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我一生心 第五章
    「你已經把新晴許配給賀家了?」楚老夫人一臉懊惱之色。

    「是呀,蘭心昨晚來向我提這件婚事。」杜老夫人充滿歉意地望著老友。

    楚老夫人緊蹙眉尖,心中充滿憤懣惱怒。

    她哪想得到賀家的老太婆手腳這麼快,只不過才差一個晚上而已呀!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昨晚一夜沒睡,就是在考慮該不該向老友提出這件婚事。並不是她認為新晴不夠好到婚配她的寶貝孫子,而是像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兩人,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開門七件事,又該由誰來替他們打理呢?而且新晴看起來弱不禁風,雖然溫婉聰慧,不過她還是擔心她無力承擔管理一個大莊子的重任。

    盡管她是這樣的想法,然而在曙光初露時,行雲俊逸瀟灑的臉孔也同時浮現在她眼前,讓她心中升起一股驕傲的情緒。以行雲的才貌,也只有像新晴這般蘭心蕙質的美人兒才匹配得上。錯過了新晴,行雲這生中恐怕再也遇不上這樣宛如蓮花娉婷的佳人;而若改以其他的庸脂俗粉來匹配行雲,可真是委屈了她的心肝寶貝孫子。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一大清早就梳洗完畢,來到社老夫人的廂房,耐心地等待老友起床,沒想到等到的竟是這樣令人沮喪的消息!

    杜老夫人望著老友垮下的臉,感到有些不忍心。她輕歎一聲,遺憾地說:「你若是早一點說的話……」

    「我哪曉得蘭心也有這個意思。」楚老夫人苦笑道。

    「行雲那個孩子我是挺喜歡的,雖然有十幾年沒見面了,可是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的俊模樣。而且飛蓬去年在府上見過他後,回來時也是贊不絕口。他沒能當我的孫女婿,我還真是遺憾!」

    「唉!現在說遺憾也沒有用了,你已經答應了賀家的老太婆。」楚老夫人無精打采地說。

    「蕙芳,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們家新晴?」杜老夫人猶豫地問。

    「我當然喜歡啦。可是喜歡又有什麼用?這世上又沒有兩個新晴。」

    「如果有呢?」

    杜老夫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楚老夫人狐疑地瞇起眼來。

    「兩個新晴?」

    「是的。」杜老夫人抿著唇笑了。「新晴還有個孿生姊姊叫疏影,當年我們菱花產下的是雙胞胎。」

    「疏影?」楚老夫人眼睛一亮,但隨即泛上一層疑雲。「我來了這麼多天,怎麼從沒見過那個孩子?」

    「別說你沒見過,我這個做外婆的也沒見過她。」杜老夫人苦笑道。「那孩子自小就被她表姑趙夫人帶走了。」

    「表姑?」

    「就是我那個女婿竹風的表妹藍玉芝,她嫁給了昔年武林的第一高手天鳳公子。兩口子硬是把我們家疏影帶到四川隱居,活生生地把這對姊妹花給拆散了。」杜老夫人埋怨道。

    「他們為什麼要帶疏影走?」

    「都怪飛蓬不好,明知道藍玉芝個性刁蠻,非要跟人家爭論姑娘家不應該行走江湖。而藍玉芝卻主張要培養孩子成為武林高手,好替父母報仇。兩人爭論不下之際,藍玉芝乾脆帶走疏影,說要跟飛蓬別苗頭,看是誰說的話才有道理。你也知道天鳳公子的武功被譽為江湖第一,我們飛蓬自是打他不過,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人家把孩子帶走了。」

    「那你如何知道他們現在人在四川呢?」

    「唉!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新晴出生時身體就弱,常常是三天兩頭的生病。那年她病得特別厲害,一、兩個月了,仍毫無起色。眼看著她的小命就要不保,突然來了個尼姑自稱是白雲神尼,受天風公子的請托,前來醫治新晴……」

    「天鳳公子怎麼知道新晴病了?」楚老夫人詫異地問。

    「因為疏影也病了。神尼說這是因為兩人是雙生子的關系,盡管遠隔千裡,疏影仍然感受到新晴逐漸消失的生命力。天風公子在診斷不出身體向來健康的疏影有什麼毛病後,立刻判斷必然是新晴病了,所以就拜托正准備往江南的神尼前來紅葉山莊醫治新晴。神尼的醫術精湛,果然洽好了新晴,而且為了彌補新晴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的嬌弱身子,還將新晴收為門徒,傳授她強身健體的內功心法。」

