情定寫意樓 第一章
    「每次都這樣!真不知我是他兒子,還是他才是他的兒子?待遇差這麼多。」季蔚楚一個人悶悶不樂,獨自坐在天山附近的湖邊,嘴裡嘮叨個不停。

    自從師兄——段沐風來到天山拜師學藝,師父兼老爹的心就一個勁的全放在他身上,噓寒問暖不說,好吃的、好玩的,全都先留給他,自己只能屈居第二,就這麼硬生生的,在毫無心理準備下,被貶為次等國民。

    想來就一肚子氣,再怎麼說他都是老爹親生的兒子!居然一點也不懂得胳臂要往內彎。至少偶爾要意思意思的表示心疼,而不是一天到晚的叫他打雜,要不就是要他背那又厚又重的藥典。天底下幾乎所有看得到的蟲魚鳥獸、摸得著的草果樹木等等都能人藥。哪一種補中盍氣,哪一種提神醒腦……還他媽的真夠多,背都背不完。    他好苦悶呀!老爹都不懂他的心。明知道他只對診脈有興趣,川藥卻是一點也提不起勁;明知道他對武學有興趣,但對耍刀弄槍卻厭惡至極。

    「老爹呀!老爹,何時你才會關心一下你親愛他是趁著夜深人靜,不告而別的。反正師兄有事想找他,自然有辦法聯絡到他,不用他多費心。  

    依芸自幼就是被寵壞的小蠻女,極盡大理皇室寵愛於一身。她想離開大理到大宋玩,多的是韻媚奉承的人送她去,要不然她那貴馮大將軍的未婚夫也有辦法擺平,不需要他去瞠渾水,他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縱馬奔馳了整個夜晚,朝旭微光漸現,這兒已經遠離了熱鬧的京城,隔好遠才有一棟房子,一眼望去是一片曠野。

    「季大夫,你回來啦!」早起到裡畏工作的村民看到他,十分熱絡的打招呼。

    「郝伯,這麼早就到田里工作呀?你的風濕並一點沒?有空來寒煙翠,我再仔細檢查一次。」他躍下馬匹與正要工作的老伯打招呼。

    矽湖是蔚楚一年前買下,地處於大宋與大理邊境的一個小村落,這裡的居民並不多,如果仔細算算大概也只有近百戶,大家都對蔚楚這個大夫非常臣服。

    當初,蔚楚路過這個貧瘠的村落,看見村民個個面黃肌瘦,嚴重缺乏營養,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使他留了下來,不僅免費為他們治病,更將從江南所見識到的耕種方法授與他們。期間適逢地主派人來收租,收租人因收不到租金,而對他們怒目相向、疾聲斥責,偶爾還給予拳腳伺候。蔚楚氣不過,大方的拿出十萬兩銀票,將整個村落買下來。

    他把村子內的地繼續交由他們耕作,並聲明在他們生活未改善之前不收租金。村民們在感激之餘,主動挑了一塊全村風景最幽美,有高山峻嶺圍繞,寧靜湖泊為伴的好地方,齊心合力幫他蓋了一棟詩意溘然的小木屋。

    「好多了。你不在家的這段日子,真多虧了水涵,她不僅每天幫我按摩,還將寒煙翠種滿的各種藥草,做成藥膳分送給大家吃。我從來不知這藥草也會開花,開出來的花還那麼漂亮、那麼香,煮起來又好吃,現在大家的身體都強壯多了,很少有病痛發生。」郝伯感激的直誇讚。

    「她還沒走?」蔚楚疑惑的問。

    「她真是個好姑娘。季大夫,你真不該拒絕她的一番情意,這麼賢慧的女子打燈籠都找不到。說起水涵,住在矽湖的每個村民都會豎起大拇指誇獎,她不僅溫柔細心,又善體人意,准娶了她誰有福氣。

    尤其是蔚楚不在矽湖的這段日子裡,水涵不僅負起照顧村民健康醫療的責任,更常常下田幫他們鋤草,要不就是熬好一大鍋青草茶,分送給他們這些下田工作的農人,讓他們辛勤工作之餘又有消暑退火的涼茶可以喝。的兒子?」蔚楚懊惱的將岸邊的石頭往湖裡拋,石頭在湖面上呈現漂亮的跳躍後便沉入湖底。

