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與宜靜 第四章
    他帶她去開房間。

    長廊的設計風格偏向歐式,昏黃的燈光,用途不是照明,而是營造氣氛。熊鎮東拉著她,熱門熟路的走到長廊盡頭,推開一扇木門。

    房內的燈光,更昏黃、更陰暗。

    「相信我,妳需要這個。」他咧嘴笑著,神情有些迫不及待,還用那雙寬厚的大手,推著她坐下。

    然後,熊鎮東在固定的地方,找到需要的東西。

    他轉身面對她,眼中難掩興奮,森白而銳利的牙,咬開鋁箔小包。他注視著她,用熟練的動作,拿出套子,然後套在--麥克風上。

    「來來來,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只要大聲唱個幾首,包妳壓力全消啊!」他先把紅色麥克風,塞進她手裡,然後拿著遙控器,連點了十來首他的拿手歌曲,準備一展歌喉。

    屏幕上頭,很快的出現他的招牌歌--

    煞到你

    熟悉的旋律響起,宜靜差點要呻吟出聲。熊鎮東卻抓起藍色麥克風,架勢十足、迫不及待的唱了起來。

    她發現,前奏尚未結束,他就扯著嗓子開唱了。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只顧著唱,根本也不管音樂、節奏,甚至是屏幕上的字幕。他自顧自的,嘶吼大唱,表情認真得接近猙獰,專注得像是在開演唱會的巨星。

    直到他唱完一首歌,宜靜才有機會開口。

    「你五音不全。」她慢條斯理的說道。

    熊鎮東滿不在乎。

    「我知道。」

    「你唱得很難聽。」她又說。

    「那又怎樣?」他理直氣壯的回了一句。「好不好聽,根本不重要,爽就好啦!」他挪動龐大的身軀,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就已經湊近到她身邊。

    男人的溫度、男人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圍繞在她身邊。

    在遇見熊鎮東之前,她幾乎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

    她的美麗,雖吸引了無數男人;但她冰冷的氣質,在無形之中,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讓男人們只敢遠觀,不敢接近她,更遑論追求。

    然而,熊鎮東卻與其它男人都不同。

    他直來直往,單純而莽撞,大腦裡的本能,永遠勝過理智。她的冷淡,不能讓他死心,更不能嚇退他,他不接受拒絕、不畏懼挑戰,用最笨拙,卻也最熱烈的方式展開追求。

    KTV的沙發,因為熊鎮東的重量,有些微微下陷。她實時調整坐姿,否則很可能身子一歪,就滾進他懷裡了。

    瞧見她坐穩了,他竟然滿臉惋惜,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宜靜簡直是歎為觀止。

    這個男人甚至懶得,或者是根本不懂得,應該稍微掩飾一下,想吃她豆腐的企圖。

    小計謀失敗後,他也不氣餒,反倒主動靠過來,結實熱燙的肌肉,隔著布料,貼近她的嬌軀。

    數個念頭,瞬間閃過她的腦中。

    她可以不著痕跡的,再度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可以起身,拒絕他的一再接近,當場就走人:她可以開口,直接告訴他,她並不習慣,也不喜歡這類的身體接觸

    ……

    只是,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靠近,不知怎麼的,竟都讓她感覺是那麼的……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直覺的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會造成威脅、這個男人並不危險。縱然他的身子,太過貼近她,讓她有些不習慣,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很好。

    好得讓她並不討厭。好得讓她不想拒絕。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坐在一旁的熊鎮東,只顧著感受,溫香軟玉在旁,樂得合不攏嘴。為了更拉近彼此的距離,他拿著麥克風,湊近那張秀麗的臉兒。

    「來,妳也唱一首。」他自告奮勇。「我幫妳點歌。」

    宜靜搖搖頭。

    他卻還不死心,連勸帶哄的直說:「乖嘛,唱嘛唱嘛,如果妳肯唱的話,我就吻妳一下。」為了提高她的意願,他還嘟起厚唇,展示「獎勵品」。

    她很用力的搖頭。

    「那,不然,我唱,妳吻我一下?」他提出另一項「方案」,盯著那水嫩的紅唇,垂涎得雙眼發亮。

    毫無預警的,笑意湧來,她禁不住輕笑出聲。

    「好不好?」瞧見她的笑,他還以為有希望了,迫不及待的追問。

    「不好。」

    他有些喪氣。「那麼,妳有更好的提案嗎?」

    「我不唱,你也不要吻我。」

    大臉瞬間一白,他捧住心口,像是剛挨了一槍,巨大的身軀滾倒落地,還一邊抽搐,一邊伸出顫抖的手,指控的說道:「妳、妳、妳好狠的心啊……」

    生平第一次,知書達禮、氣質高雅、冷靜理智的她,竟會有股想踹人的衝動。而且,當她回過神來時,她才赫然發現,自個兒的平底包鞋,已經招呼到他身上了。

    噢,天啊,她居然踹了人!

