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愛戀 第八章
    事實上薛可梨並沒有打退堂鼓,她更處心積慮的要把他弄到手,不只是為了她的事業,更為了她自己;毀掉他並不會使她的事業更上一層樓,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他變成她的男人。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魅力。

    她也相信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雷遠中一定是她的。

    由原來可以一起談天、一起歡笑的朋友,到現在卻變成了無話可說的兩個尷尬份子,不是雷遠華不說,而是盧莉芳並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像現在,他們一起待在高芝琪的房間,盧莉芳寧可翻著芝琪的一本翻譯小說,卻怎麼也不拿正眼看他一下。

    「你真的看得進去嗎?」他吊兒郎當的問。

    她看得更專注。

    「男主角叫什麼名字?」他故意要讓她看不下去。「女主角是長頭髮還是短頭髮?」

    她的視線由書上移到他的臉上,想瞪死他似的。

    「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仇人?」

    她則是把眼睛的視線又移到了書上。

    雷遠華氣不過,他走到她的背後,手一伸的抽走了她的書,隨手往高芝琪的床上一扔,想看著盧莉芳會怎樣,她會不會給他一巴掌。

    結果她什麼反應都沒有,她只是背對著他,抱定主意,不管他怎麼惹她,她都不動氣,她都要不當一回事,無動於衷是最好的應付之道。

    「如果我的論文過不了關。責任就在你,是你讓我無法專心的把論文寫好。」

    她忍住了回頭和他說話的衝動。

    「如果你再不回頭看我一眼或是說句什麼——」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威脅和恐嚇的意味。「我發誓我會不顧一切,不管你母親是不是在這個屋裡,我要把你推倒在芝琪的床上,然後大聲的說我愛你,把每個人都引過來。」

    她猛的轉過身。「你不敢這麼做!」。

    「不錯嘛!」他對自己的機智很滿意。「你既回頭看我,也和我說話了。」

    「我已經跟你說過不可能了。」她痛恨的眼神。「我不會再談戀愛,我也不會再愛任何一個男人!」

    「難道你打算愛女人?!」

    她嚴肅的看著他。「你自以為很風趣、很幽默是不是?」

    「是你逼得我如此!」

    「請你讓開好嗎?」她不客氣的說:「我想和芝琪好好的談談,我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場,而且一個女孩子的房間不是你應該待的!」

    「所以我們又回到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他罵道:「那個婉約、溫柔、識大體又活潑的女孩到哪裡去了?就因為我向你表明了我的心跡?」

    她捂著耳朵,擺明了不聽。

    他說得更加大聲。「我們一起跳過舞、一起吃過飯、一起打過球、一起在前院烤過肉、一起躺著看天上的白雲,扯些會笑破我們肚皮的事,那些歡樂時光是真實的!」

    「因為有芝琪在!」她抗議。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我們就無法創造出同樣的歡樂嗎?」他現在已經和她一樣的生氣。「芝琪是妹妹,但是你不是!」

    「不要再說了!」

    他拉下她的雙手,強迫她看著他。「我要你面對這件事,我不是在玩弄你,我也不是信口開河,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考驗我,但是不要一開始就否決我,我絕不接受!」

    「這是怎麼回事?」高芝琪清了清喉嚨,手上拿著條大毛巾,邊擦著頭髮邊問道。

    「芝琪!」盧莉芳逃向了高芝琪。

    「怎麼了?」她瞪了雷遠華一眼。

    「我是大野狼,她是小紅帽!」他說了一個可笑的譬喻。「她怕會被我吃掉。」

    「芝琪!叫他走。」

    高芝琪看看狀況,她這個聰明人一眼就可以大概的看出整個的情形,於是她朝雷遠華使了個眼色,要他先出去,這裡交給她。

    雷遠華像只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的攤了攤手,他懇求的眼神投向了高芝琪,高芝琪則回給他一個她盡力的微笑,他這才苦著一張臉的走出去。

