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尊的獵物 第八章
    滕少尊手裡夾著煙,一手操控著方向盤,駕著敞篷跑車馳騁在寬廣的道路上。

    他只有在極度煩躁時才會抽煙,緩和緊繃的神經。

    旁邊車道的女駕駛,正風情萬種的朝他微笑,還不時向他拋媚眼,挑逗意味濃厚。

    他覷了她一眼,踩下油門甩開女郎的糾纏。

    風迎面襲來,稍微吹散他的躁鬱。

    他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佔據他腦海的路品蘭——

    自從她闖進他家、破壞他的性致後,至今已經一個禮拜沒再出現了。 

    而該死的是,他想起她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這不是好現象。

    忽然,扔置在一旁座位的手機,隨著音樂聲而震動起來。

    知道他手機號碼的,除了他的特助之外,就只有那幾個好友了。

    他拋掉剛燃上的煙,抓起手機。

    屏幕上沒有顯示來電號碼,他猶豫須臾,最後還是選擇按下通話鍵。

    「誰?」簡潔有力、毫不拖泥帶水,是他的一貫風格。

    「樊御妃。」對方也回以同樣直接的答案。

    滕少尊眉心微蹙。「什麼事?」

    即使對方是好友的妹妹,口氣還是冷淡得可以。

    「我在PUB裡,可是要付賬時才發現皮夾被偷了,你可不可以過來幫我?」

    樊御妃說了PUB的名稱和地點,末了,還不忘叮囑他。「你一定要過來贖我回去哦!拜拜。」

    「搞什麼鬼。」他不以為然的輕啐道。

    他又點燃一根煙,享受一陣煙霧瀰漫的虛無感。

    重重踩下油門,流線跑車咻地一聲,宛若箭矢般疾射出去。

    車子一個利落的轉彎,停在一家充滿愛爾蘭風味的PUB前,許多影星、名人都是這裡的常客,當然也包括他在內。

    他踩熄煙蒂後,推門而入。

    俊美挺拔的他一踏進酒吧,無疑的成了眾所注目的焦點。

    女性同胞個個眼睛發直,對自己姿色較有自信的,則大膽的朝他拋媚眼、大送秋波。

    他環顧了四周,在隱蔽的角落發現一張熟悉、嬌媚的東方面孔。

    樊御妃也看見了他,向他揮了揮手。

    滕少尊邁步朝她走去,旋即從皮夾裡抽出幾張美鈔給她,一句話都沒說轉頭就走。

    「喂、喂、喂。」樊御妃趕緊拉住他。

    要是就讓他這麼走了,那豈不是沒搞頭?

    「放開。」他捺著性子命令。

    「坐下來喝一杯再走嘛!」她癟著嘴央求。

    教人意外的是,滕少尊沒有拒絕,只是冷冷地說:「我去點酒。」

    樊御妃漾著笑,鬆開拽住他衣袖的手。

    他很守信諾的端了杯酒,回到角落的座位。

    「你真的對路品蘭沒興趣嗎?」樊御妃開門見山的發問,毫不忸怩,十分符合她的個性。

    他掃了她一眼,沒回答。

    「好歹也花了三千萬,不物盡其用太可惜了。」

    樊御妃的言詞直接犀利,知道他不愛聽廢話,因此她也懶得拐彎抹角。

    「女孩子說話含蓄點。」

    對於這個走在流行尖端的好友妹妹,滕少尊其實是很疼愛她的。

    只是,他從不掛在嘴邊、也不會做些討好她的事,可是只要她有求於他,他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此刻高高在上的滕少尊,願意和她坐在這裡喝酒,就是最好的證明。

    「都那麼熟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樊御妃眨了眨大眼,露出一抹笑,殊不知,迷昏了PUB裡一堆的外國佬。

    「一個女孩子別到處跑,容易出事。」

    他搖了搖杯子,冰塊與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她笑得無比燦爛,明知故問。

    「哼!」他又是千篇一律的嚴峻表情。

    「聽說這裡今晚有特別節目,真是期待。」

    她支著下顎,敲了桌面三下,然後朝他甜甜一笑。

    至於特別節目的安排者,當然就是她囉!

