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千金 第八章
    舂陽暖暖,康靖司比平常早起一個鐘頭,整理好服裝儀容後,不禁失神坐在客廳,陷入沉思。

    滿腦子都是令他煩躁的影像,他繃著俊臉,嗤哼一聲,決定提早到公司。

    剛打開門,邁出長腿,眼角餘光掃見一道黑影,他狐疑的回頭一瞥,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眉頭打結。

    躊躇片刻,康靖司栘步靠近如一灘水般,癱在門邊的瑞芯。「喂!」他沒好氣的喚了聲。

    她動也不動,沒有反應。

    一股不祥的念頭湧上心口,他著急的蹲下身子探向她的鼻,徐徐的氣息噴拂在他的手指上,確定她還有呼吸後,心頭莫名的緊張才稍稍解除。

    他的心狠狠揪了下,試圖推推她,意外發現她的體溫竟高得炙人。

    她發出不適的呻吟,好像隱約聽見有人叫她,卻睜不開眼、醒不過來。

    刻意忽視她緊揪的眉心,康靖司一把拉起她,強迫她甦醒。

    瑞芯腦袋昏沉沉的,渾身虛軟無力的掛在他身上,喃喃囈語道:「再讓我睡一會……」偎在他的懷中好溫暖。

    「別裝模作樣。」他寒著臉,無情的推開她,然而她的身子卻因此筆直的往後仰,毫無招架之力。

    康靖司及時扶住她,才知道她不是裝出來的,黯下眼瞳,審視著她蒼白如雪的臉龐,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殘忍。

    雖氣她楊花水性,不過卻無法對軟弱的她狠下心腸,置之不理。

    她病懨懨、毫無生氣的樣子,像易碎的玻璃娃娃般,彷彿禁不起任何碰撞。

    「好冷……」她緊緊攀住他健碩的身軀,舒服的觸感令她捨不得放開。

    她顫抖的嬌軀猶如寒風中的花朵,令人心生疼惜。

    他垂下眼,若有所思的瞅住她毫無血色的病容,心疼得緊緊將她擁在懷中,趕緊將她攔腰抱上車,送她就醫。

    前往醫院的途中,瑞芯冷得頻頻發抖,康靖司趁著紅燈的空檔,脫下西服外套蓋在她身上。

    外套上殘留的餘溫滲透到她的四肢百骸,為她驅走寒意。「靖司……」在戶外吹了一夜冷風,受了風寒,讓她的聲音沙啞得幾近無聲。

    鼻端縈繞一股清爽好聞的古龍水氣味,猶如一帖止痛劑,奇異的緩和她身體上的不適。

    他還是關心她的……瑞芯緊緊抓住外套,想藉此感受他的存在,以證實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她的眼角泌出晶瑩淚珠,無聲滑落。

    受到她眼淚的影響,他英俊的臉孔透著些許焦急與愧疚,若有似無的應了聲,暫時將所有不愉快的情緒拋諸腦後。

    「為什麼不要我?」她幽微的問,心痛得無以復加。

    「別說話了。」聽見她難受的喘息,他眉心緊蹙,斥責的語氣挾帶的是更多的憐愛。

    他加速疾駛至醫院,動用關係要醫生馬上為她診療,並站在病床旁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

    她蒼白如紙的面容,幾乎和白色床單融為一體。

    喟歎著,不讓她再繼續左右自己的心緒,說不定她還會認為他雞婆──他撇唇不悅的暗忖。

    結掉醫藥費用後,康靖司驅車至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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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射完兩瓶點滴,藥效發揮作用,讓瑞芯頭痛的症狀已稍稍舒緩。醒過來後,已是傍晚時分。

    領了藥,她枯坐在醫院候診室的塑膠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掩不住落寞。

    終究,她還是被拋棄了,她失神的回想失憶後的一切遭遇──

    沒有人關心她、體諒她,只會不斷責備她無心的過錯,鄙視她簡樸的穿著、取笑她一無是處。

    對「名牌」的愛好和辨識力出乎她的意料,但其他以前賴以維生的幫傭技能,反成了她的弱點。

    她和葛院長所描述的溫柔婉約、家事廚藝一把罩的葛瑞芯簡直判若兩人。其實她好痛恨這樣反反覆覆的情緒起伏,連悲喜都無法掌控。

    不管車禍前的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那些都已經不復存在。是否是因為太快遺忘以前所吃過的苦,所以如今老天爺要處罰她呢?

