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大色狼 第三章
    會住在這種地方的人,一定有兩個特徵--錢多到沒處花,而且很孤僻。林恩琪打量著這棟建地少說有八十多坪的別墅,心裡想。

    首先,這裡距離最近的城鎮,少說有二十分鐘車程,陸儀妃說她會在那裡找地方住下。放眼望去,只有綿延的海岸線,開著車子要許久才會出現一兩棟看來也是所費不貲、風格獨具的別墅。

    這屋子給人第一眼的感覺並不溫馨。

    大量的玻璃建材,尤其是面海的方向,一進到大門就是樓中樓的格局,當中有兩大面牆全是強化玻璃,建材和傢俱大致上只有黑、灰、白三種顏色。

    隨著恩琪到美國來的人分別幫她把行囊整理好,就全都離開了,原來還打算留下來照顧她的陸儀妃也被隔海而來的電話傳召離去,因此現在偌大的大廳裡只有她一個人。

    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淡藍中泛著橙光和紫霞,大概再過一會兒就要日落,客廳又一點人氣都沒有,讓她覺得有點孤獨。

    做啥搞得那麼神秘?她心裡嘀咕道,不明白大叔要她千里迢迢到這鬼地方來做什麼?還不准妃姨跟著。

    「從今天開始,」突然出現的男聲令恩琪嚇得從沙發上彈跳而起。「妳將要在這裡受訓三個月,而我是妳的教練兼導師,妳必須聽我的。」朱璽雅雙手抱胸,一派閒適地倚在樓梯處。

    林恩琪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睨著他。

    「忽然出聲,你想嚇死人啊?」原來這冰塊男不只面無表情,走路還像幽靈一樣。「還有,我為何要接受什麼鬼訓練?我才不要你當導師。」

    要她聽他的?門都沒有!

    朱璽雅表情沒變。

    「妳以為我喜歡教一個頑劣又幼稚的學生?妳可以選擇不接受,現在就離開這棟房子。不過我要告訴妳,離這裡最近的民宅走路得花半個小時,而這條沿海道路平日沒什麼人會經過。」

    誰是頑劣的學生?林恩琪好看的五官又扭成了小無賴似的表情,未了她想到什麼似的,得意地笑道:「拜託,我又不是笨蛋。」呆子才會自己在外面用走的!她不會打電話嗎?

    陸儀妃和宣傳都跟著她到美國來了,而且儀妃說她會在附近找房子住。林恩琪開始翻著包包,想找出她的手機。

    可是翻遍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包包,恩琪緊張地發現陸儀妃似乎忘了將手機留給她。

    那總有市內電話吧?問題是,用美國的市話打台灣的手機,而台灣的手機現在又在美國……哎呀!好複雜,林恩琪搔了搔頭,眉頭打了兩三個結。

    朱璽雅嘴角又勾起一抹疑似笑意的弧度。

    「妳不是笨蛋,然後呢?」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真是笨蛋。

    「我……」林恩琪不想認輸,眼睛四處飄了飄,最後直接耍賴似地往沙發上一坐,「我不管,我不想你當我的教練,你也不可以把我趕出去。」她就死賴在這裡,看他能拿她怎麼辦?哼!

    林恩琪得意地把下巴抬高。

    「好,我知道了。」朱璽雅沒有氣憤或其他情緒,而是走向衣架,拿起自己的外套一穿,就往外走。

    「你要做什麼?」林恩琪奇怪地看著他的動作。

    「回家。」他頭也不回地說。

    回家?這裡不就是他家?林恩琪急忙站了起來,追上去。

    「那我呢?」看樣子房子裡好像沒有其他人了。陸儀妃方才要她自己小心門戶時,她還沒想到這問題,現在卻緊張了起來。

    朱璽雅在大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神情似笑非笑。

    「我怎麼知道?」他聳肩,「屋子裡應該還有食物夠妳吃個幾天,大概每一個禮拜會有鐘點傭人來打掃……」朱璽雅頓了頓,「噢,昨天剛打掃過,所以要再一個禮拜以後才會有人到這裡來,當然,妳也可以離開這裡,不過我聽說離這裡最近的幾棟房子的屋主,一個正好出國去,而另一個是養了十幾隻杜賓犬、對東方人相當感冒的德國佬。不過如果妳再多走幾個小時,可能會到達附近的城鎮。」前提是如果她找得到路的話。

