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一點通 第四章
    哼著小曲兒,方纔的那場意外一點也沒有影響商商的好心情。

    興致勃勃的來到方家武館,發現武館裡靜悄悄的,不但平時總是忙裡忙外的若秋姑娘不見人影,就連這個時候應該在練武場裡練武的表哥也不在。

    怪了,人都去哪了?

    商商狐疑的屋前屋後到處找,終於在屋後的竹林邊發現兩人隱約的身影。

    原來他們躲在這兒跟她玩捉迷藏,她非嚇一嚇他們不可!

    她頑皮的綻開唇邊的兩朵笑窩,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走過去。

    商商走到竹林邊,等到終於清楚看見兩個人的身影時,她渾身一僵,嘴邊的笑容驟然凝住了。

    她震懾站立原地許久,看著兩人緊緊相擁,表哥那雙讓她依戀的強健手臂,此刻正溫柔的環抱著若秋姑娘的身子,而若秋姑娘,則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懷裡——

    「表哥!」她唇兒顫抖,許久才終於發出聲音。

    這個突如其來的低喚,驚醒了緊緊相擁的兩人,兩人不約而同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看到的是一張震驚、不信與心碎的臉龐。

    「商商——」兩人互望一眼,臉上儘是尷尬與倉皇失措。

    他們從沒想到,他們的關係會在這種情況下公開。

    「你——你們——」商商輪流瞪視著兩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總是寵著她、對她百般溫柔的表哥,竟抱著若秋姑娘?!她還天真的一直以為,表哥也喜歡著她,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夫妻。

    若秋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推開方子剛,亟欲向她解釋。

    「商商,你聽我解釋,我們——」

    「我不聽、我不要聽!」商商激動的搗起耳朵大喊。

    商商太傷心、太震驚,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表哥喜歡的人不是她,而是若秋姑娘。

    他怎麼可以這樣?

    「表哥,難道你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一直到現在都不曾改變過,而你,卻喜歡上才到武館兩年多的若秋姑娘?」她心碎的哭喊。

    「商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曾經試著想告訴你,但若秋不肯讓我說,瞞著你,就是怕傷害了你——」

    「現在被我發現,難道就不怕傷害我嗎?」兩道淚緩緩滑落心碎的臉龐。「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若秋姑娘?」

    「商商,你還太小,你不會懂愛情是沒辦法比較的。」方子剛沉重說道。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喜歡你,你也要喜歡我,我們應該要在一起的!」在商商的想法裡,一切都該這麼理所當然。

    「商商,很抱歉,我喜歡你,一直把你當疼愛的妹妹看待,但那不是愛情,我真正愛的是若秋!」方子剛雖內疚,卻必須讓她知道殘酷的真相,因為他知道感情是絕對無法兩全其美的。

    看到商商痛苦心碎的模樣,若秋比任何人都還要抱歉、愧疚。

    「商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來方家的!」若秋淚流滿腮的乞求原諒,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心疼。

    「沒錯,你根本不應該來,如果沒有你,表哥會愛上我,會娶我為妻的!」商商失去理智的哭喊。

    「對不起——對不起——」若秋哭倒在地,一聲聲的道歉。

    「若秋,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覺得對不起誰。」方子剛心疼的將她抱進懷中。

    「不,我根本配不上你,你跟商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讓我走——」

    「不許你走,若你真要走,我就跟你一起離開方家流浪天涯。」方子剛捧起若秋的臉龐,堅定的望著地。

    看到這一幕,商商徹底心碎了。

    她終於不得不相信,表哥自始至終根本不曾喜歡過她,她這麼多年來的傾慕只是一廂情願。

    她從來沒有想過,表哥竟然會喜歡上若秋姑娘,她真笨,怎麼會沒想到,朝夕相處的他們會生出感情來?

    她知道自己不像若秋姑娘那般溫柔似水、勤快能幹,但她是真的愛表哥——她愛他啊!

    若秋姑娘怎麼可以佯裝若無其事的欺騙她?表哥又怎能無視於她的感情,怎能不愛她,卻又對她綻放那麼溫柔的笑容?

    眼淚像是五月的梅雨滴滴答答的掉,怎麼也止不住。

    朝兩人投下最後一眼,她轉身就往外衝。

    衝上大街,鑽進人來人往的人潮裡,撞倒了人、踢翻了小攤她也不管,一心一意的只顧著哭、只顧著心碎,什麼也管不了。

    走在街上,裴玦只覺得肩頭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力道不算大,自然也沒讓他覺得疼,卻感覺得出來那人的倉皇與慌亂。

    擰起眉正要去看是哪個冒失鬼,突然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眼前跑了過去,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的小臉竟然掛著——眼淚。

    眼淚?

