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帝 第十章
    顧明非心裡記掛著那人,一夜沒有睡好,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卻仍不見他回到朝陽殿,不免有些著急起來。

    這幾日正是過年,照例沒有早朝,他一時間也想不通六哥會去哪裡,何況他現在身份畢竟不同往常,自然無法肆無忌憚地在宮裡亂闖,然而一直待在朝陽殿裡,終究也不是辦法,心裡頓時浮躁起來。

    好在沒過多久,覽秋便踏進殿裡,笑著伺候他更衣用膳,說陛下正在御書房裡都導太子功課,晚些時候再回朝陽殿。

    他聽了一愣,鳳帝過繼安湘侯鳳清璇為養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卻沒有放在心上,這時聽說他正陪著太子,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想想分別的這半年裡,自己滿心以為命不長久,每次遙望宮門,都強忍著想要見他的衝動,一次又一次克制著不敢,可現在好不容易重見,他卻把他一個人扔在朝陽殿裡,自己跑到御書房去陪個孩子做功課,那些太傅都幹什麼去了?!

    獨目在朝陽殿等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他往御書房走了過去,奇怪的是,一路上雖然也有遇上侍衛,但卻沒遭到阻攔或盤問,顯然禁衛營方面已經被關照過了。心裡頓時一暖、大哥畢竟這是對自己好的。

    站在書房門口,他遲疑了一下,終是扣了扣門,「大哥,是我。」說完無聲苦笑、。若是依著從前的性子,早就推門進去了,哪裡會守那麼多的規矩。

    門內並沒有聲音,隔了一會兒,才聽到鳳逸天淡淡地說:「進來吧。」顧明非踏了進去:心裡其實緊張得厲害,不停盤算看一會兒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沒想到還沒想清楚,就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父皇,這是哪位大人,兒臣怎麼從未見過?」父皇?他差點跌倒,抬頭一望,只見御書房那張紫雲木御案前,端端正正地坐著個粉雕玉琢的少年,他穿著一襲墨色金紋的錦袍,柔細的長髮用金冠束著,顯然就是那位新封的太子鳳清璇。

    鳳逸天拿著份奏摺,手裡執著硃筆,就坐在新太子身旁。顧明非一看這架式,就覺得無比熟悉,想當年大哥也是這麼教導自已國政,只不過那時自己不爭氣,只顧著學習武功兵法,對於這些政務民生帝王之道一點都沒有興趣,久而久之,大哥看他不是這塊料,也就由他去了。

    這邊鳳逸天聽到太子詢問,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告訴他顧明非的身份,略想了一下,便說:「他是朕的義弟,璇兒稱他皇叔就可以。」聽他這麼輕描淡寫地帶過兩人間的關係,顧明非心頭頓時黯然,卻不好表現出來,朝太子看了看,道:「這孩子根骨不錯,以後可以跟著我習武。」說完,把鳳清璇從椅子上抱了下來,接著道:「不過要練功夫,基本功必須紮實,現在先去花園裡練習蹲馬步吧。」鳳清璇被他提著送出門外,看御書房的門砰一下就從裡面關上,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打發了十二歲的小太子,顧明非終於得到與心上人獨處的機會,轉過身看著他,剛要開口說話,卻聽面前那人淡淡提醒,「明非,璇兒是太子。」 神秘誰「大哥,你有我了還不夠嗎?」見他護著那孩子,顧明非心裡更不是滋味。說實話,小太子確實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人喜歡,可是看著大哥對待那孩子,差不多和當初對待少年時的自己一模一樣,忍不住就有氣。

    「這怎麼一樣呢?璇兒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鳳逸天奇怪地看著他,也不知這人是怎麼想的,竟和個十二歲的孩子生起氣來。

    對上他的視線,顧明非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大哥,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恨我?」鳳帝被他問得一怔,搖了搖頭,「你不要亂猜,我從沒恨過你。」「可是,你對我的態度,明顯和從前不一樣。」抬眸望他,他一字一句地說:「大哥你說,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我一定按你說的去做。」「我都和你說了沒有,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鳳逸天微微皺眉,接著像想到什麼似的告知,「我已經考慮過了,過完年就恢復你先皇嫡長子的身份,封定疆王,並把西鞏國劃給你作為封地,至於半年前的那場叛亂,就說是為了徹底平定三王之亂,你與朕合演了一齣戲罷了。」顧明非聽得渾身發涼,顫著唇,很受傷,「你就那麼不想見我,非要把我遣到封地去,做那未得宣召,不得進京的藩王嗎?!」「朕是為了你好。」他說了一句,繼續看手中的褶子。