    從車禍後甦醒至今,她能體會心境的微妙變化,體內原本活潑躁動的樂觀因子,已隨著遭遇的種種挫折與不順遂而逐漸沉寂,在短時間強迫她成長。

    此時她心灰意冷、頓失所依、找不到過去的依屬感,更對未來感到茫然無助。

    她真的那麼差、那。不幸嗎?

    二十年前出生時,就被父母遺棄在孤兒院門前,注定孤單一輩子。

    既然不要她,當初又為什麼要生下她呢?讓她身不由己、孤伶伶的活在這世界上好多年。

    她的樂觀此時已一點一滴被龐大的寂寞吞噬,彷彿失去動力。過去的自己是過著怎樣的日子呢?是否也和現在同樣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瑞芯怔怔盯著置於腿上的男性西服,心口襲上一陣難以言喻的悶痛。

    好想見他,縱然可能免不了一頓冷嘲熱諷,但她就是好想見他、聽他的聲音。

    牽起苦澀的嘴角,她取笑自己愚蠢。收攏五指,以手捧面,任淚水悄悄沒入指縫,濕濡了冰冷的手心。

    她又繼續呆坐了半個鐘頭,直到空空如也的胃開始抗議,才讓她愕然驚醒,她摸摸口袋裡的財產,至少還夠吃一頓飯。

    華燈初上,街上霓虹閃爍,將夜妝點得繽紛燦爛,和她晦澀空洞的心房形成強烈對比。

    隨意在路邊攤解決晚餐後,瑞芯在繁華的台北街頭漫無目的的閒晃著,身旁玻璃櫥窗陳設的流行衣裳,總格外吸引她的目光。

    瑞芯腦子裡忽而掠過自己打扮入時的畫面,然後像流星般倏地隱沒,快得讓她抓不住一絲線索。

    那不是現在的她……眉宇間的神采不同。沒有根據,但她就是能分辨。

    她之前總一直把這種情況當做是自己的純粹想像,並末放在心上,但隨著出現頻奉的增加,她也不禁深深困惑起來。

    距離明天上班還有十幾個小時,這段空檔她要怎麼打發才好……沒有方向,就憑直覺走,累了就在便利商店前的木質長椅休息。

    幸福歡愉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眼間卻風雲色變,問題癥結出在哪裡?

    她盯著公共電話半晌,接著走進商店買電話卡,按下鮮少撥打卻牢記在心的號碼,公司、家裡、手機都試了好幾遍,卻沒有一通被接起。

    他真的狠下心不要她了……

    悲哀傷痛的情緒侵蝕她脆弱的心,她握著話筒,淚流滿面。「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小姐,你還好吧?」便利商店的店員透過玻璃門看見她淒楚的愁容,忍不住出來關切。

    瑞芯咬著唇、搖搖頭,默默擱回話筒,黯然離開。

    她好想見他,想弄清楚前因後果,就算被判出局,也要清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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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靖司下班後到健身房鍛煉完身體,接著又到酒吧喝了幾杯酒,卻始終平息不了內心無名的騷動。

    縱有女人向他拋媚眼、邀他共飲,皆被他冷漠拒絕。

    排遣不了心中莫名的空虛,他步出酒吧,打算駕著心愛的名車一路狂飄與風競速,任呼嘯的風灌進微敞的車窗,稍稍藉此提振精神。

    一見到他頎長的身影由遠至近,久候他多時的瑞芯,心跳也越來越急促。

    「嗨。」她強迫自己扯開僵硬的笑靨,盡量心平氣和的向他打招呼。

    在他回來之前,她喝了幾瓶啤酒壯膽,此時似乎發揮了一點功效。頭有一點昏沉,意識有些迷濛,並不太能明確的控制自己的行為。

    康靖司覷著她,沉吟半晌才開口:「你的東西我全扔了。」甚至,還發現好幾條男人的領帶……

    包括送她的白金卡也一併停掉了,沒有一個男人在目睹自己的女人投入別人懷抱後,還能無動於衷的供給她一切……卻唯獨……付出的情意難以回收。

    「嗯。」瑞芯頷首,笑弧不再完美。

    說不心疼、不難過是自欺欺人的。不過,她更不捨的是連他的寵愛呵疼,他也全收回去了。

    思及她和其他男人摟摟抱抱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氣。「既然知道就快走。」他又恢復一貫的高傲,不再搭理她。

