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物語 第七章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之前的種種不愉快的事都還歷歷在目,可一切卻都已雨過天青了。

    輕啜了一口香醇的白蘭地,好像已經許久沒在這樣的好心情下喝酒了。之前喝酒,堪稱借酒澆愁,而令喝酒卻是在悠閒心情愉快的情形之下。兩者之間,真的是天淵之別,雖目前處於好心情,楚颻仍不無感慨的想。

    PUB角落的位子一直都是他的最愛,可能是職業訓練吧,總覺得這樣的位子便於作全場的掌控,易攻易守。他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下PUB裡的人來人往,不經意的看到了擺飾鍾上的時間。

    九點四十分?!

    他和雲約的時間是九點半。怎麼?是他遲到了抑或時鐘壞了?是後者吧。雲這人雖吊兒郎當,時間觀念可清楚了。

    低頭看了下表。真的是已經超過九點半了。

    這小子今天有些反常哦,正常時候的雲最恨別人遲到,而他更不會犯這種在他眼裡看來殺千刀的罪。他到底是怎麼了?

    出事了嗎?以他的身手……

    「對不起,我來遲了。」

    楚颻尚未作最壞的揣測時,舞流雲適時地出現了。

    「這不像你。」楚颻淡淡一笑,沒有責怪的意思。「我事先幫你點了你必點的調酒,再不來冰塊全溶進酒裡,口感可就差多了。」從方才舞流雲出現到現在,他一直聞到一股若有似無、若隱若現的香味。

    直覺地,方纔他和人動手了,而且來者只怕不少人。

    若不是如此,他的香氣不會散發到現在。

    喝了一大口冰飲散熱,舞流雲才發覺楚颻正瞅著他看。

    「我又不是賀懷嫣,你幹啥看我看個沒完?」他嘻皮笑臉的說。

    「你方才和人動手了,是不?」

    舞流雲一笑,「你的鼻子真是愈來愈靈了。」八成是他身上未散去的香味給猜出了玄機。「一群天煞門的人渣又找上門了。」

    「他們找上你?」那群人渣神經錯亂了嗎?他們找上自己、或找上懷嫣都情有可原,找上雲?這太沒道理了吧?

    「別懷疑,就是我。」舞流雲忍不住好笑,他說:「這年頭流行『忠於原味』,吃臭豆腐要我老店家、買藥材要找老字號。沒想到那群人渣連昏倒都選上我身上獨一無二的香氣。」他早認出今天找上他的那些人,和上一回他在天煞門迷昏的那票,再追溯於更早的一次紀錄。嘿!還真幾乎是原班人馬哩。

    他的鎖魂香成了金字招牌了!

    「看來是我害你被盯上的。」若不是因為他,只怕雲不太可能跟天煞門的人有過節。

    他一挑眉,「我怎麼從你臉上讀不出愧疚之意?」他好笑的說,「我準備了一大篇『感性』的話打算緊接在你的『愧疚大論』之後呢!」

    「去你的。」

    楚颻這些日子較有「人味」了,要不,早些日子裡,他可是和聶雨、應容並列在五君的「孝男」行列的。沒事端個經年家喪的死樣子,不是「孝男」叫啥?舞流雲笑看著他。

    「你這種人禍害遺千年,想打你主意的人勢必付出相當代價,我原不必替你太擔心的。」楚颻又說。

    舞流雲淡淡一笑,「你還真看得起我!」

    「不過說真的,對於那些亡命之徒,自己還是小心一些好,我可是有重要任務交給你呢。」

    「又要出任務了?」他白眼一翻,寧可早些出事得好。「我手上重要的國際案子也有好幾樁,這段時間我都必須在國內,只怕沒法子幫你忙。」雖說好友有難,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可是,為了自己那一部門的案子,他的兩肋已插滿刀子,沒空間挪出位置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那部門最近為一個國際殺手集團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我不會那麼殘忍把我該承擔的部分也扔給你。」在他手上的案子扔給部屬就行了,幹啥找雲麻煩,人家和他同階,又不屬他的手下。

    「那你要我幫的忙是……」

    「我想和懷嫣結婚。」

    他的話令舞流雲白眼一翻,然後極度不信任的又補了一句,「怎麼,最近心情愉快,無聊到又要高喊『狼來了』嗎?」不是前不久才喊了一次。「你得了『定時性狼來症』嗎?」而且最近發病有頻率增高的趨勢。

    「這回是真的。」

    「你哪一回是『煮』的?告訴你,本少爺我不再上當了。」聽楚颻說要結婚就好像聽到他那世稱中東石油天王的爺爺要放棄捉他回去繼承家業一樣好笑!「你前些日子不是才找上我,要我當證婚人嗎?這回又要我幹啥?」他,絕不再被當猴子耍了!