    看他淡定的樣子,顧明非再也忍不住前踏上兩步,想要去拉他的手,可鳳逸天下意識地朝旁邊一閃,衣袖掃過桌面,最邊上的一疊卷軸頓時嘩啦啦掉了滿地。

    顧明非心頭一跳,眼看大哥的眉頭蹙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撿,一卷一卷地收好放回桌上,隨意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看之下,眼睛都瞪圓了。

    只見裝幀精美的卷軸裡,既不是各部呈上的奏摺,也不是先朝名家的字畫,而是一幅幅巧笑倩兮的美人圖!

    他住在宮裡許久,自然認得這些東西,臉色立刻變了,急問:「大哥,你要充實後宮嗎?」其實這些卷蚰只是當初沈棲桐胡鬧,硬塞進御書房的,說什麼畫裡的美人都是有身份的官家小姐,若是鳳帝看了喜歡,儘管選誰進宮就是,可惜美人圖堆在這裡許久,鳳帝卻連都沒看。

    顧明非等了許久,仍不見他說話,不由得更加著急,只怕哪天大哥當真立了皇后妃嬪,到時候自己更是一點希望都沒了,情急之下便扳過眼前人的肩,目光灼灼地問:「大哥,你討厭我嗎?」鳳逸天看著他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話,眼前忽然暗了下來,猝不及防間,顧明非已傾下身子,就著椅子壓了上來,吻上他的唇。溫熱的氣息纏繞在唇齒間,他有一絲恍惚,萬沒想到這個人竟這麼大膽,可也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拿眼前這人怎麼辦好。

    誰知就在此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聲「父皇」,門被啪地推開,他的目光越過顧明非望出去,只見太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他們發愣。

    鳳逸天眼裡閃過一絲惱怒,耳根都在發熱,一腳把身前人踹了下去,略整了整衣襟,轉身走了出去,撓過鳳清璇的時候,淡淡地說:「璇兒,回頭把《東宮備覽》抄寫二十遍,好好學習太子的禮儀。」過完年後,鳳逸天果然恢復了顧明非的身份,並封他為定疆王,然而御賜的西鞏國封地卻被顧明非堅決拒絕了,說是只願留在京城輔佐陛下,絕無劃地為王的念頭。

    於是御京的震遠侯府,從此便改成定疆王府、只不過御書房事件後,鳳逸天似乎更加避開顧明非,除了早朝之外,兩人幾乎就再沒機會碰面。

    開始時顧明非還追在他後面跑,到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反而常常鬧起失蹤。經常好幾日都不在朝上,過一陣子卻又忽然出現,朝中同僚問起,他只說是四處逛歷去了,具體到了哪裡,卻從來不說。

    這一日,鳳逸天輕袍緩帶,倚在榻上和沈棲桐下棋,落下一子後,似是漫不經心地問起,「這些日子,你知道明非去了哪裡?」「自然知道。」笑了笑,看著好友的臉色,他也不隱瞞,「秘營這陣子事多,微臣讓顧明非幫忙去了。」鳳逸天這才坐直了身子,瞪著他,「沈棲桐,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這種事都敢自作主張。」沈棲桐一笑,「景璇,你以為封他當個閒散王爺他就高興了?我雖說不怎麼看得慣他,不過說句公道話,這人對權勢沒什麼興趣,之所以留在辰京,是真心想要為你做事的。」「朕不用他做事,他只要活得好好的就成了。」秘營是什麼地方,負責的任務不知多麼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永遠回不來想到這裡,他毫不猶豫地命令。

    「棲桐,秘營的事,以後絕不許明非插手。」「那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他多能幹,兩個月裡不但替我除了個貪官,還把三王之亂裡逃脫的南泗國太子抓了回來。」歎了口氣,沈棲桐狀似可惜。

    「以後不要讓他去了。」他重複了一遍,神情極是認真。

    沈棲桐這才點頭稱是,卻又問:「景璇,你們究竟怎麼回事,既然放不下他,為什麼偏偏避而不見呢?」鳳逸天倏地靜默下來。兩人一同長大,感情自是親厚,心裡有什麼也向來都不瞞他,然而這次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因有些事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你在擔心什麼?怕他不是真心嗎?」沈棲桐看著他問。

