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妻 第九章
    紀晚櫻驚魂未定的跑回「涵碧苑」。

    「怎麼了?」杜香椿關心地問。

    她不知該怎麼向杜香椿解釋,其實她對方才兩隻狗兒的行為似懂非懂,但她總覺得沒法向別人說她所看到的。

    「沒什麼。」

    「可是你的臉好紅。」杜香椿追問著。

    紀晚櫻趕緊到井裡打了桶水上來,往臉上潑了幾把水。

    「是不是病了?」

    「沒病。」

    「沒病就好,我正要告訴你,我已經向師哥招認一切了,程穎浪若是再來找你,你不用在乎我的欺君之罪,想同他回湖南就回去吧。」

    「你講了?」紀晚櫻轉身。其實,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點輕鬆的感覺也無,反而若有所失,心中竟升起一種奇異的不捨。

    「嗯,昨晚我想了一夜,覺得自己的做法太自私了,我不能這麼自私,會有報應的。」

    「不要這麼說。」

    「是我闖的禍自然由我自己收拾。」杜香椿先是歎了一口氣才說:「以前王妃嫂子還沒去世時,待我一向不薄,如今她不在了,我不能只顧自己,不顧她的妹子啊。」說完,她笑了笑。

    「香椿,你真好。」紀晚櫻握住杜香椿的手。

    杜香椿搖搖頭。「我一點也不好,我怕師哥娶回看我不順眼的妻子,所以希望借太后的金口把你指給師哥,私心以為你做王妃後我能過舒服日子、不怕被趕出王府,現在想來真覺得羞愧。」

    「不,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你這麼做也並不是對我沒好處的。做了王妃之後,就不會有人敢欺負杳兒了,只是現在杳兒不見了……」

    杜香椿轉身走回涵碧苑,拿了一些胭脂水粉給紀晚櫻。「這是我昨天上街買的,你收下吧!」

    「這不好……」

    「沒關係,我平常就愛亂買,如果你不嫌棄就送給你。」

    「姐姐在王府時,一定很慶幸能有你這個朋友分憂。」人到什麼地方,都需要朋友。

    聞言,杜香椿有些不好意思。「王妃嫂子很少跟我說什麼心事,她心情不好時總喜歡一個人。」

    「姐姐在這裡不快樂?」

    「有的時候,我覺得她和師哥之間根本不像夫妻,反而像感情很淡的朋友。」

    「姐姐不信任王爺,自然熱情不起來。」

    「是師哥待王妃嫂子極冷淡。但並不是一直都這樣的,他們也要好過的,記得剛成親時,他們天天如膠似漆,連我都曾經拿這件事取笑過師哥。」

    「那為什麼……」

    「不知道,我也問過王妃嫂子,她總是一徑的哭,什麼也不說。」

    「解鈴還需繫鈴人。」也許她該親自問問朱序濤。

    「那個程穎浪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怎麼老是纏著你?」

    「天啊,我差點忘了穎浪哥約我見面。」

    杜香椿只有搖頭歎氣的份。「奇怪了,對他而言,這世上好像只生了你一個女人,他的眼裡根本沒有別人。」

    紀晚櫻微笑。「別取笑我了。」

    「這麼著,你要是不喜歡他就留給我,我對專情的男人有興趣。」

    「真的?」紀晚櫻驚訝極了。

    「不過我不會明著追求他就是了。」

    這個消息聽在紀晚櫻耳裡不知有多高興,因為她對穎浪哥沒有那種感覺,反而心裡總是掛著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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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哪兒去?」朱序濤沉聲問。

    紀晚櫻怔住。「出去見個朋友,很快就回來。」

    「什麼朋友?」

    「同鄉好友。」紀晚櫻據實以答。

    朱序濤冷冷地道:「不許去!」

    她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只是見個朋友啊,好像沒有妨礙到王爺。」

    他不悅地盯著她。「你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什麼身份?」她不解地道。今天的他和平常有些不同,可她又沒法分辨出到底是哪裡不同。

    「你是未來的王妃,就該謹守王妃的分寸和王爺府的規矩,懂嗎?」

    「規矩?香椿已經向王爺說明白了不是嗎?」她覺得很奇怪,她怎會又提及兩人成親之事?