    更糟糕的是,踹了人之後,她心裡非但沒有歉意,反倒覺得好痛快。

    宜靜摀著唇,簡直不敢相信,才跟熊鎮東獨處了一會兒,她就變得如此「反常」。

    他讓她蹺班、他讓她微笑,他還讓她踹人!

    遭到美腿「伺候」的熊鎮東,絲毫不以為忤,還笑呵呵的站起來。「喂,可不是白白讓妳踹,我要收代價的喔!」他拿著遙控器,替她點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宜靜搶過遙控器,把歌刪掉。

    笑意不見了,他垮著臉,哀怨地看著她。「妳都不唱給我聽……」他好委屈的說。

    「我不會唱歌。」她說道。

    熊鎮東猛地抬起頭來,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大臉湊過來。「喔喔喔,妳早說嘛,我還以為,妳不願意唱給我聽呢!」他拍拍胸口,熱切的說道:「沒關係,我教妳唱!」

    大手拿著遙控器,選了歌曲,按下插播鍵。

    屏幕上出現「愛情限時信」幾個大字,熱鬧的音樂、急促的鼓聲,輕快的旋律充滿室內。

    「妳看妳看,這首是男女合唱。女生的我也會,我教妳!」他自告奮勇,堅持要當她的音樂老師。

    前奏響起,輕快的旋律,讓人愉快。

    「你喜歡伍佰?」宜靜問。

    「什麼?」

    音樂聲很大,她只能提高聲量。

    「你喜歡伍佰?」

    「是啊,」他用麥克風回答,聲音震耳欲聾。「他的歌都可以用力吶喊,消除壓力。」

    等不及前奏完畢,破鑼嗓子再度發功。為了做教學示範,他用粗啞的嗓音,把男女歌手的歌詞全都包了。

    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

    想了歸暝恰想嘛歹勢

    看到你我就完全未說話

    只好頭犁犁

    不合旋律的嘶吼、五音不全的歌聲,他專注的,只為了她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唱著。

    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

    說我每日恰想嘛你一咧

    心情親像春天的風在吹

    只好寫著一張愛情的限時批

    他唱得格外賣力,額上甚至還滲出點點汗水。趁著短暫的間奏,鼓聲激烈的響著,他揮著汗,雙眼注視著她,突然問了一句。

    「妳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

    音樂響著、鼓聲敲著,屏幕上字幕還在跑著,卻沒人在意。她看著他,反問道:「為什麼?」

    熊鎮東一頭霧水。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女朋友?」

    「我喜歡妳啊!」

    「喜歡?」她眨了眨眼。「喜歡我哪裡?」

    「臉跟身材!」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宜靜只能無言以對。

    她曾聽過這種理由,聽過許多男人讚美她的智能,她的內涵,她的優雅,就是不曾聽過,有哪個男人,會像熊鎮東這麼坦白。

    只是,他的坦白,並不會讓她感到厭惡。

    紅唇彎彎,她淺笑著,詫異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誠實。

    瞧見她嘴角的笑,他信心大增,急切的湊過來,非要問出個結果。「怎麼樣?妳答應了嗎?」

    宜靜輕咬著唇,笑意仍在。

    「我可以考慮。」她含蓄的回答。

    熊鎮東擰著濃眉,嚴肅的點點頭,握緊麥克風,回頭看著屏幕,張開大嘴,又開始了五音不全的歌聲。

    你的溫柔你的可愛

    你的美麗你的風采

    給我墜落你無邊的情海

    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

    說我每日恰想嘛你一咧

    心情親像春天的風在吹

    唱到這兒,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心,終於宣告用盡。

    他忍不住了!