    「看不出來嬌嬌弱弱的新晴,原來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內家高手。」

    「愛說笑,她哪是什麼高手呢!」杜老夫人謙虛地說。「你也知道飛蓬最不贊成女孩子舞刀弄槍的,這件事我可是瞞著他的。我只跟他說神尼傳授的是一些強身健體的呼吸之法,以及佛門道理。他見新晴這幾年來沒再生過重病,就沒繼續追問下去。」

    「那疏影真的跟新晴長得一模一樣嗎?」

    「神尼去年到四川拜訪天鳳公子時,帶回來一幅疏影的自畫像。你等等,我命人拿來給你瞧瞧。」杜老夫人命令丫鬟到臥室中的百寶格中取出畫卷。

    片刻之後,丫鬟恭謹地將一幅畫卷交給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展開畫卷,攤平在桌上指給楚老夫人看。

    「瞧,是不是跟新晴一模一樣呢?」

    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嘛!

    楚老夫人在心裡贊歎道。畫中的女子一身紅衣,梳著雙丫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說跟新晴有什麼不同之處,就是她那一臉的精靈慧黠,不同於新晴的溫婉娟秀。

    楚老夫人打從心裡喜歡上畫中的女娃,她微揚起唇角,對著畫中人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靈活大眼慈祥地笑著。

    「這幅畫是出自疏影之手?」

    「是呀,神尼是這麼說的。她還說疏影那孩子不但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精通,而且學得了天鳳公子的一身絕藝。」杜老夫人驕傲地說。

    「真了不起。鳳凰,這孩子眉宇之間有你的英氣,然而秀媚之姿卻似菱花。」

    「兩個孩子都像菱花,不過有兩個地方是像竹風的。」杜老夫人指著畫中人的黛眉和下巴。「瞧,她的眉不像菱花的柳眉,而似竹風濃黑整齊的長眉。還有下巴,也不像菱花尖瘦,而是略呈方正的圓潤。」

    「嗯,這樣反而顯得有福氣。」

    「我也是這麼覺得。菱花就是下巴太尖瘦了,才會紅顏薄命,而兩個女兒都沒遺承到這點,真令我感到欣慰。」想起苦命的女兒,杜老夫人再度眼眶起霧。

    「鳳凰,你也別難過了。」

    「都這麼多年了,還難過什麼呢?」杜老夫人白嘲地笑著。「對了,你到底中不中意疏影呢?」

    「那還用說,我自然是十分中意。但不知道疏影什麼時候會回來。」

    「神尼說等到疏影滿十六歲時,天鳳公子會找個時問讓她回鄉祭拜父母,然後到紅葉山莊探訪親人。到時候,我會安排讓行雲和疏影見上一面,如果兩個孩子對彼此鍾情,你就可以找個媒人到紅葉山莊來提親了。」

    「一定會的。」楚老夫人呵呵笑道,她自信地認為以孫兒的英姿,天底下沒有任何女人會不動心的。而疏影的慧黠清靈,行雲更沒有理由看不上眼。

    可是事實是否如此,就只有天知道了!

    ☆     ☆     ☆

    無情睡著了,他輕歎了一口氣。

    她輕微的呼吸拂過他胸膛上的搔癢感覺,引起他皮膚陣陣的灼熱感。

    飛白回想著在岷山的這半個月來,兩人之間的繾綣交歡。她讓他比當年初識情欲滋味時還熱情,貪戀著她嬌美的胴體而難以自拔。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陷入這樣的愛欲之中,彷佛他們是昨夜才認識的,她裸身自湖水中起身的妖嬈模樣,讓他屏住呼吸,難以移開眼光。

    不,那一天的情景並不是這樣的,他在心裡爭辯著。那一幕是後來才發生的事。

    他閉上眼,修長結實的手掌自她白嫩的裸肩移開,爬梳著自己的一頭亂發。

    反正從在湖畔見到她的那刻起,他就迷失了,從此陷入比太陽光還要火熱、比春水還要溫柔的情潮愛欲之中。

    而和無情在山中消磨的歲月,也絕對比和行雲一起游山玩水要刺激得多。事實上,他們多半的時間都用在肉體的歡娛上。

    這不是說他們一直在做那件事,他再次在心裡爭辯。他們自然也有做別的事,一起抓魚、獵捕小野獸、摘果子,甚至編花冠、替無情梳頭發。

    他沮喪地歎氣,覺得自己好像在和她玩辦家家酒,當然,小時候玩辦家家酒時是不可能有「袒裎相見」這部分的。

    省略掉有關那方面的綺思,他的思緒飛快地跳到星夜下,她倚在他懷中要求他保證絕不遺棄她的可憐模樣。

    她只提過她的父母一次,就絕口不再談及有關她的家世背景,倒是問了他一些江南的事。當他口沫橫飛地訴說家鄉的美景時,她總是一臉欣羨地傾聽,他甚至還將小時候和行雲玩耍的糗事都告訴她。