    「她是說了,但並沒有改變任何事。」

    他和她靠得非常近,近得幾乎要擾亂了她的理智。

    「怎麼會什麼也沒改變?」

    「聽著,給我你那同鄉的名字和落腳處,我會派人向他說明一切。」

    「這不好吧。」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她見著他時,總會不經意的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有什麼不好的,除非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你們有嗎?」朱序濤的心裡陡然升起無明火。

    紀晚櫻搖頭,急切地道:「王爺,請你別誤會,我和穎浪哥不過是尋常朋友。」

    「既然如此,有什麼不能說的?」

    「讓我自己同穎浪哥說好嗎?」她小聲的說。穎浪哥雖非王孫公子,可也有他的自尊,他一直待她很好,所以還是由她自己跟他說清楚比較好。

    「你知道為什麼我和晚嫻一直無法真正的交心嗎?」他目光灼灼的盯住她。

    紀晚櫻有些緊張,他要說出與姐姐不睦的真相了,會是怎麼樣的真相呢?她搖搖頭。「晚櫻不知。」

    「我和她幾乎是一見鍾情,很快就決定娶她。當時我不顧皇上和母后的意見娶她過門,一開始我們的生活倒是甜蜜而相安無事的,沒想到她因為寂寞而愛上了別的男人。」朱序濤陷入回憶中。

    聞言,紀晚櫻震驚不已。「怎麼會這樣?」

    「晚嫻覺得我沒有常常陪伴她,而她又不適應王府生活,所以寧願冒險也要成為出牆花。」

    「那個男人是誰?」

    「不管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歎了一口氣,神情黯然。

    她沒法思考。「那個男人呢?」

    「殉情了,晚嫻亡故的隔天,投井死了。」朱序濤有著深深的失落,很久不曾回想的事,至今想起仍然隱隱作痛。

    「殉情?」因為被他方才說的事所震驚,紀晚櫻往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踩上自己的裙擺,纖弱的身子就要倒地。

    「小心!」

    迅雷不及掩耳的扶住她的腰,再往自己懷中一帶,朱序濤讓她整個人偎進自己的懷裡。她一僵,好不自在。

    「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啊。」他的話有誰可以作證? 

    「告訴我,你會因為寂寞而背叛我嗎?」他以額抵著她的頭頂,感性地問道。

    「王爺……」紀晚櫻顫抖著。

    他將她摟得更緊。

    「告訴我。」他要她的保證。

    「晚櫻並不怕寂寞。」

    「不怕寂寞嗎?」

    她到底懂不懂得什麼是寂寞?如果寂寞來襲,她還可以這麼肯定嗎?

    「王爺,杳兒……」她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朱序濤倒是乾脆地道:「杳兒不是我的孩子。」

    紀晚櫻咬了咬下唇,感到有些悲傷。「怎麼會這樣?」她不相信姐姐會這麼大膽。

    「自從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後,我們就不再同房了,怎麼可能會有孩子?」他自嘲地一笑。

    「王爺……」她低語,心疼的喚道。

    「不必同情我,是我自己錯娶了妻子。」他承認他犯了錯,沒什麼好丟人的。

    「還恨姐姐嗎?」紀晚櫻溫柔的問道。

    「不恨了,人死債了,她欠下的情債也一併入土。」他歎道。

    她點點頭,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對不起。」

    「你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勾起她的下巴,不捨的問。

    「姐姐做錯事,她來不及說對不起,由我代她說。王爺,你不是壞人,你才是徹徹底底的大好人。」她哭著說。

    「別哭了,我怕見你哭。」他微笑著。

    紀晚櫻抹了抹眼睛。「我是因為感觸太深,所以才哭的嘛。」她紅著眼道。

    他捧起她猶帶淚痕的小臉,溫柔地佔有她柔軟、甜蜜的唇。他有些驚訝,她的唇居然輕易勾起他心底最強烈的慾念。紀晚櫻虛弱的逸出一聲嚶嚀。朱序濤的吻變得霸道,像是想一口將她吞下似的。他的手忘情的撫著她的身子,讓她顫抖地任他吻著自己,直至他鬆開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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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紀晚櫻決定非弄明白不可。

    「香椿,姐姐在王府時可曾與哪個男人來往?」

    「與男人來往?當然是師哥嘍,不然還會有誰?」杜香椿邊逗弄著籠裡的雲雀,邊回答紀晚櫻的問題。

    紀晚櫻蹙了下眉。「可王爺說姐姐有別的男人,那人在姐姐死後隔天便投並自盡了。」

    杜香椿停下手,轉身訝然地看著紀晚櫻。「投井自盡的男人?」

    她點點頭。「那個人是誰?」

    「不可能呀!」杜香椿開始喃喃自語。

    「香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王爺說姐姐是因為太寂寞,所以愛上了別的男人。」

    「張鐵軍大人在王妃嫂子過世的隔天,被人發現他在自家宅院裡投井自盡,可是……怎麼會呢?」杜香椿百思不解。

    「張鐵軍大人是朝廷大官?」

    「刑部大人張鐵軍可是有名的鐵面無私,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投井,甚至不確定是不是自盡,因為……不可能啊。」