    他是什麼意思?林恩琪腦袋一團混亂。

    「你要把我丟在這裡?」在這種鳥不生蛋、毫無人煙的鬼地方?在太陽已經開始沉到海平面底下的這時候?

    雖然頭上還有屋頂,四面也圍了牆壁,可是因為玻璃佔了大部分……林恩琪簡直不敢想像,入夜後一個人待在這間屋子有多恐怖!

    「我到這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訓練妳,現在妳不需要我,那麼我待著也沒意思。」朱璽雅說得像事不千己,林恩琪很肯定這傢伙根本是故意的。

    她臉頰抽動了兩下,死都不想向朱璽雅妥協。

    「沒事的話,我走了。」說罷打開門,海風撲面而來。

    林恩琪很快地黏了上去,但朱璽雅的長腿顯然比她兩條小短腿來得有效率多了。

    「妳不用送我,進屋裡去吧!門窗記得鎖好,聽說宵小最愛挑這種遺世獨立又格局闊綽的房子下手。」朱璽雅故意不說明,因為屋主的怪僻,這棟房子的安全系統幾乎就像好萊塢電影裡會出現的場景那般神奇,最好的證明就是去年這附近宵小猖獗之時,唯獨這裡沒有被入侵。

    林恩琪簡直咬牙切齒起來。

    誰要送他啊?林恩琪其實是打著賴皮的主意,直接鑽到他車子裡,反正一皮天下無難事,這是她的座右銘。

    不過當她見到朱璽雅的代步工具時,嘴巴張得老大,眼睛也快凸出來了。

    這……這……這是在演西部片嗎?

    一匹駿馬,黑色高大的駿馬。恩琪這才注意到朱璽雅腳下穿著馬靴。

    不是車子,她要怎麼鑽?拉著馬尾一路跟著跑嗎?

    「喂!」林恩琪只得喊住他,朱璽雅則早已瀟灑俐落地上了馬背。

    那動作真是帥到沒話說,英姿颯爽中還帶有一股貴族般的氣勢。

    不過現在不是欣賞他上馬動作的時候。

    朱璽雅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想,每個人都有名字。」他輕聲說道。

    「朱先生,」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她真的很想在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踩兩腳,林恩琪還是露出了諂媚的笑臉,「可不可以麻煩你載我一程?」

    朱璽雅沉默了半晌,才慢條斯理地拍了拍馬背,「黑夜不喜歡我以外的人坐在牠背上。」

    坐騎和主人一樣孤僻又難搞!林恩琪在心裡啐道,臉上卻露出個只有在古裝劇裡拍馬屁的小人才會有的涎笑。

    「別這麼說嘛!我看我和黑兄滿投緣的,」說罷,還走近黑夜兩步,半路認親似地想摸摸馬頭,「你說是不是啊?黑兄。」

    黑夜甩開頭,腳下移了幾步,側身對著林恩琪。

    厚!真是有夠跩的馬耶!林恩琪幾乎要扠腰頓足了。

    朱璽雅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忽然有股大笑的衝動,不過他很輕易地隱忍了下來。

    「看來黑夜不喜歡妳,妳還是快進去吧,我會讓妳的經紀人在結束紐約的任務後立刻來接妳。」

    「紐約?」林恩琪眼睛又瞪大了,「妃姨何時去了紐約?」那不是在美國的另一邊?

