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味繡姐兒 第十章
    縣衙大堂,氣氛十分沉肅。  

    劉運國看著坐在堂上的邱巡撫,再看看跪在他身邊指證他草菅人命的人證,以及扔  在他身邊在在證實他貪下賑災銀兩、白米的文件及物證。  

    一時間他的伶牙俐齒不見了,汗水涔涔的滴落額下,連背後也被汗水所濡濕  ,極目四方,沒有一個是同他站在一方的。  

    方才邱大人的問話和與人證的一場爭辯,他沒法子一一為自己脫罪,就算說了,也  都被坐在堂上的邱大人接下來提出的問題給問出破綻。  

    其實,邱大人似乎沒有那麼精明,精明的只怕是那坐在他身後,隔著一層竹簾的神  秘人物。因為,每當邱大人為他的巧語所遲疑時,他總是會壓低聲音和簾後的人低聲交  談,然後輕易的揪出他的語病。  

    堂上堂下的距離太遠,劉運國根本聽不到邱巡撫和對方的對話,更甭說知道對方為  何人,是男是女,只能從邱巡撫神情間的恭敬態度猜出,對方必是皇族高官,身份特殊  而尊貴。  

    一切事情已水落石出、勝敗已定。  

    邱巡撫驚堂木一拍,「劉運國,你身為地方官,本該仁民愛物、視民如子,現下卻  私吞朝廷賑災銀兩、米糧,且三番兩次為達私慾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劉運國仍努力的想著脫罪之詞,可罪證確鑿,他無從辯起。  

    「你沉默是表示認罪?好!本府查封你劉府財產以償你私吞賑災的官銀。」他一拍  案。  

    「啊!」劉運國瞪大了眼。  

    接著邱巡撫又說:「如此知法犯法、枉顧朝廷厚望的惡吏留你不得!」左右拿了罪  狀本來到劉運國面前要他畫押。  

    他一看到上頭的一個大紅死字,渾身顫抖。「不!不……我不服、不服!」他推開  本子大聲嚷嚷。「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他不想死啊!他好怕、好怕!  

    看著他害怕的模樣,坐在門簾後的俊美公子臉上揚起一抹冷笑。  

    怕!他也會怕嗎?在他為求私慾而草菅人命,那些平民百姓求助無門時,他可想過  他們也會怕?  

    如此惡吏,該死!  

    劉運國三角眼睜得老大,模樣甚為恐怖。腦海中拚命想著,此刻誰救得了他?曹爺  嗎?不!他太遠,楊總兵嗎?那一樣遠水救不了近火!想著、想著……忽地,他想起了  一個人。  

    好個刁鑽的惡吏!邱巡撫斂起了眉。「冤枉?在場沒人可證明你冤枉,而且人證、  物證確鑿,你死罪難逃!來啊!」  

    「小王爺!恭親王府的小王爺可救我!」他大聲的說。小王爺目前仍在妓院狎妓,  他到杭州來,自己可是盡其所能、投其所好的讓他賓至如歸,他應該會幫他脫罪的!  

    「恭親王府的小王爺?」邱巡撫怔了怔,視線偷瞄了一下身後的竹簾。  

    「是……是的。」看來小王爺畢竟身份不同,連邱巡撫這種鐵面無私的大人一樣得  賣他三分情面,他壓對寶了!  

    「他何以能證明你是冤枉?」  

    劉運國也不說明,他只說:「小王爺是個是非分明的人,相信他的話邱大人也會相  信的,是不?那就煩請邱大人請他來。」見面三分情,他總不能說是找他來保性命的。  

    「這……」邱巡撫又看了一下身後的竹簾。  

    「邱大人不願意請小王爺來,是怕壞了你私心欲除去我的惡行嗎?」劉運國想到有  敏當靠山,言行間又露出了有恃無恐的笑容。  

    邱巡撫怒眼瞪向他,劉運國則回以他分明不懷好意的笑容。堂上堂下對峙著,一時  間四周鴉雀無聲。  

    這小人!邱巡撫十分不悅的深吸了口氣。  

    忽地,端坐在他後方簾中的神秘人開了口。那低沉而熟悉的聲音令囂張的劉運國心  裡一震!  

    小……小王爺?不會吧?!  