    「上一回我真的想結婚啊,連戒指都買好了。可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他有些無奈,「上一回打算公證結婚,這回我打算邀請一些好友參加了。」女孩子一生就結那麼一次婚,就算不極盡鋪張之能事,好歹得辦個像樣的婚禮吧,現在一想起來,公證結婚真的是有些委屈懷嫣。她說過,奶媽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要看她風光嫁給他的。

    給懷嫣將來一個美好的回憶,也算給奶媽一個交代吧。

    「幹啥,騙我一個人不夠,這回打算擴大騙局?」舞流雲早看出他的認真,只是不損損他又覺得好像有些對不起自己。其實啊,只要新娘是賀懷嫣,相信楚颻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把自己往婚姻的墳墓裡送的!「好吧,好吧,不逗你,你打算要我幫啥忙?」

    「男儐相。」

    「證婚人成了男儐相,擺明降級了。」他倒看得開,不過,這男儐相不會只有他一個吧?「聶雨這段時間也在國內,幹啥不找他?」

    一說到聶雨,楚颻真是對他寄予無限同情。「打從聶煊結婚之後,他這早人家出生九分鐘的大哥就苦難了!所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矛頭全指向他一人,他現在是聞『婚』字色變。他怕他一旦當了我的儐相,又勾起他家兩老的憤慨,屆時新仇舊恨一卯上,天曉得又要發生啥人倫大悲劇了。」

    上一回聶煊的「銷售成功」已經使得他這「滯銷品」流亡在外數個月以求家中兩老「身心安頓」,好不容易風頭過了,他才又偷偷「潛逃回國」。可不想因為在楚颻的婚禮中露臉,又引起聶家兩老的注意。

    「原來那張『死人臉』是給聶家兩老這麼逼出來的啊。」舞流雲一搖頭。

    「所以找聶雨不成,儐相大概是我你或從應容和御風中找一個吧。」

    「要找他們倆只怕不容易,一個生性孤僻,」他看了楚颻一眼,心想,若楚颻把另外兩個「孝男」找齊了當儐相,再加上一個模樣冷冷的,不怎麼有笑容的新郎,那婚禮氣氛不會凝重得像出殯嗎?嘿喲!真是無法想像,該慶幸的是聶雨不參加,三缺一。「而另一個你只怕也找不到他。」

    「反正目前先敲定你就是。」

    「賀懷嫣呢?要結婚的消息稍稍減弱了她對她奶媽的死的傷心了吧?」她真是個深情的人,都事隔多月了。

    「目前我尚未對她提呢。」他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她。

    「啊?!」舞流雲的臉垮了下來,「也就是說,你新娘尚未敲定就先敲定男儐相,你是打算到時候新娘不答應結婚時,要挽著我這男儐相進禮堂嗎?」

    「懷嫣會答應的。」他信心滿滿。

    「是嗎?」舞流雲懷疑的橫了他一眼。

    「放心吧!再怎樣我挽進禮堂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你的。」他可不習慣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

    「我會為你和自己祈禱的。」舞流雲誇張的說,然後一斂笑容,「對了,我想天煞門的人也許還不知道懷嫣沒死吧,也許……也知道了。」上個月有則天煞門為門主之女發喪的消息。不過,那是上個月的消息,也許之後葛宏居就發現賀懷嫣沒死了。「我這閒雜人等都給找上了,你們這兩個主角也得小心,葛宏居那傢伙別的本事沒有,卑鄙手段可多著。」

    「我知道了。」那隻狐狸耳目眾多,的確是該小心一些。不過,就算他知道懷嫣安然無恙又如何?他已經沒有任何能控制她的人了,更何況她現在在自己身邊,他有膽打虎鬚嗎?他若敢,倒要會會他有多少本事!

