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綺羅 第六章
    自從他在牢獄中和桑褲羅一別,至今已過了十數日。在這十幾天之中,章旭曦什麼事也不能想,腦中裝滿了她的倩影。

    唉,承認吧,你老早喜歡上她了。從見面的第一眼起就念念不忘,只是該死的自尊心太強,又太看不起女人,才會三番兩次的找碴,甚至把人家的好意給推到天邊去。

    章旭曦這會兒總算肯正視自己矛盾的心情,可惜為時已晚,桑統羅早已下定決心不理他,把他成堆的問候函都給退回來。

    今日,他頂著一張尚未完全消腫的臉走上大街,原因無他,僅僅只是因為太悶,少了桑統羅這個對手,章旭曦突然間像一顆洩了氣的皮球,完全提不起勁兒。

    意興闌珊地晃啊晃,章旭曦原本打算一路晃回到鳳劉公路,未料卻眼尖地瞧見一個讓他感興趣的人。

    「桑兄!」

    他機警地叫住十尺外匆匆行走的桑致中,桑致中反射性地回頭,一看到叫住他的人是章旭曦,馬上腳底抹油,就要落跑。

    「等一等,桑兄。」

    到底章旭曦人高馬大手長腳長,一晃眼的功夫就追上桑致中。桑致中只得僵著脖子回頭,痛苦地微笑。

    「章兄。」他祈求他不是來報仇的,憑他的本事,他可無法應付。「桑兄,小弟想跟你垂詢有關——」

    「如果你是要跟我討論有關於案件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頭很痛……」一提到「有關」兩個字,桑致中馬上捧著頭哀嚎起來。

    「你誤會了,桑兄!」白癡才會問他那些事。「在下想請教的是有關於令妹的事。」

    章旭曦這一句話,立刻有如上好的止痛藥,有效地止住桑致中的頭痛。

    「綺羅?」仔細聽明白後,他又開始頭痛。

    「綺羅做的事跟我無關,我回家睡覺。」說著說著,桑致中又想溜,可還是被章旭曦阻止。

    「別緊張,桑兄。」章旭曦勾住桑致中的肩膀,不讓他逃。「我只是想跟你打聽一些綺羅姑娘的事,其餘的話我不會多問。」問了也是白問。

    「是嗎?」桑致中一聽沒有危險,忙放下心。「你想知道些什麼事,太難的我不知道……」

    「不難,一點都不難。」章旭曦笑著打斷他。「在下只想知道一些瑣碎的事,比如說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喝哪一季收成的茶,諸如此類的問題。」

    「哦,那我想想看……」桑致中很為難,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的要求。

    「這樣吧,桑兄,小弟請你喝酒。」趁桑致中猶豫之際,章旭曦祭出法寶。

    「之前一連前往貴府打擾了好幾次,都忘了送禮,就讓小弟有這個機會彌補之前的過失如何?」

    章旭曦早聽人提過桑致中最愛喝酒,遂用他怎麼也拒絕不了的誘惑釣他。

    桑致中一聽有酒喝,果然上鉤,尤其章旭曦又極盡能事地叫了一些如金華、珍珠、景芝高燒這些高價的美酒,更是讓桑致中大呼痛快,幾杯黃酒下肚之後什麼都吐出來了。

    「章兄怎麼突然想問我妹妹的事?」桑致中打了個酒嗝,不甚穩健的談吐,明顯已有幾分醉意。

    「純粹好奇罷了。」見桑致中快不行了,章旭曦趕忙又往他的杯中斟酒。「令妹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擅於口舌的人,對於這樣難得一見的佳人,我自然會特別留意。」

    「這倒是。」桑致中拿起酒杯又乾了一杯。「綺羅真的很聰明,我一直弄不清她那顆腦袋是怎麼長的?為什麼連案件這麼複雜的事,她都能想透。」

    忙著喝酒的桑致中,一點都沒發現自己正透露出天大的秘密,只是拚命往杯子裡倒酒。

    章旭曦見狀搖頭,像桑致中這種個性,萬一落在有心人士的手裡,他妹妹豈不完蛋?