    高芝琪走過去帶上門。「怎麼了?」

    「我要回台北去!」盧莉芳這個決定是在匆促之間做下的,也就是在兩分鐘前。她無法再承受這種心靈折磨。

    「你找到了工作?」

    「回去再找。」

    「在這裡不快樂嗎?」

    「不再快樂了。」

    「怪了!」高芝琪嘖嘖稱奇。「我以為我會是唯一待不下去的,但是我發現我愛上了這裡。反倒是你們這些人,一下這個要走,一下那個要走,好像這個果園和你們有仇,更何況你又不是已經找到工作,打算投入忙碌、緊張的生活,你在逃避什麼?雷遠華?」

    「就是他!」

    「他怎麼了?」

    「芝琪!你知道我的事,我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沒有辦法這麼快的接受新的感情,而且他和我的前任男友太相似,他們都傑出、自信,比一般的男人強,我會再被拋棄的。」

    「你在說笑話嗎?」高芝琪的大毛巾一甩。「你是今天才認識他的嗎?」

    「不,認識他幾年了。」

    「那你還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種人?」

    「以前我們並沒有任何接觸,只是打個招呼,我並不瞭解他是哪一種人。」

    「他不錯啊!」

    「他是一個准博士,而且聽我媽說,他打算出國深造。」盧莉芳一副自己相形之下自慚形穢的樣子。「我根本配不上他。」

    「所以每一個稍微有點成就的男人都是負心漢?都會拋棄女人?」高芝琪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髒話。「你居然還有這種可笑的觀念,那你以後是不是要找文盲、還是殺豬、清道夫、遊民的?這種男人是不是就比較珍惜女人?」

    「芝琪!我沒有你的家世,我的父親早逝,我的母親只是一名管家」

    「所以你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芝琪!這世界是現實的!」她悲慘的苦笑道:「我念過大學,我也有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我和以前我那個醫生男友也有過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我們一起計劃過未來,我們也有甜蜜的時光,但是我無法給他一間醫院,我沒有傲人的家世,所以我被犧牲掉了。雷遠華說過他要最好的,我甚至不是——」

    「處女!」

    她低下頭。

    「現在的男人如果還有這種落伍的觀念,叫他們跳河去死算了!」高芝琪不屑的說:「我不是說女人可以不重視貞操,但現在的社會這麼的開放,男女在正常交往之下,想不發生關係都難,有哪個男人敢說自己是處男?」

    「但是男人就是這樣的自私!」

    「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你——」

    高芝琪有些臉紅。「我還是處女,不是我觀念保守,而是我還沒有碰到值得我獻身的。」

    這下盧莉芳的悲哀之情更重了。「所以你比我有得選擇,你有好家世,你是完壁之身,你可以挑任何男人,而我——」她咬了咬唇。「我憑什麼去得到一個傑出的男人?就算得到了,他知道我不是處女,還是會嫌我的。」

    「莉芳!你的觀念會讓你被提倡女權主義的人給唾罵!」

    「我不想再戀愛就是!」

    「由不得你了。」

    「我可以離開。」

    「如果雷遠華真的愛你,他會找到你,他不會計較你以前的戀情,不會計較你是不是處女。溫莎公爵為了離過兩次婚的辛浦森夫人放棄了江山,只想和她廝守一生,這例子沒有給你一點啟示嗎?」

    「不一樣!」

    他只求薛可梨快走。

    必要時他可以退出影壇,斷了她的念頭。

    不得已,他躲到果園去散心,想想有沒有可能讓薛可梨自動離開的辦法。當他想破了頭也沒有好辦法,打道回府走到前院之際,就聽到了由客廳裡傳來的爭吵聲。

    他毫不考慮的推開門進去。

    只見高芝琪和薛可梨都站在音響旁,而遠華和莉芳則站在高芝琪那邊,一副三對一的樣子;薛可梨一見到他進來,立刻發揮演技,哭著跑到了他的懷裡,好像她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推開她,平靜的間:「怎麼了?」

