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獅 第六章
    裝潢工作持續進行,對於警衛小陳過度的慇勤,導致施呈勳每天總有個不快的開始,教傅雁南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盡力安撫他焦躁的情緒。

    就在這個社區所有案子即將完工之際,施呈勳接受田漢威的勸說,決定到上海去探勘工地,因為田漢威預備在那邊買地,並和呂宗翰商討在那邊蓋商業大樓的可能性,因此商請施呈勳先去看過環境和地形再做決定。

    「上海喔?有點遠欸!」窩在施呈勳家,傅雁南橫躺地霸佔三人座的沙發,眼睛盯著新聞,不甚滿意地嘟囔著。「什麼時候出發?」

    「後天。」按壓著她的小腿,他發現男人真命苦,自己工作也累得半死,偏偏下了班還得認命地服侍心愛的女人,歹命喔∼∼「台灣和大陸不過隔著一個台灣海峽,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很近。」

    「那麼急喔!」她的小嘴嘟了起來。「那個呂宗翰也真是的。除了你就沒有他能信任的人嗎?為何一定要你去?」那規模不小的建築公司,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工作團隊,為何非要他去不可?她不禁懷疑那偌大的建築公司是否虛有其表。

    「那是因為他信任妳老公。」按著按著,魔手逐漸不安分了起來,緩慢地往上攀爬,卻在爬不到三個手掌長度,就被她一個巴掌打了下來。

    「我又還沒結婚,哪來的老公?!」她可不吃他那一套。每次都藉機偷摸,色狼……不,色獅!

    「我真不懂妳在想什麼,我們都這樣又那樣了,妳怎麼就是不肯點頭答應嫁給我?」提到這個他就沮喪,明明大夥兒都知道他們的關係,這妮子就是不肯點頭,害他每晚「獨守空閨」,孤單得緊!

    傅雁南聳聳肩,壞心眼地唱起多年前張清芳主唱的歌——「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

    「靠!妳都二十好幾了,還心情不定咧!」想起對她分外慇勤的小陳,他不免生起悶氣。

    「當然嘍!啊啊啊,等等!」霍地她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俐落地一躍而起,拿起手機接聽。「哈囉!」

    『傅小姐,聽來妳的心情相當好。』電話那頭傳來陳子揚過於熱切的聲音。

    「陳先生?」傅雁南蹙起眉,不明白陳子揚此刻打電話給她是什麼意思。「找我有事嗎?」

    陳子揚清清喉嚨。『是這樣的,我有位朋友想整修她的房子,所以我就向她推薦妳……』

    「好啊,叫你朋友直接打電話到我公司,或撥手機給我都行。」幹麼那麼麻煩還通知她?直接叫那個人跟她聯絡就是了咩!

    『不,我這朋友比較害羞,所以我才會替她打這通電話給妳。』

    「這樣啊……」可是她明天得將最後的工作收尾耶,而且恐怕得幫大獅辦個送別宴,喝喝小酒、唱唱小曲兒之類,畢竟大夥兒忙這個社區好一段時日了,適時慰勞大家有絕對之必要……

    好啦好啦!她承認自己貪小便宜總可以了吧?誰教她只是員工,當然得為其他員工爭取福利,順便盡責地壓搾老闆的「摳摳」,這是全天下每一個身為員工的「義務」。

    『嗯,所以我想先跟傅小姐約個時間,好跟我那位朋友商量一下整修的方向。』

    「那你等我一下!」趕忙交代一聲,她壓住手機通話孔,低聲詢問一旁的施呈勳。「欸,你後天幾點的飛機?」

    「什麼事?」他的神情看來有絲危險,瞇著眼覷著她。

    「厚!幾點啦!」她揚眉,不耐煩地用腳踢他的大腿。

    先別說他後天就要飛上海,以接Case來說,她可不認為在這公司裡能接案子的唯有他一人。

    她早想證明自己除了工作能力不輸人之外,或許也有接工程的能耐,正巧有這機會,即使是陳子揚介紹的又何妨?她正好藉此累積和客戶交涉的技巧和經驗。

    施呈勳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坦白說:「早上八點。」

    「那陳先生,我們就約後天中午好嗎?地點由你挑……嗯,好,沒問題,我會準時到達,謝謝喔!」終於,她掛上電話,滿足地漾起笑容。

    「哪位陳先生?」施呈勳感覺胃部不尋常地抽搐,臉部肌肉幾乎石化。

    她避重就輕地說:「就那個陳先生嘛!」陳可是大姓,十個客戶中有六個姓陳,就讓他慢慢猜好了。

    「靠!那麼多個姓陳的,我哪知道是哪一個?!」他抓狂了,惱火地起身來回走動。

    「大獅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嗎?除非必要,不然請你省略那句發語詞。」夭壽!一天到晚在那邊靠來靠去,靠得她都想吼他一句「靠夭」!