    他悄悄掀起一道眉峰——那個無憂無慮的殷家大小姐也會哭?

    要不是親眼所見,裴玦怎麼也不柏信,但剛剛那一眼,他確實瞥見她臉龐上佈滿交錯的眼淚。

    他漠然望著倉皇遠去的背影,以及她沿路引起的雞飛狗跳,壓根懶得去猜想她是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事而哭。

    事不關己的逕自轉身離去,孰料才走幾步,他心口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掐住似的,越走就繃得越緊,悶得難受。

    見鬼了,哭的人又不是他,他幹嘛覺得難受?

    他陰鷙著臉遙望遠處,僵立許久,終於緩緩轉身朝一旁的隨從吩咐道。

    「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要辦。」

    「是,少爺。」

    隨從偷偷覷了主子一眼,看得出主子心情有多惡劣,識相的不敢多問,夾著尾巴趕緊溜。

    一等隨從走了,裴玦立刻快步追向那抹飛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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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商發了瘋似的往前跑,跑出了城外、跑進一片人煙罕至、蓊鬱茂密的深林,她不顧一切的哭,哭得肝腸寸斷,哭到天都黑了。

    這輩子一直被呵護著、疼寵著的商商,第一次嘗到心碎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世界上也有她想要,卻要不到的東西。

    抹著淚流滾滾的眼,商商抽抽噎噎的想:地這麼傷心,天肯定崩了、地也塌了吧?

    從紅腫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簾望出去,怪了,天還在、地也還穩得很,她依然好端端地坐在一顆石頭上。

    她的情落了空、為愛碎了心,天地卻不如她所預料的傾了、倒了,反倒平靜得像是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表哥壓根不愛她,或許連喜歡都談不上,一廂情願的她卻哭成這樣,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想通了,發現這個真相好像也沒那麼糟,抽噎聲漸漸停了,只剩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吸著鼻涕的聲音,突然間,一個懶洋洋的嗓音從頭頂上冒出來。

    「怎麼?瞧你哭成這樣,是誰惹得殷家千金大小姐傷心成這樣?」

    商商渾身一僵,立刻聽出這個該死的熟悉嗓音是來自誰。

    「要你管!」

    商商奮力抹掉頰上僅存的兩滴眼淚,恨恨回道。

    「嘖嘖——從晌午哭到天黑,瞧你那哭法,萬里長城大概都會被你給哭倒。」低沉的嗓音毫不掩飾的挖苦。

    「我要哭關你什麼事?」她火冒三丈的跳起來,插著腰凶巴巴的朝樹上罵。

    「是不關我的事,像你們這種千金小姐,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讓你們哭得像山崩地裂,有什麼好在意的?」

    「誰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表哥他跟若秋姑娘偷偷相愛,卻把我蒙在鼓裡,這種事任誰遭遇都會傷心欲絕——」

    察覺自己說溜嘴,商商急忙搗住嘴,卻已經瞥見他嘴邊竄起一抹嘲諷。

    「喔    原來是偷愛人家,人家不給面子愛了別人,你惱羞成怒了。」他毫不留情面的嘲諷。

    「你這人怎麼出口從沒好話?」商商被他挖苦得臉蛋一陣白一陣紅。

    他突然從樹上翻身落地,俐落輕快的身手,看得商商一陣呆愕。

    這——這傢伙,竟能從那麼高的樹上輕鬆跳下來?他明明看起來就像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怎麼能輕鬆辦到?

    還有一個問題是——他是怎麼爬上去的?

    商商儼然已經忘了剛剛的傷心欲絕,聚精會神的跑到樹下研究起他是如何爬上樹的。

    在商商心目中,再沒有人比得上武功了得的表哥厲害,更沒人有他那般的男子氣概。

    瞧她一臉輕蔑的東探西望,裴玦一下就看穿她的心思,不冷不熱的丟來一句。

    「天底下,不是只有你那心愛的表哥才像個男人!」

    「你——」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正為表哥在傷心著,他還偏提表哥,簡直像來攪局的——

    咦,說到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跑這裡來幹嘛?你跟蹤我?」她氣呼呼的控訴道。

    這女人平時一張伶牙俐齒已經夠不討喜了,此刻還頂著一雙紅腫得幾乎睜不開的眼,滑稽的紅通通鼻頭,下面還掛著沒揩乾淨的鼻水,這模樣說多醜就有多醜。

    他幹嘛多事,跑來蹚這女人的渾水,方纔那陣胸口緊繃教他有如鬼迷心竅,糊里糊塗就跟來這裡,簡直是莫名其妙到極點!

