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龍撼心 第七章
    銀色的月光,宛如灑在姜餅屋上的糖霜,灑滿了整個大地。

    午夜時分,所有人都已經入睡,只有小偷和過夜生活的人才在活動。

    夜,很沉,月光卻很活躍。

    活躍的月光,照射在洋樓的落地窗,反映出長廊上行走的人影,他正踩著輕盈的腳步,在某個房間前面停下。

    他猶疑了一會兒,但是沒有敲門。他握著門把的手顯得那麼沒自信,甚至帶點焦躁,但他還是推門進去了,右手插在褲袋,居高臨下地俯看床上睡沉了的可人兒。

    月光在這時變成了舞台上的水銀燈,將床上的身影照射得如夢似幻,恍如童話中的睡美人,他看得都醉了。

    「唔。」只是睡美人似乎還睡不慣柔軟的床鋪,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體翻來覆去。

    藍慕唐彎下腰,將溜至岳秋珊腰際的棉被拉回到原來的位置,免得她著涼。

    「……不必了,不必買退燒藥了,我沒發燒……」她不知道夢到什麼,小嘴喃喃自語,藍慕唐的心臟瞬間縮緊,她一定是夢見那個時候。

    他找把椅子拉到她的床邊坐下,此情此景,彷彿又回到幾個月前,他們還稱兄道弟的時候。

    她後侮了嗎?

    伸手輕撫她柔嫩的嘴唇,藍慕唐試著猜測她心裡的想法。

    如果她沒有後悔的話,那麼,她此刻腦子裡面到底在想什麼?也和他一樣睡不著覺,或是沉入更深的夢境?

    答案顯然是後者。

    這一瞬間,藍慕唐真羨慕她能睡得著覺,她似乎比他更懂得隨遇而安,是因為出身的關係嗎?

    再次將視線調回到她臉上,藍慕唐簡直不敢相信,她和幾個月前的岳秋珊是同一個人,相差太多了。

    他不確定自己比較喜歡現在的岳秋珊,還是以前的岳秋珊,但他知道,他時常為現在的岳秋珊感到困擾,兩人時常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吵架,他並不喜歡如此。

    輕輕歎口氣,把手收回來。在收回手的瞬間,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驚人的疑問——他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這如同晴天霹靂的發現,讓他的手當場停在半空中,臉上轉換成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低頭看她的睡臉,她看起來是那麼安詳,彷彿所有憤怒和爭吵都困擾不了她,她只負責挑起戰火,剩下的一切都交給他承擔,誰教他活該要愛上她——

    不可能,他不可能愛上她,絕不可能!

    藍慕唐像只受到驚嚇的小貓,拚命往後退,就怕被這個有如巨炮的事實擊倒。

    這只是一場遊戲,她只是他的遊戲夥伴,如此而已。

    他不會為任何女人放棄他的自由,他的心始終是他自己的,絕對不會交給別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一時情緒作怪,一定是如此!

    匆匆逃離岳秋珊的房間,藍慕唐打死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岳秋珊,除非又發生了哪件事引爆,否則他永遠不會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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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壞透了。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不斷掉落的樹葉,一二三……那數也數不完的落葉,就像岳秋珊的心情,永遠也沒有停止憂鬱的時候。

    ……唉!

    轉身離開窗邊,岳秋珊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不會一冷戰就到冬天了吧?

    她和藍慕唐的冷戰已經持續許久,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已經一個月。這一個月,時序從帶有涼意的秋天轉為寒冷的深秋,如果他們再繼續冷戰下去,大概要拖到聖誕節過後,她真的不確定自己能熬到那個時候。

    有一瞬間岳秋珊考慮主動離開,再這樣下去也是折磨,然而當她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藍慕唐,心都痛了。就算他們互相避不見面,就算他們有再多的誤解,至少還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她若離開,就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曾經有過共同歡樂歲月的陌生人,她不要變成這樣!

    「我真是個膽小鬼。」兩手掩面歎息,岳秋珊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誰來給她意見?