    「本王爺在此,劉知府有什麼話要對本王爺說?」竹簾被捲上,敏冷冷的看著堂下  的他。看到他,他就想到沐荑傷痕纍纍的樣子,無法不使自己動怒。  

    劉運國看著那張和以往不太一樣的冷沉面容,直覺的感到不對勁。  

    「小……小王爺,怎麼您在這兒?」他此刻不正在怡春院裡銷魂嗎?  

    敏沒理會他的話,他冷冷的樣子讓劉運國心中的危機意識不斷攀高。  

    好半晌,他開口問:「你不是想見本王爺嗎?」他倒想看看,他的出現真能為他帶  來生機,是他的保命符?抑或他是他的催命符,只是他不知道呢?  

    「是啊!」劉運國拉回自己的思緒,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嚇自己的想太多。「  方才……您一直坐在竹簾後,屬下……屬下被冤枉的事相信小王爺聽得清楚才是。」那  也不對啊!方纔他就坐在簾後,他會被邱巡撫問到啞口無言,在無可奈何下認了罪,不  就是拜簾後人之賜?由此可知,小王爺是巴不得將他定罪,哪有可能幫他?  

    他不會是「請鬼拿藥方」了吧?  

    敏冷笑的看著他。「我聽得清楚,並不覺得邱大人有何冤枉你之處。」  

    「小王爺你……」  

    「劉知府,本王爺對你私吞官銀且魚肉鄉民一事早有所聞。如今人證、物證確鑿,  殺你不冤枉!」他冷冷的說,那雙寒目直透入劉運國心裡。  

    「我不服!我要上訴、我要見曹爺!」只要能拖延時間,他結織了那麼多大官,一  定有人可保他。他看著敏。「就算我該死,我理應也可以見見我想見的人吧?」  

    只要見到曹爺,以他財大勢大,又結交許多具份量的高官貴人,女兒還入宮為妃,  只要見到他,憑著兩人「唇亡齒寒」的生存之道,他定會竭力救他!  

    他可是他將來春秋大業的助手之一吶!  

    「曹御,曹國丈?」敏將手肘撐在腿上,睥睨的看著他。「你就算見了所有的皇親  國戚,也無一能保你。」「我只要見他。」  

    敏怎會不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揚高嘴角。「你誰也見不著。」  

    「死刑者可有最後請求。」這是律法人道精神的表現。  

    「一般死刑者是可以有這樣的請求,可你沒有。」  

    劉運國反正也和敏撕破臉了,他橫著眼看他。「小王爺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嗎?  」  

    「我是不能一手遮天,卻可以讓你求救無門!」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出身皇族卻枉顧當年仁君美意!枉顧大清律法中的人道精神!我是大清子民,  既已定我死罪,就該可以有死刑者所謂最後的請求!」他激動的站了起來,仰高頭和敏  上下對峙。  

    狗急跳牆了嗎?敏在心中冷笑。  

    「一般死刑者可以有最後的請求,可……」他瞇著眼看他。「死於御賜寶劍下的惡  吏不在律法美意內。」  

    御……御賜寶劍!劉運國瞪大了眼。  

    王平把寶劍恭敬的交到敏手上。見劍如面聖君,在堂上者紛紛拜倒。  

    劉運國看到敏手持先斬後奏的御賜寶劍,忽地感到一陣腿軟,身子不由自主的癱軟  跪倒在地上。  

    完……完了,大勢已去!  

    「劉運國,現在你服了吧?」敏站了起來,冷冷的盯著方才氣勢壓人的他。將劍交  與邱巡撫,他旋過身,衣袂聲颯然……「行刑!」  

    「喳。」  

    ***  

    外頭的月色很美,長夜漫漫……這一夜沐荑仍睡得十分不安穩,如同大夫所言,她  不斷的做惡夢,一場接著一場,一幕比一幕可怕,全都是她被獄卒打得皮開肉綻的血腥  畫面。  

    沐荑的額上冒出了涔涔汗水,秀眉蹙得死緊,忽地她拔高音調尖叫了出來。  

    「啊——」她整個人彈坐起來,淚水和汗水在臉上交織,胸口不斷的驟烈起伏。  

    「做惡夢了?」  

    一道溫柔的聲音由床邊傳來,那低沉而溫柔的聲調恍若能撫慰人心。接著,他遞來  一條熏香手絹。  

    沐荑一抬頭看,到那張俊美的含笑臉蛋。  

    敏,天,真是他!  