    到目前為止,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把那樣的事說給無情聽。

    他從來不對他的床伴提那麼私密的事,但無情不是他的床伴,她是他自小到大唯一交往過的親密女友。

    對於這樣的歸類,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困惑。雖然才認識半個月,但無情在他心中的地位,顯然跟行雲一般重要。

    飛白頓時感到意外和震驚。

    原來無情在他心中已變得如此重要,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他原來以為兩人之間的關系僅限於肉欲,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

    那天他們在山林中遇到個孔武有力的樵夫,無情只不過瞧了對方裸露的臂肌一眼,他就感到一股狂怒主宰了他的理智,不由分說地強拉著無情離開。

    甚至在兩人歡好時,他也一定要挑個毫無人跡的隱密處才放心,深怕無情的美麗會讓他以外的男人給偷窺了去。

    這樣強烈的占有欲,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他愛上了無情?

    他的心因這層認知而慌亂了起來,同時也記起無情似乎沒說過她愛他。不過她曾懇求過他不要拋棄她,如果她不愛他,沒理由那樣說呀。

    所以她多半是愛戀著他的。

    而他自然也是愛她的。

    飛白不記得曾有哪個女人像無情這樣讓他陷入完全的愛欲而無法自拔。只要她熱情的眼眸燃起欲火,誘人犯罪的小嘴嬌嗔地噘起,藕白的玉臂纏上他的頸子,他就情不自禁地任她擺布、索取,心甘情願地臣服在她的裙下,忘了江南佳麗的溫柔,也忘記家中掛念他的親人。

    他從不曾為一個女人如此神魂顛倒過,貪戀著肉體的歡娛。他雖然風流,卻不好色,必要時也能抵擋得住女色。可是一遇見無情,所有的自制力全不奏效,他是如此沉迷於她的香肌玉膚,還有她似烈焰狂燒的情欲之中。

    他瘋了,為她的美麗和愛欲而瘋,像只野獸般毫無羞恥地索求她熱情的奉獻。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可是,他真的無力掙扎呀。

    就像現在。她疲累地蜷曲在他的臂彎中熟睡,一只修長的玉腿擱在他的兩腿之間,而他的一只手正握住她的一座雪丘愛撫,就讓他感覺到呼吸急促,血液裡流竄著沸騰的欲望,皮膚也灼燒了起來。

    最要命的是,他的命根子正漲滿欲望,淫蕩地朝無情柔嫩的雙腿間攻擊。

    半個時辰前他們才剛剛交歡,他現在卻充滿色欲地想要他懷裡的女人,這讓飛白覺得非常羞愧。不過,那又如何呢?他還是放縱自己的欲望,滑入她的體內,奏起亙古以來男女問的愛歌。無情在睡夢之中回應他,而且相當熱情。

    滿足之後,他對著昏睡的無情說:「情兒,我們不能再這樣了。」

    「唔?」她微掀倦乏的眼皮,應了他一聲。

    「老是待在荒野中,我對獸肉和魚肉厭煩了。」他懷疑自己是因為吃了太多肉,才會如此縱欲。

    「唔?」

    「我們下山好嗎?嘗嘗麻婆豆腐、抄手之類的小吃,或許再順便找張床。你知道,我們從來沒在床上相好過。」

    最後一句話引來無情沙啞撩人的低笑聲。

    她在他懷裡蠕動,飛白畏縮了一下。

    「嗯!」她張開那雙媚得能勾人魂的眼,投給他許諾的一瞥。「只要你想去,我們就去。」

    「情兒,謝謝你。」他輕咬著她放在他唇上的纖指,無情像化掉的雪般融入他的懷裡。

    「情兒,你愛我嗎?」他忍不住問出先前潛藏在心底的疑問。

    「傻瓜。」她愛嬌地笑著,惺忪的睡眼閃著似水的柔情。「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情不自禁地愛上你了。」

    「情兒——」飛白喜悅地吻住她,她在他懷裡悶笑著,不過沒多久,她就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找到一個舒服的角落枕著她疲憊的頭顱,打了個迷人的哈欠。