    「為什麼不可能?」

    「張大人已有妻室一名,妾室三名,膝下五子,他和王妃嫂子怎麼可能會在一起?太奇怪了。」

    「已有妻室,卻來招惹姐姐。」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師哥說的?」

    紀晚櫻點頭。

    杜香椿沉重的深吸一口氣。「那就是真的了,只是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如何見面的?」

    「張大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外貌嗎?還是內在?若論外貌,師哥好看得多,內在嘛,我和張大人不曾相處,所以不能隨便評論。至於師哥的內在如何,你知道的應該不會比我少。」杜香椿的心思仍停留在這個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消息中、一團混亂。

    「姐姐是出於自願的嗎?」

    「不知道,王妃嫂子沉默的時候多,興許有些心事藏在心裡沒說出來。」

    「張家的人住在何處?」

    「搬走了,辦完喪事就搬走了,我也很納悶,他們幾代人都住在京城,為什麼說搬就搬。」

    是啊,他們為什麼說搬就搬?「搬到哪裡去了?」

    「我沒特別注意耶,是不是江南?還是兩湖?如果你想知道,改明兒個我去打聽打聽。」

    「姐姐會不會是被逼的?」她寧可這樣想。

    「被張大人逼?可能性應該極小,你想想看,你姐姐可是王妃,誰能逼得動她?除非是皇上,不過皇上才不會這麼無聊。」

    「皇上?」

    「若皇上真做了這種事,師哥一樣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受人所逼,那姐姐就太可憐了。」紀晚櫻懷著無限感傷。

    「師哥怎麼會綠雲罩頂卻沒早些發現?」

    「我還是不相信姐姐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

    「現在查出來有何用?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師哥都不願追究了,我們又何必往下查呢?」

    「這事關係姐姐的清白,以及杳兒生父之謎,我不能不查。」

    「到時師哥又會受到第二次傷害。」

    「我會很低調。」心意已決,她不想放棄。

    「原來杳兒不是師哥的孩子,所以師哥對杳兒才會既冷淡又關懷,現下我終於明白問題所在。」

    「杳兒一出生就注定不受爹疼,又沒了娘,如今我更是無法丟下她不管了。」

    「師哥不會不疼杳兒的,當然最好還是有你在身旁陪著。」

    紀晚櫻難以接受姐姐竟然做出對不起王爺的事,怎麼就是無法理解她的作為。

    「杳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希望姐姐在天之靈能保佑杳兒平安。」姐姐聽見她的呼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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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香椿見程穎浪在樹下泡茶,走近說了句:「怎麼,心情不好所以在黃連草裡彈琴?」

    「什麼意思?」程穎浪不明白的問。

    「苦中作樂啊。」

    「你不請自來,有何貴事?」

    「來看看你這個失意人。」她可是一片好心。

    「有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都一樣,我也不會因此更好過。」他沒好氣地道。

    香椿微笑著,今天她並不想找人吵架,她是為了安慰她而來,兩人如果又吵架就沒意思了。「請我喝杯茶如何?」

    「要喝就喝吧!」他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她喝了一杯,又要了一杯。「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你非局中人,自然無法體會我心中之苦。」他的心已死。

    「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就端看你這局中人能不能聽進我這局外人的話了。」

    「你想說什麼?陳腔濫調的話就別說了,我沒興趣聽。」大道理誰都會說,畢竟事不關己嘛。

    「你什麼時候回湖南?」她自顧自的問。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他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真這麼痛苦,不如回鄉療傷,留在這裡只會愁上加愁。」

    「晚櫻不走,我就不走。」他還是捨不下她。

    「人家現在是等著嫁給師哥了,如果沒有意外,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意外,會有什麼意外?」程穎浪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

    「提前舉行大婚嘍。」她眨眨眼,故作俏皮地道。

    「廢話!」害他白白高興一場。

    「這個時候能有人跟你說廢話、聊天,你就該感激不盡了,還意見這麼多嫌東嫌西的。」

    「你可以不要來找我啊。」真不知這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她撇了撇嘴。「少自怨自艾了,歎氣歎到死也改變不了事實。」

    「我偏愛自怨自艾,關你什麼事?」

    杜香椿看了看四周。「張大人不在?」

    他若有所悟地一笑。「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為了潮舟而來。」

    她微愣。「我幹嘛為了張潮舟大人而來?」

    「追求他啊,不過你最好死心,我家妹子已經捷足先登,你沒希望了。」

    她翻了下白眼。「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不然就是喜歡做白日夢、胡言亂語。」

    「別裝了,我一眼就能看清你的企圖。」他笑笑。

    杜香椿氣得扭頭就走。「懶得理你。」

    「小心,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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