    「她沒和妳說嗎?」朱璽雅嘴角又勾起可疑的弧度,「她在幫妳安頓好之後就立刻上了飛機,叔叔臨時要她到紐約辦一件事。」陸儀妃其實只是去了洛杉磯。江任川憑著在美國廣闊的人脈,隔海安排了一切專輯製作需要的錄音室和設備,只等陸儀妃到LA做最後確認。

    「怎麼可能?」看冰塊男的臉不像在唬弄她……可是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表情了,「那她要多久才會回來?」眼底開始升起悲慼的神色。

    朱璽雅聳聳肩,「不曉得,可能一個禮拜,也可能更久。」事實上,只要兩天的時間。

    不會吧!林恩琪突然有種想抱頭痛哭的衝動。

    這麼說,她現在簡直就是個流落異鄉、任人欺陵的小孤兒了?

    朱璽雅很難得有忍笑忍到這麼痛苦的時候。

    哈哈……這丫頭真的太好玩了!

    就算她怎麼極力掩飾,還是藏不住心裡究竟是晴天還是雨天,而她現在的表情就像突來一陣青天霹靂、接著颳風、打雷、下大雨。

    「快進去吧!天要暗了。」他對著黑夜踢了踢腿,黑夜緩步走向整座別墅面向臨海公路的大門。

    對啊!天要暗了!林恩琪回過神,夕陽在海面上映照出波光萬頃,但她根本沒心情欣賞,連忙衝上前擋住黑夜的去路。

    幸好朱璽雅只讓黑夜以散步般的速度移動,否則林恩琪這動作篙直教人捏一把冷汗。馬畢竟跟車子不同,不可以說煞車就煞車,而且有些馬很容易受到驚嚇,他一定得找機會糾正她這種莽撞的舉動。

    朱璽雅沒發現,他竟然開始對這個他認為沒教養又幼稚的女孩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責任感,這對於待人冷漠疏離的他而言,實在是一個詭異的變化。

    看朱璽雅擰起眉頭的神情,林恩琪以為他感到不耐煩了,心裡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她現在不是在台灣,而是一個人無依無靠地在異地、在一個方圓十里內都不知有沒有人煙的鬼地方。

    「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她忍不住輕輕咬住下唇,眼眶也漸漸泛紅了。

    她真的會怕,雖然還是很討厭朱璽雅,可是害怕的感覺明顯壓過了對他討厭的感覺。

    朱璽雅想捉弄她的心情忽然消失無蹤,而她紅了眼眶的神情讓他想起那日在江任川休息室時,她聽到自己的作品被剽竊時的模樣。

    他瞭解那種悲憤與無助,然而發生在她身上,卻讓他突然感覺她好弱小、好可憐,像現在也是,那種胸口突然揪緊的感覺又出現了。

    朱璽雅下了馬背,走到她面前。

    「理由呢?」他聽到自己仍然平板的聲音。

    多餘的同情幫不了她,他這麼對自己解釋這樣不近人情的逼迫,因為無論如何他得降服她,才能幫她。

    林恩琪抬起頭,有些氣憤、不甘,卻又難忍害怕、無助與委屈的心酸。

    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嬌斥。

    聽他的就聽他的,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她在心底對自己說道,嘴巴翹得半天高,用力眨了眨濕熱的眼眶,不讓這個冷血的冰塊男看出她的懦弱。

    「請你當我的教練。」這樣總行了吧?

    「然後呢?」朱璽雅垂下眼瞼,那一刻他的眼離不開她的嬌顏。她憤怒、軟弱,卻高傲的神情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他卻得逼自己移開視線,才能以平常冷漠的語氣與她應對。

    林恩琪氣鼓了腮幫子,瞪向望著海面的朱璽雅。

    冷血男!大冰塊!她在心裡罵道。

    「嗯?」朱璽雅瞥了她一眼,催促似地等著她的回應,見她眼裡又出現那抹小男生般倔強的神氣和光彩,心裡忽然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沒哭,他想,卻注意到心裡有些感覺變了樣。

