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暴君共枕 第五章
    天若雖拒絕偉凡提議要疾風雷穎保護她的事,卻爭不過蕭家掌權人的一道命令。她的大哥蕭艾倫親自下邀光之天使護航,以何種方式達成協議天若並不知情,只知道雷穎會答應也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疾風雷穎冷靜機智,個性卻我行我素,行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要雷穎答應幫忙的事必須她感興趣,哪怕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只要她允諾了就絕對義不容辭的赴湯蹈火;反之,若她閣下不感興趣的事,哪怕是天塌了她也相應不理。所以蕭偉凡和雷穎私交雖好,卻也不敢把握她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而天若聽聞雷穎兩年多來帶著烈日軍團遊歷各國,未曾回國時,令她倍感驚訝。據偉凡的說法,兩年前雷穎和一手培育她的現任國王文森,為了已去世的弗克林國王產生嚴重的爭執,最後文森收回雷穎的軍權架空她在朝中的勢力,自此雷穎便帶著烈日軍團浪跡天涯,始終不願回到白國。照理而言疾風雷穎在白國算是失勢了,但是文森卻對世人公開放話,誰敢動到光之天使一根汗毛就是與白國為敵,他會讓傷害她的人不得好死!這其中的內情讓世人揣測不已。

    自從得知這件事後,天若對這個時狂時野的光之天使有著特別的感受,在雷穎看來一副遊戲人間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樣的真性?

    市集裡,天若漫步逛著,三天前雷穎告別天外雲穹,決定先護送夏荷小公主回大和國再履行對蕭家的承諾。而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說動小言,幫她隱瞞兄長,讓她獨自到市集逛逛,雖是邊界的小市集,販賣的東西也都是些日常用品,卻充滿了當地濃濃的民俗風味。

    她瀏覽到飾品攤前,看到一隻琉璃鏡,鏡邊為玉石雕框,煞是可愛細緻。她買下後攬鏡自照,清澈的鏡面映出她秀麗的面龐,也照出身後的街景,她把玩的左右移動地照著,人來人往的市景街潮像全收納在這小小的圓鏡中,世界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她有趣地想,正要放下時卻從鏡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頓時楞住。維克多?

    天若驚駭地回頭求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佇立在對街人群中的身影,確實是維克多!

    他是費席安的貼身將領,向來不會離席安太遠,既在此處那表示費席安快來了!

    她駭極了,急忙掉頭欲走,卻猛然撞上一睹壯闊厚實的胸膛,手中的琉璃鏡摔落,清脆的碎裂聲吸引週遭人潮的注意力。

    「對不起,小姑娘你沒受傷吧!我太匆忙了一時沒注意,這鏡子多少我一定賠償。」一名壯碩如牛的男子,聲若洪鐘地賠禮。

    天若聞言臉色更加慘白,龍頓!

    泰坦神國的大將軍和皇家御前侍衛統領都在此,更莫言費席安一定就在這附近。她嚇得趕緊低下頭,拿出手絹半著臉,沈著嗓音想趕快打發龍頓的注意力。

    「算……算了,不必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她想趕緊從龍頓身邊走開,手卻猛然被拉住。

    「天呀!姑娘你的手流血了,一定是被割到了,不行,請讓我幫你上個藥。」龍頓粗獷的臉上滿是愧意,這少女因他的魯莽而受傷,卻還毫不怪罪他,這令他過意不去。

    「不、不用了!」天若急著想拉回手,席安要來了,必須趕快走,再不走的話……

    「別客氣,是我不對!」龍頓非但不放開,還一面拉著她往維克多的方向走。

    「放開我,真的不必了!」天若嚇得大喊,龍頓卻豪爽地直說別客氣。

    「龍頓,怎麼回事?」維克多的聲音清楚地傳來。

    眼看離維克多越來越近,她心急地將在臉上的手絹放棄,用力推開龍頓轉身想跑。

    「哎呀,姑娘你就別這麼客氣了!」龍頓適時地再拉住這個「害羞」得想跑的小姑娘,朝維克多叫道:「我害這個姑娘的手受傷了,想幫她上點藥。」

    「哦!」維克多犀利的目光掃過那名背對他的少女,看到龍頓手中握著少女被銳物割傷的手,不禁頗感納悶,這少女的傷口頗深,卻絲毫不感到痛似的,拚命想走,像要避開什麼。

    天若的心跳幾乎要停止,維克多正對著她走來!她全身都抖了起來,維克多精明厲害,可不比遲鈍的龍頓,一旦認出她……

    「陛……哦,不,是主人到了!」龍頓揚聲大叫。

    天若整個僵住!