    「我認為有必要!」忽略她眸底的寒光,他像頭毛躁的獅子。

    「我卻認為一點必要都沒有。」即使兩人已是親密戀人,但該有的私人空間絕對有其存在的必要,她不認為自己該事事向他報備,尤其在她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之際。「如果這是你的堅持,那麼我很抱歉,晚安。」

    她慍惱地抓起包包就走,砰然闔上的大門讓施呈勳心口一提,心情惡劣到極點!

    將車停進空蕩蕩的停車場,施呈勳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像極了吃足二十萬噸火藥的霸獅,臉色鐵青地步出停車場。

    該死的女人!竟然自己一個人到工地來了嗄?!害他到傅家撲了個空。

    那時傅媽媽還說了句什麼!我們家雁南不懂事,你要多擔待喔!

    天地良心!他哪次不「擔待」了?每次不都被她騎在頭頂上撒野?!

    傅媽媽說得沒錯,那女人的確是不懂事,很不懂事!明明知道這附近不安全,竟為了賭氣,自己跑來上工,真該抓起來狠打她一陣屁股!

    「呃……施先生今天晚了些厚?」警衛小陳吞吞口水,硬著頭皮和他打招呼。

    「嗯。」不爽地瞪了小陳一眼;從現在開始,姓陳的全跟他有仇!

    小陳頭皮一麻,完全搞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直到看著他搭乘電梯上樓,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電梯通行無阻地到了十八樓,一出電梯便聽見夥伴們的吆喝聲——

    「快快快,今天總算可以全部完工了!」

    「終於,我夢寐以求的度假可以成行了,墾丁,我來了∼∼」

    「……墾丁也那麼爽?你有病啊?」

    「欸!墾丁肯收留我就不錯了,我還得留點老婆本。」

    「哎喲!有人思春了,想討老婆了耶!」

    廢話!哪個人不想討老婆?我也想!施呈勳悶悶地想著。

    「阿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妳跟大獅的喜酒?」

    霍地話鋒一轉,轉到施呈勳感興趣的話題來了,他不禁豎起耳朵聽個仔細。

    「吃屎啦!」傅雁南語氣不善地吼了句,讓門外的施呈勳身子一滑,連忙扶住牆面穩住。

    「幹麼?火氣這麼大,慾求不滿喔?」

    「嘿嘿,看來大獅偷懶喔,不然怎麼讓我們阿南這麼火大?」

    「你們這些腦袋裝精蟲不裝料的傢伙,做事啦!今天不想完工是不?」傅雁南大翻白眼,頭一回覺得工作是這般令人煩躁的事。

    「一定會做完的啦!不過請問一下『老闆娘』,大獅今晚有沒有準備慶功宴哈?」

    「那倒是,我們好久沒湊在一起喝酒哈啦了,最好還能去唱個KTV∼∼」小蔡竟當場唱了起來。

    施呈勳深吸口氣,抬起腿踩進屋裡。「大家動作快一點,早點完工,我們就早點去喝酒、唱歌。」

    「喔耶!大獅最棒了∼∼」霎時歡聲雷動,夥伴們全開心地笑了。

    「康A,記得讓大嫂跟孩子一起過來。」他順口交代道。

    沒有原因理由,他就是喜歡看全家人湊在一起的那種溫馨感,因此每次聚會,他總會讓唯一有家庭的康A攜家帶眷,對他而言,那也是種另類的享受。

    「知道了。」一向話不多的康A咧開嘴笑了。

    傅雁南睞了施呈勳一眼,正巧與他四目相對,她心口一提,連忙將眼轉開。

    「小蔡,你們每次聚會康A的家人都會來喔?」怎麼大家都沒有太大反應,好像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似的。

    「對啊,我們跟康嫂還有那兩個小鬼都很熟。」尤其那兩個小鬼每回都會欺負他,害他氣得牙癢癢,又捨不得扁他們,命苦啊!