    不知不覺中,章旭曦居然在為桑綺羅的安危擔心,等他發現自己腦中的思緒,不禁愣住。

    老天,他真的喜歡上她了!

    章旭曦連忙拿起酒壺,也為自己倒了一杯,一方面哀悼,一方面慶幸地一飲而盡。

    他哀悼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歡上敵人。慶幸的是,這個敵人有膽量、有學識,她甚至敢當著一屋子男人的面,說朱子的壞話。哈哈哈!

    他在心裡狂笑,笑老天的安排,讓他有幸遇見這麼一位奇女子,只不過這個奇女子對他不屑一顧,他得想辦法扭轉劣勢才行。「綺羅姑娘打小就是這麼聰明以及能言善道嗎?」章旭曦趁著桑致中話匣子大開的時候問。

    扭轉劣勢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更深人地瞭解她。而且他也必須弄清楚,在獄中那股不合理的熟悉感是打哪來的。

    「咦?」桑致中睜著醉眼努力回想。「呃……經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又倒了一杯。「綺羅小的時候其實表現平平,好多爹要她背的詩句她都記不起來,至於能言善道那就更不用說了,她小的時候還犯口吃的毛病呢!」經常一句話都得說上好久,等得他和爹大喊救命。

    「真的?」章旭曦聞言十分錯愕,沒想到她也有這般尷尬的童年。「那……那後來她是怎麼變成今日的模樣?」章旭曦再問。

    「努力再努力嘍。」桑致中聳肩。「詳細的過程我不清楚,我只記得當時她為改正口吃的毛病,每天一大早起床從最簡單的發音練起,有時還會練到咬到舌頭流血,我和爹看得心疼,都叫她不要練了,可她還是堅持繼續練下去。」

    這的確很像她的作風,單看她和他纏鬥的勁兒,固執可見一斑。章旭曦搖頭。

    「然後,就是讀書了。」桑致中又說。「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兒來的興致,經常一看書就是一個下午,而且讀的都是一些深奧的判例,我想我一輩子也看不完她看的那些書。」還是玩樂比較輕鬆。

    桑致中往事雖說了一籮筐,可始終沒有提到章旭曦想知道的事,那就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患有口吃的小女孩,會有如此巨大的決心和耐力?是什麼改變了她的想法?在這之前,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誰能料得到日後她竟然會成為如此足智多謀的女訟師?

    章旭曦只覺得不可思議,這個時候桑致中卻又說了。

    「仔細想起來,這些事都是在那天之後發生的。」桑致中一直打酒嗝,一副快要倒下的樣子。「出門前綺羅還好好的,正常的很。可等她傍晚回家,整個人卻變了個樣,吞吞吐吐地告訴爹說她要努力用功唸書,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惡,他快吐了。

    「桑兄說的那天是指?」桑致中說得含含糊糊,章旭曦根本聽不懂,只好問他。

    「就是『廣順廟會』的時候嘛!」桑致中整個人都快趴在桌子上了。「每年的三月十九,廣順廟不都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廟會嗎?那時候綺羅也去了那裡看熱鬧,回來後就變得怪怪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她好像是八歲。」

    桑致中這一連串回想,恍若巨大的漩渦,將時間轉回到許多年以前,也勾起了章旭曦的記憶——

    時間是十三年前,當時他十二歲,正是金陵人口中的智多星小天才,是未來訟壇的新希望,他的雙親都非常以他為榮。

    至於他本人也非常驕傲,因為他不但有英俊的外表,更擁有與外表匹配的內涵,因此得意非凡。

    廣順廟會的這一天,他也來到此。一踏人廟門口,只見人潮洶湧,堵得水洩不通,即使那個時候他已經長得很高大了,仍然差點擠不進人群。

    不過,最後他還是擠進去了。

    一擠進人牆圍成的小圈子,映人眼簾的是一道道有趣的猜謎遊戲,不消說他也跟人舉手猜中了幾題,引來一陣驚歎。

    他很得意,因為他猜中的題目都很難,眾人莫不為他的聰明才智折服,只有一個小女孩有別的意見。

    「我、我覺得、我覺得他、他最後一、一題答、答錯了。」小女孩瞠著一雙圓大的眼睛,困難地說出她的看法,引來他最強烈的反彈。他還記得,當時他用睥睨的眼神、不屑的口氣反問她怎麼個錯法;小女孩一連喘了好幾口氣,結結巴巴地解釋一些教人聽也聽不懂的道理,最後終於惹毛了他。