    「小……小王爺。」看到他,她十分訝異,無法壓抑住內心的驚喜激動。  

    敏遞出的手絹見她不收,他索性大方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汗滴與淚水。  

    她……不是在劉府的地牢嗎?怎麼……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  麼時候已回到家中。熟悉的家令她處於極度害怕的心安穩了不少。  

    「我……我不是在劉府嗎?」  

    劉府已成歷史名詞了!敏心想。「王平到地牢裡把你救出來了。」  

    「劉知府那惡賊……」一想到劉運國父女兩人,沐荑的情緒仍十分激動,淚水又流  了滿面。  

    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那麼壞?簡直壞到骨子裡!  

    劉運國那老賊終於也得到報應了,敏想另找個時間再告訴她。沐荑雖氣劉老賊,可  她畢竟心軟,劉府被查封、劉運國被殺的事,此時不宜告訴她。  

    「沒事了!乖,沒事了。」他安撫著她,手上拭淚的動作沒停過。  

    「我……」感覺他動作的親密,她的臉紅了起來。她伸出手想拉住他的,但雙手一  接觸,心反而漏跳了半拍。  

    她又想抽回手,敏卻反握住她的,怎麼也不肯鬆開。  

    「你在劉府受苦了。」看著她的樣子,天曉得他有多心疼!  

    敏吊兒郎當的惡少面具除去了,那認真的表情令沐荑有些不知所措。她幽幽的歎了  口氣。「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現在他就在她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的情緒竟然漸漸地激動起來。  

    當情緒繃緊到極點,她的淚水像宣洩一樣的奪眶而出。狠狠的、毫不作假的撲進他  懷中。  

    他溫柔的擁著她,失而復得的心情令他一向平靜的心緒激盪得厲害。他輕撫著她柔  順的髮絲,感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幽香。  

    這一切的一切,他將不再鬆手!  

    之前當獄卒對她用刑,在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許多至親時,她心中最大的遺憾竟  然是再也見不到敏了。  

    她何時對他用情如此深了呢?深到達她在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心裡、腦海中想的  全是他!  

    想他的好、想他的溫柔、想他在使壞時的惡質笑意。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對於這段感情她陷得有多深。  

    敏輕托起她的臉。「別再哭了,嗯?」他溫柔的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你不會見不  到我的,現在我不就在你身邊?」不只是現在,還有未來,他會一直一直守在她身邊的  !這是他心中對她的承諾。  

    「你知道為什麼我擔心再也看不到你嗎?」被他擁在懷中的沐荑,臉上的紅潮一直  退不去,規律的心跳聲不斷在耳際卜通、卜通的跳。  

    「沒人和你鬥嘴,你擔心黃泉路上寂寞?」最關心的人就在身邊,一切的不安和憂  慮盡除,敏有心情開玩笑了。  

    「才不是。」沐荑皺了下挺秀的鼻子。「方纔見你溫柔體貼的樣子,還當你轉性了  。」她又好笑又好氣的說:「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一笑,把她擁得更緊。「不那麼稍微轉一下性子,怎能如此理所當然的擁你入懷  ?怕不又左一句色狼、右一句無恥給你罵著玩了。」  

    沐荑橫了他一眼,忙掙脫。  

    敏卻耍無賴的死都不放手。  

    「你方纔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擔心看不到我的答案哩。」他在她右臉上偷了一記  香。「告訴我,我等著呢!」香一下好像不夠,他又香了一下。  

    沐荑對於他輕浮的舉動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推開他,和他保持一些距離,正色  的說:「正經些,我才告訴你。」  

    這小妮子不知道偷香會上癮嗎?情人在眼前卻要他正經,唉!非人折磨吶,他歎了  口氣,有些無奈。  

    「正經啦!你可以說了吧?」  

    她看著他,緩緩地低下頭。「我在劉府地牢時,原以為……以為我再也見你不著了  ,那時候的我滿腦子想的全是你。」她的臉紅得通透。鼓起勇氣她接著說:「心中有著  很強烈的遺憾。」  

    「我令你有遺憾?」敏怔了怔,有些不明白。  

    沐荑淡淡一笑,「喜歡一個人,在死前卻無法令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那算  不算憾事?」她輕輕的問,完成了她在獄中的期盼。  

    那時她對自己說過,如果上蒼聽到她的乞求,就請讓她有機會把喜歡他的心情告訴  他。  

    而上蒼聽到了,給了她機會,她就該把握住。  

    「你……」敏又驚喜、又訝異,因為沐荑從來沒有親口回應過他的感情。  

    深吸了口氣,她說:「我……喜歡你。」她笑了,笑中有淚。「感謝上蒼給了我機  會告訴你這樣的心情。」  

    她原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說了。  

    可見上蒼是待她不薄的。  

    敏感動的看著她。這份感情終是讓他盼到了!  