    「妳考慮好了嗎?」他再度湊過來。

    宜靜搖頭,忍著不笑出聲。

    「我還要考慮久一點。」

    「噢!」熊鎮東困擾的抓抓頭,還往手錶瞄了一眼。「還要多久?可以快一點嗎?」

    「你有事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宜靜輕描淡寫的說道,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心有旁騖。

    他卻猛搖頭。

    「呃,沒事沒事,沒事啦!」

    「是嗎?」她的視線,故意落在他的手錶上。

    熊鎮東尷尬的一笑。

    「沒啦,只是,如果妳沒答應,那我就要通知大夥兒,今晚再度集合,到妳家前頭去唱歌。」黝黑的臉龐上,還浮現暗紅的色澤,連語氣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會吧!

    宜靜瞬間瞪大眼兒。

    「拜託,不要再來了!」

    一晚就夠了!

    今早出門時,她幾乎可以感受到,鄰居們從四方投來的怨恨目光。

    「這麼說,妳是答應嘍?」他把她的回答,自動解讀為同意,頓時就像是挖著蜂蜜的大熊,高興得在原地亂跳亂蹦。

    「我沒有答應。」在地板還沒被跳塌之前,她趕緊澄清。「我只是要你,別再來我家樓下唱歌了。」

    他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想展現我的誠意。」

    誠意?

    她嚥下一聲呻吟。

    想起那媲美魔音穿腦的噪音,單薄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輕顫。天啊,那算是騷擾吧!她甚至暗中猜測,就連地下錢莊來討債,所用的方式,只怕也沒有這麼惡毒。

    「你這麼做,會吵到別人,造成我的困擾。」她說得很明白。

    熊鎮東扁著嘴,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那……那,我到妳窗戶下頭,唱小聲點,可以了吧?」自古以來,唱情歌不是最有效的方法嗎?

    「不行。就算唱得再小聲,還是會吵到鄰居。」她用最堅定的態度拒絕,用嚴肅的表情警告他,這件事沒得商量!

    眼看「歌藝」無法發揮,他苦惱得很,兩隻大手埋在頭髮裡,胡亂的抓著,努力思索著,該用什麼方式表達情意。

    「嗯,那,我換個方式好了。」他考慮很久之後,才說道。

    宜靜點頭,並不去問他想改用什麼方式,繼續追求她。她只是低著頭,嘴裡喃喃自語,用最小的音量,說了四個字。

    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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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之後,宜靜就赫然發現--

    她似乎謝得太早了點。

    熊鎮東選擇的方式,是毫不掩飾對她的愛慕,熱烈而積極的展開追求行動。短短幾天之內,整個警界,上自署長,下至基層警員,全都曉得了,那隻大名鼎鼎的熊,正在追求冰山美人。

    早上,他會親自送來早餐:新鮮現搾果汁、鮮蔬三明治。中午則是他特請名廚,破例製作的便當,由他飛車趕來,送到她面前。

    晚上,則看她的工作狀況。她下班得早,他就陪她吃晚餐;她下班得晚,他就拎著可口的宵夜,熱騰騰的擺在她面前。總之是餐餐不缺,絕不讓她餓著。

    這類追求行徑,換做一般人,或許只能說是稀鬆平常。

    但是,他熊鎮東雖說禍闖得不少,但終究也算是警界大忙人之一,為了追緝歹徒,三天兩頭忙得沒得睡,都算是家常便飯了。如今為了宜靜,他還硬擠出時間,不時趕來送飯送花、大獻慇勤,等於是一支蠟燭兩頭燒。

    遇到他排休,那就更熱鬧了。

    堂堂飛虎隊長,在排休日,立刻變身為牛皮糖,賴在飛鷹總部裡,死皮賴臉的纏著宜靜,不讓她離開視線之外。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

    尤其是這種臉皮超厚、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大男人!

    她拒絕過不少男人,卻唯獨對熊鎮東沒轍,這個男人打定主意後,就絕不更改。

    他是鐵了心,非要把她追求到手不可。

    日子一久,兩人之問還沒什麼進展,倒是流言耳語,已經傳遍警界。

    這些沒長腳的流言,傳播的速度快得出奇,兩個聽見傳言的飛虎隊隊員,很熱心的搜集所有流言八卦,然後衝回隊上,向隊長報告。

    飛虎隊的總部,比起飛鷹特勤小組,可寒酸得多,只是一棟四層樓的磚造屋子,但兄弟們擠在裡頭辦案,倒也怡然自得。

    熊鎮東的位置,在二樓的大辦公室裡,雖然身為隊長,但仍陪著弟兄們,在大辦公室裡,共享那台時常故障的冷氣。

    小柯跟小蔡,衝進大辦公室裡,緊張兮兮的左看右看,直到看見熊鎮東,才鬆了一口氣。

    呼,還好還好,老大還在,還沒跑去飛鷹總部!