    若有所思地回到工作崗位,傅雁南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那個惹自己生氣的男人。

    「阿姨,妳為什麼一直喝酒啊?」吵雜的現炒海鮮店,一個小男孩湊到傅雁南身迭,內莫五、六歲,一雙晶亮的大眼直瞅著她瞧。

    「呃……」因為無聊啊!那幾個大男人在劃酒拳,她又不會,插不進他們,卻又還在跟施呈勳賭氣,斷不可能找他說話,只好一個人喝悶酒。「這酒不錯喝嘛!」

    「真的嗎?」小男孩的眼亮了起來,目光立即膠著在她的酒杯上。「那、可以也讓我喝喝看嗎?」

    「不行喔,小傑。」一雙柔軟的手將小男孩抱起,輕輕地在他臉頰印下一吻。「乖,媽媽跟阿姨講一下話,小傑去跟哥哥玩或找小蔡叔叔好嗎?」

    「喔。」小傑不捨地望了眼傅雁南手上的酒杯,這才滑下媽媽的膝蓋,找倒楣的小蔡去了。「小蔡叔叔,陪我玩棒打老虎雞吃蟲!」

    「不好意思,小傑太頑皮了。」康嫂攢起一朵笑花,極恬淡的淺笑。

    她是個很溫柔、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女人,稱不上美麗,但纖秀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說起話來很輕,動作也很柔,任傅雁南怎麼看都無法將她和康A湊成一對。

    「不會,小孩子不皮反而麻煩。」這是很多父母的掙扎吧?孩子太皮會想掐死他們,不皮,又怕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兩難啊!

    「說得也是。」康嫂掩著嘴輕笑,讓傅雁南看了傻眼。

    不是吧?現在還有女人這樣笑的喔?那∼∼麼含蓄?!她打了個哆嗉,不覺再灌一杯啤酒。

    「我跟康A一樣叫妳阿南好嗎?」康嫂凝著她,眸底盛滿溫柔。

    「好、好啊。」康A有夠幸福的捏,每天看著他老婆溫柔的眼神,希望他別溺死在那潭溫柔海裡才好。

    「我經常聽康A提起妳,他在這行做很久了,不常遇到讓他稱讚的人,更別提是個女人了,妳是他第一個誇讚的女人。」

    「沒啦,我只是正巧有個沒兒子的老爸,不得已才把他的技術教給我咩,沒什麼了不起的啦!」她最怕聽人說恭維的話,尤其這麼個溫柔的女人,用全然無害的姿態褒揚,她就是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我還聽說,妳跟大獅正在交往,他很期待喝到你們的喜酒。」康嫂再揚一抹淺笑。「現在連我都想喝你們的喜酒了。」

    「啊?」這……第一次見面就談這麼私人的事,好像……太快了點吧?「不是,我沒……」哎喲!誰規定交往就一定得進禮堂啊?人生總要有點變化才有趣啊!都跟別人一樣,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康A跟著大獅工作好些年了,在這之前他一直以打零工過日子,當時我們的生活滿辛苦,有一頓沒一頓的。」眸底閃過一絲酸楚,康嫂的唇邊卻依舊噙著笑,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一般。「不過遇上大獅之後,一切都改善了,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這一切都是大獅帶給我們的穩定。」

    傅雁南盯著康嫂,在她細緻的皮膚上看不見往日艱難的日子。「他是老闆嘛,本來就該給員工合理的待遇。」

    「妳一定不知道,這行有些老闆也經常倒員工的錢,康A就遇上好幾個,不然我們的生活不會那麼苦。」拍了拍傅雁南的手,康嫂覺得她很投自己的緣,更衷心企盼她和大獅能幸福。「大獅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現在像他這種男人已經不多了,嗯?」

    她明白了,康嫂跟她說這些,八成又是康A跟她嚼舌根,畢竟今天兩人都不講話是事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吵架了。

    「不談這個,康嫂,我比較好奇的是,妳怎麼決定跟康A結婚的?」

    一般這種聚會,喝醉的應該是男人吧?將喝得爛醉的傅雁南塞進車裡時,施呈勳一張嘴止不住地碎碎念。

    「厚,別再念了啦,阿南醉死了,半句都嘛聽不到,嗝∼∼」小蔡也喝得差不多,但還好康A能順道送他回家,施呈勳這才沒連他一起念進去。

    旋呈勳關上車門,思索了下,陡地喚住康A。「康A,明天一早我就出發到上海了,目前手頭上只有幾件小小的維修補牆,你抓時間幫我盯著阿南……」

    「怎麼了嗎?」這麼大一個人還要盯?大獅未免太過緊張了吧!