    「龍頓,照顧一下這位姑娘,我去請示主人。」維克多對這名少女深感疑問,決定等見了費席安再做決定。

    費席安一身深藍的袍子,身邊跟著幾名護衛,昂然走來,不怒而威的氣勢,引發市集的人潮皆不由自主地望著。維克多朝他行禮後,在他耳邊報告著事情,他眉頭略蹙,不一會兒,一行人往龍頓和天若的方向而來。

    「小姑娘,我主人過來了,他看起來很嚴肅,但是你不用怕,他人很好。」龍頓毫無所覺地呵呵大笑,天下最好命的就是此等神經、感覺都很粗的人,毫不知道他所拉的人幾乎已經算是昏厥過去,能站著是因為三魂七魄都飛了,意識昏茫的一片空白。

    天若像是被判定死刑的囚犯,只能無助地等待行刑,背後威逼而來的人,每踏出一步都像踩斷她一條感覺神經。

    「嘿,小姑娘,你是不是傷得很痛,怎麼手冷得像冰一樣。來,我看看!」總算在粗枝大葉中還擠出點神經,想將眼前的少女扳過來看個究竟。就在此時,突來的聲音制止他「閣下,放開你的手,舍妹只是身體欠安!」冷冷的威喝聲揮開龍頓的手,將天若擁進懷中。

    望著這千鈞一髮的救星,她虛脫地倒在來人懷中,如蚊般的聲音輕喚:「穎……」雷穎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喂!臭小子,本大爺是好心想幫她,你這什麼態度!」龍頓不是味道地怒叫。真是良心被狗啃,數年難得一次善行,一做就踢到鐵板,而且還是讓個蒙著臉,一副娘娘腔的小子給犯到,怎麼說他都嚥不下這口氣。

    「是在下失禮了,舍妹向來體弱怕生,一時心急冒犯了閣下,還請見諒!」雷穎猛然拉下覆在臉上的白紗,瀉下燦亮的銀髮,綠眸睥睨,飄逸的丰采卓然。

    龍頓張大了嘴和眼,整個人呆住!銀髮、綠眼……如光般耀眼……這幾句傳言中的形容詞不停地在他腦中激盪。

    「是我的屬下魯莽,還望尊下海涵!」費席安威嚴的聲音傳來,隨之其後的一行人,皆愕然地望著眼前這位如日中天的名人。

    費席安深沈地打量雷穎,光之天使對上沙漠梟雄,二人傲立而視。天使首先展露炫人的微笑,瀟灑地將手中的白紗覆住懷中的天若。

    「梟雄果然危險,西方的環境難容北方來的尊貴,小心英雄氣短呀!」雷穎帶著調侃的口吻道出他的來歷,也明白告訴他,西方不是沙漠,沙漠梟雄遠離了沙漠,就算能力再高,也受限於環境難以發揮。

    席安聞言道:「好說,天使亦是不凡,東昇之光亮如朝聖,莫因西之落日而教聖光難斂!」他也暗喻雷穎朝陽東昇西落,光之天使的光芒和勢力皆源自東方,而今身處西方只怕也討不了好。

    二人字字針鋒相對,最後雷穎頗具深意地直視他,笑道:「既然大家同為異鄉過客,當有各自拿捏的立場,別因旁生的枝節而延誤正事,諸位對舍妹的好意再次謝過,告辭!」雷穎擁著天若在眾人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那……那個人……疾……風雷穎!」龍頓回過神來,驚訝難止地問。

    「那麼明顯的特徵,只差沒把名字刻在臉上,還看不出來的話,你這泰坦神國的大將軍真該去做守門的。」維克多對他的遲鈍向來冷言相譏。

    「可……可是……她……應該是女的吧!怎麼長得這麼、這麼……」龍頓確實鈍得不知該如何形容。在他心目中男的威武、女的嬌柔,非常好分的。頂多有些女孩個性比較強,像男人婆,但都不失女性特質;而雷穎完全跳脫了他腦中的定律,如男似女的飄忽,英氣倨傲卻又帶著若隱若現的邪氣,令他愕然得不知該以何種言語表達。