    ???

    昨夜的一夜宿雨使得小草上都沾上了晶瑩剔透的露珠,這墳上的草好像又長高了一些。

    再度獻上了一束素蘭,代表著賀懷嫣對奶媽深深的思念。她雙手合十地立於墓前,一陣閉目祈禱,忽地微涼的肩頭傳來一陣暖意,楚颻脫下了外套搭在她肩上。

    「天氣有些轉變了,小心著涼。」

    賀懷嫣看著墓碑上鑲著的相片,喃喃的說:「墳上的青草長得又長又高,不知奶媽在裡頭過得可好。」她的話甚癡,聽得楚颻除了心裡難過,也不知從何勸起。

    也怪不得她對於奶媽的死那麼難過,奶媽畢竟是一手將她帶大、養大的人。在天煞門那種地方,奶媽是懷嫣惟一的朋友、傾訴對象。她的痛苦寂寞只有奶媽和她分擔著,在天煞門中,奶媽可以說是她最親密的家人!

    「只要你過得好,就等於她過得好。」楚颻畢竟也是在天煞門長大的,他知道賀懷嫣和奶媽的感情。

    「可是,我的幸福幾乎是用她的命換來的,奶媽若不是為了不讓我再受葛宏居威脅,她也不會……」說著說著,她又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正因為如此,你更要幸福地活下來才對得起她。」楚颻掏出手帕為她拭去了淚。「你愈是這樣成日愁眉不展,愈對不住她,奶媽不會希望你為她這樣的。」

    她看著楚颻,然後把視線落在墓碑的相片上,想起了小時候她傷心不快時,奶媽常哄她的話——奶媽的心肝寶貝要常笑,哭喪著臉就變醜了。

    「奶媽她一直都希望我能快樂的。」她喃喃的說,「也只有她知道我想要什麼、為啥而不快,以及,」頓了頓,她說:「以及該把終身托付給誰。」奶媽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她披婚紗。

    楚颻輕撫著她的臉,在她眉宇間輕輕一吻,一路吻下,最後流連在她紅艷濕潤的櫻唇上。

    「嫁給我?」一記長吻吻亂了他的心跳,也吻紊了呼吸。

    他是個不擅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不知道求婚該有哪些花俏浪漫的花招,一句「嫁給我」是他認為最直接適當的方式,雖然有些直接、不夠惟美,但,是他真的心情。

    唉!怪不得雲三不五時就木頭長木頭短的叫他。

    有時他也覺得自己表達情感的方式僵得像木頭。

    相較於他的木訥,賀懷嫣就顯得有些程度的浪漫。對於楚颻直接而不拖泥帶水的求婚方式,她先是一怔,然後淡淡一笑,「為什麼?」

    「什麼?」什麼是「為什麼」?大概是沒求婚過吧,一時間他竟發覺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了。

    「要我嫁給你總有理由吧?」她不會那麼殘忍要聽一百個求婚的理由,可一兩個不為過吧?隔了數秒她仍沒聽到他半個理由,一抬起頭來看他,竟發覺他紅著臉杵在一旁,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這就是密警的龍將軍,黑道分子聞之色變的密警高層?

    這種人的「戀風學分」竟會修得比被他送進牢房裡的那些臭黑道更差!果然,天才白癡一線之隔。

    「你想娶我,難道一些些理由都沒有?」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他說,可是,她堅持要聽到三個宇。

    那三個字就是最好的求婚理由,不是嗎?

    被「羞」得快燒壞的腦袋,被天生的理智給冷卻下來後,楚颻讀出了賀懷嫣眼眸狡猾的笑意。

    這丫頭故意要看我出糗的嗎?於是乎,他反問她,「那你呢?願不願意嫁我?」他老奸巨猾地加上了句,「先回答我,我就可以說我要你嫁給我的理由了。」

    「我願意。」不做捏的,她回答得直接。

    「為什麼?」他很順口地又加了道問題。

    「因為我愛……」還沒把第三個「你」字說出口,她及時煞住了腳,沒踩進楚颻的陷阱中。她佯嗔的說:「要騙我上當,門兒都沒有。」她又好氣又好笑,「可以說你為什麼要娶我的理由了吧?」容不得他耍賴。

