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為名? 第一章
    台北郊區,兩幢雅致的花園別墅剛興建完成,此刻男男女女外加一群測量師正為了這兩幢房子吵得不可開交。

    「陳先生,你一定要說清楚,明明合約上言明的建地是一百坪,加上後院、前院,還有前方道路一半、游泳池,總共坪數應該是二百坪整,為什麼測量師測量出來只有一百九十坪?」身著紅衣窄裙的申佳倩,叉腰跺腳、柳眉倒豎,一副再有人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她就要放狗咬人的模樣。

    「那,等一下,要解決也是先解決我們的。陳先生,我們的合約上載明瞭是一百九十坪,為什麼現在只剩一百八十坪;陳先生,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則我們不會那麼輕易就算了。」一名高大壯碩的男子怒氣沖沖地搶在申佳倩前頭,硬生生將她擠到後面去。

    「等、等一等……」陳先生笑容僵在臉上,對於兩方人馬來勢洶洶,他有點招架不住,手擋在前,身子卻頻頻後退。

    「陳先生!」兩方人馬同時叫囂。

    「就是這樣,就是你們現在測量的這樣,少了的那二十坪被這裡徵收,拿去做公共設施了。」陳先生走到別墅後方,指了指一旁的「小型公園」。

    那小型公園可真是小,二十坪能建出什麼公共建設?二十坪擺個溜滑梯就沒了。

    眾人跟過去,看著那座小型公園:,臉上馬上出現三十條黑線。

    「你是要告訴我,我們那二百坪少掉的十坪被拿來造了這座……這座迷你小公園?」申佳倩臉色開始發青。

    而肌肉男則已經開始扳手指。「陳先生。」

    「別、別這樣,我也不願意,少了這二十坪我也很心痛啊!這樣好了,既然是我有錯在先,沒有和你們講清楚,大不了我以賣價各還給你們損失的那十坪的錢,這樣可以嗎?」陳先生面有難色地喃喃自語。「唉,誰教我必須把房子賣了,好籌齊醫藥費送父親到美國去治病,還得留些錢供他在美國治療期間使用,否則我何必做這種賠錢生意,到頭來還得賠二十坪的錢,唉!」

    「佳倩,你看陳先生那麼可憐,他賣房子是要湊錢送父親到美國去治病,那我們是不是就這樣算了?」一名身著純白洋裝的女子拉拉申佳倩的衣袖。

    她肌膚雪白,一頭烏黑長發過肩十公分,無瑕臉蛋旁沾了兩抹紅霞,模樣就好似白雪公主,令人心生憐惜。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相信他的話吧?」申佳倩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好友夏芷涵。

    「佳倩,就當作做善事嘛!」

    「唉!女人啊,婦人之仁。」肌肉男不客氣地道。

    「你說什麼?」申佳倩氣瘋了,指甲猛戳肌肉男的胸膛。該死,這肌肉這麼硬!他剛剛說什麼,什麼婦人之仁?「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死藍波!」

    肌肉男臉色馬上黑了一半,撥開申佳倩的手。「我告訴你,我最恨人家說我是藍波,你最好搞清楚,別做人身攻擊。」

    「怎麼樣、怎麼樣?你不爽打我啊。」申佳倩挺直腰桿往他逼近。

    肌肉男輕蔑地晃了一眼。

    「哼,胸大無腦,說不過人家就想拿胸部壓死人。」

    申佳倩氣瘋了!