    「他們欺負我!」薛可梨哭得梨花帶雨似的。

    高芝琪一副薛可梨做賊喊捉賊的樣子,冷冷的看著他。

    「芝琪」他必須問道。「你們怎麼了?」

    「哥!不是芝琪的錯。」雷遠華說,厭惡的看了薛可梨一眼。

    「芝琪!讓你說好不好?」他看著她,而且是壓抑的表情;這些天他都躲著她、避開她,如今可以大大方方、「有理」的看著她,他的視線八成不會再移開了。「薛可梨是客人。」

    「那我們全是奴才嗎?」

    「怎麼回事你又不說!」

    「我和莉芳打算跳有氧舞蹈,我們放了音樂,開了錄影機,結果這位薛小姐卻衝了出來,關掉我們的音樂,不准我們開。」

    「可梨!」他轉頭看這個他自己都討厭的女人。

    「我在睡午覺。」

    「你睡午覺我們就什麼事都不能做嗎?」高芝琪不服氣的反駁。「果園是你的嗎?」

    「遠中!」薛可梨一副心酸的樣子。「我神經衰弱,太吵我睡不著,我會頭痛,她們什麼時候都可以跳。為什麼要挑我睡午覺的時候呢?她們明明是和我過不去,她們在整我!」

    「我們就喜歡這個時候跳!」高芝琪就是看她不順眼,而且看不慣她的種種行為。「我們這個時候才有心情,你可以帶耳塞啊!」

    「遠中!」她撒嬌。「你自己說,她們是不是在欺負我?她們欺負我只有自己一個人。」

    「芝琪!你們換個時間跳好不好?」雷遠中並不想說這句話,好像他是站在薛可梨這邊。但是她只有一個人,如果他幫芝琪的話,薛可梨回到台北不知道會怎麼歪曲事實,會說的多難聽,而他寧可得罪君子,也不願得罪小人,薛可梨是小人。

    「哥!」

    高芝琪握緊了拳頭,四周鴉雀無聲,她走向前一步,好像要打雷遠中似的。

    「你再說一次!」

    薛可梨一瞼小人得志的樣子。

    「你和莉芳可以早上跳。」

    高芝琪不曾這麼的生氣過,怒氣如浪潮般的襲捲過她的全身;她正要改變對雷遠中的印象,正要開始覺得他是可以接受的時候,今天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竟然站在那個胸大無腦的花瓶那邊。

    她不原諒他!

    她衝出去,盲目的衝出大門,盧莉芳立刻跟了出去,而雷遠華則是搖頭,一副對他哥哥失望到家的表情;他一直以為他哥哥是喜歡芝琪的,而他哥哥現在可表明了態度,如果他有這種大嫂,他寧願和他哥哥脫離兄弟關係。