    雖然師兄得到他老爹極度的關愛,今他十分吃醋,可是他那不爭氣的心,就是不曾對師兄感到不滿,也沒有過絲毫怨恨師兄的念頭。

    因為師兄真的很優秀,不管他老爹多嚴厲,教他多難的武功招式,他都能一學就會,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冉融會貫通,運用得宜。真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老爹就常誇師兄是武林奇葩,是練武的材料,歡喜得不得了;

    而這就是自己再怎麼努力也做不到的。不是因為他笨,而是因鳥懶,真的懶得學嘛!誰教老爹都不肯教些有趣的,全都是那麼枯燥乏味的內容,誰有興趣啊!  

    當然啦,每次老爹教他功夫時,他老是喜歡挑想學的學,不想學的,腦袋瓜總是十分配合的將它遺忘。為此,老爹常氣得要將他這個懶徒、孽子逐出師門兼家門,讓他自生自滅。什麼顏面全被他丟光了,罵他是朽木不可雕也、扶不起的阿斗……反正種種難聽至極的話都出籠了,就只差沒有對武林人士宣佈,與他脫離父子關係。

    就像今兒個.老爹突來奇想,一大早就要他背書,說什麼驗收成果。但他壓根兒早就忘記這件事,一個字也沒看,哪有可能背得出來?於是,一頓臭罵和家法伺候自然免不了。蒼天憐我,我是何其無辜呀!

    當蔚楚正在湖邊自怨自艾的時候,沐風也已循跡找來。

    「從王府省親回來,看到師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就知道你又跟他老人家嘔氣了。」沐風在湖邊尋得一處小石子較多的地方,一邊關心的問著,一邊打起水漂來。對這個師弟,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說,他與師父兩人的脾氣一模一樣,單純卻固執,所以兩人只要一對上,就必定是驚天動地,大打出手,不到筋疲力竭不罷休。

    可是蔚楚這個兒子兼徙弟的功夫又不好,挑明地說是很爛,爛到底了。所以老是被師父兼老爹的修理得慘兮兮,當然鼻青臉腫是免不的,就只差沒將他大卸八塊丟出去餵野貓、野狗,以解心頭之恨。    「師兄你來得正好。你幫我評評理,那個大老奸哪時候跟我說過要背本草綱目?今天一大早他突發奇想要我背給他聽,我一個字都沒看哪背得出來,他存心整人嘛!」蔚楚忿忿不平的將心中的委屈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  

    沐風在瞭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無奈的歎了口氣。師弟什麼都好,就是迷糊了點,對他那能夠自動過濾篩選的記憶,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想……這次是你的疏忽。早在一個月前,師父他老人家就已經告訴過你這件事,因此你還跟他討債還價,由原本的十五天延長至一個月,師父怕你又忘了,還一再的提醒你,最後你甚至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說:  「一個月後見真章。沒想到你還是忘了。」沐風實在忍不下去,在他頭上狠狠的敲了一個響頭,然後搖頭歎息。

    天呀!誰能夠救救這個超級大迷糊蟲?天真、貪玩,總有個限度吧!

    「我真的這麼說呀?我真的忘了嘛!」蔚楚不在意的放低聲調,抓抓頭,一臉稚氣的笑著口答。

    「難道我騙你不成?你那個會自動刪減扼要的腦袋瓜,是真的該修理一番,將裡面的垃圾清一清,否則哪天你真的誤了大事,可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沐風再敲了下他的頭。    自從三年前人師門,對這個師弟他一直疼愛有加,疼愛他的純真,也心疼他的迷糊,只是師弟沒有心機與灑脫豪邁的個性,就怕因此會吃大虧。他不肯跟著師父好好學武功,他這個做師兄的只好暗中找空檔強迫他跟著自己一起煉。他不肯背書,他也只有捨命陪君子,陪著他一起挑燈夜戰,結果門個兒背起來了,而他那個渾小子居然還在打混,希望能夠混過去。他甚至冠冕堂皇的說:老爹的絕學師兄弟倆平均分配,有人學起來就可以了。這不是氣死人嗎?