    啊,對了!她可以去找葛依依談談,她跟慕唐熟,為人又開朗親切,說不定能給她意見。

    下定決心,岳秋珊跑回樓上房間翻出葛依依留給她的地址,她住的地方離此處不遠,同在法租界。她隨便換上一件洋裝,挑了一雙高跟鞋後,隨手拿起手拿包便衝下樓打電話叫出租車,十分鐘後出租車已經停在鐵門邊,她用跑的跑出大門,跳上出租車。

    不過是幾條街的距離,岳秋珊很快就到達葛依依家,伸手按下她家的電鈴。

    叮咚叮咚!

    在等待應門的同時,她才想起自己應該先打電話通知,幸好葛依依在家。

    幫她開門的是傅家的姆媽,操著一口極好聽的京片子,說葛依依正在客廳的一角作畫,她可能得自個兒到那個地方找她。

    岳秋珊回說沒問題,在姆媽的指引下,找到了一臉苦惱的葛依依,她似乎為了什麼事情而困擾,眉頭全糾在一塊兒。

    「依依。」她不怎麼好意思地呼叫葛依依,她好像打擾到她。

    「小珊,是你啊!」葛依依很意外看見岳秋珊,但並未放下畫筆,眼睛依舊盯著畫架上的畫,越看越不滿意。

    「你在幹什麼?」岳秋珊十分好奇葛依依的舉動,她右手拿著炭筆,左手支住下巴,看起來就像一個畫家。

    「我在畫畫。」她放下手歎氣。「我想畫正在抽煙的女士,但怎麼樣都畫不好,總覺得怪怪的。」

    「會很怪嗎?」岳秋珊走到畫架後面,拉長脖子看。「我覺得不會啊,畫得很好呢!」就她這個完全沒拿過畫筆的人來看,簡直是棒透了,她連一條直線都畫不出來。

    「不不不,一點都不好。」葛依依越看越心煩,最後索性撕掉畫紙。「我一定要畫出一張完美的月份牌,讓爾宣承認我的實力,讓我回廣告公司上班!」

    說起來真不公平,自從兩年多前她突發奇想,把畢卡索大師的元素加入月份牌不被認同之後,就被打入地獄,至今還無法翻身。

    「你還想回公司上班啊,真了不起。」看見葛依依這般充滿了豪情壯志,岳秋珊感到十分羞愧,她才不過養尊處優了幾個月,就已經完全忘了勞動的滋味,她卻還是野心勃勃。

    「當然,這是我的夢想。」成為月份牌大師。「沒完成夢想之前,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對了,你為什麼來找我?」扯了一堆有的沒有的,葛依依這才想起正事。

    「呃,我……」冷不防被問起這個問題,有事相求的岳秋珊反倒不好意思開口。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吞吞吐吐。」葛依依鼓勵岳秋珊。「我相信你不是特地來看我作畫的,一定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對不對?」

    「我、我想請教你有關我和慕唐的問題。」岳秋珊承認她是有事找她談。「我想你也聽說了,我們最近正在冷戰,我想請問你,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們和好的方法?」

    她不想再冷戰下去,想再跟藍慕唐有說有笑,但光靠她一個人沒辦法做到,只好前來搬救兵。

    又是冷戰。

    這似乎已成為夫妻間的宿命,他們雖然不是夫妻,不過也差不多了,只要慕唐肯撤下心防,便能更進一步。

    「我聽說你和季雲龍交往,有這回事嗎?」葛依依是很想幫忙,但同時也很怕幫倒忙,害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糟。

    「沒這回事。」岳秋珊聞言連忙搖頭。「我根本沒有和他交往,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我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

    「慕唐知道這件事嗎?」她對季雲龍沒意思……

    「他說要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他不想管。」她難忘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是那麼輕佻不在乎。

    「不想管還吃個什麼鬼醋啊,男人!」對於藍慕唐的說法,葛依依嗤之以鼻,認為他故做瀟灑。

    「他沒有吃醋。」真正吃醋的人是她,她好羨慕他這麼悠閒自在。

    「醋罈子都打翻了,還說沒吃醋?」騙鬼。「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愛你,不想這麼快放棄自由,才會跟你說這些鬼話,其實他內心非常在乎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相信她就對了。