    這丫頭很幼稚、很無賴,沒有一點矜持,卻又不是那種野丫頭般的憨直、而是頑童似的調皮搗蛋,而且擺明了是個被寵壞的小女生。

    可是他現在竟然覺得這樣的她,也不是真的那麼惹人討厭。

    甚至還有一點……惹人憐愛。

    「我會聽你的啦!」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林恩琪在心底忿忿地補了一句。

    沒關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悲慼的情緒一下子被頑皮的天性取而代之。

    既然他這麼堅持要當她的教練,那她這個學生就只好搬出整人十大賤招,來「孝敬」一下她未來的老師囉!

    沒注意到林恩琪忽然賊笑的表情,朱璽雅淡淡一笑,不再拿冰冷的一面對待恩琪。

    「走吧!回去洗個澡,吃晚飯了。」其實他本來就沒打算走,餐廳裡老早準備了晚餐呢!

    「喔!」原來已經變身成小惡魔的林恩琪,一時間無法適應這麼溫柔的朱璽雅,有些傻愣著,好半天才呆呆地跟上朱璽雅走回別墅的腳步。

    朱璽雅本來就不是個會讓女士走在自己身後的人,他回過頭,臉上那層冰霜不自覺地融化了,溫柔得讓人心醉。

    「來。」他把手伸向她。

    林恩琪望著他的微笑,好半天無法回神。

    他的笑臉襯著落日的餘暉,看起來……

    好美!

    紅霞飛上了她的雙頰,恩琪避開和他的眼神交會,將手放在他掌心。

    林恩琪在美國接受訓練的第一個早晨。

    當地時間七點整,因為近日氣候微陰的關係,天還濛濛亮,恩琪房裡的鬧鐘卻已經響了起來。

    鈴鈴鈴!音量之大,連睡死的人都會被吵醒,恩琪皺了皺眉,咕噥了兩聲。

    她昨天明明沒調鬧鐘,事實上她從來不使用鬧鐘,每天都是陸儀妃死命地把她從被窩裡擋起來的。

    所以她是在作夢吧!林恩琪翻過身,將被子蒙住頭,繼續睡。

    鬧鐘就這樣響了三分鐘,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耳膜都會受不了,可是林恩琪就是有辦法睡到打呼。

    房門輕輕地被打開了,朱璽雅穿戴整齊,面無表情地倚在門邊。

    「五、四、三……」抬起右手看著腕表,一邊倒數,「二、一。」

    鬧鐘戛然而止,被窩裡的睡顏露出滿足的微笑。

    乖,真識相,別再吵她了。

    喀啦、喀啦……床板下突然出現齒輪轉動的聲響,迷迷糊糊的恩琪還以為是夢裡出現的幻覺,畢竟她躺在床上,床又沒裝輪子,怎麼可能會移動?

    是的,她感覺到床鋪在移動,不過這只是在作夢。

    緊接著,「砰」地一聲,林恩琪來不及反應,下一刻她就連人帶被地彈到水池裡了。

    房間裡為什麼會有水池呢?林恩琪原來並不覺得奇怪,老實說她昨天在參觀這棟房子時,還真對這棟房子的設計師佩服得五體投地。整棟別墅巧妙地運用了玻璃、光線、水,還有水生及耐旱植物的特性,建構出充滿魔幻與未來感的設計風格。

    而許多旅館房間內也有戲水池或浴池,昨天她還覺得很浪漫,房間的燈光和水池交織出柔美綺麗的波光蕩漾,可是這一刻她簡直恨死設計這棟房子的人了!

