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書 第二章
    雖說江南才是朝廷稅收的主要來源之地,但天子腳下的順天畢竟是整個大明國的政治運作中心,因此只要有點兒抱負的年輕人,都會來順天試試手氣,餘恨知也不例外,他也是在八年前的某一天來到京城,從此一飛沖天。

    眾所皆知,京城內有五位事業有成的年輕公子,大家都稱他們為京城五霸。這五位貴公子之中,除了餘恨知之外,其他四位或多或少都靠祖上庇蔭,只有他一個人白手起家。說起來他如此努力,大夥兒實在該多給他一些掌聲,少一點兒批評,畢竟一個年輕人要在短短八年間,就達到他現在的地位,不容易呀!

    問題在於餘恨知崛起的過程,確實有些不光彩。其他四位公子都是規規矩矩在做生意,就他一個人開賭場、炒地皮、販私鹽。餘恨知做的這些生意都是暴利,所以能在短短八年間,累積到足以和其他四位公子平起平坐的財富。只是大夥兒私底下免不了要瞧不起他,嘲笑他是暴發戶,就算他平地而起蓋了一座三層樓高的藏書閣,也絲毫減少不了人們對他的敵意,只會換來更難聽的批評。

    對於這些批評,餘恨知是充耳不聞,腦子裡只想著如何獲得更多珍本,充實他的藏書閣。

    「來吧,『雲中書』,我已經準備好位子等你了!」八字還沒一撇,餘恨知便咧大嘴,用手拍拍空空如也的書架,等待雲中書大駕光臨。

    「這是少爺吩咐小的送來的見面禮,上官姑娘。」

    而就在餘恨知忙著清出空位放書的同時,總管也沒閒著,一大早就忙著上門送禮,希望能留給上官雲中一個好印象,繼而達到讓她點頭的目的。

    「不是什麼太貴重的東西,只不過是瓶打占城來的薔薇露,和一盒玉華花粉,還請上官姑娘笑納。」

    總管將女人家最愛用的化妝品,擺在「水雲齋」內的櫃檯上,略帶輕藐的表情,彷彿在說「你一定會收」,惹得上官雲中相當不快。

    「請您把禮帶回去,我用不到這些東西。」上官雲中禮貌但強硬地拒絕總管,無論如何都不願收禮。

    「上官姑娘你就別客氣了,這是少爺好意要送你的,你就放心收下,不會有人責怪你。」總管打量上官雲中一身素雅,懷疑她是在惺惺作態,心裡明明就愛這些上等貨愛得要死,只是礙於面子怕人說閒話,才不願意收。

    上官雲中明白現今整個大明國都陷入一片奢華風之中,寧願餓肚子,也要將自己的外表打扮得體面,唯恐被人恥笑不入流跟不上風潮,抬不起頭。

    她不明白這是什麼世道,又是打哪兒開始興起的歪風,但她可以感受到總管眼裡那股不屑,以為她是在裝清高,其實並不是。

    「蘇總管——」

    「東西我這就擱著了,告辭。」總管也不給上官雲中解釋的機會,硬是將禮物塞給她之後便拱手離去,上官雲中只能歎氣。

    有自大的主子,就有自以為是的下人,怎麼主僕兩人的行徑都一樣,完全不聽別人的拒絕,只看到他們想要的?

    罷了。

    上官雲中歎氣。

    事到如今,只好派阿福把這些禮原封不動的送回去,讓餘恨知徹底死心。

    「蓮兒,你到內院去叫阿福出來……」上官雲中原打算讓底下的夥計幫忙退回禮物,怎知女僕的動作更快,她還在思考時,蓮兒便已經拆開敷麵粉,澆上好幾滴薔薇露,裹起臉來了。

    「小姐,您瞧瞧這些玉華花粉。粉質細又好敷,您也來試試看!」不愧是整個大明國最出名的上等貨,連名字都那麼好聽,我敷我敷我拚命敷……

    蓮兒拚了命地裹粉,就怕自個兒成不了油鍋裡面的酥炸餅,像一輩子都沒敷過臉似地抹個不停。

    「還有這些薔薇露,可真香啊!」蓮兒忙著敷臉之餘,還不忘拿起瓶子聞香。「不愧是產自佔城的珍稀貨,與咱們中上自個兒栽種的薔薇花硬是不同,味道確實比較香。」啊,再灑兩滴。

