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個王上來救人 第六章
    坐在寢室的偏廳,單剛的臉色沉厲的駭人。

    思雁死了,害死思雁的兇手,竟然又是她!

    她當真是個不祥之人,還是背後有著更大的陰謀?

    他一直以為,只要他不放她出去,就算她真是懷著陰謀而來,一隻籠中鳥,又有何能耐使詭計?

    是他太低估她了嗎?

    「王……王上,五……五公主醒了。」  

    純純大概是這一個突發事件中,唯一沒被賜死之人,因為她還必須照顧昏迷不醒的君柔。

    其他如私自放君柔出宮的侍衛的魂魄,早在君柔被救回來的那晚,隨著那支不知飄向何方的幡旗,在海上飄零。

    純純才來報,君柔便拖著孱弱的身子走出。

    「王上,思雁真的死了嗎?」

    一醒來,聽純純說思雁死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而忘了問自己是如何回來的。

    單剛嚴厲的看著她淒淒惶惶,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光一縮,狠心的一腳把她踢開。

    「思雁死了,這不是正如你的意嗎?思雁恨你、怨你,她沒有錯,錯的人是你!她只不過拿石子丟你,你就要取她性命?」

    「不,不是這樣的。」君柔茫然的搖頭。「是……是思雁要招魂,她……她要我陪她去。」

    「說得可真好聽!」瞠目睸睸,他怒暍著:「我什麼時候准許你出宮了  ?!」

    「我……」

    「你可算得真精準,知道我昨日親自出海去找尋舜宰相的下落,特地演戲給我看的嗎?」

    君柔茫然的望著他。「我……我不知道你昨日出海……」

    「你當然不會知道,但是守船的侍衛知道——他招了,說你昨日問過他,他也告訴你,昨日我有駕船出海。」單剛眼一瞇。「我真的是太低估你了,沒想到你連風向都算得精準,知道我回程時是逆風,會比平日晚回來,你掐準時間和思雁搭著竹筏出海,思雁落海,你假裝暈厥……」

    「不,不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守船的侍衛招供,我可能還會覺得你挺有心的,還願意陪思雁出海招魂,但你的計謀還是太破,思雁死了,你沒死,你以為,還會有人同情你嗎?」

    君柔茫然的搖搖頭。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她一醒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沒有去問守船的侍衛誰出海的事呀!

    「王上,我真的沒有害思雁……」她爬伏到他腳跟前。

    「可是,她卻死了,不是嗎?」他腿一抬,強勁的力道一使,惡惡實實的踢開她嬌弱的身子。

    盤旋在心頭的委屈,化成淚霧模糊了她的眸子,她看不清他俊容上的嚴厲,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絕情。

    單剛瞪看著她,她跌在地上無依的模樣,竟然還能惹他一分憐惜,她幽幽水眸裡的無助,讓他的心揪擰得緊。

    黑眸僵縮。不!他不能再為她感到一分心疼、為她多出一分憐惜,他的一分心疼、一分憐惜,換來的是一條條血淋淋的人命。

    轉身,他嚴厲的下令:「我要你去料理思雁的後事,以後,你就住在思雁住的地方,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再踏入宮裡一步!」

    說罷,他看也不看她,闊步離去。

    眼底的淚霧彙集成心酸的水滴,眨掉眼淚的同時,她看到的是他冷漠無情的背影——

        

    向來被島上居民以惡人孽種之名排斥的思雁死後,並沒有太多人關心。

    思雁死後唯一留下的,就是又讓她多背負了一條不祥之人的罪名。

    君柔淡然的想著,也許是她從小就咳疾纏身,久之,真的變成不祥之人了,要不,怎會跟她在一起的人,都會遭遇不幸?

    喟歎了一聲,也許,離開他是對的,她不在他身邊,他才不會成為下一個不幸之人——

    這麼想著,她心裡寬慰多了。

    她寧願離他遠遠地,獨自黯然思念他,也不要他死。

    舜宰相的老家,顯得有些破舊。

    一進門,君柔就察覺幾個被派來幫忙處理思雁後事的侍衛,明顯的不敢接近她。

    他們大概都怕接近她,會遭遇不幸吧!