    當門屝即將關上的剎那,她情急的伸手阻擋。

    他神情冷冽的睨著她,眼神透露著不悅。

    「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她斟酌用字,黯然神傷。「為什麼不要我?」

    她的說法引起他的冷嗤。「問問你背著我幹了什麼勾當。」他低吼。

    「我沒有……」她的目光黯淡,不再散發熠熠光采,茫然的望著他。「我做了什麼?你告訴我。」

    她拋棄尊嚴,低聲下氣的懇求。原來只要真心愛一個人,連骨氣都能當做廢土。

    瑞芯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心情忘忑不安,堅決的心意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正慢慢消減。

    他的沉默粉碎了她的請求,她死心了。「喏,還你。」她把西裝外套遞給他。

    既然要斷,就徹底一點吧,留著他的東西在身邊,徒惹傷心、只會多了軟弱的借口。

    等了一會兒,他仍沒有收下的跡象,她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

    「嫌髒喔?」她垂下頸子,佯裝輕快的語調,幾近自言自語:「那……只好等我領薪水送洗後再還你囉。」

    人家理都不理呢!再繼續賴著不走,連她都覺得太厚臉皮了。「晚安。」她笑得好甜。

    轉身的瞬間,康靖司似乎瞥見她剔透的淚光,在夜裡分外閃耀,映入他深沉的眸光,讓他差一點就開口留住她。

    但他告誡自己,那只是她愚弄男人的手段,不允許自己上當。

    直到她纖細的身軀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恍然回神,砰然關上大門,將莫名的情緒隔絕在門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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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起初,灰暗的天空像沒拴緊的水籠頭,灑下點點的雨滴;爾後宛若被頑皮的孩子轉開來般,頃刻下起傾盆大雨,氣勢驚人。

    瑞芯來不及躲,就乾脆不躲了,索性站著任憑雨水打在身上。

    屋漏偏逢連夜雨,好慘呵。「葛瑞芯,大笨蛋。」她仰著小臉,朝著蒼茫的天空吶喊。

    天空如回應她似的,劃過一道閃電,雷聲轟然作響。

    「連老天爺也贊同?」她撅起蒼白的唇瓣,虛弱的呢喃。

    「康靖司,你這個自大狂、小氣鬼。」她放肆的批評,藉此發洩心中積壓的不滿。

    這回沒有湊巧的閃電雷鳴呼應她,倒有一道戲謔的低沉磁嗓從後方響起。

    「三番兩次在背後說我壞話,不怕天打雷劈?!」

    瑞芯猛然回首,心跳急速,眨著濕漉漉的羽睫,想把來者看得更清楚些。即使他的聲音冷得沒有溫度,但已夠溫暖她無助的心。

    康靖司撐著傘,站離她幾步之遙,默默的瞅著她。

    她離開後沒多久,外頭便下起綿綿細雨,待他沖完澡出來,雨勢猶如兇猛的惡獸般要將大地吞噬。

    他紊亂的腦袋宛如故障的投影機,反覆播映著那張強顏歡笑、假裝堅強的秀麗容顏,奇異的牽動他的心。

    本決定漠視心中詭異的感受,回房睡覺之際,竟意外接到「修緣育幼院」院長燕姨的電話,閒聊之間她問及瑞芯的近況。

    他告訴燕姨瑞芯已入睡後,最後看在燕姨的面子上,他才帶了一把傘,想把傘交給她。

    純粹如此,沒有其他因素。

    遠遠地,他就看見她駐足在雨中,不閃不躲,像一道幽微的影子。

    一股憤怒沒來由的竄進腦門,他氣她不懂得愛惜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

    瑞芯緊抿著唇顫抖著,從眼角滑落的水滴,分不清究竟是雨還是悸動的淚。

    他偉岸的身軀如神祇般矗立在風雨中,一身黑色裝束在夜色中依舊光采耀眼,緊緊攫獲她的視線,令她無法呼吸。

    瑞芯大口的喘息著,再克制不了滿心的寂寥與脆弱,移動沉重的步伐走近他,霍地敞開雙臂,大膽的環住他的腰。

    他已經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的喜怒哀樂早與他緊緊相系,驟然失去他的打擊,讓她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康靖司冷峻的面孔掩不住震驚,垂眼凝視她,她的嬌軀在他懷裡劇烈的顫慄,身上乾爽的衣服也因她的擁抱而濡濕。