    蓮兒拚命地灑薔薇露,拚命地敷臉。一瓶原本用來調粉的薔薇露,硬是被她當成香氛使用,玉華花粉也去了一大半。

    眼見餘恨知派人送來的禮,就這麼一點一滴消失在蓮兒的臉上,上官雲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總有一天,她會被蓮兒害死。

    好了,要退回的禮莫名其妙被用掉,這下可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餘恨知一定以為她很貪心。

    上官雲中搖搖頭,心想隨便他怎麼想了,總不能拿著用剩的薔薇露和玉華花粉還給人家,只會鬧笑話。

    蓮兒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還喜孜孜地把粉拚命往臉上抹,越抹越不對勁。

    「小姐……」她怎麼覺得臉怎麼一直發燙,皮膚好癢?

    「什麼事?」上官雲中隨意瞄了蓮兒一眼,那雙本來已經不算大的眼睛被粉這麼一遮,更小,都快看不見了。

    「你看我的臉是不是起疹子了?我覺得好難受。」

    起疹子?

    「我看看。」聞言,上官雲中湊過去檢查蓮兒的臉,但蓮兒那張臉,由於實在塗上太多粉了,不僅她自己無法確定,就連上官雲中也不敢肯定,那一層白粉之下偶爾冒出頭的紅斑,是否為疹子。

    「你等一下。」她拿起繫在腰間的羅帕,將蓮兒右邊臉頰的厚粉拭去,赫然看見一粒粒的小斑點,她確實起疹子。

    「怎麼樣,小姐?」蓮兒急的。「是不是起疹子了?」

    「這個嘛……」上官雲中見狀柳眉微挑,忍住笑意回道。「果然是珍稀貨,硬是與咱們中土栽種的品種不同,一下子就能把你的臉弄花,真不簡單。」

    弄花?!

    「怎麼辦?怎麼辦?」蓮兒聞言尖叫。「小姐,你快想想辦法呀,我這個樣子沒法出門見人。」

    「先去把臉洗乾淨,再到我房裡的櫃子上頭拿藥膏塗,那藥對消疹子特別有效,過幾天你便能恢復原來的容貌。」只不過這兩天免不了紅腫,想想也怪可憐的。

    「我馬上去洗!」蓮兒飛也似地奔回內院,打水拚命洗臉,就怕臉上殘留一丁點兒玉華花粉,這輩子都要頂著紅腫見人。

    看著蓮兒倉皇的舉動,上官雲中只覺得好笑,這該說是報應還是怎麼著,她若不要那麼貪心,不就沒事了?

    搖搖頭,歎口氣,上官雲中還當真搞不清楚誰才是小姐。做下人的,竟然比她這個主子還要囂張,她是不是該定下心來檢討,自己是不是對蓮兒太好了?

    「小姐,這藥膏真的有效嗎?」蓮兒好不容易才把臉洗乾淨,卻又塗了半罐藥在臉上,看得上官雲中哭笑不得。

    「你要是無論塗什麼東西都要用上半瓶,我看想好都很難。」也沒讓她餓著,該給也都給了,怎麼還像個餓死鬼,什麼東西都要用搶的,就怕要不到?

    「那怎麼辦?!」蓮兒一邊驚呼,一邊又挖了一些藥膏往脖子抹,那兒根本沒起半粒疹子。

    「放心,死不了的。」上官雲中淡淡回道,終於想起自個兒為什麼到現在還留著蓮兒,一方面貪熱鬧,一方面也是出自對親娘的承諾,自己曾經向娘老人家保證過,除非蓮兒出嫁,否則一輩子都會將她帶在身邊,不會主動解雇她。

    「怎麼辦?怎麼辦?」蓮兒不知道是耳背還是根本沒在聽上官雲中說話,一個勁兒地蹦蹦跳,吵得上官雲中頭痛。

    上官雲中只好將店面留給蓮兒,吩咐蓮兒有事再喊她,便躲回廂房避難。

    隔日,蓮兒臉上的紅腫開始消退,但仍然留下紅色的斑點,像點錯位置的硃砂似地覆滿全臉。

    上官雲中雖然同情蓮兒,但免不了認為她活該,貪婪的結果換來慘痛無比的教訓,看她下次還敢不敢貪心?