    前幾日她提來的糕點,還擺在地上,她將糕點拿到桌上,回頭一看,侍衛全跑出去了。

    客廳的一角,思雁冰冷的屍體用一張破舊的草蓆裹著,想必他們只是想草草葬了思雁。

    蹲下身,緩緩掀開草蓆,看到思雁全身浮腫,君柔嚇得跌坐在地上。

    心緒甫定,她伸出顫抖抖的手,輕撫著思雁的臉,淚珠潛浩滾下臉龐。

    「可憐的思雁……」想到思雁一心想救回她爺爺,為了一個幡旗,枉送了性命,君柔感到無比感動和心疼。

    「思雁,你找到你爺爺了嗎?」

    熱淚滾落,如果思雁能在黃泉路上遇到舜宰相,那思雁的心願也算達成了。

    「思雁……」身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君柔回頭一看,是純純。

    「純純?」

    「五公主……」

    「純純,你怎麼來了?」君柔用手抹去了淚。

    「我來看思雁的。」看到思雁全身浮腫,純純又害怕又傷心,大哭著:「思雁……怎麼會這樣……思雁……」

    「是我不好,如果當時我緊抓著她,不讓她去撿幡旗,她就不會溺水而亡了。」君柔垂首,自責不已。

    「思雁……」

    「純純,你……你不怪我嗎?」  

    「雖然大夥兒都認定是你害了思雁,但我才不相信……」純純搖搖頭,抽搭著。「因為那日是思雁找你,不是你找思雁,而且我一直跟著你,我相信你絕對沒有去問守船的侍衛有誰出海……」

    君柔點點頭。純純的信任,讓她心頭盈滿戚激。

    「五公主,對不起……我不敢和王上說你沒有去問誰出海的事……」

    「沒關係,已經無所謂了。」

    「可是,你被王上誤會……」

    「也許我真的是……不祥之人吧!純純,你走吧,不要和我在一起,免得……受累。」君柔委婉的道。

    「不,思雁是我的朋友,我……我要……親手埋葬她。」說著,純純嚎啕痛哭。

    君柔抱著她,讓她宣洩心中的不捨。

    突然,純純想到什麼似地,跪直了身,對著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思雁說道:「思雁,五公主她真的很善良,雖然你一直恨她害了舜宰相,但是,你看看,你死了,除了我,只有五公主陪在你身邊,我相信她絕對沒有害你的意思,否則,她也不敢來這裡,也不敢摸你,對不對?」

    撫屍慟哭了好一會兒,純純又道:

    「思雁,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保佑五公主,讓她不要再被人誤會了……」

    「純純……」

    這時,外邊的侍衛朝裡頭喊著要下葬了,君柔看著思雁慘白的臉,攢著月眉。

    「純純,你有沒有辦法找到一些胭脂水粉?」

    「五公主,對不起,我過兩天再去幫你找,我現在……嗚……我好難過喔……嗚……」

    「純純,你誤會了。我要胭脂水粉,是要幫思雁上妝。」君柔凝望著眼前冰冷的慘白容顏,心疼一個黃花閨女,死的如此淒慘。「我們把思雁弄得漂漂亮亮的,讓她含笑歸土,好嗎?」

    「我馬上去找……」用力的點點頭,純純再次篤定君柔的善良。

    商請侍衛再等一等,在純純去找胭脂水粉之際,君柔打開自己的包袱,拿出一件漂亮衣裳,親自幫思雁換上。

        

    純純去了好久,直到日落才回來。

    一到客廳的角落,她就看到思雁身上換了一件漂亮的衣服。

    「五公主,這不是你的衣服嗎?思雁就算作夢也不敢想能夠穿到這麼華麗的衣服。」坐下後,純純感激的說道:「五公主,我代替思雁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大好人。」

    「別多說了,你有要到胭脂水粉嗎?」

    「我去問了好多人要,沒人肯給,最後還是遇到巧巧,她才偷拿了一些程姑娘的困脂水粉給我……咦,怎麼都沒看到侍衛呢?」

    「可能是等不及,先回去了。不過他們交代,今天一定要把思雁下葬,免得給島民添穢氣。」

    「我看他們是嫌麻煩,思雁一天不下葬,他們就得多守一天!」純純把胭脂水粉放在地上,喃喃地道:「思雁,這些胭脂水粉是巧巧給的,可真奇了,以往她連理都不想理你,現在居然還願意冒著被程姑娘打的危險,去偷這些胭脂水粉。她也說了,一定要和你說,這是她給的。」

    聽了純純說的一長串的話,君柔低首無言,她可以猜得到,巧巧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想求個心安罷了。

    可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一個小小竹筏飄在海上,就算海上無風無浪,一經飄遠,就可能回不了岸了,而且多飄個幾天幾夜,就算能幸運的沒跌入海,恐怕也會餓死、渴死……

    程姑娘讓思雁上竹筏之前,難道沒想到這一點嗎?何況那晚風浪還不算小。

    「五公主,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

    君柔內心頗為掙扎,這事她究竟該不該說?說了,會有人信嗎?

