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街Ⅰ未婚少東 第四章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我我……」嚴恕在抬起頭看到接收了她一整杯圓仔冰的西裝主人時,聲音在一陣「跳針」後宣告「失聲」。

    天吶∼

    這叫不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早些時候她才和安裘莉談到池熙會不會放過她的問題,而今……

    她居然把在巷口買的阿婆手工圓仔冰,整杯擠壓到他身上那套一看就知道一定貴得要死的西裝上,鐵灰色的西裝上沾了一大片的糖漬也就算了,還黏著好幾顆龍眼般大小的紅白兩色湯圓。

    死定了!她死定了!

    可也……也不過是碗湯圓嘛!而且他沒事幹啥擋在她家樓下大廳的入口?阿婆給熟客的份量總是「大碗滿緣」,又她因為環保沒蓋塑膠蓋,注意力當然會在湯圓上,這才會撞到。

    嚇!大樓的大廳?!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完了,他一定是「專程」來堵她的。

    池熙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有打算放過她,而且此刻還用看害蟲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她看,而且一看再看,像是警方在確認歹徒一樣。

    他打量她的眼神真的太奇怪,怪到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懷疑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

    「那個……」她全身的細胞已經被砍殺光了,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把視線盯牢在她身上了?

    不行,這樣懦弱的任人宰割,實在太不像她了!深吸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池熙額上那個用紗布遮住的大包,以及……

    我的媽!早上沒發現,他臉上的抓痕是被一群貓圍攻的嗎?

    他用像是來自南極的冰冷聲音說:「嚴恕小姐,我好像每次見到你,都一定會發生一些意外。」

    第一次玩國王遊戲,下半身受到重創。

    第二次她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臉遭殃。

    第三次,他的西裝完蛋!

    「西裝……我可以出乾洗費。」

    池熙一揚眉。「除了這個,我們還有很多事得聊聊。」方才仔細的打量了她一下,嚴恕把頭髮剪短、拿掉那副大眼鏡後,還長得有幾分像秋夫人年輕的時候。

    「我、我今天很忙!我想……我趕時間欸!」

    他冷笑的瞅著她,瞧得嚴恕心裡直發毛。「上你的住處談,或直接在這裡談,你選一個。」

    「我不是說我很忙,趕時間嗎?」

    「OK,那就是直接在這裡談。」他由手提包裡拿出她早上遺忘在飯店的高跟鞋高高舉起,接著他聲音突兀的揚高,「關於昨天晚上在飯店……」

    感覺到同棟住戶和管理員投注過來的關注眼光,她尷尬得臉紅,急急的打住他,阻止他在大廳發表演說。「我們上樓去!」

    漂亮的濃眉又是一挑。「不是很忙、很趕時間?」

    她一咬牙,假笑。「再忙,也要和你『聊一聊』。」王八蛋!

    「上道!」

    嚴恕的臉鼓得像虛張聲勢的河豚,心裡沿途咒罵,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該死的、自以為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王八蛋。