    「你!」她發了狂地指著肌肉男,對著身旁好友叫囂:「你們聽聽看他說什麼?他說什麼啊!」

    「佳倩,你別激動。」

    「你要我怎麼別激動!」申佳倩拉著好友。「晴茵,你說,他那樣算不算人身攻擊?」肌肉男的一席話依然停留在她腦海裡,忘都忘不掉。「他居然說我、說我胸大無腦!媽的,我要是胸大無腦,你又算什麼?大無腦!」

    申佳倩原以為這番話會氣到肌肉男,沒想到他聽了後不但半點氣都不生,反而樂不可支。

    「謝謝你喲,沒想到你這麼清楚我的……咳,Size……難不成我們曾經共度過一夜?」男子隨後又迅速搖頭。「不可能,你這型的我避都來不及了、而且我也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再怎麼不濟、再怎麼需要,也不可能會和你這種女人上床。那請問,你是怎麼看到我的重要部位的?否則怎麼知道我那裡大?」

    申佳倩忘了,她的話在男人聽來是至高無上的褒揚,男人對於自己的重要部位大小有著病態的崇拜,認為大就是有能力。

    「你去死!」

    「佳倩,你冷靜點,我們是來解決事情的,不是來找架吵的。」鞏晴茵搶在申佳倩再與肌肉男槓上前,將她推到自己身後。

    「陳先生,少十坪的錢,你必須還給我們,既然坪數不合,我們本可告上法院的,但其實我們也不想做得那麼絕,就請你將少掉的十坪的錢還給我們,再找一天重新簽約。」

    「當然。」還以為能夠騙過去,這樣就不用付那十坪的錢了哩!

    「佳倩,這樣不就解決了嗎?」鞏晴茵推著申佳倩與夏芷涵往屋裡走。「我們去看看裡頭,設計一下該怎麼佈置。」

    申佳倩那雙大眼仍舊瞪著肌肉男,狠不得將目光化為利劍,最好一劍刺死那王八蛋!

    「陳先生,既然我們簽的坪數是一百九十坪,為了怕你浪費時間,乾脆將她們的一百九十坪給我們,你只要應付她們就可以了,這樣不是少一事嗎?」

    「也對……」

    鞏晴茵停下腳步,轉身。

    「先生,請別太過分。」鞏晴茵站在男子面前,原本高挑的身形,在他面前卻只及他下巴,令她只能仰視。

    此男子身著西裝,與那名身著T恤、馬褲的肌肉男不同,此人渾身上下充滿銅臭味,肯定是生意人。

    「不覺得哪裡過分。」他悻悻然地回道,眉還微挑。

    「我們各自的坪數都有問題,沒道理你們想圖方便、輕鬆,我們的房子就要變成你們的,而將所有麻煩事全推給我們女人來做。」

    西裝男刻意挺直腰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高大,試圖以壯碩的身形壓制鞏晴茵的氣焰。

    「你們女人不是最會解決麻煩事?我只是給你們女人一次機會,向人展示你們處理瑣事的能力。」

    「陳先生,如果你膽敢照著這位先生說的話做,最好有上法院的心理準備,到時可不是賠十坪的錢及重新簽約這麼簡單。」

    「不會、不會,小姐請放心。」他上輩子不知是造了什麼孽,竟然惹上這兩批人馬,還好他只是將房子賣給他們,而不是要與他們為鄰,否則他真的會崩潰。

    「雷先生,我看我們還是重新簽約吧!」

    雷昊挑眉看著鞏晴茵的背影,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陳先生掏出手帕擦擦額頭的汗。

    這兩方人要為鄰……他開始替這附近的居民擔心。

    「昊,你當真要先搬進去住?房子還沒設計好耶!」雷景棠踩著健身腳踏車,詢問身後正在玩重量訓練機的雷昊。

    「是啊,昊,房子都還沒裝潢好,晚點咱們再一起搬進去住,現在先暫時住在原來的地方,並不急著一時搬啊!」雷天維氣喘吁吁地,踩健身腳踏車像騎腳踏車爬斜一樣,血色慢慢由他臉上褪去。「呼……好喘……」

    「天維,我看你是欠訓練。這樣好了,你每天到我的健身房來練個一小時,我保證你可以踩腳踏車兩個小時還臉不紅氣不喘,更不會喊累。」開健身俱樂部的雷景棠不忘替自己的俱樂部拉會員,連自己的好兄弟都不放過。