    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再度擁她入懷。在彼此狂放的心跳節奏中,他相信她會懂他  ,有著和她一樣濃烈的情感。  

    「你呢?」她忽地抬起頭來看他,沒頭沒尾的扔給他一句。  

    「嗯?」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枉他在花叢中打滾那麼久,竟然不明白姑娘家是最小心眼的。「我說了……喜歡你  了,你呢?」要姑娘家那樣大咧咧的把這種話說出口,是很委屈又很沒面子的。  

    而她都面子放兩旁,情字擺中間的開口承認喜歡他了,他怎麼可以沒有回應?他以  前是對她說過,可她根本不相信。現在,她相信了,他得再說一次。  

    「我早說了。」他逗著她。  

    「以前不算!」她不相信的話,他說了也沒用。  

    「以前?」他耍賴。「我昨天才說的哩!」  

    「昨天?」沐荑皺著眉。心想,有嗎?昨天她好像還昏迷著,不曾聽到什麼啊!  

    「是啊!就昨天。」他很肯定的說。  

    「有嗎?」  

    「你不覺得你方才醒來特別累嗎?」  

    廢話!她被鞭子打得皮開肉綻、元氣大傷,此時若能極有精神,那才見鬼哩!更何  況,她惡夢一場一場的連戲,更是沒法子睡好,也就更累了。  

    「是特別累。」她看了他一眼。「這和你有沒有說喜歡我有啥關係?」他不會想轉  移話題吧?  

    「怎麼沒關係?」他煞有其事的說。「那是因為我在你夢中說了一夜的喜歡你,吵  得你無法真正入眠。呼!連我都覺得嘴好酸吶!早些歇著吧,我也累了。」說著他作勢  欲離開。  

    根本胡說八道!沐荑頓覺好笑又好氣。  

    「你到底說不說?」她噘起小口。  

    敏坐回了床沿,討價還價的說:「親我一個,我就說。」  

    「你先說,我再親你。」和他相處久了,沐荑發覺自己越來越老油條,也懂得談條  件。  

    他眉一挑。竟然有女人懂得和他討價還價。是他不好,一開始就教壞了這丫頭。算  了!算是自食惡果好了。  

    「我喜歡你。」他深情的說,然後很自然的、像要討糖吃的把一張俊臉湊近。  

    等了許久,他要的吻仍沒落下來,他抬眼一看,只見她正裝傻的對著他笑,這才發  現自己上當了!  

    「堂堂一個王爺竟如此沒規矩嗎?」她取笑他。  

    「見笑了,我這王爺一向沒啥王爺樣,否則就不會給叫成『登徒子』,還依然不知  恥的嘻皮笑臉了。」  

    她想起從前的事不覺莞爾。「你在怨我?」  

    他假裝認真。「是怨你,所以你現在不親我,我會更怨你。」  

    她甜甜一笑,在他臉上匆匆一吻。「這樣可以了吧?」  

    他卻沒有打算那麼容易放過她,將她整個人攬到胸前,「你可能不知道我對你積怨  有多深!我該讓你知道的。」  

    他在她額上烙下一吻,然後是臉頰、鼻尖……最後流連在她紅艷嬌軟的櫻唇上,良  久、良久……沐荑這一刻才知道,敏對她還真是積怨不淺吶!  

    吻了許久,他終於鬆開了她。  

    沐荑微喘著氣,一臉羞澀的模樣。一抬起眼,發覺他又用那種會令她臉紅心跳的深  情眼神看他。  

    「你又在看什麼?」真沒用,老在他面前抬不起臉。  

    真不明白,她平日自豪於性子大方豪爽,不似姑娘家忸怩造作,怎麼在自己喜歡的  男子面前卻如此不自在呢?  

    討厭!  

    「看你受傷的身子何時痊癒,我想帶你回京。」是時候了!  