    一聲冷哼,他朝他房間的方向走去。

    「遠華!」

    「我寫論文!」他冷淡的說:「這樣應該不會吵到『薛小姐』了吧!」

    雷遠中知道他多說無用,薛可梨卻在這時靠過來。

    「你真好!遠中!」

    「你什麼時候走?」他大罵。「你要待到什二時候?難道你看不出自己有多惹人嫌嗎?」

    「我——」她愣愣的說不出話。

    「你自私、你只顧自己,我以為你只是風騷了一些,沒想到那還只是你的一個小缺點,你有一大堆的毛病,你為什麼不回台北!」

    「雷遠中!」

    「你不受歡迎!」

    「是我的錯嗎?」

    「你知不知道高芝琪的父親是做什麼的?莉芳的母親雖然是管家,但是我尊敬吳嫂,你把她們當成是你的侍女般,你以為你是誰?電影皇后?現在可不是在拍電影!」

    她咬牙切齒。

    「我勸你最好自愛.否則就離開這裡!」

    「原來你是向著她們的,你到底看上她們哪一個?」她臉上的眼淚已經干了。

    「沒有你的事!」他嚴肅而冷酷的說。

    「哼!到時你就會知道有沒有我的事!」

    一顆顆的蘋果被高芝琪摘下朝地上扔,光是扔還不夠,她使出全力把蘋果給踩扁、踩出汁,當每一顆蘋果都是雷遠中似的;他居然會幫著那個沒心沒肝的女人,她詛咒他下地獄。

    「芝琪!別這樣!」盧莉芳拉著她。「蘋果和你沒有仇,不要糟踏好不好!」

    「我要走!」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我爺爺、奶奶。」

    「幾天前你不是才說喜歡這裡?而且怪我們一下子這個要走,一下子那個要走的。」盧莉芳輕聲的說:「如果你走,我也待不下去了。」

    「我受不了那個女人。」

    「那就別理她。」

    「雷遠中的眼光有這麼差?」

    「為什麼你不換一個角度想呢?薛可梨畢竟算是客人,而且她又臉皮奇厚,不怕別人趕,也敢下命令,雷遠中即使對她再不滿,也不能站在我們這邊說她不對,以後他們可能還得在一起拍片。」

    「這附近有沒有老鼠?」

    「老鼠?」

    「我要弄隻老鼠來嚇嚇她!」高芝琪心有不甘的說:「我不信她不怕老鼠!」

    「芝琪!」

    「青蛙也行。」

    「你自己就不怕這些東西嗎?」

    「我的怒氣已經凌駕過我的恐懼。」高芝琪又摘下一顆蘋果,但是這一次是往自己的嘴裡送。「沒有這些,找一些蟑螂或是樹上的小蟲都可以.我別的本事沒有,嚇人的工夫倒是一流!」

    「我們不必這樣小心眼!」盧莉芳也摘了顆蘋果。「那不是和她一樣了嗎?」

    「不然把她的衣眼染色,既然她敢叫我們幫她洗衣服,而且還敢要求我們讚得像件新的似的。」

    「頂多不幫她洗,何必那麼缺德!」

    「不然把她的車子噴漆!」

    「天啊!你到底還有多少點子?你為什麼不乾脆把她謀殺掉算了!」盧莉芳沒好氣的說。

    「這建議不錯,但是為了她那種人坐牢,划不來。」高芝琪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我爸、媽還以為我已經夠嬌縱、夠狂野,想把我送到朋友的果園來改造,如果他們見到薛可梨,八成會把她送到西伯利亞!」

    「她是電影明星嘛!」

    「電影明星就高人一等?」高芝琪的聲音又大了起來。「她的電影有人看嗎?周潤發、劉德華不紅嗎?他們不是被報上讚美得平易近人又親切隨和,雷遠中不是也是大牌明星嗎?他有這麼囂張嗎?」

    「每個人個性不同嘛!」

    「以薛可梨那種態度,她電影是拍不久的!」

    「說不定她很會巴結導演或製片,說不定她只是在這裡才這個樣子。」

    「我們欠她啊!」

    「可能是怕我們和雷遠中大接近,你沒看到她不是注意他就是留意我們嗎?前兩天我和雷遠中說了些話,後來她竟然跑來告訴我說雷遠中是她的。」

    「她這麼不要臉?」

    「她怕我們搶走他!」

    「送我都不要。」

    「芝琪!你真的這麼討厭雷遠中嗎?」盧莉芳一直覺得雷遠中看高芝琪的眼神不同.他不過是一直隱忍著自己而已。

    「現在很討厭了.」

    「之前呢?」

    「還好吧!」

    「你沒有一點喜歡他?」

    「還好。」高芝琪不冷不熱的說。

    「如果他喜歡你呢?」

    「那是他瞎了眼睛。」一想到他幫薛可梨,她沒有把他的嘴巴撕爛就不錯了。「而且他怎麼會喜歡我?有薛可梨那種尤物纏著他,他怕早已忘了自己是誰了!我這種黃毛丫頭有什麼用處?」