    「免了,我每天研究新菜色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健身。」雷天維乾脆關掉計時器,離開腳踏板側坐面對雷景棠。「喂,你不累嗎?你已經整整踩了三個小時耶!」雷天維臉上充滿欽佩之色。

    呼氣、吸氣、呼氣……

    「我看你就是吃太多,膽固醇過高才會踩沒幾下就喘成這樣。」雷昊緩緩地配合動作呼吸氣,兩臂靠著墊子往身子內推,再放鬆,緩緩地重複著這兩個動作。

    「沒辦法,這是我的工作。」

    「那麼麻煩你,研究點家常小菜,別老是研究那種工夫菜,現在的主婦哪像你那麼閒,有時間做工夫菜。」雷景棠搖搖頭。

    雷昊放開墊子,拉過一旁的毛巾擦掉身上的汗水,隨即走到雷景棠身旁空著的健身腳踏車上坐下,調好速度與計時器便開始踩。

    「要天維研究家常菜,你是在侮辱他啊,他不屑研究那種打個蛋花、放個蔥蒜就能起鍋上桌的菜。」

    「對,那太侮辱我了,我鍾愛那種需要慢火悶煮十幾個小時的工夫菜。」

    「呵呵,也對啦,只要你花工夫做,我們就有口福,能吃到好吃的菜。」雷景棠雙手疊放在身前的把手上。「言歸正傳,昊,你真的要這麼快就搬進去住?如果你要搬,至少也得等頡從米蘭回來,讓他陪你一塊兒搬,反正他租約到期也該搬了。」

    那棟別墅是他們幾位堂兄弟一同出錢買下的,為的就是五個愛「躲事」的人能住在一起。

    他們住在一起,三餐有專門寫食譜的熱門暢銷作家雷天維解決;雷景棠開了間健身房,所以別墅一樓健身房裡的健身器材自然是由他提供;身為建築師的雷昊則負責將原有格局依照各人要求打通或加格局;別墅內的佈置則交由古董鑒賞家雷依倫解決;至於工作是攝影的雷頡則是名副其實的毫無建樹者,完全沒有能用到他的地方,所以在五人當中他算是最卑微,相對脾氣也是最壞的一個。

    不過他們樂得當平凡人!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況且我已經將公寓賣出去了,月底新主人就要搬進去住,我自然得先搬走。反正我先搬進去住也無不妥,一個大男人會有什麼危險。」

    「你可別忘了,咱們隔壁住了五個『恰北北』,我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了她們,被她們凌虐致死。」雷景棠不客氣地調侃。

    「對對對,我聽頡描述過,隔壁那五個女人有一個是男人婆,所以景棠所言極有可能。」雷天維連忙點頭。

    聽說頡還被指著叫死藍波,誰不知道頡因為身材太過壯碩的關係,最恨人家拿他的身材作文章。

    「拜託,她們只是牙齒利了點的小貓,只會叫,咬不死人的。」

    「是喲,咬不死人。」雷景棠絲毫不認同雷昊對於那五名「恰北北」的低估。

    「別說那麼多。喂,到我那兒去,我剛研究了新的菜色,我弄給你們吃。」

    雷景棠撇撇嘴。「天維,你知道一運動完就吃東西,很容易產生贅肉而前功盡棄嗎?何況還是吃你那些超級補的菜。」

    雷天維挑挑眉。「你現在是嫌棄我的食物囉?那好,以後三餐自理。」他越想越氣。「我又不是你們的煮飯夫。」

    雷景棠一聽不對,他們以後真的三餐都要靠天維,現下得罪他,將來倒霉餓肚子的卻是他們,不行不行!

