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主招親 第九章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那之後,容心蕾就沒再和莫紹擎見過面,他不曾來過南院,避她如避蛇蠍,即使是用早膳時,大堂裡亦冶清得只有她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士。

    莫雪鳳時常往晏總管那裡跑,她追問總管找到解藥沒,得來的全是教人灰心的消息。

    年紀尚小的莫雪鳳氣不過,她憤慨地問蕾姨:「為什麼一定要解藥爹才肯立妳為夫人呢?爹說要送妳走,是真的嗎?」她不懂,這離歡散到底是什麼樣致命的毒,至少蕾姨看起來很好、很健康啊?

    容心蕾總是訕訕地答:「沒有離歡散的解藥,我便不能幫妳爹延續子嗣……」她總是歎氣。「妳不懂的,讓他送走我吧。我厭倦了這裡,我恨不得離開。」她口是心非地同雪鳳這般說道。

    可憐那天真的孩子還是想問個清楚,她不明白容心蕾心坎底的沮喪,還是一遍遍地提個不止。

    「妳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爹嗎?那麼討厭他嗎?」

    是的,我討厭他……

    容心蕾推開窗扉,看著月色籠罩下的美麗花園,她下由得又想起了那日冷漠決絕的他。

    她的眉頭不知不覺得揪緊,神色黯然起來,她輕輕歎息著倚向窗扉。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為什麼莫紹擎可以那麼熱情地吻她,那麼熱烈地緊緊擁抱她,然而下一刻,卻又可以那麼冷漠,滿不在乎地說著冰冷的話,將她送入地獄。

    遠遠地傳來前廊群聚的丫鬟們竊竊私語,喳呼地聊著今晚那柳金葉被召去陪堡主了,幾個人煞有其事地幫著容心蕾唉聲歎氣起來。

    心蕾苦澀一笑,將窗扉關上,她不想聽見他們的談話,她痛恨心底那沉悶的失落感。

    他今夜要抱那女人了嗎?

    而她在這兒伴著明窗獨坐,容心蕾美麗的眼瞳空洞地凝視著桌上那跳躍的燭火。她懶懶地托著下巴,寂寞的苦澀感在她心底兒燒,她空虛地想象那雙強壯的臂膀緊緊地抱住自己,她想象莫紹擎會突然改變主意,然後他會踏著月色疾步而來,他會瀟灑的推開門屝,懊悔地告訴她——他錯了!他發現他愛的是她,他發現自己的心是在她身上的,他不會真的抱那柳金葉,他不會對她這麼殘忍……

    然而她只是安靜落寞地凝視著那案上跳躍的燭火,時間過了一刻又一刻,只有她共影兒兩個坐在冶清的屋裡,漸漸的,就連那燭蕊也被燒盡了,忽然一片漆黑籠罩住她,她於是就這麼無助地頹然地坐在黑暗中,沒有心思去更換燭蕊,她失笑苦悶地想,就連影子也將她拋棄……

    ※        ※        ※

    「妳在這裡做什麼?」莫紹擎怒瞪著寢室裡的不速之客。

    柳金葉一臉嬌媚神色、傭懶地斜臥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了件透明的罩衫,雪白的膀子露在兜外。

    面對莫紹擎震怒的表情,她仍是嬌笑道:「爺,奴家聽總管說您近兒個心情煩躁,妾身怎捨得讓爺兒一個人難受,所以特意哀求晏總管派奴家來幫爺兒消消火氣……」她性感地輕噘著艷紅的小嘴,眼角眉梢盡是柔情款款、無限春意……

    莫紹擎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緩緩踱近床旁,然後沉默地佇立床畔「高高在上」地俯視她。

    「爺……」柳金葉立即湊上身去,她仰望他英氣勃發的面容,仰望他充滿陽剛味的雄偉身軀,她不禁貪婪地舔舔饑渴的唇辦,笑意加深,慵懶地依伏上他結實的身軀,一雙葇荑輕輕解去他身上的盤金腰帶……