    「好啦!師兄,你就不要再打我了。我知道錯了。」蔚楚捂著被敲痛的頭求饒道。    這時,他肚子傳來陣陣咕嚕嚕的響聲,惹得沐風當場大笑。

    「師兄你真壞!我肚子旱已大唱空城計,咕嚕咕嚕響個不停,你還有閒情逸致看笑話。」蔚楚一手抱著頭,一手摸著肚皮,滿臉委屈對著疼愛他的師兄撒賴。

    「你等會兒。我下去抓幾條魚烤給你吃,你若還有力氣就先升火。」沐風脫下身上的衣服,撲通一聲就跳進水裡。

    蔚楚趕忙四處尋找樹枝,然後從沐風的衣袋中拿出火褶子,認真的升起火來。每次他只要跟老爹吵架,餓肚子的時候,師兄總是能夠適時的解圍;而他們每次都合作無閒,師兄抓魚,他升火。三兩下的工夫,沐風已經從湖中抓起幾條大魚,並將它們內臟處理得乾乾淨淨後,交給蔚楚,再將衣服重新穿上。不久,陣陣的烤魚香四溢,讓蔚楚的肚皮如雷鳴大作,口水簡直快流滿地。

    「師兄好了嗎?我肚子餓喔!」他已經等不及的想先一嘗為快。

    「快好了,你先忍耐一下。」沐風愛憐的看著蔚楚,然後挑了一隻烤得正香,已經熟透的魚給他,

    看他一副饞相忍不住問道:「這次你餓多久了?」

    蔚楚滿口鮮魚,含糊不清的說:  「從昨晚到現在,快一天了。」他忙著品嚐鮮嫩多汁、美味可口的肥魚,早已顧不得形象的狼吞虎嚥。    「小心一點,不要被魚刺梗到了。」看著他大啖不停的模樣,他是真的餓壞了。

    「師兄烤的魚真好吃!幸好有師兄關心我,否則我真的會餓死。」抹乾淨嘴上的殘渣,蔚楚一直道謝。

    「下次別餓這麼久,知道嗎?小心長不大。」沐風拍拍他的頭,並將粘在他臉上的魚肉撥掉。

    每次蔚楚被處罰時,沐風總是盡可能的幫他、護著他,所以師兄弟倆感情好得不得了。直到後來,蔚楚剛滿十五歲,而十八歲的沐風在得知父親病危匆匆趕下山,兩人才分開。

    從此沐風就再也沒回到接天山,聽說是接掌了王府當王爺了,一個年輕的王爺。而蔚楚則繼續留在接天山,接受父親大人一對一的魔鬼訓練。    不久,季閔認為蔚楚已經學有所成,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習『准許他下山。不過,卻也將他的管教權,交給久未謀面的沐風。季閔自己則四處懸壺濟世,醫治各種別人所不能醫的疑難雜症,挑戰自我極限。或許外人不清楚他的長相,但是只要提到「鬼斧神醫」這四個宇,那可是家喻戶曉。

    自從下了山,離開老爹的魔掌,一路上蔚楚彷彿是野馬般,既逍遙又自在快活。他先往頤親王府拜訪已久的師兄,並得到他的許可,有兩年的自主期,也就是說他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一下。當然,他打算利用這兩年的時間,四處遊歷,並且充實自己的見識與歷煉。    古來有識之士,欲增廣見聞,開拓胸襟,必於飽覽百書之餘,不辭跋涉千山萬水,歷勝地幽奇,探訪風俗民隱。他自是起而傚法之。那第一年裡,蔚楚走訪了風光明媚、物產豐富的大末國。江南富庶的生活和大理比起來,簡直是人間仙境。四季百花盛開,河裡多的是又肥的鮮魚,樹上結的果實甜美而多汁,田里結滿金黃色的稻穗;微風吹來帶著陣陣的,令人心曠神怡,真可說遍地是黃金。到處林立的酒樓、客棧和攤販,夜夜笙歌對當地百姓而言,並不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人們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或是刺繡精美的絲織品,樣式新潮、鮮艷奪目。雖然也有人家,但是和他的國家大理比起來,真的是繁榮太多了。    他閒來無事,會幫助貧困窮人免費治病。雖然用藥還不是十分精湛,但在師兄離開多年中,他被老爹強迫記住不少,至少應付一般的病症是綽綽有餘。