    「呃……天維,你不會這麼小氣吧,說說而已嘛,別生氣了。」雷景棠關掉計時器,旋了個身面對他。

    全身都是結實的肌肉,加上古銅色的膚色,雷景棠活像電視影集「海灘男孩」裡的肌肉男。

    「我無所謂。」雷昊扭緊掛於頸上的毛巾。

    「昊!」他可不會煮飯,也不喜歡吃外面的垃圾食物耶!昊這樣一說,天維更不可能原諒他了!雷景棠揚著笑。「天維……」

    「喔!拜託。」雷天維離開坐墊,遠離雷景棠。「你別用那種專門勾引女人的聲音叫我,我會全身抽搐。」

    「你在說什麼?你以為我是同性戀啊!」雷景棠臉色漲紅。

    「很難說。」雷天維撇撇嘴小聲道。

    一旁踩腳踏車的雷昊拉過毛巾摀住嘴偷笑。

    「雷、天、維!」

    砰!

    當、當、當……

    砰!

    「再來、再來!好!停,傢俱小心搬下車!」

    外頭傳來大貨車以及工人大吼大叫的聲音。

    鞏晴茵眉頭揪緊,翻個身繼續睡。

    她昨天工作到凌晨四、五點才睡,一大早外面就在吵什麼?

    「拜託!小心輕放,箱子裡都是紅酒……等一等,請你別這樣搬好不好?要是摔壞了怎麼辦?」又是一陣嚷嚷。

    鞏晴茵深吸口氣,拉高棉被將自己埋在裡頭,想好好睡上一覺。

    「OH,My God!我的屏風……」

    鞏晴茵氣得彈坐起身,眼睛卻睜不開。

    「晴茵,你快出來!」申佳倩衝進房,拉住鞏晴茵的手,硬是將她拉到一去。

    「你要做什麼?」鞏晴茵揉揉澀得難受的眼睛,她真的好想睡。

    「你快來看看,隔壁已經有人搬進去了。」申佳倩將鞏晴茵拉到外頭去。

    來到落地窗前,鞏晴茵瞇起眼想仔細看清楚,隨即睜大眼。

    「晴茵,他們怎麼這麼快就搬進去了?」夏芷涵抱著大型玩偶,一臉倦容。

    申佳倩挑挑眉,不屑地瞪著隔壁。

    「否則你以為他們會放著那棟房子不住嗎?」又讓她想到那天的不愉快。

    戚文堇揉揉眼睛,看了看此刻天色似乎還有些青藍。

    「現在幾點?」

    「六點。」申佳倩咬牙切齒地道,她在被吵醒時看過時鐘了,那些敗類!搬家居然挑早上六點。

    他們自己瘋也就算了,居然連搬家公司都跟著一起瘋,竟然肯那麼早幫他們搬東西,現在還不讓她們好好睡個覺。

    媽的!她早上十點的班機耶!還以為能好好睡到九點,睡足十個小時左右,結果居然被幾個敗類吵醒。

    「六點?!」孟乃萱臉上已經出現數條黑線,臉部甚至開始抽搐,而她懷中的「鈴鐺」也正因為被吵醒而顯得暴躁不已,不停的在她懷中蠕動,挺不安分的。

    「晴茵,我覺得他們是故意的,那麼早搬家分明就是想讓我們不能睡,他們肯定在報上次的仇。」戚文堇拉拉身上的袍子,早晨溫度有點低。

    鞏晴茵抱胸,一句話都沒說,靜靜地看著那些人忙進忙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我叫你們小心點的,再這樣我就扣你們的工錢!」雷景棠輕鬆地扛著個櫃子,古銅色的肌膚沁著性感的汗水,肌肉線條凸出,隨著他的動作而顫動。