    「可是他說我只是他的遊戲夥伴。」岳秋珊很想相信葛依依的話,但她害怕一旦信了,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是哦!只是遊戲夥伴就可以又親又抱,萬一成了遊戲的奴隸,不就得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聽他在扯!」她最恨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調,完全是用來拐女人的,她才不上當。

    「依依……」岳鈥珊聞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因為她正是葛依依口中的笨蛋,自願沉淪的傢伙。

    「呃,我不是在說你啦!」真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你不要太介意慕唐說的話,他只是還在掙扎,等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一切都會海闊天空,變得明朗,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愛情這玩意兒,本來就沒個準兒。遇見對的人做對的事,是幸福。遇見錯的人做對的事,苦甜參半。遇見錯的人做錯的事,那是人生的大不幸。遇見對的人做錯的事,結局就很難說,時常得靠運氣。

    「是這樣嗎?」岳秋珊的運氣如何很難說,至少她現在還在藍慕唐身邊。

    「好啦!你就不要一直再愁眉苦臉了,虧你長得這麼漂亮。」葛依依突發奇想。「這樣好了,你來當我的模特兒,協助我畫月份牌。」這才是有意義的事。

    「當你的模特兒?」岳秋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不行,我不會擺姿勢……」

    「很簡單的。」葛依依說服她。「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去做,我要你的手往東,你就往東,要你的腳往西,你就往西,OK?」

    「可是我——」

    「拜託啦!」葛依依雙手合十請求她。「我一定要畫出一張令爾宣刮目相看的月份牌,拜託你幫我。」

    葛依依誠心請求,岳秋珊看樣子也不好拒絕,只得點頭。

    「好吧,我就試試看。」她沒當過模特兒,玩玩看也好。

    「謝謝!」葛依依好高興,終於找到一個人「自願」當她的模特兒,並且是個大美人。

    「我要畫的是抽煙的仕女……哪,這是煙斗,你先拿好。」葛依依將一支長長的煙斗拿給岳秋珊,她滿懷敬畏的接下煙斗,將它拿在手上翻來翻去。

    「最近好像常常看到女性抽煙。」她想起那些手夾著香煙的女人,她們經常出入公眾場合,表情極有自信。

    「這是一種流行。」葛依依聳肩。「抽煙的滋味其實沒那麼好,但是大家都喜歡趕時髦,抽煙的人自然就多了。」

    「你怎麼知道煙草的味道不好?」岳秋珊好奇的問葛依依,只見葛依依像做賊一樣地把她拉到旁邊,比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噓,不要這麼大聲啦!」她拉長了脖子看姆媽有沒有在偷聽。「想也知道我試過啊,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你試過?!」

    「噓,別吵!」葛依依趕緊摀住岳秋珊的嘴巴,她會被她害死。

    「爾宣最討厭女人抽煙,萬一被他知道我偷偷試過,一定會被他丟到黃浦江,變成孤魂野鬼。」說這話的同時,葛依依學幽靈飄來蕩去,岳秋珊幾乎快笑撐肚皮。

    「慕唐也討厭女人抽煙。」這似乎是他們這一掛的共同喜惡,五個人都一樣。

    「所以我才說他們是大男人。」葛依依冷哼。「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另一半就不能做,完全是雙重標準。」

    「可是你不也說抽煙不好?」雖然是雙重標準,但若自己也認同那個標準,那就無所謂了吧!

    「是不好,反正我不喜歡。」葛依依也不曉得要怎麼解釋。「但喜歡或不喜歡,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認定,不該由他們發號施令,這才是男女平等的真正意義。」