    他在某一個地方待膩了,就走一趟高山峻嶺,尋一處隱密清幽的小寺,看看冷冽的白雪、隨風拂動的松濤竹影,聽聽清澈的溪流。,有時和廟裡靜修的老師父煮茶,暢談佛學典故或閉門禪修,禮佛唸經。

    第二年,他尋幽探訪了金國。

    居住東北的金人,不論年紀大小個個身強體壯,騎馬技術更是一流。    在秋多時節,冷風颯颯,細雪紛飛的山谷深壑,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致。

    在東北的美,美在自然、美在原始與神奇。那裡的水碧藍澄澈,湖、泉、溪與河聚斂成一體,各領風騷,在深秋時節,那殷紅、紫白、粉黛、金黃的景色,雜揉在碧綠的叢林間,與呼嘯而過的北風互相輝映。

    瀑布轟鳴、溪濺低吟,林濤的沙沙作響,或是偶爾從空中飛掠的山雀,不時飄送進耳裡。成群牛羊的低眸,更像曲曲清唱,這些是大自然的美妙樂章,夭籟之音。

    馬匹越過重重樹林,往矽湖直奔而大。一路上蔚楚沒有多做停留,此次他可說是落荒而逃。並韭是他欠錢不還,也不是遇到仇敵追殺,只因他實在是受夠了肺兄那寶貝妹妹——依芸郡主的無理要求。    

    雖然大家都希望主子能夠安定下來,娶他們心小的好姑娘水涵,但希望總歸是希望。

    蔚楚這匹放蕩不羈的野馬,豈會安於死守著一個地方,做個天天回家吃晚飯的好丈夫,那麼他就不叫季蔚楚了。

    蔚楚笑了笑,水涵是不錯的女孩,不過她並不,適合他,她太過柔弱,幾乎百依百順,和他心目中妻子的人選有著太多出入。所以,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看待,一個乖巧的妹妹。

    「郝伯保重,有空到寒煙翠坐坐。」他胯上馬匹,往寒煙翠的方向騁馳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老人。    郝伯搖著頭。或許他真的老了,老到不懂得現在年輕人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水涵這麼好的女子,季大夫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蔚楚剛躍下馬匹,屋內就奔出一個清秀而充滿朝氣的女子。

    「公子!你回來啦!」水涵臉上滿是喜悅的微笑,眼睛更笑得瞇了起來。

    蔚楚離開寒炯翠巳經三個月了,她天天引頸盼望,就是希望他能趕快回來。她不求能夠成季蔚楚的妻子,只希望能待在他身邊服侍他一輩子,縱使只是遠遠看著他也心滿意足。

    蔚楚蹙起眉頭,用著不耐的口吻問道:「你為何還不走?我已經還你自由了,你不需要繼續留在寒煙翠。」

    宛如青天霹靂,水涵再怎麼想也懇不到,蔚楚回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為何沒離去!她的臉上霎時失去了血色。「公子,求你不要趕水涵走,水涵如果做錯什麼,公子可以責罰水涵。」水涵潸然欲泣地跪在他跟前,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他。蔚楚面無表情地拉起跪在地上的水涵,瞧也不瞧她一眼,逕自往屋內走。

    水涵微顫著身子。上蒼真是太愛捉弄人,明明是兩個毫無相干的人,偏教他們湊在一起;偶然相遇也就罷了,為何竟讓自己愛上他?那湖被攪亂的春水,豈是想靜就靜得下來的。

    賣身葬父的她,能夠遇上他這個好人,已是她的榮幸,實在沒啥好抱怨的,是她太貪心,妄想能夠一輩子跟隨在他身旁。    「水涵,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你離開?別讓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蔚楚緩緩的轉過頭,眸小凌厲的眼神不山得教她暗抽了一口氣。