    「你一個沒念過幾本書的小姑娘,跟人猜什麼謎?我一個堂堂未來的大訟師,還會弄錯答案嗎?我看你啊,還是先回家多念幾本書,充實了知識再來。還有啊,你那結結巴巴的習慣最好改掉,免得別人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多添笑話!」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他說完這些話時,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小女孩滿臉通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顫抖不已,他立刻明白,自己這番話說得太過分了。

    他想道歉,可小女孩不給他道歉的機會拔腿就跑,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難道,那個小女孩就是桑綺羅?

    章旭曦呆愣地看著醉倒在桌上的桑致中,極想搖醒他問清楚當天她有沒有哭著回家,有沒有結結巴巴地說她遇見了一個不可一世的小鬼,神氣巴拉地叫她要多唸書,口吃的習慣也要改掉?

    可惜,他沒有機會問,因為桑致中早已醉倒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嚷著。

    「好酒,再來一壺……」他還想喝。「我的酒量好……綺羅……不行……她……一碰酒……就倒……一滴……一滴都……都不行……」

    語畢,桑致中就這麼昏睡在酒肆的桌子上,直到店家要打烊了,不得已才把他搖醒,他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他應該沒說什麼吧!

    桑致中不安地想。

    還是他已經把不該說的都說光了?

    他更加驚慌地猜。

    如果他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那他妹妹會不會把他的皮扒光?

    他越想越覺得恐怖。

    完了!

    桑致中捂著臉哀嚎。

    「小姐,那個姓章的混蛋,又派人送來問候函。」

    寧靜的書房,再度傳來萍兒不耐的聲音,以及章旭曦差人送來的短箋。

    桑綺羅掉過頭看桌案上那堆得老高的信件,這些信函都是章旭曦親筆寫的問候函,有些裡頭甚至還附有短詩。

    「那個章旭曦到底想幹什麼?一天到晚差人送來這些信,又不能當飯吃!」退了又送,送了又退,弄到最後她只好收下。她家小姐不說話,她都嫌煩了,萍兒忍不住抱怨。

    「也許他真的只是想問候我吧!」桑綺羅要萍兒稍安勿躁。「你儘管把信收下,其他的事,你就別管了。」

    老實說,她也納悶章旭曦這些動作背後的意義。按理說他應該很討厭她才是,可表現出來的偏又是另一回事。

    「小姐,依你看,那個章旭曦該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萍兒一邊放下短箋,突然靈機一動地問桑綺羅。

    桑綺羅閱讀的動作,因萍兒這異想天開的問話而中斷,忙揚起一雙秀眼,和貼身女僕對看。

    可能嗎?章旭曦可能真如萍兒所言,喜歡上她?又如果真的像萍兒所說的那樣,那當初在牢房裡他為什麼推開她,拒絕她的好意,還說了一些羞辱人的話?

    她揚高眉,無聲地告訴她的女僕,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章大訟師打小自視甚高,從不理會他人,尤其從不理會說話結巴又念不了幾本書的女人。

    「算了,當我沒說。」萍兒輕輕地打自個兒的嘴,責怪自己失言。她一定是瘋了,才會突然有這個念頭。

    萍兒揮揮手,馬上忘了這個話題,桑綺羅卻不能不想。

    他真的喜歡她嗎?在獄中,他一再表現出對她的熟悉感,那是否表示,他已經想出她是誰,以及在哪兒見過她?

    時光的流蘇,引領追憶的人穿戴風華。

    當她還是紮著辮子,穿著短衫到處亂跑的小女孩時,根本料想不到會遇見日後對她影響最深的人。

    一個人的思念可以深廣到什麼地步呢?