    「思雁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活著的時候,人人都討厭她,只有舜宰相疼她,她說,她要一輩子和舜宰相相依為命……」拿著裝著如玫瑰膏子一般的盒子,純純邊幫思雁塗著嘴唇邊說道。

    「可憐的思雁……」君柔幫思雁劃出兩道深色細眉。

    「思雁她很單純,懂得不多……」純純掉著眼淚,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對呀,如果沒有人數導,思雁怎麼懂得要招魂?」

    「思雁她……」

    「五公主,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我……」

    「五公主,你如果知道什麼,請你說出來。」

    「純純……」君柔攢緊娥眉,不知道這話能不能出口。

    「五公主,請你告訴我,念在我是思雁的好朋友、念在我是你的貼身僕女份上,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純純突然跪地,苦苦央求。

    「別這樣,純純,我告訴你就是……」

    扶起跪在地上的純純,君柔把那晚在竹筏上思雁告訴過她的話,一一的說給純純聽。

        

    侍衛離去前,在屋後的空地挖了一個洞,所以君柔和純純兩人合力,很快地就將思雁給簡單下葬。

    點了一炷清香,呈上一束野花,哀傷過後,兩人久久不願離去。

    「思雁,你這會兒該清楚了吧,會害你的人不是五公主,是壞心的程姑娘和巧巧。」純純悲憤的道:「我就說奇怪,以為巧巧真轉性了,原來她只是怕你的鬼魂去找她……不行,我要去和王上說這件事,讓他知道害思雁的是程姑娘,不是五公主你。」

    君柔拉住了忿忿不平的純純,搖搖頭。

    「不,別去,沒用的。思雁死了,死無對證,你就這麼去,空口無憑,王上不會信你的……」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思雁枉死,還有你被無辜冤枉。」

    「但我更不能看著你,為了我,遭受傷害。」君柔抹去臉上悲傷的淚水。「我想,程姑娘可能只是想要送我離開這個島,只是意外的牽連到思雁,我害了思雁,我不想你又受傷害。」

    「五公主,你不需要說的這麼客氣,程姑娘分明就是想害死你,她居然要拿你的魂和舜宰相的魂交換,擺明就是想置你於死地。」

    「如果真的可以,我願意。」

    「不,哪有人拿魂魄在交換的……」純純氣急的順口說著:「我就不懂,如果程姑娘真有法力,她會算不到思雁難逃這一劫嗎?而且,她也可以施法把你們救回來呀,她到底是不願,還是不會……」

    「純純,別說了。」君柔緊張的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她才鬆了一口氣。「別去得罪程姑娘,她是女巫,不是嗎?我希望你好好活著,不要再有意外了。我會守著思雁的墳,這兒,你別常來,萬一讓程姑娘知道你還跟在我身邊,我擔心你……」

    「我才不怕她!島上有很多人,也不喜歡她,她常仗勢欺人,把一些人當狗一樣對待。」

    「有這回事?王上他不知道嗎?」

    「誰敢跟王上說?惹得他一不高興,就得被砍頭。而且王上只看到島上一片祥和的景象,根本不知道很多壞事都是程姑娘一手遮天。原本我還慶幸程姑娘被趕走,這下子,她可能又會想辦法回到王上身邊去。王上把你趕走,他真是糊塗。」

    「別這麼說他……」

    「五公主,你喜歡王上吧?既然你喜歡王上,那你去把所有事情和他說清楚,也許他就會讓你回去了。」

    「他……」君柔苦澀地一笑,事情哪有可能像純純想的如此單純。

    「對了,那個守船侍衛,我聽說王上其實沒把他賜死,不過他好像被關進海牢裡。」純純氣得咬牙。「如果不是他亂指控,我想王上也不會絕情的把你趕走,我一定要去問問他,究竟為什麼要亂說話!」

    「純純,你別去,海牢在漲潮的時候,水勢來得凶急,會把你給淹沒的。」

    「五公主,你放心,我從小在海邊玩到大,哪個礁巖在哪個位置,我閉著眼都找得到。」

    「我還是不放心……如果真要問,由我去,我不想再有人因我受傷,好嗎?」

    君柔真的無法再承受有人因為她而失了性命。

    「這……」清楚五公主心中所承受的壓力,純純也不再堅持,「好吧,五公主,我答應你,我不會莽撞行事,但是,你也要小心。」

    「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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