    戚文堇看見眼前這幕景象,難過地摀住嘴。「我好想吐……」她最討厭看到那種肌肉型男人。

    男人有肌肉雖然是帥,但如果太過誇張就很噁心,讓人感到反胃。

    夏芷涵一聽連忙遮住戚文堇的眼睛。「不要看。」

    「你們好,起得這麼早啊?」雷景棠虛偽的朝鞏晴茵一群人假笑。

    「虛情假意,喂!你們搬家就搬家,幹嘛吵得別人無法睡,真是沒有水準!」申佳倩一把火噴了過去。

    雷景棠穿著一件汗衫及馬褲,手叉在腰上擰著眉。「真是抱歉,我們是看時辰搬家的。」媽的!這女人看了就想一拳揍過去。

    「哼,迷信!」

    雷昊抱著紙箱走了過來,他的視線立即被鞏晴茵所吸引;而鞏晴茵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清楚瞧見她眼底的黑色陰影。

    「景棠,別蘑菇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雷昊揚揚唇,才走了一半又回過頭。「你叫你那幾位教練手腳放輕點,這是在搬家不是在練啞鈴,東西放下的時候輕點,等一下把我的東西打壞了,他們可賠不起。」

    「喂,你們聽見了沒?我們偉大的『刁』先生吩咐了,拜託手腳放輕點,那些東西可是有很多都是古董,打壞了你們可賠不起。」雷景棠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吼得特別大聲。

    幾個女人忍不住摀住耳朵。

    「吵死人了!」申佳倩臉色越來越難看,媽的,她已經開始想奉送他幾句髒話了。

    雷景棠回過頭,「真是抱歉,我們是在搬家不是在唱歌劇,吵是天經地義大事。」

    「你!」申佳倩指著雷景棠,氣得全身發抖。「算了,本小姐懶得和白癡講話。」她轉身進屋,其他人見狀也跟著進去。

    眾人一大清早被吵起來,現在已經沒那力氣再回去睡了,於是腳步一轉便拐進廚房。

    「媽的,我和那幾個敗類誓不兩立!」申佳倩大口喝盡冰水,氣憤地放下玻璃杯。

    夏芷涵喝著她最愛的牛奶,一點也不想開口說話。

    「嗚……我好困……好想殺了他們喔!」申佳倩皺起眉頭,無力地趴在餐桌上哀號。

    「你不是要飛米蘭嗎?」

    「喬治一定會殺了我。」申佳倩摸摸眼眶,她覺得眼睛好澀,黑眼圈一定冒出來了。

    「晴茵,你的臉色也很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戚文堇摸摸鞏晴茵的臉。

    「我沒事。」鞏晴茵拿下戚文堇的手,她不想讓她們知道她的胸口有點疼。

    戚文堇的問話,立即引來其他人的注意,紛紛緊張起來。

    「你別硬撐。」申佳倩站起身。「藥呢?你的藥放在哪裡,我去拿來給你吃。」

    鞏晴茵開始覺得難受,手顫抖地撫住胸口。

    「在浴室。」

    申佳倩沒有猶豫,迅速地搭乘電梯上六樓替鞏晴茵拿藥下來。

    她們會買這棟別墅也是看上裡頭有座透明電梯。

    在別墅裡有座電梯是很新奇的,而且別墅的一切規劃都很完善又近台北,她們才會花大錢買下這棟別墅。

    本以為可以快快樂樂地和幾個好朋友住在一起,誰知竟然要和幾個敗類男人為鄰!

    這大概就是那顆壞粥的老鼠屎。

    「晴茵,你還好嗎?」夏芷涵擔心地問。

    「嗯。」

    申佳倩迅速替鞏晴茵取來她的藥,倒了杯水讓她服下。

    鞏晴茵努力吸氣,緩和心臟的疼痛。

    「你的主治醫師怎麼說?」申佳倩擔憂地問。

    鞏晴茵搖搖頭。「最根本的治療方法。」

    夏芷涵連忙將嘴裡的牛奶吞下。「開刀?」

    鞏晴茵輕點著頭。

    胸口有些難受,她又抓緊衣裳,恨不得此刻手中緊揪著的是那顆愛作怪的心臟。

    「這是大手術,機率多大?」申佳倩瞧見鞏晴茵的舉動,細心地再度將水加滿,將杯子塞到鞏晴茵手裡。

    鞏晴茵將水喝光後,才緩緩道出:「六十。」

    「成功的機率啊!」夏芷涵天真的以為這六十是成功的機率。

    「如果成功率是六十的話,依台灣的醫療技術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我去沖個涼,準備去機場了。」申佳倩像是放下心中大石,伸懶腰打呵欠,起身上樓。