    桑綺羅望著窗外歎息。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慕,是否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悄悄轉變成自個兒也控制不了的恨?

    桑綺羅她不知道。

    她還記得,「廣順廟會」那一天,當她發現自己身邊居然站著章旭曦時,那股無可抑制的悸動。

    他好高、好高。在她的眼中他一直都是高的,一直都是遙不可及的,因為她常聽爹誇他。

    爹老是說,生了一對兒女不中用。兒子是拿起書就想睡,女兒也好不了多少,而且說話還會結巴。

    爹老是歎息,說鳳劉公路章家生了個好兒子,將來注定要繼承他爹的事業大放異彩,自個兒卻後繼無人,因而不勝啼噓。

    爹老是把他們叫到面前,說鳳劉公路上的章旭曦是多麼聰明,小小年紀就能言善道,精通務類判案,叫他們要多學著點兒。

    爹說的一切,她都聽入耳裡,並且不由自主地對章旭曦心生愛慕。她一直想見他,直到那天廟會,大夥兒竊竊私語地說章旭曦也來了,她方能一償宿願。

    他真的就像爹說的那麼優秀!

    她還記得當時她的心跳得飛快。

    他長得很高大,俊秀的臉龐上掛滿了自信,而且最令人興奮的是,他就站在她身邊!

    桑綺羅回想起當時的心情,嘴角忍不住泛出笑意來。

    當他開始猜謎的時候,她的眼睛就跟所有人一樣,閃動著崇拜的光芒,直到一個她認為有問顧的答案出現。

    「我、我覺得、我覺得他、他最後一、一題答、答錯了。」

    她鼓起勇氣,當眾表達她的看法.沒想到卻惹來不客氣的批評。我、我…」

    當章旭曦惡狠狠地問她,他哪用錯時,她日能這般回答。

    「那個、你的答、答案,錯、錯。因、因為……」她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大堆,可卻沒人聽得懂,最後章旭曦終於火了。

    他辟哩啪啦地說了一堆她沒唸書的話,最後還嘲笑她連話都說不順,笑她丟臉。

    當時她紅著臉,渾身顫抖,費盡了全身力氣才沒有放聲大哭,可他傷害她的事實已造成。

    為了不成為他口中的笨蛋,她認真地唸書。為了日後能夠好好的罵他一頓,她努力矯正發音。為了有朝一日能和他當眾對決,她把該看的書全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目的就是要扳倒他。

    其實她跟他一樣好強,桑綺羅承認。

    童年時的陰影覆蓋著她,使她不斷地驅策自己,以期追上對方的腳步。只是,思念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日加深?

    桑綺羅還是不知道。

    或許時間相隔太久,好多感覺都已混亂,就連心跳也不知道為何產生了。

    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前些日子在獄中的偶然接觸,當時那急促的心跳是她的,還是他的?她沒有概念,更聽不到萍兒說話。

    「……」好煩呀,他真的喜歡她嗎?

    「小姐,有人……」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的話,她要如何回應?

    「小姐,有人求見……」

    如果她一口回絕他,自己會不會後悔?

    「小姐,有人求見!」

    又如果她告訴他,其實她注意他很久了,他會不會——

    「小姐?!」

    桑綺羅腦中的問答題,在萍兒幾乎叫破了嗓子後遏然止住,她眨眨眼看向萍兒,只見她一臉無奈。

    「小姐,有一個人等在外頭很久了,您要不要見他?」萍兒第一次看見桑綺羅發呆得這麼嚴重,猛替她擔心。

    「請他進來。」桑綺羅淡淡地一笑。真傻,人家又沒說喜歡她,她在幻想些什麼。

    萍兒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後,隨即帶求見的人人廳,她謊稱桑致中不在,由她代為理解案情,對方躊躇了一陣子,才把整件案情托出。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求助的人是一名富家公子,前些日子他因為出外遊玩,行經州的郊外,見天黑,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