    「上官姑娘。」

    說到貪心,就有個不下於蓮兒的傢伙來了,八成是來關心花粉的使用成果。

    「余公子。」上官雲中面帶笑意地歡迎餘恨知大駕光臨,和善的臉色,大大振奮了他的精神,送禮果然還是有用。

    「不曉得昨兒個我差總管送來的薔薇露和玉華花粉,上官姑娘用了沒有?對這些粉還滿意嗎?」對於自己親手挑選的禮物,餘恨知有絕對的自信,人人都愛上等貨,她當然也不伊外。

    「用了。」上官雲中早料到他一定會開口問,也早早準備好答案,應對不是問題。

    「效果如何?」餘恨知聞言笑呵呵,彷彿看見雲中書正朝他凌空飛來,轉個彎再飛進藏書閣,安穩躺在書架上。

    「蓮兒!」上官雲中也不囉唆,直接喚女僕出場,讓餘恨知親眼瞧瞧抹了花粉以後的「效果」有多嚇人。

    「什麼事,小姐?」蓮兒的心情正差,臉雖然已經沒像昨天那麼腫,但依舊很癢,她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住不用手摳那些疹子,都不知道她有多難過。

    「余公子,您自個兒問她那些薔薇露和玉華花粉好不好用,不過我想不用多說,您看了也知道吧!」

    的確,蓮兒那張臉,東一片、西一片到處佈滿疹子,足以證明他送的東西有多「好用」。

    「你、你還敢來?!」驚覺仇人就在眼前,蓮兒指著餘恨知大叫。「你送來這是什麼鬼東西,把我的臉搞成這副德行,叫我以後要怎麼出去見人?」

    話畢,蓮兒「哇」一聲衝進內院大哭特哭。

    「嗚……」還她青春美麗的臉啦……

    「你傷了一位少女的心。」上官雲中輕淡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譴責,餘恨知的臉都紅起來。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如此,很抱歉送錯東西。」玉華花粉可是當今大明國最珍貴的花粉,一小匙就要兩百錢,怎麼曉得竟會害丫鬟起疹子?

    「余公子——」

    「我會再送別的禮過來,補償上官姑娘今日的損失!」

    上官雲中還來不及請餘恨知別再送禮過來,餘恨知便帶著一肚子氣走了,上官雲中只得歎氣。

    真是個沒耐心的草包。

    三天後,餘恨知又差總管送禮過來,這回不送粉了,改送布,而且是送女葛布。

    「這是少爺的心意,請上官姑娘無論如何一定要收下,算是向您賠罪。」有了前一次被拒絕的經驗,這回總管說話客氣許多,就怕上官雲中當面退禮。

    總管沒猜錯,上官雲中是打算當面退回賠禮,只不過她天生好奇心重,一瞧見新奇事物便會一頭栽進去,很容易忘了還有旁人。

    這回總算不再送錯東西,老——少爺可真是用心良苦。

    悄悄走出水雲齋的大門,總管不待上官雲中招呼即趕回余府跟主子覆命,拍胸脯向餘恨知保證,上官雲中很喜歡他這回送的禮,一切搞定。

    總管的說法,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不是因為上官雲中喜歡餘恨知送來的禮物,而是因為這是她頭一回見到女葛布,目光自然而然給吸了去,跟個人的喜好無關。

    原來,女葛布是這種觸感啊,真有趣。

    用手指撫摸薄如蟬翼的細葛,上官雲中真的感到驚奇,俗云:「非縉紳大夫不服葛」,可見葛布有多貴重。

    上等的葛布每疋值銀三兩,長不過三丈一、二尺,次等的葛布,一尺也值銀五、六分。而餘恨知送來的女葛布,市面上卻買不到,這種廣東增城所出產的女葛布,是由當地的婦女織成,一般只用來替自己的丈夫做衣服,不對外出售,所以才有「北有姑絨,南有女葛」的說法,都是在強調這兩種衣料有多貴重,絕非尋常人家買得起的。

    上官雲中萬萬想不到,餘恨知居然為了討好她,想方設法弄了疋女葛布來。依照這疋女葛布的染色和織工來看,沒花個五十兩紋銀是買不到的。

    「蘇總管……」

    著實研究了手上的女葛布半晌,上官雲中方才想到請總管將禮攜回,但哪兒還見得著總管的人影?早回府覆命。

    每次都來這一套!