    「晴茵,這樣我就放心了。」夏芷涵拍拍她的肩膀給予安慰。「你動手術的時候,我一定會看好這個家的。」她轉頭望向窗外,耳邊還不時傳來嘈雜的搬家聲,徐徐暖風吹拂,捎來一陣倦意。「我還是好想睡。」再睡個兩三個鐘頭就可以起床整理花園了,剛搬來沒多久,花圃裡的花還沒完全栽種好。

    夏芷涵一邊思考著起床後的活動,一邊走向樓梯往二樓去。她就住在二樓,實在不需要搭電梯,屋子中央那座透明電梯大概就只有住六樓的鞏晴茵、五樓的孟乃萱,還有三樓的申佳倩使用頻繁,其他像夏芷涵、戚文堇都不太喜歡搭。

    住六樓的鞏晴茵因為住在最上層,身體又不好,所以搭電梯是情有可原;五樓孟乃萱最喜歡電梯,她在透明的電梯裡作畫,畫上一堆可愛的小圖案,將電梯變得很小孩;至於住三樓的申佳倩是最沒資格搭電梯的,但是她天生懶骨,將職業當成理由,理直氣壯地使用。

    此時一樓只剩戚文堇與鞏晴茵兩人,孟乃萱早不知在何時就已鑽回被窩裡睡回籠覺去了。

    等待飲水機的水再沸騰,然後沖泡出一杯芳香濃郁的花茶。

    「晴茵,那六十的機率……是屬於成功的嗎?」

    「不是。」

    鞏晴茵有些訝異戚文堇竟會洞悉事情的真相。

    那百分之六十的機率是失敗的,這也是她為何遲至今日都未同意開刀的原因。或多或少,她是想多留在這世上幾年;縱使在接近生命盡頭的日子裡,她會非常難過、痛苦,但她卻可以多活幾年,多看看這世界幾年。

    「有這麼嚴重?難道無法將成功綠再往上提?」

    鞏晴茵旋身望著窗外藍天,清新空氣由外飄進來,掀起窗邊那片嫩綠……

    動不動手術沒什麼差別,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動手術。

    「晴茵。」對於鞏晴茵的不語,戚文堇顯得相當不解。

    緩緩的,鞏晴茵輕嚅唇角,如同夜裡的囈語——

    「我不想動手術。」

    戚文堇十分驚訝。「為什麼?難道你想一輩子都活在心病的痛楚裡?」

    「文堇,別再討論我的病。」

    鞏晴茵不需過度升揚音律就能達到她要的目的,戚文堇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你不想要我多問,我就不問。」她清楚鞏晴茵的個性,不喜歡任何人問她的事,凡事都有她自己的主張;說好聽點是這樣,簡單明瞭點就是固執,難以接納別人的意見。

    她不喜歡自己的一切像攤在太陽下的事物,讓人能夠輕易瞧清。

    鞏晴茵想了想。「也別告訴其他人,六十就當是成功率吧!」

    「可是她們都關心你。」

    「關心是一回事,擔憂又是一回事,這不是她們能夠接受的,我不想影響任何人。」

    「當她們發現六十是失敗率,而你又命危時,她們會更傷心。」

    鞏晴茵拍拍右胸。「這顆心是我的,由我來決定它的存廢。」

    如果不是心臟生長的方向有錯,今日她的心便不會有問題。

    她該怪誰?怪死去的父母、怪主治醫師的醫術、怪自己命薄、怪任何人……

    還是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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