    維克多明白他的驚訝!雷穎像亂世的精靈,完全打破了這世間的法規!既是女孩子舉手投足間卻比男子更顯英氣迫人,尤其那份灑脫的氣息居然帶有浪蕩子才有的玩世不恭,而偏偏擁有一張美得過火的絕世朱顏,光燦的髮色和翠眸彷彿蒙塵在這俗世的天仙尤物。

    費席安深邃的眸子卻望著雷穎的方向,露出複雜的光芒,心中幽幽地感歎。「在你的教導下……她也長這麼大了……」

    這時龍頓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不對呀!疾風雷穎有妹妹嗎?」

    維克多用一種完全沒救的眼光看他,受不了地冷嘲。「龍頓,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長肉,和一身蠻力就好,腦裡面的東西也該長點出來,疾風何來手足!她這麼做不過是要阻擋我們再繼續追查那名少女。」

    這麼深的問題,真是為難了龍頓這顆以「簡單」二字構成的腦袋,只見他猛敲自己的頭,像真要敲點什麼東西出來似的。

    懶得理這只沒腦的沙漠土牛,維克多朝費席安道:「陛下,這事值得深思,疾風雷穎向來謹慎、小心,且因為外型太明顯一直都是易裝而扮,而今卻一反常態,輕易在眾人眼前露出真面目,令人納悶!」

    費席安沈思頷首,想起方才雷穎的言行隱含挑釁,完全不似她穩健的作風,看來她急欲保護懷中的少女,甚至不惜自暴身份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席安搜尋腦中的記憶,依稀記得那名少女整個人俱縮到雷穎懷中,待他走過來時雷額已拿白紗覆住女孩,究竟是何人物要光之天使這般費心?

    ***

    天外雲穹裡眾人正為大受刺激的天若忙成一團。

    小言想幫她包紮傷口,卻發現無法將她自雷穎的懷中拉開,芝蘭在一旁想安撫她,天若卻將雷穎抓得更緊!

    「天若小姐你冷靜下來,先處理傷口要緊。」芝蘭小心地勸她。

    「是呀,小姐,讓小言幫你包紮傷口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天若卻更往雷穎懷中縮去,手指緊抓到泛白。芝蘭無奈地抬頭看向一直默不出聲的雷穎。

    「哇!沒搞錯吧!」芝蘭驚訝大叫。「怎麼你的臉色比她更像受到打擊!」

    被天若緊抓住領口,幾乎是脖子被扼到無法呼吸的雷穎,轉動泛青的臉,朝芝蘭僵硬地擠出聲音。「哪天……你被人家扼住脖子……一下午就明白了,拜託你們,不會勸就別火上加油……否則……有人會被活活……勒死……」

    「那……」芝蘭望了雷穎一眼,再看看天若,馬上當機立斷。「穎大人,一切就拜託你了,我和小言幫不上忙,你看著辦了!」

    「芝……」雷穎聞言可急了,奈何無聲可叫。

    「小言,我們先出去吧,幫不上忙還變殺人犯就糟了,而且天若小姐現下精神狀況不穩,人多會讓她不安!」她拉住小言就往門口走,不理那雙哀喚的眼神。

    「可是……」小言不放心。

    「放心吧,我家大人非常厲害,絕對有辦法。」她打包票保證。

    「芝……好……」雷穎吐出語意不清的話。

    「看吧!我家大人都說這樣『真好』!」到她口裡的解釋是這樣。

    小言只好擔憂地看了一眼,才在芝蘭的催促下出去。

    「芝……蘭……好狠……」雷穎眼睜睜地看著芝蘭臨去時,還朝她投以好自為之的一瞥。

    雷穎無奈地輕歎,想先將天若的手拉開,卻發現她臉色慘白,嘴唇咬到泛血,整個人還處在極大的震驚中。

    「天若,聽我說,你已經安全了,這裡是蕭家的機要之地,也是你最喜歡的天外雲穹,在這兒我設下了結界,還有烈日軍團鎮守,沒有人可以帶走你,冷靜下來別怕,好嗎?」雷穎在她耳邊柔言相勸。

    天若還是毫無反應。

    「天若……」雷穎輕拍她。

    不一會兒,細細的嗚咽聲傳出,她激動而顫抖地道:「穎……穎……他來找我了……他是為了懲罰我而來的,是我……對不起他,就算他殺了我,也是我罪有應得。剛才我好想偷看他一眼,只是看……他過得好不好,可是……可是……我不敢……也沒這份勇氣,天呀!我竟是這麼懦弱沒用……」她在雷穎的懷中泣不成聲。