    對於餘恨知東西丟了就跑的做法,上官雲中十分不能認同,心裡打定主意下回若再見到餘恨知,一定要同他說清楚,請他別再白費心機。

    「總算好一點兒了,這藥膏還真有效,再塗一些。」蓮兒手拿著藥膏,一邊推開布簾走出店面,嘴巴還不忘嘮叨。

    「小姐,藥膏快被我塗完了,你還有沒有——這是什麼?!」瞧見櫃檯上的粉紅色布疋,蓮兒的眼睛倏地發亮,再多的抱怨都拋到九霄雲外。

    「女葛布。」上官雲中挑眉答道。

    「葛布?」蓮兒的口水都快滴下來,葛布忒貴,況且這疋布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料子透得跟清晨的露珠一樣,她見都沒見過。

    「這玩意兒很稀奇嗎?」蓮兒那雙眼睛,簡直已經離不開女葛布,巴不得立刻就將它裁了做衣裳。

    「很稀奇。」上官雲中斜睨蓮兒,不需多想就能明白蓮兒的心思,她想要布。

    「是啊是啊,看就知道……」蓮兒的雙手又是摸又是撫的,拚命糟蹋女葛布,若非它是死的不懂得逃命,不然早跳下櫃檯了。

    「你真那麼想要這疋布的話,就給你吧!反正本來就是補償你的。」實在受夠了蓮兒貪婪的嘴臉,上官雲中乾脆賞蓮兒一個痛快,讓她爽到死。

    「謝謝小姐!」主子都點頭了,蓮兒理所當然地抄起女葛布便衝到內院,快快樂樂裁衣去。

    竟然有這種丫鬟。

    上官雲中哭笑不得,只能暗自抱怨親娘留給她的負擔太重了,害她小姐丫鬟都分不清。

    既然下人不肯幫忙,上官雲中只得多擔待點兒,一個人幹活兒。只見她一會兒裁綾子,一會兒掃紙,一會兒托綾,雙手異常忙碌。

    廂房裡頭的蓮兒也忙得很,只是她忙是為自己,對鋪子一點貢獻也沒有,只會白耗食糧。

    蓮兒在房裡又是剪布,又是干針線活,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匆忙間也讓她趕出一件便服來,這會兒已經拿在手上向上官雲中炫耀。

    「小姐,你瞧!」蓮兒將手中的粉色便服舉得高高的,就怕上官雲中看不見。「這件袍子是不是做得很漂亮?你也幫我看看嘛!」

    蓮兒毫不害臊地硬要上官雲中讚美她的手藝,上官雲中瞧了半天,淡淡回了一句:「你就只有嘴上的功夫行。」

    聽得蓮兒的臉都垮下來。

    「是啦!」她的嘴噘高到都可以吊豬肉。「若要論手藝,誰可以跟小姐比?任何人的手藝在你的眼裡就只有一個『差』字!」

    蓮兒這是惱羞成怒,上官雲中根本懶得理她。

    「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想到就快要有漂亮的袍子可穿,蓮兒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快樂得不得了。

    「手藝差也沒關係,只要我自個兒看得順眼就行了。」蓮兒邊哼小調,邊轉圓圈回到內院去,從頭到尾就不知道她出來幹什麼。

    腦袋空空的人真幸福,不必煩惱太多事。

    看著蓮兒的背影歎口氣,上官雲中繼續忙著托綾,用排筆將綾子刷平。

    次日,鳥語花香。

    上官雲中站在櫃檯的後面忙著掃紙,靈秀的眼睛下意識地朝門口瞄,估計餘恨知還得花多少時間才要登門造訪,讓她一次把話說清楚。

    啾啾啾啾……

    隔壁人家養的畫眉鳥,在一片寂靜中發出的鳥叫聲,煞是好聽。

    「小姐——」

    好不容易圖個清靜,但聞蓮兒淒厲的叫聲從內院一路傳到店裡來,上官雲中的耳朵都快被喊聾了。

    「又怎麼了?」上官雲中見怪不怪,倒是對鄰居比較不好意思,經常要他們受蓮兒的驚呼聲打擾。

    「我昨兒個剛做的衣服都變形了。」蓮兒慌慌張張地將用女葛布裁製成的衣服擺在上官雲中的面前,原本輕柔細緻的布料已經扭曲成一團。

    「我不過才把它泡在水裡一刻鐘,拿起來以後就變成這個樣子,好像一顆球。」縐巴巴的好噁心。

    「日曬則縐,水浸則蹙縮,女葛布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啊?!」蓮兒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所以它不能用來做常服啊!」上官雲中手指著眼前那團布,美麗的布疋已然變得扭曲不堪,蓮兒的臉也跟著變形。