    「老大!」小柯率先喊道。

    熊鎮東回過頭來,擰眉瞪著兩人。

    「什麼老大?你混黑社會的啊?叫隊長!」

    「喔。」小柯縮了縮脖子。「隊長,我們……我們……」

    「有什麼屁快點放!」

    「呃,那個……」小柯咬著牙,鼓足勇氣。「我們聽到飛鷹隊的,說我們老大--」

    熊鎮東挑起濃眉。

    「說什麼?」

    小柯遲疑,轉頭看著小蔡。「呃……」

    小蔡卻擠眉弄眼,用力搖頭,一瞧見隊長的表情,就決定臨陣退縮,堅持不肯轉述。

    只是,話都說了一半了,熊鎮東哪裡會放過他們?

    正在遲疑的時候,一聲不耐的咆哮響起,轟得兩人耳朵發疼,差點要嚇趴在地上。

    「他媽的,那些人到底說了什麼?」

    小柯嚇得火速回答:「他們都在說,老大是被署長刮得腦子傻了,才會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去追丁小姐。」

    熊鎮東半瞇起眼,危險的哼了一聲。「喔?」

    「他們還說,你配不上丁小姐。」

    「為什麼?」

    「因為……因為……」小柯冒著必死的決心說:「因為老大你粗勇沒腦袋,是出了名的,而丁小姐可是警界女諸葛,老大的智商,可能只有丁小姐的零頭。」自從千面人的案子之後,飛鷹特勤小組的人,可把宜靜當成了寶。

    「零頭?」他緩慢的重複這兩個字,額上青筋隱隱抽跳著。

    小柯握著拳頭,滿臉憤慨。

    「你聽聽,這說法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蔡一時義憤填膺,終於也開口了。「對!」

    「是不是很惡劣?」

    「是!」

    小柯愈說愈激動。「實在對我們老大太不公平了!」

    小蔡也猛點頭。「對嘛,起碼也有一半以上吧!」

    「對啊對啊對啊!」

    兩個人猛點頭,絲毫沒有察覺,熊鎮東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他捏著拳頭,走到兩人身後,準備用力揮拳,各賞一顆爆栗子,沒想到小柯竟又開口了。

    「啊,對了,我還聽說,丁小姐跟厲大功啊,原本是一對,兩人交往很久了呢!」

    揮到半空的拳頭,驀地僵住了。

    「我也聽說了。」小蔡也點頭。「據說,是丁小姐出國進修兩年,厲大功移情別戀,才跟別的女人結婚。」

    「不過,丁小姐回國後,兩人似乎又舊情復燃。」

    「真的嗎?」小蔡沒聽到這段,好奇的急著追問。

    「是啊,飛鷹總部裡,多少雙眼睛都瞧見,厲大功對丁小姐好得很,三天兩頭就到項目室裡,跟丁小姐獨處得可久了。」

    巨大的拳頭,仍是僵停在空中。熊鎮東咬緊牙關,臉色愈來愈難看,屬下的對話,卻一句又一句,清晰的飄進他耳裡。

    「所以,不少人在傳,兩人舊情未了。」

    「那、那、那咱們隊長怎麼辦?」

    「唉,丁小姐怕是拿隊長來當煙霧彈呢!」

    「不會吧!」

    「我也希望不會啊!」小柯雙手一攤。「我可不願意,白白看隊長吃虧,滿腔情意都給了出去,卻被人利用,當成煙霧彈--啊!」怪了,他的腳怎麼騰空了?

    「哇!」

    小蔡同時發出哀嚎。

    兩人驚恐互望,這才發現,自個兒的領口,已被熊鎮東拎得高高的,吊在半空中。

    「呃,隊長,我們是關心你啊!」

    「是啊,隊長,我、我、我們是--」

    話還沒說完,臉色鐵青的熊鎮東,已經揮出雙手,把兩個不識相的傢伙,全扔到牆上去了。

    砰!

    一聲巨響後,小柯與小蔡,同時撞上牆壁,然後慢慢的、軟軟的,昏倒在地上。

    熊鎮東瞪著兩人,臉色仍舊難看得很。那些話語、傳聞,就在他耳裡、腦裡,不斷轉啊轉。

    宜靜跟厲大功曾是一對?