    「沒,這女人做事比較衝動,我不在的時候,她不曉得會做出什麼蠢事。」煩啊!她要是柔順點,他就不用這麼牽腸掛肚了。「總之你幫我盯著她。」

    當然不止找康A多加留意,因為靠一個人要盯住她恐怕有問題,他會再找人幫忙。

    「好,沒問題。」大獅的事就是他的事,康A拍胸脯答應了。

    「那就這樣,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一行人這才各自離開現炒海鮮店。

    回程,施呈勳先撥了電話到傅家,跟傅老爹和傅媽媽報備過後,直接將她載往自己的住處。

    萬一她發起酒瘋,他一個大男人還照顧得來,傅家兩老就難說了,況且她可是他未來的責任,斷沒將醉醺醺的她往傅家送的道理。

    將她安置在床,開了溫度適中的冷氣,先擰了條熱毛巾幫她略做擦拭,施呈勳這才進浴室梳洗,衝去滿身疲累和酒味。

    約莫五分鐘後,他腰間繫著浴巾走出浴室,一進房便見傅雁南在床上胡亂扭動。

    「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多,喝死算了!」他口是心非地低咒,卻仍不捨地爬上床,輕觸她汗濕的額。「不舒服嗎?」

    「我頭痛……」應該說很暈,她不曾這麼暈眩過。

    他下了床到冰箱拿出一罐解酒液,強迫她喝下去。「喝瓶解酒液,應該會舒服一點。」

    「苦!」她埋怨道。「苦死了!靠!什麼鬼東西?」

    施呈勳挑起眉,似乎能理解她聽到自己無意識地說出那個發語詞時的心境。「女孩子講話秀氣點,粗裡粗氣的,成什麼樣?」

    「你……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她傻笑,崇拜自己還能將句子說得完整。

    「好,我改。」明知多年的口頭禪難改,他還是做出承諾。

    「改得掉才有鬼。」她咕噥了句,陡地伸手解開襯衫的鈕扣。「好熱,你沒開冷氣喔?」

    「開了。」凝著她不自覺的性感動作,他的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下。

    「那為什麼這麼熱?」酒精麻痺了手指的神經,她因解不開鈕扣而沮喪大吼。「熱死了!幫我把衣服脫掉啦!」

    「妳最好去沖個澡。」這就是她發酒瘋的樣子?還好沒有胡言亂語,也沒吐得亂七八糟,真是不幸中的大聿。

    「咯咯咯!」她霍地彎起眉眼發笑,素手在他赤裸的胸口上亂贈。「你陪我一起洗?」

    他閉了閉眼,感覺火苗由下腹竄起。「妳不生我的氣了?」

    「我幹麼生氣?」她搖搖頭,全然想不起自己之所以和他鬧彆扭的起因。「我沒有生氣啊,嗝∼∼」末了還不太文雅地打了個酒嗝。

    「最好是。」翻翻白眼,他期許明晨起床,她還記得她自己說過的話。「我剛洗過了,妳需要我幫忙抱妳進浴室嗎?」他低啞地問道。

    「啊?你洗好了喔?」她明顯垮下肩頭,好似計劃被打亂了似的。「沒意思,也不等我,哼!」

    她以難看的姿勢爬下床,腳才碰到地板便腿軟地往前撲倒,眼見就要「五體投地」,她趕緊閉上雙眼,認命地等著承接疼痛的到來——

    「小心點啦!」他大手一撈,輕輕鬆鬆將她撈進懷裡。「算我怕了妳行嗎?我抱妳進去。」

    倚偎在他寬闊的懷裡,耳邊傳來他沉穩的心跳,鼻端充滿著他身上的男人味,傅雁南淺歎一口,不覺伸手輕觸他胸口上的小石——

    「嘶∼∼」施呈勳狠抽口氣,一張俊顏彆扭得泛紅。「天殺的!妳以為妳在做什麼?!」

    她沒回答,壞心眼地將紅唇貼靠過去,用力在他結實的胸口拓上印記一枚。

    「該死!」施呈勳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凝著她嬌俏的麗顏。「想玩是嗎?沒問題,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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