    「自從公子在大街上買下水涵,水涵就是你的人了,求你不要趕我走!」她咬著發白的嘴唇搖頭,滿含淚水的眼眸充滿著祈求與無助。

    「幫你並不是要你服侍我。從一開始,我就當你是妹妹一般,沒有想過把你當成丫環使喚。我給你的錢,足夠你好好過下半輩子,不要留在寒煙翠耽誤了一生的幸福。」蔚楚冷冷的道。    他希望自己冷漠的態度、犀利的言語能讓她清醒。當他從她眼中看到愛戀,便毅然決然要她離去,她的情、她的愛不應該浪費在他這個浪子身上,而應是屬於一個真心愛她的好男人。

    她神情痛苦的凝視著他,淚水早已在眼眶中打滾。「水涵不要什麼幸福,我只想待在公子身邊,一輩子伺候公子。如果公子執意要趕我走,水涵就只有死路一條。」她使盡了力氣才能穩住渾身顫抖的身軀。

    她不敢相信,眼前冷酷得近乎陌生的男子,竟是平常自己所熟悉與愛慕的人。

    「水涵你醒醒吧!我是個浪子,你沒聽過浪子無情、無愛,更是無心的嗎?不要把你的真心浪費在我這個浪子身上,天下多的是你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蔚楚一再苦口婆心的想點醒她,只希望這個孝川的勺女子能夠得到終身幸福。

    「門從公子在居心叵測的無賴手中救了我,保住我的清白,更熱心幫我葬父後,這份恩情,水涵這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求公子不要趕走水涵,水涵有什麼不好的,請公子責罰,我會改的。」

    「罷了!你想留下就留下。明天找個人,不要把自己累壞了。」沒想到她的心固執得像頑石一般,怎麼說也說不動。

    「不用多花錢,水涵忙得過來。」她高興的拭乾臉上的淚珠,趕忙倒了一林青草茶給蔚楚解渴。

    蔚楚啜了口茶水,薄荷清涼的感覺讓暑氣全消。

    「我不在家,有個人陪你我比較放心,有合適人選不要拒絕人家,我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水涵見蔚楚仍不願意留下她,原本喜悅的心情一掃而空,神色變得黯然。

    自古多情空餘恨,或許她是真的太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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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徙長齡獨自帶著畫具來到雨墨坊的後山,在這酷夏時節,煩悶乾燥的空氣總讓人呼吸不過來。屈指一數,她來到寫意樓也已經五年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是個掙脫不掉的夢魘。她離鄉背井來到了京城,剛好看到寫意樓貼出佈告要找丫環,於是她進了寫意樓,自此改變了她的一生。

    母親在世時,曾教她讀書識字、認譜彈琴,所以在憶夫人的教導下,她學起各項技藝也就得心應手多了。

    半年前,掌理雨墨坊的雯馨嫁給了有情郎,憶夫人就將雨墨坊交由她打理,使她責任加重。可是她甘之如飴,希望能夠幫憶夫人盡一份心力,以報答她的栽培。

    從樓裡嫁出去的姊妹,憶夫人都給她們一份豐富的嫁妝,讓她們在婆家能夠抬得起頭。所以她們從不避諱自己曾待過寫意樓,反而為此感到驕傲,回來串門子更是常有的事。

    長齡抬起頭看著天上浮動的烏雲,隨著微風輕拂掠過,帶來濃郁的濕氣,看來今兒個又沒有足夠的時間將畫完成。

    不知為何,最近她總覺得心浮氣躁定不下心,想快點將手中的畫完成,卻遲遲無法讓自己滿意,不知是畫中景致缺少了什麼?還是自己在心靈上欠缺了什麼?

    山坡上的櫻花樹已結實纍纍,再過幾個月將有成熟的櫻桃可吃,這是樓裡姊妹最高興的事。鮮紅欲滴的紅潤果實,香甜中帶有些許的酸,那種美妙的滋味真令人回味無窮。

    憶夫人有時候還會將多餘的櫻桃,釀戍芳香無比的水果酒,然後分送給各院的姊妹,在節慶時還拿出來招待嘉賓。

    「長齡姊,快下雨了,風大,小心著涼了。」貼心的丫環瑤兒將手上的薄披風搭在她身上,然後收拾起地上的畫具,在她的臉上似乎找不到憂愁。

    「瑤兒,我好羨慕你,每天笑咪咪的,不知憂愁為何物,真好。」長齡摸摸她的頭,將掉落在她發上的枯葉輕輕拿掉。

    瑤兒對她做了個俏皮的鬼臉,然後大笑的說:

    「我才羨慕你呢!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哪像我寫起字來像是鬼畫符,畫起畫來倒可以掛在牆上避邪,連妖魔鬼怪都避之唯恐不及。」

    在她臉上,長齡看到從前的自己天真活潑不識愁滋味。曾幾何時,她的心卻已不再年輕了。唉!朱顏未改,卻已歷盡滄桑。

    「哇!長齡姊你看,今年的櫻桃結得好多哦!真希望能拿一些給我娘吃。」在她快樂的臉上,顯露出黯然的失望。「我去年回去的時候,櫻桃都已經采收完了,真希望杷這麼好吃的水果讓娘也嘗嘗。」

    長齡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還真難為她了,才十歲就得為了家計而離鄉背井出來當丫環,賺取微薄的銀兩幫忙養家活口。雖然瑤兒的肩上扛負著家庭重擔,臉上卻始終保持微笑,將快樂散播給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那有什麼問題。等櫻桃成熟時,我幫你打包讓你帶回去給你娘嘗嘗。」

    「真的?」她高興的跳了起來。

    長齡鄭重的對她點點頭。

    「哇!我好高興哦!長齡姊謝謝你。」瑤兒樂得像只花蝴蝶似的在林間飛舞跳躍著。看她那麼高興,長齡鬱悶的心似也感染了她愉悅的氣息,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身旁的人快樂,何樂而不為?

    「那……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天似乎越來越暗,小心大野狼出來咬你哦!」長齡慧黠的眼中閃過惡作劇的神色。  

    「哇!好恐怖,快跑。」

    沒一會兒工夫,瑤兒已經消失在林間的小路上,

    長齡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對著消失的身影大叫:

    「唬你的啦!」

    看來這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她找到她的弱點了。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瑤兒怕大野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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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煙翠的清晨,風是清新自然,露水是香甜的。一大早,水涵就聽到屋簷上傳來陣陣雀子的叫聲,在矽湖雖然多的是蟲鳴鳥啼,雀子卻很少見,那是有錢人家的玩意,一般的於民百姓是養不起它們的。

    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水涵推開半掩的大門,桌上已經擺好丫鬢煮的早點,公子大概又到湖邊練劍了。

    她才一出大門,原本停在屋簷上的雀子已經飛了下來,準確無誤的停在她跟前,腳上還繫著一張紙條。取下紙條後她把雀子關在籠裡,放了些穀物慰勞它,看它吃得那麼急促,想必一定是餓壞了。

    水涵心裡不禁納悶著,是誰找公子找得這麼急?有什麼要緊事情嗎?她拿起紙條往湖邊跑去,希望不是什麼重大事情才好。

    「公子!飛鴿傳書。」水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趕忙將手上的紙條拿給蔚楚。

    蔚楚接過紙條看著,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將內文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白紙黑字真的是這麼寫的,他沒有眼花看錯。痛苦的呻吟從嘴裡流出,額頭傳來陣陣的抽痛。

    哦!天呀!地呀!

    他季蔚楚的行情,哪時候變得這麼差?管家?保母?還不如一刀把他給殺了來得痛快!師兄可真的不會浪費半點時間,將日子算得一清二楚。

    都怪自己最近太懶散了,沒注意到兩年之期快結束,否則他早溜得不見人影,哪裡還會自投羅網地留下蛛絲馬跡,讓師兄有跡可尋,三兩下的工夫就讓他輕易逮捕歸案。這樣的日子值得慶祝,慶祝自己即將結束悠哉的生活,慶祝自己有了第一份工作,哈!