    「你說得好,我現在就走行了吧?」

    裴玦老實不客氣的轉身就走,也不管此刻林子裡已經逐漸暗了下來,一個不小心她可能會被盤根錯節的樹根給絆倒,踩著俐落的步伐自顧自的就走人。

    走就走,誰希罕這故意來幸災樂禍的傢伙?!

    商商憤憤的鼓起臉頰,別開身不看他,但聽著他逐漸走遠的腳步聲,她感覺四周陰暗靜寂的氣氛有如鬼魅魍魎般,朝她湧來。

    搓了搓寒毛直豎的手臂,她驚懼環視四周,嚥了口唾沫後,很沒骨氣的拔腿就往裴玦離去的方向沖。

    快步走在深林間,裴玦聽到身後慢慢跟上一個極輕的腳步聲,不知是怕被他發現,還是拉不下臉來承認她也會害怕。

    但裴玦可沒閒工夫理她,還是自顧往前走著,黑夜如絨、遮雲蔽月,林間闃黑得伸手見不著五指,方纔若不是被那股怪異的感覺驅使著一路跟來,他真不知憑這傻丫頭要怎麼走出這裡!

    驀的,他被這種不知從何而來,似乎能預知她有危難的第六感給震住了。

    突然,一聲悶哼傳來,他聽到身後物體落地的聲音。

    不情願的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走,憑著直覺往黑暗中一抓,粗魯的一把揪起她的手臂。

    「喂,很痛耶!」黑暗中冒出一個氣憤的聲音。

    「你也知道痛?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一個人莽撞跑到這種深山林裡,不是自找罪受是什麼?!」他沒妤氣的回了句。「還有,我叫裴玦,不叫喂。」

    彷彿握著的是個燙手山芋,裴玦火速把手裡的胳臂一鬆,轉身繼續往前走。

    「混蛋、野蠻人!」商商忍不住罵著,這人狂妄無禮到連憐香惜玉都不會,簡直氣煞人。

    被裴玦氣得火冒三丈,商商儼然已經忘了自己方纔還為心碎哭得山崩地裂、日月無光——

    她一聲不吭,咬牙默默跟在黑暗中的龐大身影後頭,很快就走出了闃黑深林。

    原以為他該有點君子風度的護送她回府,誰知道他卻自顧自的走了,惹得商商氣憤跺腳。

    「喂——」才一開口,前頭的高大身影立即回頭丟給她一記冷眼。

    「呃——裴玦,你不送我回去喔,萬一我發生危險怎麼辦?」商商不情願的改口。

    「很抱歉,我從不做對我沒好處的事,尤其是像伺候千金大小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答得很乾脆。

    「你怎麼這麼現實?」商商氣得再度跺腳。

    「裴、玦!」她氣急敗壞的朝越行越遠的模糊身影大喊,孰料那堵背影卻已經無情的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敢相信,那混蛋真的把她一個人丟在黑漆漆、陰森森的荒郊野外。

    她心驚膽跳的一路走、一路罵,把裴玦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祖宗八代罵到後代去。

    這下別說是傷心了,恐怕連剛剛為什麼而哭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只記得——裴玦是個徹徹底底、不折不扣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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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乾眼淚,才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商商已經把心碎的痛拋到腦袋後頭去,再度充滿熊熊鬥志。

    裴玦那傢伙,成天把「千金小姐」掛在嘴邊,壓根就是看不起她。

    跟證明自己的能力相比,心碎突然顯得那樣微不足道,商商一心只想證明給那個有眼無珠的裴玦看,她不是只會裝扮得漂漂亮亮、玩樂胡鬧的富家千金。

    她所設計出來的織錦,非得獲選不可!