    同一時刻,莫慎擦亮燈蕊,然後拎著風燈,在月黑風高之際,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南院,他其實不怕被守門的人兒發現,因為——他成功的藉由他的術士幫他易了容,他的臉皮是假的,他看起來就似莫紹擎,俊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破綻。

    這便是他可以自由來去飛雲堡的緣故,此刻,隨著離容心蕾的廂房越近,他臉上的笑意也越深,他將占有那個令他長兄動情的女人,莫紹擎不敢動那中了離歡散的女人,他莫慎敢,毒是他下的,只有他知道怎麼解。

    莫慎鬼魅般地穿過安靜的長廊,他將玩弄那個女人,他將以莫紹擎的身分,狡猾的奪去容心蕾的清白。

    莫紹擎擁有他莫慎得不到的權力和地位,但是,逐漸地,他將沒收屬於莫紹擎的所有東西,一件一件地討回來;而且,他將奪去莫紹擎心愛女子的清白!想到莫紹擎發現真相時將如何的痛不欲生,他便得意而痛快地加快步伐,很快地他來到漆黑的廂房前,他伸手輕輕推開朱紅的門扉……

    聽見開門的聲音,床上的容心蕾睜開了眼,緩緩轉過身來,然後她愣住了,她眼睜睜地凝視著床楊前的男子,微弱的燈光映照出他英俊的面容。

    「莫紹擎……」他總算來了,她心頭一陣暖流淌過,蒙矓的雙眸瞬間清澈起來,她躺在床褥上,不敢相信地仰望著他。「是你……」她低喃一如夢囈,她深怕這只是一場夢,輕輕一碰就會驚醒了這個夢。

    莫慎十分滿意她的反應,從她茫然的表情可知她對他一點戒心也沒有。他將風燈輕輕擱在桌上。

    然後他俯身湊近她的臉,他輕聲地說:「我愛妳……心蕾。」他滿意的看見她眼眶迅速泛紅潮濕。他敢打賭他那冷漠的哥哥肯定不曾對她這般溫柔地說過。

    容心蕾在明滅的燈光中凝視他。「我沒有聽錯吧?」她哽咽地輕聲問。現在,她簡直要篤定這只是一場夢了。那麼冷酷的莫紹擎竟然會說他愛她……

    她眸光閃爍地凝望他,莫慎微笑地俯視那芙蓉般細致的面容,然後他的視線落到她柔軟圓潤的曲線上,黑亮的發絲糾纏在象牙般雪白的頸子上,她真美是不是?

    他深深吸一口氣,任那甜美處子的芳香盈滿他的胸腔,可憐他的哥哥竟然沒能早他一步品嘗她的滋味。

    莫慎伸手托起她的臉。「妳沒聽錯……我愛妳。」他重復道,然後他的手撫上她柔軟的胸脯,他的嘴同時覆上她的唇,他炙熱的身軀重重地壓上她柔軟的身體……

    驀然問,他唇上刺痛,她咬傷了他,跟著一只簪子尖尖地抵上他的咽喉。

    「你是誰?!」容心蕾顫聲問道。握著簪子的手微微顫抖,她努力壓抑下恐懼的感覺,試圖冷酷地瞪住他。「說!你是誰?」她加重簪子的力道。

    莫慎先是一愣,隨即微笑回道:「妳怎麼了?我是莫紹擎啊?」他溫柔地哄道。「快放下簪子,等會兒不小心傷了我……」

    「哼,你不是莫紹擎!」她篤定道。

    這可有趣了,他揚眉問:「何以見得?」從沒人可以識破他。

    容心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說道:「莫紹擎的眼瞳乍看黑如墨,然實則是深棕色,你不一樣,你的眼瞳分明是黑色的。你絕對不是莫紹擎!」