    幾分鐘後,池熙出現在嚴恕鮮少人造訪的香閨。

    三十幾坪大的空間擺飾簡單而俐落,與其說空間大,還不如說嚴恕的東西少得可憐。

    十坪大的客廳只有一張簡單的長沙發、茶几和電視,牆上除了粉刷外沒有任何一幅畫或裝飾,不過綠色植物倒是不少。

    總而言之,這樣的空間擺設實在單調到乏善可陳的地步,可各式各樣的植物替它加分不少。

    池熙隨手捧起一盆小西瓜大小、破粗陶容器種的植物,那株植物只怕不到十五公分高,可枝幹直徑少說有五、六公分粗,其姿態延伸向外,極其雅致,大頭小身體的模樣可愛逗趣。

    「這是什麼植物?」

    「八重櫻。」

    八重櫻?他想起他家別墅門口種的那幾株大樹,聽園藝的說,那叫八重櫻。「八重櫻的頭這麼大了,不是都很大棵?」他又看了一眼,這才放下。

    「它是我撿回來種的,因為它的主人以為它沒救了,把它刨起來扔在垃圾車旁。」

    原本她是和池熙保持著相當距離的,可因為他提到她最心愛的「重重」,又看他似乎對重重的印象很好……

    打個比方吧,就像別人對你心愛的孩子友善,你的戒心也會在不知不覺中降了下來一樣。

    「它很可愛吧?」

    「挺特別的。」他對上了嚴恕因為談到心愛的寶貝而發亮的眸子,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因此抹上兩抹艷色,這些使得她給人嚴肅死板的印象鮮活生動了起來。

    這個女人……很有趣!

    「呵呵,看過它的人都這樣說欸!我可是花了很多心血、請教了很多園藝師傅,有些園藝師一見到重重就告訴我,它絕對救不活的,要我與其浪費時間在重重身上,還不如再買一棵來種,但……我沒放棄過它。」

    「重重?」

    嚴恕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這棵八重櫻的名字。」

    「重重。」池熙有趣的笑了。

    「很……很奇怪的名字嗎?」

    「不,很可愛的名字。」

    她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繼續方才未完的話題。「既然別人都說養不活,我就自己研究一些花卉的書,上網找資料,然後用自己的方法試試,而且聽說『念力』很有效,我每天還對它精神喊話,要它加油一點,一定要活過來,要不每天對它說話的我一定會被當成神經病。」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第二個月時,啊!你知道嗎?它發芽了!它真的發芽了!然後第二年春天它就開了五朵花喔!」

    「五朵?」

    「你一定覺得很少,對不對?可我告訴你,對於『大病初癒』的它,五朵花我已經很滿足了,就像是生重病一直躺在床上的人,有一天他能自己下床走個幾步,我們就該為他歡呼了。」

    「也對。」池熙脫掉西裝外套,鬆了鬆領帶。從方才進到這裡快二十分鐘了,天氣悶熱到讓人汗流浹背,可嚴恕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熱似的,「咳,你不會熱嗎?」

    她這才注意到池熙整個人像是塊融化的冰塊,「還好,不過……你等一下。」

    池熙以為她要去開冷氣,可幾分鐘後,她由一個房間搬出一部老舊的電風扇,把它對著他放下。插了電後風扇仍沒動,倒是刺耳如鐵片刮過水缸的「嘎嘰嘎嘰」聲令人捉狂到想砸了它!

    「這電風扇……」

    「等一下!等一下它就動了,啊!你看你看,它動了!」

    老風扇在緩慢的像是「ㄎㄟ」到了似的「轉」了好一會兒,這才有風轉出,可還是小到令人想砸它。

    他伸手想按下風速中的「強風」鍵,可怎麼按就是按不下去。

    「咳,你別忙了,那些鍵只是好看用的,早就壞了。」嚴恕的臉無法控制的紅了。

    他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接著他看向牆上的冷氣,「冷氣也壞了?」

    「那個啊,它壞的更早,功能只是用來堵住那個冷氣孔,防止鴿子飛進來拉屎、下蛋。」

    池熙忍了半天才沒讓自己失態的翻白眼!這年頭……這樣的貧戶真的很少見了,他再扯松領帶,最後索性把它扯掉。

    聽說人在天氣炎熱的時候,脾氣容易失控,這也就是夏天社會版新聞多於冬天的緣故!看池熙汗涔涔的樣子,嚴恕不由得擔心了起來。「那個……也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談。」

    「不用了。」他的視線不再落在那部該死的電風扇上,而是轉到嚴恕身上。

    她狠狠的吞了口口水,在他的注視下,她不自覺的換了一堆坐姿,活像屁股下坐了只死老鼠似的。

    「嚴小姐,關於昨晚,你到底有多少記憶?」

    「事實上……那個……我想……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我問的是昨晚的事你記得多少?」

    「那個……沒有。」她的冷汗直冒。「我只記得我喝了很多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全不知道。」

    「很好!那你也一定不記得自己醉得去撞桌角,以及在面對鏡子時尖叫,拿起剪刀把頭髮剪得亂七八糟的事。」

    當利剪剪得髮絲飛落四散,他只有錯愕,可如今,他卻有一絲絲不忍的情緒。

    這女人……她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叫楊恆予的男人身上吧?