    「困了,飛白。」她閉上眼睡著了。

    飛白強迫自己闔上眼睛,制止滿腦子的綺思。如果他想吃到麻婆豆腐的話,最好乖乖休息,否則他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岷山。

    ☆     ☆     ☆

    等到飛由再度醒來時,發現無情已穿好衣物等著他。

    「快起來,你不是要下山找張床嗎?」她趴在他胸膛上,臉頰紅撲撲的,一臉的天真明媚。

    他忍不住輕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才起身穿衣。

    「我們可以把大黑帶去嗎?」

    「不行,把它留在這裡,回頭時再來尋它。」

    無情柔順地點點頭,帶著飛白下山到鄰近的一座小鎮。

    飛白找了家客棧,點了幾樣菜飽食一頓後,要了間房,同時命令小二哥燒來熱水,准備洗個熱騰騰的澡。

    天呀!他好想念熱水的滋味,他有將近一個月沒洗過熱水澡了。

    無情幫他擦背,兩人共浴的情景自然是無限旖旎。之後,他們上了床,彼此間的情火仍像在林地般狂野,只是進行得更順利了,至少沒有野草和士味,飛白自嘲地想。

    纏綿之後,剩下的是肉體上的疲憊感,他和無情相擁而眠。可是等他再次醒來時,卻發現無情已不在他的懷中。

    他推被而起,發現天色仍暗得很,應該還沒天亮才是。他在黑暗中摸索著穿上衣物,走到房外。

    在月光照耀下,他看見無情正在院子中,和一位穿著苗族服飾的彩衣少女交談。

    無情蹙著眉心,頻頻搖頭,表情十分不悅。

    飛白站在廊下,正猶豫著要不要喊無情時,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他對個正著。

    眼睛的主人是一位臉圓圓的美麗少女,她以一種彷佛見到珍禽異獸般的表情瞪著他。飛白彎起嘴角,投給她一個充滿男性魅力的誘惑笑容。

    無情顯然發現了少女的異狀,轉過身來。

    「飛白。」她抿著嘴,神色著惱。

    「情兒。」飛白走向她,「我醒來時,你不在床上。」他的眼光溜向那位彩衣少女。

    「不准你瞧。」無情醋意甚濃地遮著他的眼睛,引來飛白呵呵的笑聲。

    「情兒,你真是的。」他將她攬入懷中,鼻於嗅著她的臉。「好酸唷,沒想到你也會吃醋。」

    「人家才沒吃醋,是你亂瞧!」

    「我沒亂瞧,只是好奇而已。三更半夜的,你跟她談些什麼?」

    無情咬著唇,沉默不語。

    「少宮主,你還是跟我回去吧。不然,師父會責怪我的。」彩衣少女的眼神中充滿懇求。

    「美娃,你真討厭。我都說不想回去了。」

    「宮主即將出關,如果她見不著你的話,我們大夥兒都會遭殃的。」美娃楚楚可憐地說,但是無情仍頑固地搖著頭。

    飛白見了有點於心不忍,但礙於不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敢開口干涉,他沉吟了一下,建議道:「有什麼話進房裡說吧,這兒不是談話的地方。」

    無情僵硬地點了點頭,領頭朝房間走去。美娃略做猶豫,跟在無情身後,飛白殿後,順手關上房門。

    無情已點上燈火,坐在桌旁,美娃愁眉苦臉地垂著頭,立在一旁。

    「情兒,到底是怎麼回事?」飛白坐在她身旁,溫柔地探問。

    無情咬著下唇,不吭聲。

    「少宮主,你曉得宮主的脾氣的。」美娃紅著眼睛。「自從你半個月前出走後,宮中上下慌成一團亂,師父命令師姊妹們四處尋你,好不容易瞧見你在這裡出現,你卻狠著心不肯回去,莫非你真的不顧這麼多年的姊妹之情,忍心讓大夥兒為了你的任性而受到宮規嚴格的處治?」