    楚颻被她的堅持逗笑了,他拍拍她的臉,然後柔情萬千的說:「還能有什麼理由呢?」

    「我怎麼知道呢?」她噘著唇轉過身去。

    這男人對「愛」還真是夠吝嗇!她第一次聽他說他愛她,是她已經決定為他而死了。那時他八成怕他再不開口就再也沒機會了。後來她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沒死成,他那句「我愛你」也成了絕版珍品似地不曾再出現過。

    太過分了!時下熱絡的男女,就算老夫老妻,哪個不偶爾來句親密話語?偏偏這外表俊美得炫目,該屬於情場老手的龍將軍雖是深情、專情的只愛她一人,可是他的一句「我愛你」未免也太少說了吧?

    少到目前為止只有一次的紀錄。

    「你會知道的。」由後頭環住她,也許他不是個把愛字輕易說出口的男人,可他相信他的真心她知道。

    「我想聽。」也許她是任性了些,可是……「你知不知由你口中說出那三個字時,在我心中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在天煞門的那一夜,這三個字讓我滿足到當下為你死去都不會有遺憾。」她轉過身仰起頭看他,「很愚蠢、很可笑是嗎?」

    「從以前到現在,就算我不說那三個字,我對你的一舉一動一直在實踐這三個字,不是?」

    賀懷嫣微微地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乖!這才對。」那三個字真叫人有些難為情呢!

    「可是……」

    「還有問題嗎?」

    「我還是想再聽你說一次那三個字。」賀懷嫣一點也沒打算讓步。

    唉!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到今天才知道懷嫣還有些「番」!看來這三個字不說出,他今天是無法擺脫她了。他失笑地搖了搖頭。

    還不說?她忍不住說:「效率高一些,行不?」

    「我愛你。」

    賀懷嫣咬著唇忍住了笑,「好吧,在我的逼迫下你總算拿出了些誠意。」

    「然後呢?」

    「答應嫁給你了!」

    說罷,兩人忽然相視笑了起來。

    奶媽,您看著,我一定會過得很快樂幸福的!因為我要嫁的人是楚颻,那個您覺得惟一配得上我的男人。

    奶媽,懷嫣一定會過得很快樂、根快樂的,您安息吧!

    ???

    聶雨在密警總部的研究室裡。

    坐在書桌前看一疊資料的聶雨深鎖著眉宇,那疊資料其實就是葛蘭的診斷報告。待他看完了報告之後,旋過身去看坐在他後頭病床上的葛蘭。然後神色凝重的說:「我希望你能回忘憂島去。」那個地方是受傷的密警人員休養的地方。

    「為什麼?」她一怔,隨即回答,「我不回去。」

    「你再待在這裡遲早出事。」聶雨的冷眸瞪視著她,「這個地方不適宜你待,尤其是在有楚颻的地方。」

    葛蘭是醫學病歷上少見雙重人格的病患,這種病患一旦受到什麼刺激就容易導致另一激烈性情的出現。也就是說,一旦她受某事刺激過了頭,會做出啥可怕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

    葛蘭在正常時候是個性情溫和樂觀的人,可一旦受到了刺激,極端的性子就很可怕了!

    會牽動葛蘭心思的人並不多,對她情緒影響最大的人是楚颻。她苦戀楚颻原也沒啥大不了的,還不至於導致她雙重人格的出現,但是,一旦情敵出現,而且這情敵又是楚颻用生命愛的女人時,那對她的刺激可就大了。

    從上一回她跑到醫院去告訴賀懷嫣奶媽已經死了的那件事,導致賀懷嫣因激動而弄裂了傷口,聶雨就察覺葛蘭情況有些不大對勁。

    正常時候的葛蘭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她的雙重人格病症復發了,趁著她尚未做出啥可怕的事情時,她該再回忘憂島休養,否則,老實說,他不禁為賀懷嫣有些擔心。

    「我……我會控制好我的情緒……不會再惹禍了!」葛蘭蹙緊了眉,她早就被告知有雙重人格一事。其實,她真的不想這樣,可是,她沒法子控制住自己,一旦怒氣或妒意衝上了心頭,她就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身子裡的靈魂好像被擠掉而新住進另一個靈魂一樣。