    容心蕾說罷狠狠地瞪住他,她心底清楚自己情況危急,她的心揪緊,雙手開始汗濕,他是誰?寒意從背脊尾端一直爬上脖子。

    莫慎先是有些詫異地瞪了她好一會兒,隨即,突然他放聲大笑。笑得她寒毛直豎,背脊一陣涼冷。

    「好妳個容心蕾!」他猝然將身子一偏,輕易地打落簪子,猛地抓住她下顎,強迫她望向他,然後他不慌不忙地當她的面撕下臉皮。當她看見他真實的面目時,她狠狠倒抽一口氣,瞬間眼底盈滿恐懼。而她的恐懼令他益發興奮。「怪不得我哥喜歡妳。」他捏緊她下顎,陰森的對她笑。「膽大心細,容心蕾,妳聰明勇敢得不像一般女子。」太有趣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試著冷靜說服他。「你放開我,我答應讓你平安地離開飛雲堡。」這個人太危險,她必須小心應付。

    他沉默地打量她,然後冷笑著掐住她的脖子。「如果殺了妳,我那冷酷的哥哥搞不好會破天荒地掉下眼淚,妳是這麼特別的女人。」

    「為什麼處處和你兄長作對?為什麼巴不得傷害他?」容心蕾試圖和他講理。「他畢竟是你哥哥,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莫慎凝視她好一會兒。「我和他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他冷冷地笑著,然而語氣中卻蘊藏著陰狠的怒意。「只是因為這樣,他一出生便占盡便宜!妳瞧瞧他擁有什麼,而我——」他憎恨地失笑道。「而我,他的手足,竟然落魄到流放城外,而且多年來始終被他追殺,我的父親甚至希望我能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他有些激動指控著。「就只因為我犯了一點點的小錯,他們便迫不及待地驅逐我、追殺我,哼,他們對我可真夠好的了!」他心中有太多怨懟。

    容心蕾聽了,突然伸出手碰觸他右頰。「真可憐……」她忽然這樣說,然後凝視著他錯愕的表情,她的眼眸彷佛能看穿他、能透視他,她的嗓音溫柔一如低喃。

    「你一定很寂寞……」他心中只有仇恨。

    他的心像被某個尖銳的東西冷不防地戳穿了,在那一剎,那電光火石的瞬間,莫慎冷血的心起了一陣戰栗。

    她的話擊中了莫慎要害,他心底那被仇恨不滿怨憤給深埋著、冷到極點的寂寞,這一剎那被容心蕾輕易地劈開了。忽地,他松開勒緊她脖子的手。

    莫慎俯視她清麗的眸子,他嘴角揚起,字字清晰地說道:「原本我一心以為我要的只是一座飛雲堡,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伸手碰觸她臉頰,冷冷地撂下話。「我要的更多,一座飛雲堡已經不能滿足我了……」在這一瞬間,他愛上容心蕾。然後莫慎直截了當地問她:「告訴我,容心蕾。從妳聰慧的眼中看來,我和莫紹擎,妳會選擇誰?」他一輩子都在和莫紹擎競爭。

    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容心蕾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她暗自思量,眼前這個陰狠的男子嫉妒莫紹擎擁有的一切,她不能冒險傷了他的自尊,尤其在她這麼形單影只的時候,她凝視他期待的表情……

    莫慎邪惡地瞪住她,他亢奮地催促:「可人兒,告訴我,快告訴我……」

    「我……」她美麗的唇辦輕輕張開,她很緩慢很緩慢地開口:「我喜歡……」

    猝然間,他身後一聲巨響,莫慎回頭看見案上的風燈被她偷偷地踢倒,火苗瞬間延燒,他凶猛的一把扯住容心蕾的頭發,她痛得皺眉狠狠倒抽一口氣,然後他沖著她驚懼的臉狂笑。「真夠勁,嗯?很快的……」他撫摸她顫抖不止的唇辦,輕輕地噴氣道:「很快我就會回來抱妳,美人兒……」說罷,在沖天的火焰中,在房外由遠至近的喧鬧聲中,他奪門而出隱身於黑夜中。