    葛依依是個有思想的人,雖然有時會衝過頭,但每一句話都說得極有道理,讓岳秋珊也開始思考起男女平等的真諦。

    「說好要畫月份牌,怎麼上起女權課來?」察覺自己又衝過頭,葛依依格格笑。「你趕快到那張椅子上坐好,我們開始畫畫。」

    葛依依指著客廳角落那張單人沙發,她有許多偉大作品都靠它完成,其中包含了傅老爺子的個人月份牌。

    「先說好,我不會擺姿勢。」岳秋珊拿著長長的煙斗坐下,怎麼看它都像燙手山芋。

    「你只要把煙斗擺在嘴邊就行了。」葛依依教她擺姿勢。「這年頭很少有人叼著煙斗抽煙,但為了畫面好看,只好請你忍耐一點,以後會補償你。」

    「你要怎麼補償我?」被葛依依開朗的笑容感染,岳秋珊也跟著大膽開起玩笑。

    「請你吃冰淇淋。」葛依依笑呵呵,岳秋珊好失望。

    「什麼嘛,只有冰淇淋!」她不幹。

    「還不夠啊!」她可真貪心。「不然我請慕唐半夜偷偷爬上你的床,這就夠補償了吧?」他們的關係人盡皆知,但就是還沒有走到這一步,說穿了還真是有點可惜。

    「依依!」岳秋珊的臉都紅了,她說話好大膽。

    「是你自己說冰淇淋不夠的。」葛依依笑得忒大聲,岳秋珊的臉忒紅,但覺得好快樂。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閨中密友」,可惜她們到現在才成為朋友。

    「好了,我要正經畫了。」葛依依乾咳了兩聲,正式拿起鉛筆。「等著我將你畫成絕世大美人……」

    接下來就看見葛依依不時地往岳秋珊的方向跑,一會見幫她調整手的角度,一會兒教她煙斗該怎麼拿才像在抽煙,岳秋珊虛心受教。

    「你等一下,我去看依依有沒有在畫畫,她最近又鬧著要回公司——」

    正當她們好不容易進入狀況,傅爾宣卻突然闖進她們作畫的地方,身後還跟著藍慕唐。

    岳秋珊完全沒想到藍慕唐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一時間愣住,所有動作,思緒都僵在半空中,無法反應。

    同樣地,藍慕唐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並且手拿著煙斗,抽他最恨的香煙!

    「怎麼回事?」不明就裡的葛依依從畫架後探頭,不期然瞧見藍慕唐臉上的表情,馬上知道大禍臨頭。

    「你誤會了,慕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而藍慕唐似乎沒有聽見葛依依的說明,眼睛仍直直盯住岳秋珊手上的煙斗,一副山雨欲來之勢。

    「小珊沒有抽煙,慕唐!」葛依依著急地解釋。「她只是在當我的模特兒,慕唐!」

    葛依依最後這一句解釋,並沒有完全送進藍慕唐耳裡,只見他狠狠瞪了岳秋珊一眼,便忿忿轉身離去,葛依依解釋再多也沒有用。

    「小珊,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趕快去追啊!」葛依依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這回可真是幫了倒忙了。

    「好……好。」岳秋珊匆匆丟下煙斗,從單人沙發上爬起來,尾隨藍慕唐離去。

    「你要害我損失多少個朋友才甘心?」兩人走後,傅爾宣無力地看著葛依依,發誓總有一天會被她害到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葛依依兩手一攤,表示這次不是她的問題,是藍慕唐的問題,這只能靠他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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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唐!慕唐!」

    岳秋珊緊跟在藍慕唐後面呼喊,藍慕唐的腳步特快,停都沒停。

    「我沒有抽菸!」她亦步亦趨拚命想跟他解釋,但他充耳不聞,逕自走他的。

    「我真的沒有抽煙!」她尾隨著他進到洋樓客廳。「依依只是需要一個模特兒,剛好我就在那裡,只是如此而已。」

    岳秋珊拼了命的解釋,但藍慕唐沒有絲毫反應,仍舊背對著她。

    「我沒有說謊,為何你不相信我?」岳秋珊覺得很無力,他完全不理她,「我真的沒有抽煙。」她只是拿煙斗做做樣子,連火都沒點著,他應該看得出來。

    藍慕唐知道她沒有說謊,現場沒有煙草點燃的味道,她只是做做樣子。他之昕以會如此生氣,並不是因為她抽煙,而是因為她逼得他終於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感情——他已經愛上她。

    沒錯,他真的愛上她了!