    「你在氣頭上,否則你會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簡直就是不顧一切,好癡好狂。」

    「他在演戲。」

    「他為什麼要對你演戲?」

    「他吃飽了沒事,練演技啊1」她完全的推翻掉盧莉芳的說法。「用眼神演戲才是真的演技.光靠肢體動作和對白是不行的,你以為他不知道這一點嗎?他只是在找我當練習的對象!」

    「那為什麼不找我?」

    「為他知道雷遠華喜歡你,他不想兄弟反目.」她心直口快。「相信我!」

    「你才應該相信我!」

    「莉芳!你不要老跟在我身邊,給雷遠華一點機會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自卑、自憐不會給你帶來幸福。」她苦口婆心的哄道。

    「我拒絕談這個話題。」

    「還准博士?我看他這個論文是完不成了。」

    「責任不在我!」

    「女人是禍水。」

    「我們討論的是雷遠中。我要你自己在心裡想一下,你撞壞了他的車,他有沒有跟你提過一次賠償的問題?你半夜要走,是誰把你哄回來?我們差點被強暴,一夜等門的是誰?他對你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低聲下氣、委屈求全』。」

    「如果我叫他去死,你看他會不會!」高芝琪賭氣的說;「我不像那些迷他的女人,或是那些瘋狂的影迷,他只是不信自己的魅力會失靈。」

    「你真主觀!」

    「五十步的不要批評一百步!」她說著看看表。「該回去準備晚飯了,那個女人最好不要再來惹我,否則我在她的湯裡放瀉藥。」

    「喂!大家都喝湯!」

    「我可以特別給她準備一碗。」

    「那太明目張膽了。」

    高芝琪只是說出來出氣罷了;她心地善良,不會真的想害人,但是想想怎麼去整人也是一種樂趣,她心中的那股悶氣和鳥氣抒解了不少。像她這種個性也不壞,發洩過就天下太平。

    「好吧!放過那女人了!」

    「普天同慶!」盧莉芳誇張的說。「好心有好報!」

    「那可不見得!」

    「我說不贏你,名嘴!」盧莉芳有所保留道:「有時候讓你的嘴巴休息一下,用你的心好好的想想。」

    帶了一盤水果、一張草蓆,高芝琪支開了盧莉芳,好讓雷遠華有個機會;她則到前院的草坪上來,享受一些清新,而且可以躺著數天上的星星,每個人都需要獨處,需要自己的空間。

    將草蓆鋪妥,她給自己找了一個最舒眼的姿勢,如果帶個靠枕來更好,這會她只好一隻手枕在頭下,一隻手拿水果送到嘴裡。熱鬧她已經膩了,震天價響的音樂聲也激不起她想跳舞的狂熱,她喜歡這種安寧的晚上,如果沒有薛可梨就更好。

    稍早吃飯時她又差點和那個女人起衝突;那個女人嫌青菜沒洗乾淨,湯裡放了太多的味精,而且她吃白的肉,不吃豬肉和牛肉,每個人都瞪她,她卻能無動於衷的細嚼慢咽,害高芝琪差點拿筷子丟她。

    她真的把自己弄得人人避之而猶恐不及。

    高芝琪希望自己有只魔棒,可以把那個女人變不見,至少要讓她回到她原來的世界,不要留在這個果園。

    聽到腳步聲,高芝琪懶懶的轉個頭。不要是她討厭的人,不要來破壞她數星星的興致。

    利用薛可梨洗澡、遠華和莉芳都不見人影的空檔,雷遠中來到了高芝琪的面前。

    「是你!」她換了個姿勢,坐正身體。

    「歡迎我嗎?」

    「你要聽真正的答案嗎?」

    「算了!」

    「你聰明,有自知之明。」

    他沒有間過她,直接就往草蓆上一坐,惹來她一個白眼,瞪是瞪,她還是挪了一個位置給他,畢竟這果園是他家的,這片草坪也是他家的,她最好別喧賓奪主,變得和薛可梨一樣的惹人嫌。