    「你知道嗎,我愛他……真的好愛他……當初我是不該離開他,可是他這麼恨蕭家人,一定不會原諒我的隱瞞,我擔待不起那雙對我充滿感情的眼……轉為恨,我只能離開,而今……天呀!我該怎麼辦!是我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天若悲傷不已地責怪自己。

    「天若,你聽我說……」看著那雙哀傷難過的紫眸,雷穎托起她的下巴,堅定而柔和地道。「你沒有錯,沒有人可以說你錯,遇到挫折,在感情漩渦中掙扎的是你!你的痛苦、你的心境,誰能體會?任何的結果又豈是你一己之力所該承擔?當時你只是做了一件你覺得必須這麼做的事。現在,聽我的話,放鬆自己休息一下好嗎?」

    「真的……我沒錯……沒錯……」這番話讓她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雷穎微笑地點頭,小心地扶她上床休息,正欲起身的時候,天若突然抓住她的衣角驚慌地坐起。「你要去哪兒?」

    「別怕,我只是到那邊的桌子拿藥幫你包紮手,看看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呢!」雷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再扶她躺好。

    「你會在我身邊,你不會離開的是不是?」她拉著雷穎的手,眼神充滿企盼,像個受驚過度的孩子,急欲渴求大人的照拂和保護。

    雷穎溫柔一笑,輕聲哄著:「放心吧,我會往你身邊的,長輩該告訴過你,天使會保護乖巧的孩子不受惡魔的侵擾,今夜起天使親自守護你,安心地睡吧!」

    天若緊繃的神色有些鬆懈,卻還是不放心地望了望身邊的人,看到雷穎坐在床沿開始包紮她的傷口,她才真正安心地閉上眼。

    「謝謝你……穎……」她低聲道,而後沈沈入睡。

    ***

    卡亞郊區的一處華宅「陛下,駐守在西方偵察的人來了!」維克多身後跟著一名精瘦的男子。

    費席安站在窗前背對他們,手中拿著一杯晶瑩的紅色飲料,望著窗外的夜色並未轉身。

    「魏林,你將這陣子蕭家的情況報告給陛下聽吧!」維克多對他點頭示意。

    魏林恭敬地朝費席安行了君臣之禮後,便直接地說:「陛下,我們已經確定天若小姐隱居在蕭家的機要之地天外雲穹,平時由兩位高深的魔法使鎮守,蕭家四兄弟為了怕行蹤洩漏,都很小心地探望,這幾天據探子的回報,四天前天若小姐曾在杯中遇到匪徒,結……」

    「匪徒!」他突然轉過身打斷魏林,憂慮而忿怒地低咒。「該死的!蕭家在幹什麼?怎麼會讓她遇到這種事!」

    「陛下請寬心,小姐沒受到任何傷害!」魏林繼續說:「倒是今天下午有個很漂亮的銀髮少年抱著天若小姐回天外雲穹,小姐的樣子看來好像大受刺激,神色很驚慌!」

    「銀髮少年!」席安瞳孔顫動。

    「而且今天的天外雲穹進駐了十多個身著白衣、腰上別著太陽標幟的人!」

    「白衣、紅曰!那是」維克多驚訝地看向席安。

    「雷穎的烈日軍團!」他陰沈地接道。

    費席安突然捏碎酒杯,鮮紅的液體迸灑在他手上。「那市集上的少女……」

    維克多搖頭苦笑,好個疾風雷穎,在他們眼前光明正大地將人帶走,還當面挑釁地撂話。傳言中的光之天使的確難惹。

    「就在我眼前,再一次的……逃離我身邊!」席安想起那嬌小的身軀懼怕地躲到雷穎懷中,他切齒地用盡每一分力氣,來制止那熾烈攪動的恨意。「蕭天若,逃避是你唯一會的事嗎?你還想躲我多久?懷兒」這心碎的名字,令他緊握拳頭,隨著淌下的涔涔鮮紅,已讓人分不清是醉人的酒液,或是翻騰的熱血。

    「雷穎你想和我作對嗎?」他咬緊下唇,壓下那憎恨的怒意,除了深邃的瞳孔裡像焚出火光外,他幾乎是毫無表情,無言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在心中自問:「她是你一手栽培的人,我該對付她嗎?」