    「鬼靈精。」

    滕少尊莫可奈何的嘀咕了聲,爾後一仰而盡杯中酒。  

    當他放下高腳杯的同時,一抹修長窈窕的身影從他身旁掠過,留下一股淡談的香氣。 

    循著香味望去,映入滕少尊眼底的,是個令人驚艷的美麗佳人。

    他一雙好看的黑眸微瞇,銳利的目光緊緊鎖著她。

    她優雅的坐在黑亮的鋼琴前,打開琴蓋,蔥白的手指緩緩的在琴鍵上游移,發出幾個單音。

    隨後,她的雙手像粉蝶般,在黑白鍵上輕快的飛舞,悠揚的音樂霎時流洩整個空間。

    「很漂亮、很有氣質對不對?」樊御妃在一旁煽風點火。

    「樊御妃,你又搞什麼鬼?」滕少尊口氣極差。

    他勉強自己收回視線,不去注意那名氣質出眾的鋼琴美人。

    「沒有哇!品蘭在找工作,所以我介紹她來這邊彈琴,就這麼簡單。」 

    她聳聳肩,心裡卻很樂見他如此劇烈的反應。

    他沉吟不語,瞥向那張老是輕易擾亂他心思的嬌顏。

    路品蘭的美貌與氣質,果然成功地征服了PUB裡所有人的注意。

    一曲彈畢,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名人、影星和星探,皆紛紛向前圍住這位陌生的東方美人。

    敬酒的敬酒、塞小費的塞小費,甚至還有人直接提出吃宵夜的邀約。

    「這小費你就收下,別客氣。

    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色迷迷的盯著她微敞的胸口瞧,還乘機摸了她的小手一把。

    路品蘭忍住大叫的衝動,告訴自己要鎮定。

    「謝謝。」

    她綻放笑靨,美不勝收。

    「一起吃個宵夜,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棒的餐廳……」

    男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試圖說服美人相伴。

    她的美貌,令所有男人垂涎不已,巴不得能將她佔為已有,想像著美人在抱的滋味,將是多麼美妙、銷魂……

    「等你下班,我請你吃宵夜、順道送你回家,好不好?」  

    開口的是一名年輕帥氣、剛在好萊塢竄紅的新導演。

    她抬頭瞅著他,以細如蚊蚋、旁人幾不可聞的音量回覆地。

    不過,由這男人喜出望外的神情看來,很有可能是受到美人的青睞了。

    這一劑藥,下得恰到好處讓滕少尊再也無法坐視不管。  

    滕少尊飲盡杯中物,起身緩緩走向人群,加入這場爭奪戰。  

    他的聲名遠播,鮮少有人不曉得。

    也因此他一靠近,其他人紛紛噤聲地看著他。

    他一身黑色裝扮、冷峻的臉部線條,微揚的唇角似笑非笑,讓他看起來宛若撤旦,一如他的封號邪尊。

    其他人則自動向兩旁排開,像是恭迎高高在上的尊王。

    路品蘭隨著他的靠近,心跳逐漸加劇。

    看來,他還是在乎她的……

    思及此,她唇邊的笑甄擴大,卻放意側向另一邊,佯裝沒看見他,逕目和其他男人談笑。

    被她忽視的感覺令脖少尊十分不悅,他冷不防地上前擒住她纖細的手。

    路品蘭皺著眉頭,睜著無辜的水眸瞅著他。

    「跟我走。」他的俊臉罩著一層冰霜,炯亮的黑眸有兩簇火苗跳動。 

    路品蘭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任憑他拖著自己離開。

    臨走前,樊御妃舉杯向她敬酒,表示恭喜她成功引起滕少的注意了。  

    「早知道,我就先出手把她帶走了。」

    一位知名演員擊掌惋惜。 

    「明明是我先看中她的……」

    「居然被那個東方男人搶先一步,真不甘心。」

    坐在角落的樊御妃掩嘴輕笑,暗自嘲笑他們不知好歹。

    不論如何;她的任務也算圓滿達成了,接下來只有靠路品蘭自己努力了!

    加油!用你的愛和溫柔,融化那座萬年冰山吧!