    他看了看她的那盤水果。「可以分享嗎?」

    「不行」

    「你不是個小氣的人。」

    「你可以叫那個女人削給你吃。」

    「高芝琪!我要對薛可梨所引起的各種不便向大家道歉,有時候我明知道是她錯,但是我也不能打她、不能吼她,只能祈禱她快點走。」

    「你可以和她一起走。她是因為你才來這個果園。」高芝琪滿懷希望的說:「如果你不在這裡,她也就沒有理由留下來。」

    「你巴不得趕我走?!」

    她保持沉默。其實如果薛可梨沒來,她並不反對雷遠中留在果園,她想過莉芳的話,不管雷遠中是不是喜歡她,至少他一定不討厭她,因為她不得不承認他在吼她之餘,他還是關心她的。

    「這裡是你的家,我有什麼資格趕你走?」

    「我爸、媽在就好了,偏偏他們玩得樂不思蜀,一再來電話說要玩夠才回來。」

    「你不能掌握薛可梨嗎?」

    「我和她沒關係。」

    「沒關係?」

    「我和她只是合拍電影的關係,也許她要的不只是這些,但是我對她沒有一點非分之想,甚至連我也在躲她了。是她自己間到這裡的地址,是她自己找上門,不是我邀她來的。」

    「她把我們大家的生活搞得雞犬不寧。」

    「所以我才要替她向大家道歉。」

    「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對不對?」高芝琪露出了笑,第一次和雷遠中沒有一點芥蒂、一點疙瘩。「弄得大家都不快樂,一股怨氣沒處發。」

    「不一樣」

    「不一樣嗎?」

    他也笑了,頭一次感到輕鬆,也許是週遭寧靜的氣氛,也許是高芝琪說話不再夾槍帶棍的.「你只是年輕,有自己的脾氣,不到幾天不是每個人都接受你了嗎?連遠華和莉芳都成了你的跟班。」

    「我和他們合得來。」

    「和我合不來嗎?」他問到了核心。

    她聳聳肩,端起了盤子到他面前,現在她又肯和他分享水果了。

    他拿了一塊。「你沒有回答我。」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們的星座彼此排斥吧!我總會闖一些禍,而你總是受害。」她說完自己又搖搖頭。「也不能說是受害,反正你總會暴跳如雷,好像我是個除了會惹事,什麼正事都辦不了的小鬼、」

    「你不是小鬼了!」

    「對!我已經二十歲了,在美國這種年紀的女孩已經熟透了。」她自我消遣的說。

    「如果你申請得到大學,你想念什麼系?」

    「經濟。」

    「我以為你會念大眾傳播或國際貿易。」

    「我對錢及數字比較感興趣。」

    「念完大學呢?」

    她躺了下去,看著天上的星星。「四年以後的事很難說,誰又料得到?說不定還沒念完書我就嫁人;也說不定念完了我又再繼續念碩士、博士。人生的事非常的難料,不要四年,一、兩年就可以有很大的變化。」

    他也學她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他奢望有這一刻,而這一刻真的實現時,他卻又怕這是一場夢,他真的能和高芝琪好好的說一次話?!

    「你呢?想不想自己當導演?」

    「我對編劇比較有興趣。」

    「也很好啊!」

    「偶像可不能當一輩子,長江後浪推前浪,隨時都可能有新的偶像崛起,我也真的該退居幕後。老演正義凜然的警察,我自己都麻木了。」

    「但是你還沒有得過獎不是嗎?」

    「除了本身的努力、演技,有時候還要運氣。」

    「保羅紐曼演了幾十年的戲,他不是到快六十時才稱帝?你還有二十幾年可以拼。」她無傷大雅的說:「而且你一直拍下去,說不定可以弄個特別獎或是終身成就獎,別放棄啊!」

    「希望你這是鼓勵!」

    「我是啊!」她大笑。

    「看不起拍電影的男人?」

    「也不是!」她側過身看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親呢。「但是男人在螢幕上搔首弄姿的,也不是一件多正經的事。」