    尖叫聲和著水聲,林恩琪喝了好幾口水,才摸到水池邊緣,睡意霎時全飛到九霄雲外,狼狽無比地爬上地板。

    又濕、又冷,鼻子又被嗆得好難受,林恩琪接著瞪大眼,看著床鋪慢慢地移動回原位。

    這是哪門子的鬼床?它明明沒裝輪子啊!恩琪最先想到的是這個。

    門邊的朱璽雅終於出聲喚回她的注意力。

    「從今天起,準時七點起床,如果賴床,後果就像剛剛那樣。給妳十五分鐘換衣服、整理儀容,我在樓下等妳。」接著轉身,當然還不忘帶上房門。

    「你……」

    這個冰塊男還真的當他自己是什麼魔鬼教練了嗎?林恩琪氣呼呼地想,對著門板扮了個鬼臉,接著很快地又想到床為什麼會移動的問題。

    她馬上將對朱璽雅的不爽拋在腦後,也忘了自己渾身濕得像只落水狗,小碎步地跑到床鋪邊蹲下。

    好奇怪,沒有輪子怎麼會跑?這真是太神奇啦!

    輕柔的樂音在晨間流動,開始時只是反覆幾個簡單的旋律,緊接著同樣的旋律中出現了錯綜複雜的變化,竟也組合成回然不同的感受,就像是旭日破雲而出,曉光由灰白慢慢轉變成七彩般的眩目。

    踩著階梯來到一樓,便可以看到用玻璃隔出了幾個不到一公尺平方的小方格,每個隔間種著一株室內植物,泥土表面平鋪著白色石子,灑水裝置會定時替屋內植物澆水。這些小隔間互相交錯地排列,代替死板板的牆壁,將大廳和餐廳區分開來。

    首先吸引恩琪注意力的是桌上的食物,對她而言食物為何會出現一點都不重要,她甚至也沒想過朱璽雅哪來的本事,變出一大桌看來就很豐富的早餐,食物的香味讓她流口水都來不及了。

    很快地在餐桌前坐定,一手拿起蘋咬了一口,另一手抓了放在籃子裡的麵包,一點吃相也沒有地大啖了起來。

    真不錯,吃個早餐還有音樂伴奏,一旁的玻璃牆外則是鵝黃、淡橙、水藍與薄紫交替變化的天空,還有在晨光中甦醒的大海,真是視覺、聽覺和味覺的三重享受!林恩琪把蘋果咬得「喀滋、喀滋」響,在偌大的飯廳裡聽來,格外響亮。

    不過,朱璽雅那冰塊男跑到哪裡去了?林恩琪忽然想到,這個傢伙一早跑到她房裡看她落水,接著撂下那些聽來格外讓人不爽的話就拍拍屁股走人,她都還沒找他算帳呢!恩琪一邊想,一邊很快地將其他食物往嘴裡塞。

    把他的份也吃光,不留給他,哼!

    鋼琴彈奏的曲子又變換了幾首,陽光也完全破雲而出地照映在海面上時,林恩琪已經吃得飽到不能再飽了。為了把桌上食物全部掃光,她很勉強地塞下最後一塊三明治,嘴巴塞得鼓鼓的,還不忘拿走僅剩的一顆蘋果。

    嘿嘿!這樣一來他就沒得吃啦!林恩琪得意地想,臉頰鼓得像塞了好幾顆鴨蛋在裡面似的,然後笨重地站起身往大廳移動。

    慘了!邊走向大廳的恩琪臉色有些鐵青。

    一口氣吃了不知幾人份的早餐,實在有點難為她的肚子,雖然她一向很會吃,可是這當口她真的很怕一不小心東西會吐出來。

    在大廳的一處,整片玻璃牆前和特地鋪上檜木地板的平台上,擺著一架黑色大鋼琴,伴隨著她吃早餐的音樂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林恩琪悄悄走近,朱璽雅與鋼琴,還有他身後的沙灘和大海,彷彿是一幅唯美動人的畫。

    指尖在琴鍵上靈巧輕快的移動,沉浸在流轉音符中的朱璽雅神情仍然像大理石雕像,林恩琪心想,但至少已經不是冰雕的了。

    眼角、眉梢的角度與眼底的溫度,不再有平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疏離,有些沉醉、有些溫柔,卻仍顯肅穆,讓原本沒有一秒鐘靜得下來的林恩琪也不由得乖乖站在角落聆聽。