    他們又舊情復燃了?

    他只是個煙霧彈?

    一堆胡思亂想,就在他腦子裡滾來滾去,讓他又氣又惱,幾乎又想抓起那兩個傢伙,再往牆上多撞幾回。

    打從踏入警界,他對厲大功,就存有著「既生瑜、何生亮」的心結,對於長官的偏袒,他雖然心裡不爽,但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這事要是扯上宜靜……

    熊鎮東收緊拳頭,心頭亂糟糟的。

    半晌之後,他咬著牙,粗聲咒罵了幾聲,然後才腳步一旋,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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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台北天際下著傾盆大雨。

    今晚,宜靜比平常更晚下班。

    熊鎮東按照往例,在飛鷹特勤總部接她上車,送她回家。一路上,大雨不曾停過,他卻注意到,她嘴角上噙著淺淺的笑意。

    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有著釋然;那張水嫩的唇上,有著笑意,甚至於那雙纖纖十指,也在窗邊輕敲。他從不曾見過,她的表情如此輕鬆。

    這跟剛剛,在飛鷹總部門口,目送她離開的厲大功有關嗎?

    熊鎮東握緊方向盤,濃眉緊擰,只覺得一股酸嗆,直往喉頭上冒。

    沒人說話,車內沉默著。

    直到車子轉入巷口,停在她居住的公寓門前。

    「謝謝。」宜靜說道,打開車門,嫩白的小手遮著雨,纖細的身子眼看就要挪出車外,

    一陣衝動湧來,這一瞬間,他突然失去耐心,急於想知道答案。

    「等等!」他拉住她。

    宜靜回過身來,眼兒輕眨,眼睫上沾了水。車外的路燈,在她精緻的五官上,鑲了一層細細的光,讓她看來更美。

    彎彎的柳眉,微微上揚,她無聲的詢問著。

    熊鎮東鼓起勇氣。

    「妳到底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她微微一愣。

    接著,紅潤的唇,揚起一朵好美好美的笑。那笑容,美得幾乎讓他眩目、讓他忘了呼吸。

    就在陣陣雨聲中,他聽見她開口。

    「我以為,我已經是你的女朋友了。」

    什麼?!

    什麼?!

    她說了什麼?他聽見了什麼?

    熊鎮東目瞪口呆,絲毫不能動彈,只能傻傻的望著她。

    那愣傻的樣子,反倒讓她笑出聲來。

    這段時日以來,熊鎮東對她的熱烈追求,她並非全然無動於衷。這個男人雖然莽撞、粗野,卻百分之百誠實,全身上下沒有半根虛偽的骨頭。

    倘若不是他,她肯定撐不過去,絕對早已在漫長而可怕的調查中崩潰;若不是他,她肯定也無法完成剖繪,順利的在今天,將分析結果傳送給美國警方,讓他們去逮捕犯人。

    宜靜明白,這段時間裡,她的心靈,是被他呵護在掌心的。

    瞧他還一臉呆樣,愣愣的反應不過來,跟他投訴率第一的問題警察形象,顯得份外不同。她忍著笑,衝動的俯下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軟嫩的馨香,輕刷而過。

    熊鎮東的眼睛,瞪得更大,表情更茫然。

    半晌之後,他才陡然回過神來,聽清楚她的回答、感受到她殘餘在他唇上,那最柔軟的誘惑。

    隱含陰霾的黑眸,瞬間亮了起來。

    「等一下!」他探出大手,把站在門邊,盈盈淺笑的她,一把抓回車子裡。

    軟軟的嬌軀,跌入他的懷中。她的柔軟曲線,嵌合進他的堅硬,竟是恰到好處,沒有半絲的縫隙。

    車外下著雨,她卻感受不到寒意,敏感的肌膚,隔著微濕的衣裳,被他的體溫熨燙著。灼熱的呼吸,刷拂過她的發,引發她輕輕的戰慄。

    堅實的雙臂,環繞住她的腰,她能感覺到他的不同。那股隱忍太久的慾望,因為她的首肯,再也羈壓不住。

    他霸道的擁住她、圈住她,那雙黑眸,在陰暗的車內,格外的閃亮。

    熱燙的唇,刷過她的發。

    粗嘎的嗓音,穿過細柔的秀髮,徐徐宣佈。

    「剛剛那個不算。」他說,然後--

    他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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