    容心蕾在衛兵們趕來前,已早一步倉皇地逃出房間。

    很快地火被撲滅了,趕來的下人們火速地將姨太太安置到鄰間干淨的廂房,晏總管也立即地奔來了解狀況。

    容心蕾將事情發生的過程據實告知總管,她坐在床畔仰著脖子讓下人們檢視她脖子上紅腫的勃痕,寧靜的南院登時燈火通明,大伙兒都被這可怕的莫慎驚駭住了,無不議論紛紛地慶幸著姨太太沒事。

    正當一名婢兒幫容心蕾擦拭頸上的勒痕時,門屝突然被撞開,容心蕾看見莫紹擎朝她而來,然後停在她面前。

    容心蕾冰冷地仰視他,正當她被那莫慎嚇得半死時,他可是正在和那柳金葉逍遙快活哩。現在又來干麼?

    他龐大威嚴的身軀佇立在她面前,他用一種決絕的表情,悍然地俯視她。

    他們就這樣沉默的瞪視著彼此,然後他握緊拳頭,冰冷僵硬地下令:「全都下去!」他摒退下人們。他該死的看見她頸上那怵目驚心的勃痕,他的胸臆瞬間繃緊,他的身子一陣涼冷。為什麼,為什麼莫慎總是找她麻煩?他以為自己已經將對容心蕾的感覺藏得夠好了,為什麼莫慎仍是篤定地挑她來傷他。

    那雙手,方才剛抱過柳金葉。容心蕾幸悻然地別過臉,回避他炯炯的目光,每一次看到他,她的心就不自覺地感到疼痛。她贏不到他。

    容心蕾冷淡地回他話。「耽誤你的春宵了,我沒事,你大可放心地回去陪柳金葉。」口氣裡的酸意藏不住。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抬起頭看他,發現他正朝她微笑,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妳在吃醋?」他望著她的表情彷佛她是個可笑的傻瓜。至少她是這麼覺得。

    她挫折地歎氣道:「你永遠不知道謙虛兩字怎麼寫是不是?莫紹擎,不是每個女人都恨下得巴著你。」她還有這麼點骨氣。

    看見她平安無事,他揪緊的心終於舒緩,他輕輕攫起她一撮發絲,她憤怒得拍掉他的手;他執意地又再攫起那撮發絲,她瞪他一眼,火冒三丈地再次拍掉他的手。

    然後他的手指插進她密密的發絲,用力將她倔強的臉往後一扳,他俯身封住她憤怒緊抿著的紅唇,霸道的舌頭試圖闖進她牙關。

    好吧,他投降,他又吻她了。莫紹擎饑渴的輾轉親吻她甜蜜的櫻唇。

    容心蕾呻吟一聲,老天,他的氣味那麼的干淨而美好,他的嘴一再覆住她的,而她竟不知該如何拒絕他悍然的熱吻。她用那殘存的自尊和理智,倔強地抿緊嘴唇,於是他只好用舌頭品嘗她柔軟的唇辦。

    然後他下耐煩地退身少許,他低聲說:「心蕾,張開妳的嘴。」幾乎是命令的。

    他真可惡,她仰著臉瞪著他,他真的很可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顫抖著唇辦怒叱。「你該死的又在勾引我!這真狡猾,你明知我不能拒絕的。你真……」她沒來得及說完,他用拇指扳開她的唇瓣,他托起她下顎封住她的言語,她的嘴瞬間因他的碰觸而濕潤發紅。

    她開始響應他的吻,她大膽地摩擦他的舌頭,和他熱情地糾纏,他加深這個吻,將舌頭探入與她相觸,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叫吼,這一吻擊潰了她,她在他嘴裡輕歎,她的心狂跳,她的膝蓋發軟。

    她貪婪的響應他,她想要更多更多……

    他們的接吻變得狂態而貪婪,帶著些許野蠻,卻瘋狂而甜蜜。

    「我們該怎麼辦?心蕾……」他挫折地在她耳畔低吼。「我該拿妳怎麼辦?」

    「你愛我嗎?」她哽咽地問。她抱住他寬闊的肩膀,緊緊地貼近他臉頰。「告訴我……我從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我的心從沒有為誰跳得這樣快過,莫紹擎,告訴我你心底的話,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好吧,她投降,她放棄偽裝,她承認她的感覺。她拿她的坦白來交換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不要哭……」他退身溫柔地俯視她。

    「我沒有哭。」她咬著唇回道。為什麼自己變得這麼脆弱?