    不知道為什麼,恩琪忽然有點羨慕那架鋼琴,因為它讓朱璽雅臉上的冰霜融化了,就像昨天他回過頭對她微笑那般……不過似乎還是有些不同,只是林恩琪說不上來。

    那個「回眸一笑」似乎就這樣在他臉上絕跡了,昨天回到屋內,朱璽雅又恢復了冰山冷臉,讓林恩琪直犯嘀咕,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因此現在的她才會羨慕起那架鋼琴。

    討厭鬼!林恩琪噘著嘴,有些哀怨地盯著朱璽雅完美到幾乎找不到瑕庇的臉,沒忘記努力嚼著嘴裡的食物。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朱璽雅抬起眼,正好見到臉頰像塞了小皮球似的林恩琪,有些錯愕,卻很快地掩飾過去。

    頭一次看到女人吃東西吃成這樣,朱璽雅原想斥責她像野丫頭,卻又忍不住想笑,只是他臉上的表情仍然沒變,抬起手看了看表。

    九點半,這丫頭整整吃了兩個多小時!

    「妳還真能吃。」朱璽雅起身走向她,「沒吃太飽吧?等會兒還要練習發聲。」

    林恩琪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含糊不清地應道:「我把桌上的食物全吃光了!」得意地等著看他因為沒早餐吃而露出的悲慘神情。

    朱璽雅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妳全吃光了?」

    他本來想,不知道她早上習慣吃什麼,於是當鐘點傭人六點剛要從小鎮出發到別墅這兒來的時候,他就吩咐多準備兩三樣口味不同的早餐過來,結果足足準備了五人份,而他吃了一人份,還剩四份。

    「對啊!」林恩琪得意地扠起腰,卻因為胃裡的食物有向上衝的趨勢而作罷。「怎麼樣?你沒得吃了,很傷心吧?」

    朱璽雅看著她好半晌,末了,嘴角和眼角彎成了可疑的弧度。

    原來這丫頭以為他還沒吃嗎?就算是,誰會為了少吃一頓而傷心欲絕?為了讓他「沒得吃」,她是不是太拚命了一點?

    朱璽雅強忍著沒爆笑出聲,只用平靜的、沉穩的聲音說道:「我六點就起床,老早吃飽了。」換他開始期待她的表情。

    林恩琪眉頭打了幾個結,臉上的表情轉了幾百轉,簡直比萬花筒還精采。

    他……他吃飽了?她怎麼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那她拚命拿食物往嘴裡塞是幹嘛?

    林恩琪摀住嘴,忽然覺得很想吐。

    朱璽雅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不是哈哈大笑,但那模樣還是讓恩琪覺得很嘔,胃裡的食物又拚命往上衝,她顧不得其他地衝向浴室。

    「浪費食物會被雷劈喔!」朱璽雅壞心眼地在她身後喊道。

    林恩琪腳下的動作僵了僵。

    是誰告訴這個可惡的冰塊男,她最怕打雷了?不過當然也有可能他只是碰巧說了這句話。林恩琪心想,立刻一政畏縮的模樣,挺起胸膛。

    「我只是吃太飽,想去大便而已,不行喔!」她凶巴巴地應了回去,以著蹣跚的步伐移向廁所。

    朱璽雅在她身後,雙手抱胸地看著她的背影。

    粗魯又口無遮攔的野丫頭!

    臉上掛著笑,心裡卻忍不住為自己的反應感到詫異。

    她明明是他最討厭的那一類人,沒教養、幼稚,有時還白目又欠扁,可是剛才他心裡竟然還覺得她可愛?

    朱璽雅收起了眉、眼不經意堆築的溫柔,轉過身。

    那只是一時的同情罷了,對於她曾有過與他相同的境遇而感到同情,沒有任何意義。他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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