    「他畢竟還年輕,感情沒個准,也許只是一時感動和後悔,所以」「停——」他著實想不明白,這位任何時候都英名果斷的皇帝陛下,怎麼忽然就執拗起來了呢?考慮了一下,他忽然勾唇。「這小子從前的確過份,難怪你不肯輕易相信他。要不然咱們來試他一試,保管把他心裡那些七繞八彎的東西都試出來。」說著,把想好的計劃說了一遍,滿懷期待地看好友的反應,誰知對方竟瞪了他一眼,堅決地道:「不行。」「臣倒覺得棲桐的主意不錯。」韓照影走了進來,冷漠的眸子難得出現一抹興味。

    「照影,你不要跟著棲桐發瘋,這麼試他,朕絕不會答應。」法子雖然不錯,對於明非來說,卻未免太過嚴苛,無論結果如何,必然會會傷害到他的。

    「可是,我看你們兩人這個樣子,心裡實在很悶。」韓照影淡淡說了一句,忽然封住鳳逸天九處穴道,然後說:「這點穴手法絕不傷身,你可以放心。」鳳逸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去提防他,沒想到竟給了他可乘之機,看著兩人忙碌起來,縱使心裡驚怒交加,卻因啞穴被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時辰後。韓照影滿意地看著眼前的成果,沈棲桐已經完全被他易容成了另一個樣子,臉色青白,細眉鷹鼻,氣質陰沉狠辣,正是南泗國太子朱震豫的面容。

    「接下來就看你了。」他冷冷地道。

    「顧明非今晚會來朝陽殿,據說是得了什麼好東西,要拿來景璇這裡獻寶,正好撞到本太子手裡。」已換好衣服的沈棲桐有模有樣地說。

    韓照影沉下眼睫,道:「看來沒什麼事了,我要繼續遊歷天下,這就離開辰京。為陛下調理身子的藥方我交給吳太醫了,你可以找他要。」他心裡明白,這次算把好友得罪了,此時不走,以後恐怕想走都走不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揮揮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晚,顧明非並沒有從大德門直接進宮,而是透過城東的秘道往朝陽殿而去,怎知剛踏進朝陽殿,就像一盆冰水迎頭淋下來,整個人都涼透了,僵直著身子動都不敢動一下。

    只見大哥靠坐在南面窗前的矮榻上,白底金紋的織錦紗袍血跡斑斑,面色極是蒼白,漆黑的眼眸中盛滿了怒氣。然而最讓他渾身冰冷的是抵在大哥頸上的一柄匕道,一個容貌陰鷙的黑衣男子挾持著他,手裡的匕首已在他頸側壓下一道血痕,正是自己前幾日親自押送回京的南泗國太子朱震豫。

    顧明非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良氣呼了口氣,緩緩地道:「朱震豫,你想要什麼?」朱震豫手指抹過匕首,帶著一溜細密的血珠,陰冷一笑,「顧明非,本王想要什麼,你心裡明白,咱們之間滅國殺父的仇怨,今天可以好好清算一番了。」「放開我大哥,顧明非任你處置!」他毫不猶豫地說。指尖一縷勁風拂過殿柱上的機關,暗中將秘營高手號召過來。他看得清楚,那朱震豫背對南面窗戶,按照秘營中人的身手,從背後制住這個武功平平的南泗國太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朱震豫既是沈棲桐假扮,對於這些機關當然瞭如指掌,看到他的動作,肚子裡已經笑翻了。整個秘營早就得了他的命令,今夜無論何事都不得出手,更何況他可不是那個膿包朱震豫,想要暗地裡拿下他,哪有那麼容易?

    他悄悄地傳音入密對好友說:景璇,你看我替你教訓這小子!

    鳳逸天無法說話,眼裡卻已透出錚錚厲色,顯然慍怒到了極點,沈棲桐被他一瞪,知道事情過去之後,自己一定很慘了,頓時把帳全算到顧明非頭上,-臉煞氣地盯著他,「任本王處置?好得很,那就先跪下。」』顧明非驀然抬頭,目光閃過一絲冷意,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沈棲桐卻容不得他猶豫,匕首狠狠扎進鳳逸天肩頭,血光頓時濺了出來,染紅顧明非的眼。

    「住手——」他膝蓋立即曲了下來,跪倒在他面前。

    沈棲桐益發不敢去看好友臉色,往他身後-閃,傳音道:不關我的事,反正你是鳳朝的主子,顧明非跪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匕首是韓照影留下的,機關做的非常巧妙,紮在人身上,裡面暗藏的朱墨便會濺出來,簡直像真的一樣,事實上刀尖卻已縮進了刀柄裡。