    這家客棧的掌櫃相當親切,時常送茶送水,慇勤得很。他見那地方的風景優美,客棧的服務又不錯,於是便決定多住幾天。

    某日,隔壁房傳來絲竹之聲,富家公子忍不住好奇,便叫來掌櫃問個仔細。結果掌櫃告訴他說,隔壁住著王安撫史的家眷,個個貌美如花。

    富家公子當場起了邪念,想一探究竟。這時掌櫃要他附耳過去,說王安撫史正巧不在,他若有意尋歡,他可代為安排。

    富商公子不疑有他,馬上欣喜地答應。怎知他正和那些美婦玩得盡興的時候,王安撫史突然回來,他連忙躲在床下,可還是被捉到。王安撫史當場就說要送他去官府治罪,經他一番苦苦哀求,和掌櫃在一旁幫腔,王安撫史才答應饒了他,但代價是他身上所有的錢,和一紙悔過狀。

    富家公子回到家裡,越想越不甘心,因為他回程的途中恰巧遇見另一個跟他同樣落魄的公子,兩人都被同樣的手法騙了。他相信對方一定玩仙人跳,要不然不會陸續傳出類似的傳言。

    聽完了富家公子的自述,桑綺羅沉下眼來思考其中的蹊蹺。一般來說,這種案子她不會接,因為富家公子自己活該,誰叫他起了非分之心,賠錢活該。只不過按照他的說法,這不像個案,而是一連串的預謀……

    「小姐,這位公子說的那家客棧我也曾聽人提過,大家都說那兒很怪,老是有人身無分文地離開。」萍兒補充說道。

    這就是了!那間客棧一定存在著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只是缺乏證據,得靠她掀出來。

    「這位公子您請先回去,我代家兄接下這一樁案子。」桑綺羅決心揭發這其中的陰謀,嚇壞了女僕。

    待客人走後,萍兒立刻大叫。

    「小姐,您要考慮清楚啊!以前您接的那些案子,頂多只是口頭上說說,可是這樁案子不同,很有可能您得親自上陣,我看您還是不要接吧。」跟隨桑綺羅多年,萍兒十分懂得她的心思,深怕她那股莫名的正義感會害了她。

    「我知道你為我擔心,萍兒,但這案子我非接不可。」桑綺羅頑固地搖頭。「而且你說對了,這案子的確不能只是用嘴巴談,這次我要親自去查個清楚,好理清案情。」

    「不行呀,小姐。」萍兒拚命搖頭。「您剛剛沒聽那分子說了嗎?上當的都是男人,您又不是男人,就算您真的去到那間客棧也於事無補。」多增添危險罷了。

    萍兒說得有理,上當的都是男人,所以她才必須——

    「我決定女扮男裝。」

    桑綺羅這一番決定讓萍兒當場傻了眼。

    「你說的對,我若不是男的,就查不到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決定女扮男裝,把案情查清楚。」

    桑綺羅向來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她便換上萍兒為她修改好的男裝,拖著桑致中頻頻詢問假扮男人該注意些什麼,一直磨到大亮,才放她哥哥上床睡覺。

    桑綺羅萬萬沒想到,在她忙著打包行李的同一時間,鳳劉公路那頭的章旭曦,也在收拾包袱。原來是那富家公子不放心,一連找了兩個高手幫他復仇。

    原本章旭曦並不想接下這個案子,可他一想到或許可以因此扭轉桑綺羅對他的印象,頓時鬥志高昂,有興趣了起來。

    他從沒忘記桑綺羅說過的話,她肯定他的聰明才智,但厭惡他是非不分的個性。

    好吧,他改。為了得到伊人芳心,他決心痛改前非,好好闖出一番「正義」的事業讓她對他刮目相看,首先就要破了這個案子。

    懷著跟桑綺羅同樣的決心,章旭曦當場背上包袱,往富家公子所說的客棧行去。

    夏季就要過去,熾熱的空氣很快就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吹起帶著涼意的秋風。

    究竟,他們會和往常一樣對立,或是破例攜手合作,誰也不敢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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