    他擰起眉,抬起的手又頹然放下,還是狠不下心將她推離。

    她閉上眼簾,將臉埋進他寬廣的胸膛,諦聽他略微失序的心跳聲。「靖司,我愛你……」她如自白似的低喃。

    他沒有反應,陰沉的臉孔閃過一絲柔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瑞芯的語氣充滿無助。

    康靖司握緊拳頭,杜絕被她迷惑。

    大概是低迷的氣氛和酒精使然,她踮起腳尖,冷不防將柔軟冰涼的小嘴貼住他的薄唇,企圖尋求慰藉。

    時間靜止了幾秒,他扣住她的肩頭,拉開彼此的距離,但依舊直勾勾盯著她,一股奇異的氛圍環繞在傘圍成的小小世界裡──

    她經大雨澆淋後全身濕透,合身的洋裝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線,水滴沿著髮梢眾集在削尖的下顎,然後匯入胸口,沾染霧氣的星眸蓄著幾分純真、幾分懵懂,眼前清純的她確實有魅惑男人的本錢。

    主動獻吻失敗,瑞芯雖然困窘但並不覺挫敗,輕咬芳唇,屬於他的舒爽氣息在鼻間繚繞,在在挑撥她的心弦。

    此時回身比沒頭沒腦跑來等他,更需要加倍的勇氣。但除了眷戀他安全感十足的胸膛之外,她再找不到其他留下來的理由。

    走出他的傘,也走出他一手構築、無風無雨的小世界,未曾減弱的雨扑打在她荏弱的身子上,讓她的神志清醒不少。

    心破了一個洞,被各種負面情緒充盈著,正不斷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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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絕望、低落的心情,瑞芯沉重的步履跺踏著水花,狼狽前行。

    磅礡的雨勢遮蓋住身後倉卒的腳步聲,她走得越急、後頭跟來的人的步伐也跨得更大。

    驀地,一隻大掌從後擒住她的皓腕,稍一使力,便將她扯向懷裡。

    瑞芯驚呼一聲,微啟著小嘴、杏眼圓睜,僵成一座雕像。

    怔忡半晌,她因震驚而停擺的腦袋,才緩緩恢復運作。「靖司……」雨水模糊她的視線,讓她看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

    她眨落眼睫上的雨水,轉瞬間,一道黑影朝她壓下──

    康靖司俯下頭,來勢洶洶的擄獲她甜美的粉唇,納入口中吸吮,她得揪住他的衣袖支撐身體,才不至於往後傾倒。他的吻極具侵略性,探索她檀口內和著酒精苦味的蜜津。

    手中傘柄松落,兩人沐浴在瀟瀟風雨中,卻澆熄下了甫點燃的熊熊火焰。

    他的氣味叫她沉迷,熱烈的吻令她感到天旋地轉、昏天暗地,但空蕩虛無的心卻逐漸充盈著一股愉悅。

    瑞芯的丁香小舌有樣學樣的在他口中翻攪,熱切的回應著他,假若此刻死在他懷裡,她的人生也沒有遺憾。

    挾帶著憤怒與複雜的情愫,康靖司的大掌直接攻城掠地的覆上她的俏臀,一把壓向胯下。

    瑞芯倒抽一口氣,背脊僵直,卻沒抗拒他逾矩的舉動,像只服從撒嬌的貓兒,伏在他健碩的胸口。

    開朗、樂天統統彌補不了此刻受傷的心靈,她瘋狂的渴求他的疼愛。

    「抱我……」偷到空隙,她嬌喘著啞聲請求。

    激情稍退,康靖司瞇著眼覷著她的媚態,不可諱言的,她楚楚可憐的神情、妖嬈的體態,確實會誘人犯罪,不過他不會再受騙。

    他彎身拾起掉落的雨傘,塞到她手中。「抱歉。」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彷彿事不關己。

    瑞芯偏著頭顱、黛眉淺蹙,混沌的腦袋一時無法理解。

    康靖司別開眼,不去看她的柔弱模樣,怕禁不起她水媚的誘惑。

    「靖司……我……」望著他疏離的表情,剛才脫口而出的露骨央求,已哽在喉嚨無法成句。

    「保重。」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目送他冒雨離去的黑色身影,隱沒在茫茫雨勢中,她眼眶積聚的酸楚漸漸蔓延至鼻腔、終至荒蕪的心房。

    緊緊握著傘,瑞芯不禁感到悵然若失,她就這樣直挺挺的杵著,直至雨暫歇。但滿佈陰霾的心口,何時才能撥雲見日?

    未知的答案,如同沒有前途的茫茫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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