    她在心裡衷心地為路品蘭加油、祝禱。

    ★  ★  ★

    即使被他緊緊握著,致使手腕處傳來陣陣痛楚,路品蘭的心裡卻有著一絲絲甜蜜。

    並非她有被虐待狂,而是他的力道反應出他在乎她的程度

    關於這一點,是樊御妃告訴她的。

    如果這個判斷法值得信任的話,那她幾乎可以肯定他不但在意她、而且還是非常在意。

    滕少尊粗魯的把她推進跑車前座,然後迅速回到駕駛座。

    路品蘭撫著紅痛的手,嘟翹著瀲灩小嘴,模樣煞是誘人。

    「你招蜂引蝶的習慣,到哪都一樣。」

    他譏誚道,眼瞳裡有顯而易見的藐視。

    她沒有被他的言語刺傷,反而勇敢的回擊。「傷害我,會讓你比較快樂嗎?」

    他如遭雷擊地怔愣住,啞然無語。

    「如果傷害我能讓你快樂的話,我不介意……」

    「閉嘴!」她的話還沒講完,便被他怒叱的聲音打斷。

    「你在怕什麼呢?沒有人會傷害你呀!」 

    路品蘭又從他的眼中看見落寞和孤獨,讓她好不捨。

    「你以為你是誰?」滕少尊陰鷙的瞪著她,將心防築得更高、更堅固了。「你這個高級妓女,憑什麼對我說教?」他以不堪入耳的字服羞辱她。

    然而她沒有如他預期中憤怒、流淚,她眼中堅定的光芒,深深震撼了他。

    「不准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他暴躁地咆哮。

    「我偏要。」她執拗的大聲吼回去,完全不像她向來優雅的作風。 

    被她這麼一吼,蒙少尊著實愣了好幾秒回不了神。

    「我要一直這麼看著你,我要一直跟著你!」

    路品蘭打從心底深處吶喊著,一股腦地表明她的決心。

    他目不轉睛的凝睇她,在冰漠外表下,顯然藏著澎湃洶湧的情緒。

    「不管你當我是花蝴蝶也好、妓女也罷,我……我就是、就是想關心你、想愛你!」

    她的眼角噙著品瑩淚光,伴隨著自己激動的告白而潸然滾落。

    「夠了!」他自丹田發出怒吼——「再說一句我就掐死你。」

    反正他已經背負著莫須有的殺人兇手罪名,倒不如讓它成真。

    路品蘭搖頭駁斥他。「你不會的,你不會殺人的。」

    雖然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惟我獨尊的態度,可實際上對那些批評聲浪,他比誰都介意。

    外表越堅強的人,內心越脆弱、越容易受傷。

    他不讓人接近、瞭解,因為他害怕自己的傷痕被窺見、被當成笑話嘲弄。

    他狠狠的瞪住她,冰凍多年的心有一小角無聲崩塌,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你還不配讓我動手。」

    撂下這麼一句話,他打開車門疾步離開,拋下她在車內。

    她乏力的癱靠著椅背,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要到何時才能讓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人、事、物等待他迫尋,還有很多人願意掏出真心真意對待他。   

    但願,這一天的來臨不會太久。

    ★  ★  ★

    數日後

    從公司離開後,滕少尊特意花了半小時的車程,開著停在公司備用的車,到健身俱樂部健身。

    若非特助來電提醒他今晚有揚慈善晚會,他很可能就這麼忘了。

    剛從俱樂部回來,回到家打開大門,一陣食物香氣瞬間撲鼻而來。

    他溯著香源上前走去,在餐桌上發現有幾道台灣處處可見的家常小菜。

    但在徹底洋化的比佛利山莊,這些菜餚就顯得珍貴而稀奇。

    而更驚奇的是在於,這些菜都是他每回台灣必吃的

    麻婆豆腐、風梨蝦球、豆酥鰾魚和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鹹蛋苦瓜,以及盛在大瓷碗裡的姜絲蛤蜊湯。

    電子鍋的排氣孔正冒著白煙,他打開鍋蓋,裡頭顆顆雪白飽滿的米飯,散發一股微甜的飯香。

    每一樣都勾得他食指大動、飢腸韉韉。

    明明知道這是出自於誰的傑作,本想抗拒,但他終究忍不住夾起一塊蝦球送進嘴裡,反覆咀嚼。

    平凡無奇的味道,卻已夠滿足他貪婪、挑剔的胃。

    長年在國外奔波,回台灣反而像是在度假。

    尤其上次回台灣的行程太過短促,加上設在洛杉磯的總公司臨時出狀況,他必須連夜搭機趕回來……

    在飛機上十幾個小時,他心緒不寧,連喝了酒都還清醒的不得了。

    心裡想的,全是那個已經訂了婚、四處勾引男人的女人。

    驀地,她曾經以堅決的神態、信誓旦旦的口吻,說的一字一句又迴繞在他的耳邊——

    「傷害我,會讓你比較快樂嗎?」

    「如果傷害我能讓你快樂的話,我不介意……」

    「你在怕什麼呢?沒有人會傷害你呀!」

    「我要一直這麼看著你,我要一直跟著你!」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緊縮的心頭和鼻、眼的酸嗆感。

    就是這幾句該死的話,擾得他心神不寧。

    望著一桌子他最愛的菜,他賭氣似的放棄。

    「哼!」他嗤哼一聲,掉頭到浴室衝去一身疲憊、穿戴整齊後,駕著車朝慈善晚會會場而去,一路上還叮嚀自己,記得把她身上私藏他家的鑰匙要回來。

    雖然菜餚冷卻了,飯看起來也不再那麼芳香誘人,但確實感動了一顆寂寞、冷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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