    ***

    天外雲穹裡,清亮的歌聲撩動白雲依依的舒捲,綠醉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雲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地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雷穎徜徉地躺在碧綠如茵的草地上,翹著一雙悠閒的赤足搖晃,和煦的微風送來清清的草香,天若坐在旁邊拿著剛摘下的花串成花圈,午後的時光帶著一份怡人的靜謐。

    「很輕柔的歌,怎麼不再唱下去了?」天若正聽得入迷雷穎卻停了。

    「我只記得這些!」

    「這首歌有點像搖籃曲,應該有後半段的,何不問問教你唱的人?」天若覺得有點可惜。

    「沒人教我唱呀,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會了!」

    她奇怪地看著雷穎。「沒人教就會?你髮色特別、樣子特別,連記憶都特別呀!」

    「嘿,別把我說得像怪物,我的頭髮本來也是黑色的,長大以後才慢慢變成銀色。」

    「烏絲成銀髮!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天生異類吧!」雷穎不在乎地聳聳肩,繼續晃動雙腳。

    「這應該是遺傳吧!你的雙親……」天若一頓,想起偉凡說過雷穎是個孤兒。「穎……你曾想過你的……」她望著雷穎,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原本閉著眼享受這悠然氣氛的雷穎,張開翠綠的眸子望了她一眼,悠然一笑道:「放心吧,問我的身世不會令我難受,我只知道我是戰亂中的遺孤,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你沒追查過自己的身世嗎?」

    這個問題反倒讓雷穎怪異地看她。「別開玩笑了,十多年前有多少戰亂呀!從何查起?」

    天若訝異地問:「你……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或者追查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

    「追查造成這一切的人!」雷穎嗤聲一笑,好像她講了什麼好玩的事。「幹麼!報仇呀!天若你是不是聽了太多遊唱詩人講的英雄故事,有這麼不實的幻想。」

    「不實的幻想?」

    雷穎翻身躍起,順勢盤腿而生,輕柔的嗓音依舊懶洋洋地,幽翠的明眸卻帶著幾許嘲世。「戰爭本就是一個無奈的悲劇,生離死別、家破人亡,不過是戰爭的附屬品,可笑的是人們一直讓這個悲劇生生不息,這又何嘗不是人類選擇的滅亡方式之一:諷刺的是我生於這個悲劇,長大後卻繼續執行這個悲劇。」

    天若訝異在她光輝的外表下,竟是這般偏激的論調,這樣的特質倒是和席安很像。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真實,卻又蠱惑人心的可愛。更何況在戰場上只有敵人沒有仇人!」她自嘲地一笑。「所以追查身世?找仇人?我寧願看向未來會更實際些。」

    「可是……你難道從不好奇自己的來歷,或者蛛絲馬跡也好,多明白自己一些總是……」她有點不知如何表明一般人都應該會這麼做的事。

    「我沒時間想這些事!」雷穎掠過耳邊的銀髮,再次自在地躺到草地上。「從我有記憶以來,軍事、武技、戰略對奕、朝政禮儀,就夠我忙的了。」

    「女孩子怎麼會接受這樣的教育?」她深感詫異。

    雷穎淡然一笑,望著湛藍的晴空,悠悠地道:「有太多的因素,事實上我的成長環境是不容我為太多事感傷的,從小到大我的人生有太多的戰場,帶兵打仗反而是最容易的事,至少知道敵人是誰。而在皇宮裡、朝政上都是明爭暗鬥,對你好的往往是別有用心,週遭的心腹更有可能是出賣你的人,所以如果我動不動就陷在感情的挫折中只怕早已倒下了!」

    「穎……」天若感歎地道。「你很堅強、又好厲害,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你,也沒有你辦不到的,而我連面對事情的勇氣都沒有,只會逃避,我真該慚愧!」

    「天若,別這麼說,我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你不明白在那樣的環境下,堅強是唯一的選擇,唯有讓自己更強才能保護身邊的人,這種感覺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有機會明瞭,更何況……」她口吻一冷,瞇著眼像陷入回憶中,雙眸閃過深沈的寒光。「一個人再強,也無法強過造就她這一切的人,畢竟徒弟……又怎麼打得贏師父!」

    「我是不是勾起了你不想回憶的往事?」天若察覺到她異樣的神色。

    雷穎輕笑地搖搖頭道:「總之,別想太多,一個人只要惜福地活著,很多事又何必太強求自己要如何。我掌握白國軍權多年,領兵十萬,可是只有烈日軍團才是真正屬於我的,這十三個人和芝蘭從我十歲起就陸續跟在我身邊,他們和我一樣全是戰火下的孤兒,現在我只要他們每一個人都安全地留在我身邊那就夠了。所以,天若,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讓你能夠快樂地跟家人在一起!」