    看到驕傲的顧小王爺乖乖跪了下來,沈棲桐心倩大好,也不去想以後好友的雷霆手段,索性把這小子整個徹底,於是又惡狠狠地道:「爬過來,給本王叩頭!」顧明非這次不敢猶豫,只怕這人手上匕首再次落下,咬牙朝前膝行一步,重重地叩首下去,再一步,再叩

    「停,夠下。」沈棲桐不敢過份,他眼裡看得清楚,景璇雖是不能說話不能動彈,臉色卻已經變得煞白,指尖都輕輕顫抖起來,再這麼下去,就算點穴不會傷身,也難保他不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傷了心脈。

    眼睜睜看著他被這樣羞辱,就算明知道是假的,鳳逸天心裡仍是揪得厲害、這個驕傲的孩子,從來都是不肯求人的,既使當時誤以為自己下毒害他,只剩下半年的性命,也寧可叛亂謀反,坐等毒發身亡,眼下卻

    他心裡正翻騰得厲害,忽然聽到沈棲桐傳音道:景璇,你看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子能做到這樣也不容易,總該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了吧?你要是覺得夠了,相信他了,就眨一下眼,我便放過他。

    話剛說完,他就看到好友眼睛眨了-下,沒有絲毫的猶豫,心頭頓時又不爽起來,袖中一柄短刃朝顧明非擲了過去,「讓本王看看你的誠意。」嘴角浮起一抹壞笑,朝鳳逸天傳音道:可惜我還覺得不夠,要是他肯把這條命給你,那才是真的對你好。

    「朱震豫,你有什麼要求,何妨一併說了。」顧明非冷冷看著他。

    染血的匕首觸了觸好友的心口,沈棲桐沉聲笑,「從這裡扎進去如何?或者本王也不介意在皇帝陛下胸前刺一刀,端看你怎麼選了。」「我怎麼才可以相信你?」撿起地上的短刃,顧明非盯著他問。

    「除了相信本王,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沈棲桐擺出狠厲的樣子,對上他的視線,匕首已經朝鳳逸天胸前移去。

    顧明非眥目欲裂,慌忙一口應下,「我答應你。」「朕不答應!」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清冷的聲音。

    顧明非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把奪過朱震豫手裡的匕首,往窗口擲了出去,慢慢站了起來,「沈棲桐,你玩夠了嗎?」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看到那南泗太子瞼色大變,叫了聲「景璇我都是為你好啊」,便翻身從窗子躍了出去,轉眼就看不到影子。

    鳳帝勉強用天心訣衝開被封穴道,這時已是筋疲力竭,身子一晃就跌回榻上。顧明非身子一顫,立刻撲了過去,抖著手往他滿是血跡的衣服上摸去,顯然是被嚇得不輕。「大哥,你沒事吧?」鳳逸天只是一時使不上力,並沒什麼大礙,探了探他的頡頭,只摸到一手冷汗,忍不住歎了口氣,罵道:「傻瓜。」好不吝易確定他無礙,顧明非這才稍稍放下心,回憶起方才情形,總算看出了端倪,悶聲埋急。「大哥,你就由著沈棲桐這麼整我?!」鳳南搖了搖頭,也不知如何解釋,只淡淡道:「你放心,下次他絕對不敢了。」聽他如此一說,已知道不是他的意思,顧明非心緒豁然開朗起來,「我早知道日隱看我不怎麼對盤,被他小整一次也沒什麼,以後早晚會討回來。」「他這次雖說不上好心,不過還是幫了你一次。」對他笑了笑,鳳逸天忽然說:「今晚留在朝陽殿吧。」還沒弄清楚他前半句話的意思,顧明非忽然聽到後半句,頓時把什麼都拋在腦後了,一時間又驚又喜,「大哥,你這是原諒我了嗎?」鳳逸天淡淡一笑,又是一句,「傻瓜。」望了望他帶進殿裡的錦盒,問道:「你帶什麼過來?」棲侗說他得了好東西,要拿到他面前獻寶,也不知道是什麼。

    顧明非這才想起今晚來到朝陽殿的目的,笑著打開錦盒,掀開一層碧色的絲絨,「是今年的紫檀翠漠,我答應過每年都給大哥帶這江南的新茶,這兩年雖然失約,但往後絕不會了。」他目光灼灼地望著眼前人,「大哥往後再飲這紫檀翠漠好嗎?」就和從前一樣,仍然只喝他帶的荼,眼裡也只看他一人。

    鳳逸天望了他良久,終於露出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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