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金敗家女 第八章
    送維琛回家的途中,高天宇提及了想帶她回去見高文牧之事。

    「維琛,我父親想見你。」他說。

    本來他應該要用很愉悅的口吻提出這件事的,但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自己的口氣有點像在「試探」……

    真該死!到頭來,他還是無法漠視她是錢欽洲女兒的事實,他還是介意邱蘭子在電話中所說的那番話!

    見高文牧?維琛光是聽到就覺得頭皮發麻,他可是她除了父親之外,唯一崇敬的「歐吉桑」耶!而現在……高天宇居然說他想見她!?

    她發了好一會兒的怔,目光顯得有點呆滯。

    高天宇覷著她,同時也仔細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變化。她在猶豫,為什麼?

    「太快了……」維琛囁囁地說,「我還沒準備好耶!」

    她又拒絕了。她不讓他見她爸爸,而她也不願意見他的父親,這讓他不禁又聯想到邱蘭子所說的話。

    自從邱蘭子告訴他那件事情後,他的心情就一直處在起伏不定的狀態之下;他明明想相信維琛是真的喜歡他,卻又不時因為一些小事而懷疑她的真。

    就這樣,他探陷在自我矛盾的痛苦樊籠裡,無論如何掙扎也無法自那因愛生疑的情緒之中脫逃而出。

    「你不高興?」見他不說話,維琛有點膽怯地問。

    他搖搖頭,「沒有。」

    雖然維琛不曉得他出了什麼事,可是她感覺得出他似乎正被某件事困擾著。她沒多問,因為她知道即使是親密的夫妻也難免會有秘密。

    接下來;他們都逕自沉默著;而這段沉默就一直維持著直到抵達她住處樓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說著,她開門就要下車。

    高天宇猛地拉住了她,「維琛。」

    她一驚,怔愕地望著他,「什麼?」

    「我想上去。」他說。

    自從那一次的接觸後,她就一直未給他任何觸碰她的機會,除了親吻,她什麼都沒給。

    是因為那只是她計劃中無可避免的一段嗎?那只是她貓捉耗子的誘餌嗎?天呀!為什麼他一直在懷疑她?為什麼隨便一件小事,他都能聯想到那兒去?!

    維琛睇著他,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自從上次的經驗後,她就一直若有似無地避免著和他再度發生關係的機會,因為那一次的經驗真的太可怕,以至於她對此後的接觸顯得有點卻步……

    睇著他沉寂的模樣,維琛心裡掙扎不已。她知道他所謂的上去是什麼意思,她也知道他這一上去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她該給的,可是……她又怕。

    「算了。」他淡淡地說。

    維琛凝望著他沉鬱的臉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不是不期待,其實她心裡也渴求著他的愛、他的擁抱及撫觸,而她想……他就跟她一樣地渴盼著她。

    「喂……」她羞怯地垂下臉,低得幾乎快壓到胸前,「你去找停車位吧!」她說。

    高天宇微頓,瞭然地點了點。「你先上樓,我馬上上去。」

    「嗯。」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的臉頰和耳朵都像要燒起來似的難受。

    步下車,她懷著一顆期待又忐忑不安的心獨自走進了大樓——她坐在沙發上,無意識地捏著衣角,臉上滿是不安驚畏的情緒。

    不知為何,幾分鐘的等待竟像是幾世紀般的漫長難熬……

    門鈴一響,她倏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知道自己該去開門,該鎮定的去開門,可是……她的腳居然在顫抖。

    幸好她的屋子不大,從沙發走到門口也只是三、五步的距離;打開門,她怔怔地望著站在門外的高天宇,而他的神情比她還凝重……

    沉默地互視了十幾秒後,高天宇驀地將她擒進懷中,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維琛只覺得一陣心悸,身子動也不能動地任由他緊攬著;他將她推入屋裡,砰地門上了門板。

    他什麼都沒說,甚至連跟她說幾句話以讓她緩和緊張情緒的步驟都省略了。他用力地擠壓著她柔軟的唇瓣,顯得有些急躁及焦慮。

    目為他的動作太突然、太急躁,維琛不覺蹙起子眉頭;她努力地想在他的唇片封堵中尋求一點呼吸的空間,但他卻不給她。

    高天宇忽地將她攔腰一抱,迅速地往樓上移動。

    「不……」他的急躁讓她回憶上次的驚恐,「不要這樣……」

    「我愛你。」他低沉卻明顯躁鬱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

    他彷彿會燙人的氣息燎燒著她耳際,讓她腦子驀地有一剎那的空茫……

    高天宇眉丘隆起,神情懊喪地望著她;他什麼都不說,只是慍惱地翻身坐起。

    他氣自己的情緒失控、氣自己對她的懷疑、更氣自己竟那麼無可救藥的愛著她!