    「搔首弄姿?」他為之氣結。

    「我知道自己這個形容詞用的不好,但是我喜歡男人像個男人。以前在美國時,我立誓要嫁一個西點軍校畢業的,一定要是職業軍人或是傭兵。」她的眼睛先是發亮,接著又有些落寞。「但感情可遇不可求。」

    「現在呢?」他笑著間。

    「我要嫁一個愛我的人。」

    「這還不容易?」

    「你錯了!」她糾正他。「要完完全全、無私的愛一個人並不容易,每個人都有缺點.你必須連對方的缺點也包容、也接受,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成熟的說。

    「那個愛你的人出現了嗎?」

    「我不知道。」她坦白。

    「所以每一個男人都有機會?」

    「當然。」

    「包括我?」

    『包括你。」她撐著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其實你會成為偶像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像凱文柯斯納、梅爾吉勃遜會紅,自然有他們的條件。但是我這個人向來是與世無爭,我最不喜歡和人家搶。」

    「如果你不需要搶呢?」他模稜兩可的說:「如果你是唯一的人選呢?」

    「愛說笑!」她嗤之以鼻  「哪天我們有機會到市區時,我大叫三聲你的名字,看看那些蜂擁而來的女人有多少。唯一人選?雷遠中,我一向只有唬人,還沒有被人家唬過。」

    「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他的眼神正經八百的。

    「那薛可梨怎麼說?」

    「她有目的。」

    「送上門的女人你還往外推?!」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他一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超然狀。「時間會還我公道,時間也會幫我證明一切」

    她又躺回去,話題到這裡自然而然的終止;他們沒有再說話,都專心的看著天上的星星,偶爾不經意的看向對方,總會發現彼此偷偷的打量自己.同時的露出了笑.這一刻他們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馨。

    高芝琪決定重新衡量雷遠中這個人。

    不當他是電影明星。

    不當他是雷遠華的哥哥。

    就是他。

    她要重新的認識他.

    雷遠華站在廚房通往客廳的走廊。他知道盧莉芳在廚房幫她母親做果醬,也知道她是在躲他;他們已經好幾天不曾交談,她不是跟著高芝琪,就是躲在她母親的背後,怎麼都不肯單獨面對他。

    高芝琪這會到前院看星星。而廚房裡果醬也做的差不多了,莉芳必須經過客廳回房間,或者是到前院,她已經落單了,她必須面對他,他不準備讓她再逃避。

    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她經過。

    他沒有出聲,直接伸出手把她拉到了他的面前,她似乎嚇了一大跳的樣子,臉色有些蒼白。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萬不得已。」

    「神經病!」她衝口而出,準備扭身離去,而且是愈快愈安全,但是她沒能如願,她的手牢牢的被抓住。

    「沒這麼簡單!」他不容別人反抗的聲音。

    她的眼中閃著怒焰。「你就是不明白是不是?」

    「我是不明白!」

    ☆☆☆

    「請你不要煩我。」她的態度比起以前她和他、高芝琪在一起的三人行時有了天淵之別。「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向你表示過,你為什麼不把心思放在你的論文上面,那不是你回來果園的目的嗎?」

    「是你讓我無法專心的做好事情。」

    「不要推卸責任!」

    「是因為我的示愛才讓你的態度有這麼大的轉變嗎?是不是你已經心有所屬?還是你討厭我?你要讓我知道!」他暗啞的說著,灼熱的目光狠狠的盯著她。「你躲著我沒有用!」

    「你纏著我也沒有用!」她打起精神。「你去追你的博士同學吧!」

    「這是什麼鬼話?」

    「好吧!我心裡另有其人!」她一不做二不休。「他是個醫生,現在在國外參加醫學會議,等他一回來我們就要結婚。」

    雷遠華的所有活力和生命力似乎在瞬間被掏光,這一會他才知道他是真的愛上了盧莉芳。

    盧莉芳並不想撒這種謊,因為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不過為了自己好,她必須不誠實一次,因為她無法再承受另一次的傷害。