    「美娃,你說得太嚴重了吧!」無情懊惱地反駁。

    「這事嚴不嚴重,少宮主心裡清楚得很。而且如果讓宮主知道你是為了個男人不肯回宮,只怕宮裡的姊妹都會沒命。」

    「這又不關你們的事,婆婆不會處罰你們的。」

    「宮主一定會怪罪我們沒看好少宮主,以至於少宮主在外受人引誘。」

    「我沒有受人引誘!」無情憤怒地嘟著嘴。

    飛白微蹙眉尖,疑惑地來來回回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子。

    這半個月來,他沉淪在無情的魅力之下,連無情是什麼出身來歷都不曾問明,看來她的確不是個平凡的苗女。

    「你們是什麼宮?」他突然開口問道,讓兩個女子都嚇了一跳。

    「你問這個做什麼?」無情慌亂地問。

    「事到如今,難道我不該知道嗎?」

    無情抿了抿嘴,考慮了一會兒後抬眼直視著飛白;從她唇閒輕吐出的三個字,讓飛白的心情突落至谷底。

    「天魔宮。」

    「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他表情慍怒地問。

    「你從來沒問過!」她委屈地道。「再說,那又怎樣?難道只因為我是天魔宮的人,你就後悔了?」

    「這不是後不後悔的問題,情兒。」飛白辯駁道。「天魔宮的聲名令人膽寒,尤其你們宮主天魔奼女的武功連家師太清道長都要忌憚三分,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十五年半前的郁家血案,也令江南的武林人士對天魔宮恨之入骨二

    「你恨天魔宮?」無情瞪圓了眼睛。

    「無情,我對天魔官談不上恨不恨的問題,只是擔心而已。」飛白坦白道。「金刀山莊、玉劍山莊、紅葉山莊和綠柳山莊並稱江南四大莊。綠柳山莊當年差點就毀在天魔宮之手,你想家父會允許我們倆繼續交往下去嗎?」

    「你要拋棄我……」無情的眼神變得冰冷而空洞,聲音破碎。「就像我爹拋棄我娘一樣。」

    「我沒那個意思!」飛白的心絞扭得難受。「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撇開我爹不管好了,難道天魔宮宮主就會允許我們在一起嗎?郁家的血案就已經是個明證……」

    「那是因為郁竹風薄情寡義,貪戀杜菱花的美色!」

    「無情,你這麼說不公平。郁竹風當年和白蘿分手,是因為天魔宮宮主從中作梗,既然兩人分手了,郁竹風自然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難道他得為了白蘿終生不娶嗎?」

    「事實不是這樣的!我娘深愛著郁竹風,她求過他不要娶妻,還告訴他已替他生了個女兒,可是他不肯,他寧願拋棄我們母女,也要娶杜菱花!」

    無情的話像天山的冰水般澆熄了飛白心中的火花,他抱住頭,痛苦地呻吟。原來她不只是天魔宮的少宮主,還是白蘿的女兒!

    天哪!他爹若知道他跟她在一起,非殺了他不可!

    「你怎麼了,飛白?」她關心地問。

    「你是郁竹風和白蘿的女兒?」他懷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沒錯!」

    飛白的俊臉垮了下來,趴在桌上無法動彈。

    「飛白?」

    「完蛋了!」他低吼道,眼中充滿絕望。「我爹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他不會允許我娶你的!」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到無倩在他心中占有的分量,比他先前預料的還要重。他是什麼時候決定要娶她的?他對她的感情已到了嫁娶的地步了嗎?

    他的心中泛起既甜蜜又苦澀的滋味,而無情卻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地道:「我們又何必要他允許呢?只要我們開心……」

    「不行的,無情。我是金刀山莊的繼承人,我不能棄我的責任不顧。」

    無情的心一沉,她想,當年郁竹風必是以這樣的藉口離開她娘的。

    「飛白,難道你不再喜歡我了嗎?」

    「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可是我也不能拋棄我的家人呀!」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能找到藉口留在這裡。」

    「我能找什麼藉口?我家住在蘇州,不是這裡!我不可能常年留在這裡的!再說,為了你,我連中秋節都沒回去!噢,奶奶一定會罵死我的!」

    飛白將臉埋在手掌中的懊悔表情,刺痛了無情的心。酸澀感從心頭直沖向眼裡,她珠淚婆娑地哽咽道:「你不要我了,你就是不要我了!」

    「不是這樣的,情兒。」飛白慌了起來,將無情摟入懷中,她的眼淚立刻自眼眶裡泛濫出來,哭濕了飛白的前襟。

    「你說過不拋棄我的……」

    「我不會的,情兒。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呢?你曉得我對你有多癡迷。」

    飛白輕聲細語的安慰讓無情漸漸止住哭聲,她貪戀著他溫暖的懷抱和男性的體味,依偎在他懷中不肯起身。

    美娃站在桌旁,不知所措地瞪著兩人發愣。

    就在這時候,一陣冷風吹開了房門,讓室內的三人一同打起寒顫來,冰冷的語聲同時傳入他們的耳中

    「好個郎情妹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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