    早些時候他從安裘莉那裡聽來不少她的事,嚴恕的那束長髮是為了楊恆予留的,當然,她那奇怪的品味也是迎合那品味有問題的男人,而今她自行剪了長髮,像是想剪去對那男人的依戀,只是……

    那一刀刀剪下,長長短短的竟是她一寸寸的掙扎!

    他的感情世界不曾有過這樣的掙扎,是個性使然,令他對待每段感情的處理總能乾淨俐落、一清二楚,抑或……他只是不曾遇過這樣的感情?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有某處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咬住了,無關疼痛,竟是滿滿的憐惜和……心癢難耐!

    天!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

    「我的頭髮是自己剪的?!」

    「你似乎對自己的長相很不滿,一直叫自己是醜八怪,還說一定是這樣,楊恆予才不要你。」

    嚴恕的眼神明顯的黯了下來。「原來是這樣啊……」

    她的黯然神傷令他不悅,像是不願她太過在意過往似的,他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不問問我這一臉傷是怎麼來的?」

    她看了他一眼,心想真的滿慘的!「那不會也是我的傑作吧?」聲音小得像貓叫。

    「你可能把我當成楊先生了,先是用手提包打我,大罵我負心、下流,之後又摑我巴掌,用腳踢我、用頭撞我,在我不支倒地後還撲上來用手抓我的臉,末了甚至連那一口白牙也用上了的在我胸口狠咬了一口作Ending!總之,你昨天真是讓我見識到,女人全身上下還真的都是『武器』!」

    「……」嚴恕嚇得說不出話。

    好……好可怕!原來她醉了之後是有嚴重暴力傾向的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傷痕纍纍得自認倒楣?」

    「不、不是這樣的。」

    池熙嘴角有抹笑,「就等你這句話。」

    她說錯了什麼嗎?「什麼意思?」

    「你喝得爛醉,想必也忘了這個。」他由公事包裡拿出一張紙。「你看看吧!」

    嚴恕不知道自己究竟闖了什麼大禍,可只要是白紙黑字的東西都令她頭皮發麻!她忐忑不安的接過池熙遞來的東西,光是映入眼簾的幾個大字就叫她傻眼!

    包養契約?!

    包養?什麼包養?是誰包養誰啊?這麼桃色味道的東西,希望不會是她的,可接下來的內文馬上碎了她的春秋大夢。

    我——嚴恕,決定一件人事,只要池熙能無條件的追求我,當我的男人,我也將無條件的,每個月固定給他錢。

    此乃彼此同意的包養契約

    池熙

    嚴恕

    在歪歪斜斜的簽名後還有她的手印!

    天吶天吶!這……這是什麼情況?包養?她包養男人?!噢!快死了!她快死了!

    「這契約……這契約是我在喝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甚至忘了自己是誰的情況下簽的吧?」

    「嗯哼,我從不否認你那時喝醉了。」

    「既然是這樣,這契約不能成立吧?」

    「嚴小姐的意思是,喝醉了撞到人可以不必負責?因為你喝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就是說,你承認契約成立?」當初在半被強迫的情況立了這包養契約,一開始他只是想拿來嚇她,要她一個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別喝酒喝到不知節制。

    可後來知道她是嚴教授的女兒後,又覺得……是不是該為她做些什麼?

    這男人真的很難搞欸!「池熙先生,你是宇星集團的接班人欸,我包養你?別開玩笑了!宇星快完蛋了嗎?」一個有數千億身價的鑽石男要她包養?

    「我家公司還很穩定的在成長,謝謝你的關心。」

    「那你幹啥要人家包養你?」

    「事實上,我這個人很重然諾。」

    「然後呢?」他重然諾和要她包養他有什麼關係?