    之前他可以將不合理的情緒、暴怒的脾氣,統統推給季雲龍。但今天發生的事最尋常不過,根本只是一件小事,他卻如此在意。

    在意,就代表不自由。

    在意,就代表他認輸——輸給自己永不受束縛的誓言。

    他不想安定,不想為情所苦。他親眼看見好友是怎麼為感情而痛苦,並祈禱相同的痛楚不要落到他身上,怎知千算計、萬算計,他還是栽了,栽在自己架構出來的愚蠢遊戲之中!

    「慕唐。」岳秋珊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他這個樣子好可怕,一點都不像他。

    他已經像個傻瓜一樣,落入愛情的陷阱,這個女人還在囉哩叭唆吠些什麼,就不能給他片刻安靜?

    「慕唐我——」

    「……滾。」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狀況,她已經把他變成十足的大傻瓜,再也不復昔日的藍慕唐。

    「啊?」她不確定自己聽見他說這個字,因此而愣住。

    「我說遊戲結束了,你可以滾了。」這次他把話說得很明白,岳秋珊完全聽懂。

    「你說什麼?遊戲……結束了?」她是聽懂了,卻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可是在趕她走?

    「你可以走了,小珊。」他確實在趕她。「當初我和你約定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經做到,你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可是——」

    「當初我們是不是約好了,要幫你大變身,帶你進入上流社會?」

    這的確是他們當初講好的條件,但……

    「我是不是幫你請了許多老師,教會你如何打扮,如何應對進退,這些你都無法否認吧?」

    他是幫她請了許多老師,他甚至還親自教她跳舞,幫她揉腳趾頭,她還以為自己是辛德瑞拉,穿上了王子給她的玻璃鞋,結果一切都是夢幻。

    「我無法否認這一切,也非常感謝你。」花了這麼多錢幫她建築這個夢幻,他果然是搞建築的,連夢都可以築出來。

    「那麼,你應該不會有遺憾。」他自私地為她下定論。「再好玩的遊戲都有結束的一天,現在就是遊戲結束的時候,你走吧!」離開他的心房,遠離他的視線,還給他瀟灑自我的藍慕唐。

    「我知道遊戲總有結束的時候。」她沒那麼厚臉皮。「但是——」

    「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的,小珊。」他無情地打斷她的話。「你和我並沒有任何關係。」

    你和我並沒有任何關係!

    就是這一句話,打破岳秋珊所有希望,像冬天清晨裡最寒冷的江水,一頭將她潑醒,讓她徹底覺悟。

    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再多的親吻、再多的擁抱,在他的眼裡都只是遊戲,不值得回顧。

    如果話能傷人,她已經遍體鱗傷。他雖然沒有拿著刀子割她,但他的話比任何利刃都更加教她痛不欲生。

    她真是個大傻瓜。

    她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只是他遊戲的道具,表演結束了本來就該拆掉丟棄,她有什麼好說的,誰要她當初犯賤,說願意參加他的遊戲?

    「我知道了,我馬上走。」只是,好痛啊!當初她只是想再繼續看他,想待在他身邊才會點頭,結果讓自己變成一個傻瓜。

    「你不必急著走,等明天也可以。」該死,他在說什麼?他說得好像是一個無情的丈夫在趕走妻子似的,但天曉得,他真的覺得好心慌。

    「謝謝你,但我想立刻離開。」她沒把握自己會不會放聲大哭,或者哭著求他讓她留下來,她想保有自尊。

    「隨便你。」他握緊拳頭,不願轉身看她,怕看見她眼底的脆弱又心軟,如此一來他們會沒完沒了,最好是快刀斬亂麻,斷得越乾淨越好。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我上樓去收拾行李了。」正巧她也有此意,想盡快離開這棟美輪美奐的洋樓,結束這一場不真實的夢幻。

    「……再見。」他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也是最後一次面對面,他卻沒有勇氣轉頭看她。

    「我想你不會想再見到我。」岳秋珊淒楚一笑,紅著眼眶上樓,藍慕唐始終握拳握得緊緊的,無力轉身。

    結果岳秋珊除了藍慕唐送她的那個跳舞別針,什麼也沒帶走,她甚至換回了原來的衣服。

    就如同辛德瑞拉,午夜的鐘聲一過,便會現出原形。

    孤獨地走出藍公館的大門,她還等不到鐘聲,就已經現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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