    水涵看著蔚楚忽黑忽白的表情,她是滿頭霧水,他好像有了大事。

    「公子是不是遇到困難?」

    「沒事。水涵,你回去幫我準備幾壺酒,今天我要慶況一下。」

    她不解的問:「慶祝?慶祝什麼?與這傳書有關嗎?」

    蔚楚苦笑著,「慶祝我自由的生活結束了,慶祝我即將去接任新工作。」若是讓水涵知道他的新工作是管家兼保母,她不呆住才叫奇跡,當然,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可是,早上喝酒會傷身的!」水涵擔憂的看著他,他的舉動太奇怪了。跟他相處了這麼久,平時他是滴酒不沾,除了練丹就是種植藥草,也因此整個寒煙翠種滿了各種不同的藥草,外人只要一到這兒,都會被濃郁的藥香所吸引。像新來的丫環加月,剛來的時候就一天到晚看她在深呼吸,一問才知道她愛死了這種味道。平常人家是很少有機會進補的,她以為多吸一點藥的氣味,也能夠補氣養身。

    其實如月不知道,她們平日吃的食物就是藥膳,這可是蔚楚精心調配的,他還希望將整個矽湖種滿藥草,這樣村民的收入也會比較多,生活就會改善o

    「無妨,你去準備。」蔚楚示意的點點頭,他知道水涵是關心他的健康,只是……唉!

    「公子要離開寒煙翠了?」

    「嗯。寒煙翠就交給你管理,我以後會比較忙,藥草、丹爐,還有矽湖的村民就有你多費心了。」

    「公子要去多久?」

    每次相處的日子總是這麼短暫,離別容易相見難,她還以為這次他會在矽湖安定下來,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明知道他心裡沒有她立足的地方,她仍希望能夠有日久生情的一天。

    不!她不能讓機會溜走,只要留在他身邊,總

    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優點。

    她趕忙道:「請公子帶水涵同行。」

    蔚楚訝異於她會想要同行,以前她總是安分的守在寒煙翠等他回來,看來她還是不死心。他蹙起眉,斷然的拒絕道:  「你加果與我同行,

    寒煙翠的藥草,丹爐內未完成的藥不就功虧一簣,全部泡湯了?」

    「可是……公子生活起居無人照料,我實在不放心。」水涵囁嚅的說著。

    她是明眼人,哪會不知道蔚楚不想帶她同行,但是機會是自己爭取的,不試試看怎知道。

    「我此行是到頤親王府,府內丫環、奴才多的是,沒什麼不放心的。」對於她的緊迫盯人,蔚楚感到厭煩。

    「是的。」

    水涵的臉上佈滿了失望,人也顯得失魂落魄的,蔚楚看了不免覺得自己很殘忍。少女情懷總是詩,好像他每次都傷害了她的心。    「水涵,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拒絕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我不想耽誤你一生的幸福。何況,我的心未曾想要定下來過,只守著一個女子過一生,你能瞭解嗎?」他放柔了聲調,希望能將殺傷力減到最低。

    水涵抬起含著淚水的眼眸,望著他搖搖頭。「我不怕。我願意等,等到公子想定下來的那一天。」

    蔚楚心疼的摟住她,幫她擦乾淚水。「水涵,在我心小你就像是妹妹、親人。以前就想收你當妹妹,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從今而後我是你兄長,你是我妹妹,為兄的定會幫你挑一個好夫婿,風風光光嫁出去。」

    水涵本來還沉醉在他懷抱中,但是一聽到他只想收她為妹妹,猛然的就推開他。

    「不要!我不要當你的妹妹!」她大聲哭喊著,泛紅的雙眼流下潸潸淚水,一路奔回寒煙翠。蔚楚無奈的搖搖頭,看來他只好盡快離開寒煙翠,讓水涵能夠來靜下來理清思楮,或者時間能夠撫平一切吧。

    對自己每次像逃難似的兩處奔走,他只有無言的歎息。上次由頤親王府連夜逃回寒煙翠,為的是依芸那個小妮子,今日從寒煙翠匆匆離去,為的是水涵這個癡情女子,怎麼每次都是為了女人呢?想當初他在江南時,美女爭相投懷迭抱,但一回到大理,卻屢次為了女人疲於奔命,看來他還是安分點的好。

    天呀!他的命怎麼那麼苦?

    不過,這次他才不會乖乖的馬上回去報到,先四處玩玩再說。反正離紙條上所寫的日期還有一個月,時間還早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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