    她……她也怕這種感覺。

    「你知道沒法子控制的。」他看著她,「趁著病情尚未十分嚴重,回島上去。」她若真的可以控制,就不叫雙重人格了。她這種病狀初期尚能意識到情緒極端化,只是沒法子控制,到後來情況嚴重時,可能連自己發病時做過啥事都不知道。

    上一次楚颻對他提過要結婚一事,這件事也暫且沒敢跟葛蘭提起,怕她又更深一層地受到刺激。

    其實在更久之前楚颻也曾想娶賀懷嫣,那一次他以為葛蘭可能會病發,沒想到她壓下來了,可那時其實已經種下了病發之因了。

    「我不回去。」

    「那也由不得你了。不過,你在這種情況待在這裡,遲早會讓其他密警人員知道你有雙重人格的病症。」他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才知道葛蘭有雙重人格。畢竟楚颻出現在密警總部之前,她只發作過兩次,所以知道她有此病症的人到目前為止只有自己和父親。

    「我現在已經很狼狽了,不在乎別人多知道一點我的悲哀。」感情上失意已經叫她有些自暴自棄了,她苦笑的看著聶雨,「有時候我好羨慕你,其實冷得像冰有什麼不好?起碼沒有感情煩惱。」

    聶雨仍是沒表情的看著她。

    「葛蘭,感情不是人的全部。」

    「聶雨,工作也不是人的全部。」她一笑,「你沒談過戀愛、沒真心喜歡過異性,所以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不明白,他一張顛倒眾生的俊美臉龐,愛情為何始終不曾叩門?

    愛上一個人嗎?最雨一雙冷眸掠過一瞬間的溫度。

    在多年前的一個滂沱大雨的夜,一雙漾著沁人心田,柔情似水的水意瞳眸,一個他只知道名喚「晴」的女子。

    不願自己再陷落一段不曾開始就結束的感情中,他收斂心性,淡淡然地說:「我能勸你的話就這些了,其他的看你了。」真正能把自己從痛苦中解放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今天你特地叫我來就為了這些話?」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時滿不在乎地站了起來。「那麼……我走了。」

    「葛蘭。」他在她要推門出去時叫住了她,「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我不會接受的。」說著她推門走了出去。

    走在長長的通廊中,她忽地有股想哭的衝動。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有個再正常不過的身體,就只有我的與眾不同?

    雙重人格?雙重人格和精神分裂又有什麼不同?

    「喂,葛蘭,你今天臉色不太對勁哦!」迎面而來的正是舞流雲,他正拿著剛出爐的結婚喜宴邀請卡要給聶雨看。

    這卡片只是樣本,尚未敲定,不過說真的,出自名設計師設計過的卡片就是與眾不同,每一張都好看。

    「我沒事。」她將落在額前的頭髮往後掠,「對了,你來這裡作啥?」

    「拿楚颻的結婚邀請卡給聶雨看,要他幫忙投票,看哪一張好看,你要不要也給些意見?」舞流雲把三張卡片拿給她看。

    結婚邀請卡?葛蘭有些失神,舞流雲遞來的卡片沒接穩全散到地上去。

    「呃,你怎麼了?」舞流雲也覺得有些不對勁,葛蘭的臉上比剛才更加蒼白了。這才遲鈍的想起她一直暗戀楚颻一事。

    這麼重要的事怎給忘了?!舞流雲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彎下身子把卡片拾起,然後面對她。這時候好像說什麼都不對、說什麼都矯情。

    朝她肩上一拍,算是安慰吧。舞流雲朝著聶雨的研究室走去。

    楚颻要結婚了?為什麼方才聶雨沒對我說呢?葛蘭覺得又傷心又難堪。

    那他……他的結婚對象呢?

    一張令她嫉妒的絕美容貌浮現在腦海中——賀懷嫣。

    沒錯,一定是她!

    世上那麼多男人為什麼她誰不愛,老是與我搶楚颻呢?偏偏勝利的一方又都是她。

    這個女人……我恨她!好恨她!

    如果她死了該有多好?

    如果她死了,也許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葛蘭低垂著眼瞼,額上滲出汗珠,待她再度睜開眼時,眼神中不再有方纔的痛苦掙扎,只有偏激的仇恨和狡猾的笑意。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賀懷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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