    他此次下江南的兩個目的已然達成。太后的繡畫已完成,也由劉府中取回。而他此  次「暗訪」的事也告一段落,甚至,由劉府竊出的密函也派人先行送回京城。  

    接下來要如何處理一些欲謀反的叛賊,那就要看聖上定奪了。  

    皇上是睿智明君,相信有關朝中叛賊的事,他不會立即採取揭發行動,一定是在布  局後等候時機,一動不如一靜。自此,曹國丈的事已浮出格面,密函算是明顯罪證,相  信他不會再姑息了。  

    「回……回京?」沐荑怔了怔,隨即紅了臉。她自然知道隨他回京的意義。「我…  …我沒有心理準備。」  

    一入侯門深似海,她怕那種自己不熟悉的環境。  

    敏失笑。「你適應力太差,連你爹爹都已經準備好把你送給我這『登徒子』了呢!  而你這准嫁娘竟然還說沒準備好。」  

    「我……」她有很多事要擔心。  

    「你擔心什麼?」他看得出她心中有事。  

    「你是小王爺,而我只是民女,這樣的結合……能被允許嗎?」她很不安。以前當  敏開玩笑的說她是他未婚妻時,她想過這問題,可當時根本沒想過要嫁他,因此不以為  意。現在她打定主意將終身托付,可門不當戶不對,民女怎能入皇門?  

    她擔心的問題令敏撫額大笑。也許這問題在其他皇族成員身上是問題,但對他卻不  是,因為,他有一個開明的阿瑪,只要對方家世清白,什麼門戶之見,漢滿不通婚,皆  不在他的忌諱中。  

    又他又有個凡事皆替他護航的太后,她只擔心他這玩少不思婚配,成天在花叢中胡  鬧,一旦他肯定戒去玩心,相信即使沐荑是漢女,她也會成全,更何況,沐荑的模樣和  爽朗的性子她老人家一定會喜歡的。  

    「有何不可?」  

    「我擔心……」  

    敏輕拍了一下她粉嫩的嬌顏。「那是多餘的!相信我阿瑪會喜歡你的。」他看著她  。「記不記得你當年被我救回王府時,曾去探望你的恭親王?」  

    「嗯。他是個好人。」她記得他慈祥的笑容。  

    「好人是不會變的。」他看著她。「不只是他,相信連太后都會和我一樣十分喜歡  你。」  

    「太后?」天!她……和他回京,真的要見那麼多光是想起來就令人肅然起敬的人  物嗎?  

    「她更好相處了!」  

    「是……是嗎?」  

    「去了就知道!」他抱緊了她。「相信我。」  

    「嗯。」  

    他的保證不會有錯的!沐荑想。  

    曲終這日是個黃道吉日,也是恭親王府小王爺的大喜之日。據說他娶了一個集所有  幸運於一身的漢家姑娘為福晉。  

    幸運何來?  

    約半年前,敏攜她入宮覲見太后,太后一見她便喜歡得緊,立即收她為義女,並要  皇上封其為巧黃格格。  

    數月後,恭親王親自上殿為子求親,皇上龍心大喜,於殿前賜婚。巧荑格格就幸運  的嫁給了京城第一美少,成為福晉。  

    唉……有些人就是那麼福大命大!  

    好羨慕吶!  

    尾聲乾隆十一年元宵皇宮內,今年的元宵有些特別,雖然氣氛仍如同往年滿溢燈節  的熱鬧,太監、宮女也依舊織梭如流地來往忙碌著。而引起這份不同的是,今晚來了幾  位貴客,無形中讓整個宮中顯露出一股活力與鮮意來。  

    「奇怪?聽剛領路的太監說,今兒個太后只邀請咱們幾個,怎麼算,我們了不起只  能算是皇上的『遠房』親戚罷了,何必這麼慎重其事?看來,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在前往寧壽宮的路上,沐言無心觀賞沿路精心佈置的美景,她湊過頭去,喃喃地向  沐荑問:「二姐,你跟太后感情好,有沒有聽說什麼?」  

    沐荑一臉莫名其妙地回望她,「聽說什麼什麼?」  

    見她那個樣子,沐言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揮揮手,她隨便敷衍,「沒事,沒事  。」  

    沐荑也不在意,她這妹妹向來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往自個兒心上打上好幾個結,別  人沒留神的事,她往往第一個就注意到了;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未免有些  庸人自擾,太鑽牛角尖,反倒困住了自己。  