    見他一臉頹然,維琛不覺微微內疚。她試探地坐在他身邊,怯怯地牽起了他的手握著。

    「我不是在吊你胃口,只是……」她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我還有點怕。」

    他沉默地睇著她,依舊是什麼都不說。

    「你可以溫柔一點,放慢一點嗎?」她羞怯得幾乎要說不出口。

    聽見她那軟軟的請求,高天宇的心也軟了。

    「維琛,」他歉然地望著她,「對不起。」

    她抬起臉,含羞帶怯地凝視著他;搖搖頭,她迎上了自己柔軟而羞澀的唇片。

    「維琛……」這一吻驟地擊垮了高天宇心中那道懷疑的城牆,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重新將她壓倒在床鋪上。

    是的,他太粗暴了,他的作為跟上次沒兩樣,全都充滿了懊惱及試探,他不該那麼對她,她就像個精緻的瓷娃娃般脆弱,她需要的是憐惜及呵護,而不是他情緒化的強勢佔有。

    他緩緩地在她口中探詢著她的回應,緩緩地在她身上點起催情的火苗……

    維琛枕在他臂彎裡,安心的沉睡著。她的呼息淡淡地吹拂在他頸項上,讓他覺得有點癢。

    他瞥著睡得一臉恬靜的她,心裡翻騰著千回百轉的思緒。

    明明已經得到了身體上的結合,為什麼他心裡還充塞著數不盡的不確定?

    他還在疑慮什麼?她不是已經都給他了嗎?

    剛才那反應不會是假的,她的嬌喘、她的需索、她的渴望、她的……那都不會是假的,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然而為何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不安?

    想著,他無意識地輕撫著她柔順的長髮,沉沉一歎……

    男人與女人的關係就像是一座永不見底的迷宮般,他想,在還沒走出去前,每個人心中都是充滿疑慮、焦躁及不安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夠理智、夠清楚,原來……他跟世間所有男女都有著同樣的毛病——「疑心」。

    認真說起來,這實在是個極要不得的毛病,不過……若不是在乎、若不是覺得重要、若不是因為不想失去,誰願意變成多疑的人?

    想著想著,他也漸漸地有了倦意……

    閉上眼睛,他很快地就進入了夢鄉,而夢裡……他夢見維琛和他作著同一個夢。

    就在他們兩人一同墜入夢鄉之際,樓下路邊正泊著一輛已經停了整晚的紅色小房車。

    而車上,是一臉惱恨的邱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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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邱蘭子突然造訪維琛的家。

    「誰?」聽見門鈴聲,正看著電視的維琛連忙去應門。

    「是我,小媽。」邱蘭子的聲音放得輕緩且柔軟。

    維琛一怔,「小媽?」是邱蘭子?她來做什麼?她不是已經帶著兒子跑了嗎?

    太奇怪了!她爸爸還沒破產前,邱蘭子也從沒來過這裡,怎麼反而在離開她爸爸後,卻反常地出現在她家門口?

    猛地,她想起邱蘭子之前到巨展找高天宇胡說八道的事。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好,她倒要看看她想搞什麼鬼!

    想著,她倏地打開了門。

    「小媽。」她聲音冷冷地。

    「維琛……」邱蘭子眼簾低垂,一副憂鬱的模樣。

    她淡漠地看著她,「有什麼事嗎?」她以前就和邱蘭子處得不好,現在邱蘭子背離了她爸爸,更是教她無法諒解。

    「是……關於你爸爸的事……」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引起了維琛的好奇及注意。

    「爹地怎麼了?」她問。

    邱蘭子喟歎一記,「我昨天南下去看了你爸爸。」

    她一怔。邱蘭子去看她爸爸?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她爸爸嗎?

    「你去看爸爸?」

    邱蘭子點點頭,「我最近跟他聯絡上的……」

    「你不是已經帶小弟走了?」她語帶詰責地說。

    「其實我……我是嚇壞了……」說著,她開始哽咽起來,「我沒想到欽洲他那麼快就……就宣佈破產,所以我……」話未說盡,她已經哭了起來。

    見她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維琛對她的戒意不自覺地就弱了許多。

    「昨天看見你爸爸,我……我好難過……」她嗚嗚咽咽地又說:「想他堂堂一個大老闆,現在卻被那些比他年輕的舊員工們使喚來使喚去,真的教我好難過……」

    維琛猛地一震,不覺全身一涼。

    前些日子見到父親,還覺得他氣色不錯,可是她沒想到他竟在那兒受了那麼多委屈。

    見面時,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一逕地佯裝著無事模樣,還心疼她現在得出來工作掙錢——想起這些,她的心就揪得好痛。

    「爹地他……」她神情沉鬱地說,「他什麼都沒說……」

    「你爹地一向疼你,你是知道的……」邱蘭子吸吸鼻子,又道:「依他的個性,他怎麼可能跟你說些什麼呢?」

    看邱蘭子那悲傷難過的模樣,維琛實在很難再氣恨她什麼;也許正如她所說,她當時是嚇壞了才會帶著小弟一走了之……

    說真格的,在那種突發狀況下,有誰能不受到驚嚇?