    她的話讓天若感動。「穎,你為何這麼幫我呢?我知道你平時是不接受這種請求的,我一直很奇怪究竟大哥用了何種方式和你達成協議?」

    雷穎對這個問題像嗆到似的,連咳幾聲。「咳、咳……你太多心了,怎麼會覺得我不接受這種委託呢?我最愛幫助人了,平時我的主旨就是除強扶弱,仗義助人。別太感激我,同為女性立場,幫你全為一個義字,我這人就是見不得女孩子苦。」

    天若果然感動得升起崇拜的眼光道:「我就知道光之天使就如我想像中一樣,聰慧又富有正義感,二哥還說什麼你生著一張會騙人的臉,真是亂說話!」

    「是呀、是呀!蕭偉凡那瘟生、豬八戒……」她笑嘻嘻地附和,口頭是說得意氣風發,心裡的另一張黑臉卻嘔斃地想:我總不能告訴你,品酒我贏你二哥,拚酒量卻輸你大哥吧!真倒楣,和蕭家老大連拚幾攤,沒一攤贏,而且還差點醉得把芝蘭和烈日軍團都很阿莎力地要送給蕭家,這種事要是被屬下們知道,尤其芝蘭不把她這主人狠狠地剝下三層皮才怪!蕭艾倫這老狐狸哪天她不扳回一城就不叫疾風雷穎!

    此時天若愉快地將手中的花環戴在雷穎頭上,美麗的花環將她耀人的風采襯出一股清艷,耳邊的碧靈也倍顯明亮,天若有趣地道:「好特別的耳環,像有生命似的,經常閃爍著藍色光芒。」

    「這是碧靈!」雷穎撥著藍色的耳飾。「它的原石是自然界的精華所凝結而成的,再經由高深的魔法煉化,能彙集天地間的能量,轉化為我所用。」

    「能解下來讓我看看嗎?」好罕見的寶石,天若好奇地盯著她耳上的碧靈。

    雷穎的笑意逸去,清亮的目光變得深沈而複雜。「我也希望解下來……可惜,這是一道鎖在我身上的封印!除了……他,誰也解不開!」

    黯然而森冷的神情,帶著一種孤獨的排拒,這樣的雷穎令人陌生,天若不禁擔憂地望著躺在草地上的她。

    看到那雙俯視她的清澈紫眸,雷穎皺著眉,遙遠的記憶似乎又被喚起。

    「怎麼了?」天若見她頭痛似的捺著額頭。

    「好像……曾有一雙紫眸就像你現在這樣看著我,」她迷惘地呢喃,縹緲的記憶在腦中盤旋。「紫羅蘭般的眸子很溫柔地對我唱著歌,可是很奇怪……我似乎從一個水面看天空……而且那雙紫眸又彷彿……變成綠色……很憂傷……」她皺著眉,困難地捕捉那些朦朧片段……

    不論發生任何事母后都會以生命保護你……

    我的女兒,你要勇敢呀,別哭,母后一定會回來……

    哀傷的雙眸、心碎的聲音,一聲聲地呼喚著「綠……」一個熟悉的名字下意識地從雷穎口中喚出。

    「穎大人!」突來的叫聲,令她猛然驚醒,看到芝蘭朝著她走來。

    「拜託,芝蘭,別每次都用這種半路殺出來的出場方式,本大人體虛禁不起嚇!」雷穎從草地上俐落躍起,順便將天若拉起,受不了地看著芝蘭。

    「你體虛!我早氣弱了!」芝蘭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想呀,要不是貝卡急著將這些報告拿給你,我還樂得清閒呢!」

    「那貝卡呢?」她接過芝蘭手中的報告。

    「去調派其他人職務了!」

    雷穎看著手中的報告,瞭然於心地笑道:「看來費席安已經知道一切。」

    「席安知道了?知道我在天外雲穹?知道那市集上的女孩是我?那他是不是要來了!」天若陡然煞白,顫抖地環住自己。

    「天若,別怕,我不會議費席安找到你的。」雷穎握緊她的手,堅定地道。「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那雙自信的綠眸像湧出一股力量,安撫了天若不安的心。雷穎滿意地微笑道:「現在,不知天若小姐是否願意賞光,隨在下移居到海邊的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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