    還是手底下的事實在,瞧,繡出來一針就是一針,絕不會多跑出個線頭來。  

    「你呀,別成日想些有的沒的,母后不過是趁著年節這會兒大家都在,邀我們進宮  來跟她老人家聚聚,何況你跟我她是常見,那大姐她今兒個可是頭一回瞧呢!」  

    「唉,難怪太后會那麼疼你了,瞧你這種大咧咧的直爽性子,什麼都不會多想,真  驗了一句俗話。」沐言語帶保留,停住了話頭直笑著。  

    「什麼話?」沐荑不疑有他,愣愣的接著問。  

    「天公疼憨人呀!」  

    思緒一轉,沐荑個性是直,可不是笨,馬上就聽出她話中的取笑之意,連忙又笑又  罵地道:「好呀!居然敢罵我是笨蛋?!」  

    兩姐妹笑鬧著,轉眼間就來到太后的居處寧壽宮,一陣寒暄後,大伙紛紛就著有一  桌好酒好菜的圓桌入座。  

    沐荑一見桌上有她最愛的桃花酒,嘴角兒一咧,露出個垂涎的笑容直盯著那瓶佳釀  瞧。  

    敏自然也發現了妻子覬覦那桃花酒的饞狀,不過為了怕她沾了杯後,什麼亂七八糟  的舞又出籠,甚至大跳脫衣舞之類的,到時場面鐵定難看,還是先阻止再說。「不行!  」  

    可看她小臉因遭拒絕而皺在一起的苦瓜模樣,他又忍不住妥協了,「好吧,你可以  喝一點,不過要回府後,在我們房裡喝。」  

    聽到這個提議,沐荑可一點都不領情,「哼,這次我才不會再上當,每次都被你拐了,醒來後就發現你又在欺負人家……」  

    「大姐、二姐,這次你們倆要好好加油唷!再發揮一次你們繡那麻姑獻桃的實力,  絕對不能叫風氏繡坊看扁我們唐氏繡坊……」  

    「啊?」沐荑正忙著跟丈夫「抱怨」,壓根不知道沐言跟她說了些什麼。  

    見沐荑一副心不在焉、臉又泛上潮紅的模樣,沐言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夫妻倆在講  什麼體己話,真是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況且太后宣佈的事是關係到她們唐氏繡  坊的名聲耶!姐妹啊,真是嫁了就不可靠。  

    「太后剛說,鳳儀格格出閣用的繡品,要由我們繡坊……和風氏繡坊來競爭,看由  哪家來負責……」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再說一遍。  

    風繼業也開口了,不過他的話是對著敏說的。「小王爺,剛來的路上不是聽你說少  福晉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嗎?唉,這懷孕初期,最好是要多休息,別太勞累,以免動了  胎氣呀!」  

    可惡!沐言忿忿地轉頭怒瞪著丈夫,卑鄙小人使這手段,這下二姐夫絕不會讓二姐  再上繡架一步了啦!  

    果然,聽到風繼業的話,不只敏緊張,連太后語句也關切起來。「我的好女兒,你  懷孕了怎麼沒跟義母說一聲呢?我看鳳儀出閣的嫁妝繡品你就別插手了,交給風氏繡坊  負責。」  

    聞言,沐言更是不依,氣得直捶著丈夫的胸膛嚷道:「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這頓元宵宴,就在這對歡喜冤家的嬌嗔、賠小心聲中,其樂融融地進行著,  太后歡喜地瞧瞧互相夾菜的這對,或者眼角含笑、眼波流轉的那對,高興得直瞇著眼笑  ,比自己嫁女兒還開心。  

    接下來一行人轉往御花園賞花燈,什麼競爭的事,除了沐言,根本沒人放在心上。  

    而巧手善繡的沐竟是否真會因為懷孕,不准上繡架?  

    嘿嘿,兩個月後,當鳳儀格格出閣時,嫁妝中有幅名為「鳳女花嫁」的繡作,這幅  繡作,不只太后愛不釋手,連鳳儀格格本人都喜歡得打算拿來當傳家寶呢,傳說,這幅  繡作的構圖是出自於唐氏繡坊的巧思沐心,至於完成繡作的人,識貨的見了都說,這鐵  定出自巧手沐荑的繡針下,除了她,沒人能有這般高明的技巧。  

    不過,沐荑可沒敢承認,開玩笑,要是被她親親小王爺給逮到她半夜下他的床去上  繡架,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可不是鬧著玩的。  

    嘻嘻,千萬要保密唷!  

    —本書完—

    *欲知巧思繡娘唐沐心的追愛故事,請看繡坊三娘之一《纖纖才情女》

    *欲知巧口繡娘唐沐言的尋情紀事,請看繡坊三娘之三《精悍奇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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