    「吳嫂連提都沒提過。」

    「我媽並不知道。」

    「高芝琪也沒有告訴我。」

    「因為我並沒有告訴她。」

    「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雷遠華的勁又來了。「為什麼你回來這麼久了,他一通電話、一封信、一束花都沒有?而女孩子們是最會分享有關男朋友的秘密,但是高芝琪卻毫無所知,你一定是在騙我!」

    「他忙。」

    「忙到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是在美國,不是在什麼蠻荒地區。這個男人是你捏造出來的對不對?你為什麼要捏造這種事?」他痛苦的質問道;「你這麼想打消我對你的念頭?」

    盧莉芳何嘗不痛苦?他在果園上進進出出了幾年,如果雷遠華早點開竅,早點追她,今天不就什麼事都沒有?現在動情了,但是很多事都來不及了。

    「很抱歉!我說的是真的,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他服務的醫院,他的出生年月日,我們的戀愛史,甚至我們——」

    「你愛他?」

    「是的!我愛他。」

    「你真的愛他?」

    「我真的愛他。」

    雷遠華詛咒自己,詛咒命運、這麼多年了1  他為什麼要在她愛上別人之後才發現自己愛她呢?如果高芝琪沒來果園,他和盧莉芳可能還不會有交集,但是這會兒真的為時已晚了嗎?他注定得不到她嗎?

    「雷遠華!  以你的條件,你要什麼女人都有。」

    「你確定你不會變心嗎?」

    「你以為我水性楊花?」她怒氣洶洶的吼道:「我看起來像見異思遷、看一個愛一個的女人嗎?你死心好不好?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還是不相信!」

    「等我離開果園後你就會相信。」

    「他可能已經變心愛上別的女人!」不是雷遠華攻擊別人,而是他還抱著一點可能性;他相信盧莉芳應該是他的,以前他沒有這種念頭,但是現在這種感覺好強烈,她不能投入別人的懷抱!

    「我不知道你這麼惡劣!」

    「莉芳一」

    「我沒變心,他也不會變心。」盧莉芳為了圓謊,只好再編下去。「既然你是這種態度,那我就不請你來喝喜酒!」說完她離開他,奔向她的房間。

    雷遠華咬著牙,分不清自己心裡現在是何種滋味;創傷和受挫的感覺正撕扯著他的心,留在果園已經沒有意義,他要考慮離去,他也只能被傷到這種程度。

    薛可梨站在窗戶邊,眼神冷冷的看著草坪上的兩個人。她知道那兩個人是誰。

    一直她都自豪於自己的魅力和明星的頭銜,她認為沒有女人可以勝過她。她一直保養得很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除了好身材,她還有頭腦,但是現在她卻敗在一個小女孩的手中。

    高芝琪。

    外交官的女兒。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炒作題材,她邪惡的想道,她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不想讓別人得到。在雷遠中的面前,她已經沒有一點自尊,但是他還是投入了別人的懷抱,如果她不報復他們,她是不會甘心的。

    她有那麼多的記者朋友,平日他們也收了她不少的好處,該是他們回報她的時候了。

    大牌明星和外交官之女在果園同居?!

    這個標題夠棒!

    這個標題保證可以搞得滿城風雨。

    一想到那種混亂的場面,薛可梨的笑容更加陰森、更加的冷酷,既然果園裡的人都聯合起來排擠她,現在也怨不得她無情無義了。

    這種似是而非的消息可以毀掉很多人。

    她已經等不及要看結果了。

    離開窗邊,她走到電話旁,腦中已經浮起好多報紙的電話號碼;雷遠中這個不喜歡上報的人馬上就可以上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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