    莫紹擎溫柔地注視她的雙眸。「妳的眼睛濕了。」她脆弱的表情鞭笞著他的良心,她蒙矓的雙眸等待著他的答案。

    該死,她擁有一雙他見過最美的眼睛,而那一把午夜般黑亮的發,散亂在她纖細的肩後,是那麼的撩人……

    莫紹擎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她的睫毛沾著一層水氣,她看來那麼的需要他保護,偏偏將她留在自己的身旁,只有一再地令她陷入險境。

    「有一天,妳將發現所有的傷心都會變得雲淡風輕。」他說。

    她抬頭定睛注視他,那淡漠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她揚眉問他:「什麼意思?」她不懂他想說什麼。

    她看起來如此的動人,他憎恨自己不能恣意的擁抱她美麗的身軀,憎恨自己必須壓抑的欲望。

    他深棕色的眼眸裡有著不能動搖的決心,他盡可能溫柔地對她說:「在孔雀城外十裡遠的村落,有一座避暑的晴莊。那裡應該很適合妳及妳的親人長住。」

    「什麼意思?」她費力地擠出這一句。臉色變得益發蒼白。

    他簡潔地道:「明日我差人護送妳出城。」

    她的心彷佛被人打碎了。「你要將我送走?」這麼快?

    她聲音裡的淒涼撕扯著他的心。他試著不帶感情地同她講理。「這對我們都好。我已經決定冊立柳金葉為夫人,妳留下來沒有意義。」只會令他更加心煩意亂。

    「哼!」她冷笑。「你分明不愛柳金葉。」她淒然地問他。「給我一句話——」她鼓起勇氣問他:「你愛不愛我?」暫且不論他們能不能結合,也不管有多少困難,更不在乎他打算怎麼安排她的未來,她只想知道他真實的感情。「告訴我,你真正的感覺,你愛不愛我?誠實地告訴我!」她懇求著。

    莫測高深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冷漠地回答:「我不愛妳。」他答得果斷而干脆,這一切不該稱了莫慎的意。

    「你騙人!」她咆哮,她拒絕相信,每一次她出事,他那緊張惶恐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方才知道她出事,他不也是立即趕來了。她倔強得瞪著他深邃的雙眸,她恨不得看穿他的內心深處。「你在乎我的,你只是不敢承認罷了,你若是不愛我,怎麼可能一再情不自禁的吻我,你騙人,你分明是喜歡我的!」她怒咆。「說實話,你說實話——」她不信自己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她不信!

    他滿不在乎地失笑道:「拜托,難道吻吻妳就代表喜歡妳,容心蕾,妳太單純了,只要是長得還可以的女人,男人會有欲望是正常的。拜托妳——」他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妳帶給我的困擾夠多了,我真的煩了,別再那麼口口聲聲愛呀愛的,行不行?!」他殘酷地取笑她。

    好長的一段時間,她說不出半句話,只是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淚水迷蒙了她的眼睛,眼神空洞地投注在他那冷漠的臉上,她努力地阻止自己哭出聲音,狠狠的咬牙對他說:「很好,是我自作多情。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我祝福你,永遠不要後侮。」

    她望著他英俊卻殘酷的面容,有力的下巴顯示出他的果決,於是,容心蕾悲哀地想,他可能真的不愛她,畢竟他回答得那麼干脆是不?她鼻子一酸,眼眶熱了起來,眼淚在她美麗的眸子裡凝聚。

    莫紹擎眼裡有抹黯然的神色,其中摻雜著苦澀和寂寞。他靜靜佇立在床側,冷漠地看著淚水湧上她的眼眶,他對她眼底的悲傷和失望,表現得滿不在乎、無動於哀。

    然而老天知道,看她落淚,他的心一樣不好受,他羨慕她能盡情地借著淚水的流淌發洩她的傷心,而他呢?連悲傷都得苦苦壓抑。

    莫紹擎沉默地凝視她狼狽的表情,然後他想,當初在街市那個神采奕奕、勇敢地和他吵架,甚至敢放肆地踢他一腳的女人到哪兒去了?