    「不能拿來做常服,那我還要這布做什麼?」小姐真壞心,明知道其中的蹊蹺還不肯跟她講。「我又嫁不到有錢人家的公子,分明是戲弄我嘛!」

    蓮兒吐露完委屈後,又再一次演出老戲碼,「哇」一聲地跑回內院,哭天喊地跟老天爺訴說自個兒的不幸。

    上官雲中搖搖頭,總覺得她才是該哭的人,她娘可真是留給她一個大麻煩。

    懶得理會蓮兒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的鬧劇,上官雲中轉而將注意力放在掃紙上頭,將紙張上的灰塵仔細的掃掉,不留半顆砂粒。

    掃紙是裱畫中一道相當重要的手續,做為綾子上層的鑲料,必須將附著在宣紙表面的砂粒掃乾淨,避免在軋光的時候,因為壓力而使得未清除乾淨的砂粒將字畫割裂,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所以即使沒客人上門,上官雲中還是很努力地將架子上的宣紙,一張一張拿出來掃乾淨,就當是事前準備工作。

    「上官姑娘。」

    偏偏有人不解風情,總愛挑她專心幹活兒的時候上門,真想建議他和蓮兒湊成一對算了。

    「余公子。」上官雲中放下手中的排筆,面帶微笑地看著餘恨知朝她走近,該來的總是會來,乾脆趁這個機會說清楚,大家也省得麻煩。

    「我聽總管回報,你對於在下這次送的禮非常滿意,讚不絕口。」最後這四個字是他自個兒加的,用以嘉獎自己的聰明。

    「你是指女葛布?」上官雲中不懂他們主僕兩人為何老是這麼自以為是,甚至扭曲別人的話。

    餘恨知不確定地點點頭,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滿意,倒有幾分不耐煩。

    「就在你面前,你自個兒看看。」她是不耐煩,誰要他一天到晚送禮來,吵得她不得安寧。

    「在哪兒?」餘恨知四下尋找他昨日差人送來的女葛布,卻怎麼也找不著。

    「你面前那粒圓球就是。」上官雲中提醒他,別只顧著看遠不看近,他引以為傲的女葛布早已化身為一團死布,躺在他面前哀嚎。

    餘恨知左看那團布像球,右看那團布還是像球,只不過這球是透明的,顏色還挺面熟。

    「難道這是……」他指著布團一臉疑惑地看著上官雲中,只見她點點頭,要他默哀。

    「就是你送的女葛布。」死狀夠淒慘吧!「我將它送給丫鬟做衣服,下水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你問我對你送的禮是否滿意,這就是我的答案。」完全不合用,浪費。

    「女葛布本來就不能做為常服。」被她這麼—激,餘恨知又免不了臉紅,三兩下就敗陣。

    「那就沒有意義了。」她是裱畫店的女當家,要幹活兒的,不能穿來幹活的衣服做了也是白做,只會白佔衣櫃的位子而已。

    「我……」該死,怎麼會弄巧成拙?

    「請你以後不要再送禮了,余公子。」她乘機說清楚。「你再送什麼禮過來都沒有用,我不會賣『雲中書』,也不會讓你看『雲中書』,你再耗下去只是浪費時間,對彼此都沒好處。」

    「是我沒想清楚送錯東西,對不起。但我是真的很有誠意想收藏『雲中書』,不會這麼容易死心。」儘管上官雲中已經把話挑明,餘恨知仍舊不放棄,非要繼續糾纏不可。

    「隨便你。」這些藏書家就是這麼討人厭,有理都說不清,非要人翻臉不可。

    翻臉不打緊,只要能順利購得雲中書,上山下海他都肯,況且只是死守小小的水雲齋呢?

    餘恨知打定了主意扮劉備,來個三顧茅廬都不止,定要求得雲中書才罷休。

    上官雲中則是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不理餘恨知,管他怎麼努力,怎麼努力她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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