    正當她要原諒邱蘭子之際,她忽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小媽……」

    「嗯?」邱蘭子抬手輕拭著淚。

    「你為什麼到巨展去?」

    「維琛……」未等維琛說完,邱蘭子已打斷了她。「你一定以為我在背後惡整你,是不是?」

    維琛挑起眉梢,「難道不是?」如果那麼惡毒的謊話不叫惡整,那什麼才算惡整呢?

    邱蘭子唉地一歎,「維琛,你不知道你爸爸的公司是怎麼倒閉的吧?」

    維琛一愣。她的確是不知道,因為她爸爸從來不說,而她也從來不問。

    「當初巨展答應注資,因此你爸爸才冒險擴大業務,沒想到巨展臨時抽掉了他們的資金,你爸爸因為周轉不靈,於是就……」說著,她又低頭頻頻拭淚,「這一切都是高天宇造成的。」

    維琛像是突然被雷劈到了一般呆愕住,她無法相信耳朵所聽見的事情,如果那些都是真的。

    見她已經嚴重受到震盪,邱蘭子緊接著又說,「我之所以到巨展去找高天宇說那些話,無非就是希望他因此而鄙視你……」

    「什麼?」她一震,「你也可以把事實告訴我啊!為們麼……」

    「維琛,你需要工作,不是嗎?」邱蘭子見招拆招,功夫了得。「如果你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氣得跟他攤牌,然後離開巨展,對不對?」

    維琛微頓,訥訥地點了點頭。

    「小媽就是不想害你因此而失去工作,還有……就是不希望你成為高天宇的獵物。」

    「咦?」她困惑地看著她。

    邱蘭子欲言又止地,「聽說高天宇挑選的秘書都要很漂亮,而他也有對自己女秘書下手的習慣,我是故意在他跟前醜化你,讓他對你失去興趣……」謊話說到這,邱蘭子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撒謊鬼扯的本事。

    聽到她如此「用心良苦」的一番話,維琛幾乎已經相信了她。

    沒錯,高天宇錄用她的時候,不是也說過她長得漂亮是她被錄用的其中一個要因嗎?他說秘書是巨展的門面,所以必須「帶」得出去,原來……

    原來他只是一個貪圖女色的渾蛋!

    可是……有用嗎?她小媽的那番話根本沒打消他佔有她的念頭,他……還是佔有了她,而且還用了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不及了……」她幽幽地說,眼眶中還隱含著淚光。

    邱蘭子假意驚訝而惶惑地說,「維琛你……難道你已經……」她明知維琛和高天宇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卻還是裝出一副剛剛才獲知的樣子。

    她假意哭喪著一張臉,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你怎麼讓他給……」她沉沉一歎,「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他會傷心死的。」

    「小媽,」維琛一臉驚惶,「別告訴爹地,千萬別告訴他……」說著,她眼眶中飽蓄的淚水已全數湧出。

    邱蘭子見詭計得逞,心裡得意的不得了。

    「維琛……」她一副溫柔的模樣,輕輕地拍撫著維琛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爸爸說什麼的。」

    「嗯……」維琛強忍著淚水,心卻已被這「殘忍的謊言」給撕成了碎片。

    薑是老的辣,維琛再機靈,畢竟還是敵不過邱蘭於那唱作俱佳、聲淚俱下的漫天大謊。

    「你有什麼打算?」邱蘭子假裝關心地詢問。

    「我……」她頓了頓,「我要去找他對質。」

    「千萬不要……」邱蘭子一臉驚慌地阻止,「他財雄勢大,無所不能,如果你跟他撕破臉,恐怕到時會連累你爸爸……」

    維琛六神無主地說,「那我該怎麼辦?」

    「你乾脆離職算了。」邱蘭子想也不想地提議,「這是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維琛想了一下,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嗯,我明天就跟他提出辭呈。」

    「也好。」邱蘭子又歎了一口氣,「想不到我們一家子被高天宇害得這麼慘。」

    「小媽,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維琛眼眶一濕,「之前我一直誤會你了……」

    「算了,」邱蘭子笑著安慰她,「過去的事就別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千萬別再被他騙了。」

    維琛眼底出現了一道含恨帶怨的冷光,「我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嗯。」邱蘭子拍拍她的肩,「你自己小心一點,我還要回去照顧你小弟呢!」

    「小媽,開車小心。」她說。

    邱蘭子嫻雅地一笑,「我知道,你也小心。」話落,她開門離開了維琛的住處。

    一進電梯,她臉上的悲情、嫻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陰險可怕的冷笑及怨憎。「錢丫頭,你是鬥不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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