    此刻容心蕾頸上明顯的瘀痕令他痛心,他帶給她的彷佛只有災難,還有淚水。也許她離開飛雲堡可以活得更好。

    他是為她設想的,但他並不以為那就是愛,那不過是一種特殊的關心。他只知道要是容心蕾再在飛雲堡待下去,若因此有什麼不測的話,他肯定要痛心一輩子,他要防范這樣可怕的事,他要送走她,越快越好。

    容心蕾憎恨他的無情,她仰著憤怒的臉,哽咽地道:「如果你是愛我的,卻懦弱得不敢承認,那麼——莫紹擎,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也許在發現時,我已經不在了,我發誓那遺憾會啃蝕掉你的心,因為你的沉默傷害了兩個人,你跟我。你會後悔致死!」她幾近詛咒地恐嚇他。

    「我不愛妳,又怎麼會後悔?!」他怎麼可能後悔,莫紹擎狠心地告訴自己,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就算容心蕾的確給他不一樣的感受,即使他的確為她悲傷的表情感到心痛,但是,很快他就可以回復以前那平靜的生活,只要將她送走。很快地,他便可以無後顧之憂地緝捕莫慎,而不必因她綁手綁腳。

    不,他不會後悔的。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寧靜,而不是近來那糾纏著他令他心浮氣躁的挫折感。莫紹擎堅決地告訴自己,他永遠不可能後悔,永遠!

    容心蕾給了他一個受創的眼神,他的話比刀子還利,比箭稍還尖銳,比砒霜還毒。滾燙的淚水滑落面頰,她發出令莫紹擎心碎的呻吟:「你夠狠……」

    她那痛心的語氣擊潰他冷漠的心扉,他看著她痛苦的退到床的邊緣,盡可能的遠離他,她卷縮著纖弱的身子,閉起眼,努力阻止自己哭出聲音,然而情緒已決了堤,她再無法控制心中那巨大的悲傷,啜泣起來,全身痙攣般戰栗著,她將臉埋進手掌裡,她痛恨被他目睹自己的軟弱,她試圖努力要自己停止哭泣,不想讓他嘲笑她的可悲和可憐,然而卻徒勞無功地哭得更厲害……

    終於,她那悲哀的哭聲令莫紹擎再也受不了了,他坐落床沿,一言不發地將她拉入懷抱,巨大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她的哭聲劈開他麻痺的心扉,她真實勇敢地表露情感,令他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她這般的美好,甜蜜而溫暖得令他不配去擁有。

    他狼狽地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身上,他溫柔地說:「不要哭了,心蕾……」她連帶哭痛了他的心,他無奈地將下巴靠在她頭上,聽見她啜泣得更厲害了,她的眼淚仿佛流淌不止,濡濕了他的衣衫。

    「既然不愛我……」她突然奮力地掙脫他溫暖的懷抱,憎恨地道:「就讓我哭,不要對我溫柔。」她充滿恨意地用著盈滿淚水的眼眶瞪著他。「莫紹擎,你放心,這是我容心蕾第一次愛上人,也是我最蠢的一次,你走,哭完這一夜,我就會記取教訓,再也不會笨到讓人傷了自己的心;哭完這一夜,我對你的愛也枯萎了,我會去那該死的晴莊,然後將該死的你忘得一乾二淨,如你所願,再無瓜葛!你大可放心地走開,你走吧。你留在這裡只會令我覺得自己的可笑愚蠢,你走!」

    他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果然毫不留戀地離開,拋下她一個人去承受失戀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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