    「因為重然諾,因此我不隨便答應別人事情:同樣的,別人答應過我的事情也休想反悔,即使對方喝醉了!」他揚了揚眉,接著說:「你昨天可是軟硬兼施、無所不用其極的逼著我被你包養,而我也在不得已、百般無奈的情況下答應被你包養,所以,我認了。」

    認個屁!這是什麼拔辣答案?「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我可以降價求售。」他雙手交疊在胸前,態度悠閒。

    「你知道我一個月的薪水不到五萬塊嗎?也許連你表上的一顆小鑽都買不起,這樣你還要我包養你?!」

    包養?這麼可怕的「詞」她連作夢都不曾夢過!

    「如果你擔心的是包養不起我,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因為價格也談妥了。」

    談妥?嚴恕又是一陣背脊泛涼。「有、有嗎?」

    他用手指比出了「三」的手勢。「這是你承諾給我的包養費。」

    三?!三什麼?「三千……不!三……三萬塊?」用三千包養池熙?那真的太侮辱他了,如果他這麼賤賣自己,想必一堆女人會想包養他。

    「不是。」

    「三十……」她吞了吞口水。「三十萬?」

    「沒錯,你答應每個月給我三十萬,不相信嗎?我有錄音存證。」

    「三十萬!」她異常激動,「我一個月賺四萬多的人會答應給你三十萬?瘋了我!瘋了我!我告訴你,別說我沒這意願包養你,就算有,賣了我也不值這錢!」

    還有錄音存證哩!要不是這傢伙是池熙,他的身家和她是雲泥之別,他實在在她身上圖不到什麼,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遭到仙人跳了?

    「你有個富爸爸,名醫生嚴八,不是嗎?」

    一聽到父親的名宇,她的臉倏地刷白,「你不要亂來噢!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事情和我爸一點關係也沒有!」要是她「包養」男人的事傳到她魔王老爸耳中,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她是嚴八的獨生女,打小也許是父親很忙的關係,兩人並不親,再加上她的父親是采高壓式教育,她從小就嚴重懼父,而且怕他怕到只要他一出現,她的胃就開始緊縮。

    高中、大學能住校她樂得不必回家,後來她到外頭工作,也是堅持住在外頭,媽媽在沒辦法下才在外頭買了公寓給她,也就是這裡。

    要不憑她一個月才四萬多塊的上班族,怎麼有可能在工作不到兩年就買了八、九百萬的房子。

    池熙忍住發噱的衝動,嚴教授還真不枉「閻羅王」這綽號,連自己的獨生女一聽到他的名字都嚇得像被雷擊中。

    很顯然的,她怕她的父親,非常非常的懼怕!

    「對,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我是可以『盡量』不找上你的父親。」

    一想到她「可怕」的父親,嚴恕的氣勢頓時弱了一半,「三十萬……我真的養不起你。」

    「我知道。」

    「那你還……」這人以整人為樂嗎?她的心臟快不能負荷了!

    「我已經替你想好『替代方案』了。」

    仙人跳!這絕對是仙人跳!她並不知道池熙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他鐵定不是為了錢,可絕對有個什麼目的,否則,為什麼她感覺到他好像早設好了陷阱,就等著她一步步的往裡頭踩?「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陪我玩個名為『窈窕淑女』的遊戲。」

    「那是什麼?」

    「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所謂的少東、小開什麼的,若不是真正的統褲子弟成天只知玩樂、不務正業的話,工作的壓力其實是很大的,因此總會為自己找些有趣的樂子。」像是故意的,他特意打量著她。

    被打量得全身不對勁,嚴恕有些惱火。「你壓力大找樂子干我啥事?」

    他扯開笑容,「有關係,當然有關係。」

    「什麼關係?」

    「因為你就是那個樂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直覺的有一連串的聯想——樂於=玩物;玩物又等於情婦,因此樂子=情婦!他要她當他的情婦?!

    一把火惱上了胸口,「去、去你的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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