    隔了幾日,到了織錦評選的日子。

    商商跟著大哥、二哥來到評選地點,只見偌大的東城門前架起了百來根竹竿,上面掛滿了各家織坊送來參加徵選的織品,數百名織坊老闆、好事圍觀的人,在四周圍出一道厚厚的人牆,每個人都想瞧瞧究竟是哪家的織品會脫穎而出,能獲得青睞,入宮呈給貴妃。

    遠遠的,商商就瞧見裴玦也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般的挺拔身軀讓他看起來格外醒目,那張不帶半點情緒的冷臉,清逸俊美卻那麼難以親近,彷彿在周圍築起一道冷牆,隔開了他跟吵雜擁擠的人群。

    「支使大人到!」

    人群外,突然傳來威武的宣達,打斷了商商的品頭論足。

    楊釗每到一處,排場絕不馬虎,只見數十名隨從將圍觀的人群驅至大街兩邊,分列兩排畢恭畢敬的迎接威風八面的楊釗。

    楊釗穿得光鮮體面,昂著下巴一一巡視過陳列的數百件織品。

    楊釗對織錦一竅不通,但在眾多織品中一眼就可清楚看出,數百件織錦中,那兩件格外耀眼出色,令人驚歎的織品。

    看著楊釗沉吟的表情,商商緊張的各抓著大哥、二哥一隻臂膀,這批織錦是她花了近半個月時間,親自監督、設計花樣,挑選殷織坊最好的織工完成的,織法的細緻、繁複程度都遠超過殷家以往所織出的任何一匹布。

    所有織品全看過一回後,楊釗說話了。

    「把那兩件拿過來,其他的全撤了!」大手一比,兩名隨從趕緊各拿一塊織品到楊釗面前,讓他好好端詳個仔細。

    看著手中的織錦,方才遠觀已是教人驚艷,如今再湊近細看,更是教人屏息。

    第一件織品紋飾繁多,特別採用凸顯皇族尊貴身份的吉祥圖案,別緻精美;濃艷的色彩和細緻的暈色色澤勻稱,再以金線絞邊,華麗典雅、貴氣十足。

    至於第二件織品,花紋複雜多樣,採用古典雅致的對雉、鳳凰、花樹對鹿等圖案,色彩艷麗鮮明、圖樣生動細膩,紋緯流暢交錯,多了一分女性的柔美氣息,也是無懈可擊的上等成品。

    「實在太精巧、太精巧了!」楊釗捧著兩塊織錦一看再看、歎聲連連。

    這兩塊織品各有千秋、織法風格回然不同,楊釗斟酌又斟酌,卻不知道要取捨哪個好,實在傷透了腦筋。

    管他的,反正這織品是要巴結他那好運成為貴妃的堂妹楊玉環,人家說多多益善,這兩塊織錦精巧細膩、巧奪天工,一定會讓楊貴妃愛不釋手!

    「好,就決定是它了!」

    楊釗興高采烈的這麼一喊,頓時喧嚷吵雜的人群鴉雀無聲,彷彿給人割走了舌頭似的。

    分立在人群最前頭,商商跟裴玦不由得互望一眼,他們知道,此刻楊釗手裡拿著的,正是裴家的「青坊」跟殷家的「殷織坊」的織錦。

    商商望著裴玦那張胸有成竹的臉孔,不由得緊張的抓緊大哥的手臂。

    「大哥——」

    「別慌,咱們起碼有一半勝算。」大哥輕拍她的肩頭安撫道。

    「是啊,商商,你怎能懷疑自己廢寢忘食的心血?你瞧那楊釗拿著咱們跟裴家的織錦,愛不釋手的看了又看,老半天都捨不得放下,放心,若楊釗沒選中你的織錦,就表示他有眼不識泰山。」二哥也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

    大哥、二哥的安慰一點也解除不了商商內心的緊張與不安,萬一真給那裴玦選上了,而她辛苦設計出來的心血卻落選了,豈不真應了他所說的:她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一無是處?!

    琢磨了許久,只見楊釗清清喉嚨,一派威風的朗聲宣佈道:

    「這回要呈進宮去的織錦,就決定是——青坊!」楊釗開口一宣佈,登時群眾宛如沸騰的開水,喧喧嚷嚷的鬧成一片。

    「真是青坊?我就說嘛,這放眼錦城還有誰能與青坊匹敵——」

    「可不是嗎,尋常的小織坊終究還是遠遠不及青坊,連楊釗那種粗人都——」

    「喂,你小聲點,不想活啦,現在楊釗可是章仇大人跟前的紅人,得罪了他,有你好看的!」

    週遭傳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商商腦中一片空白的怔在原地,一雙小手頹然從大哥的手臂上滑落,心情簡直跟聽到宣判斬首示眾沒兩樣。

    殷家織坊輸了——不,是她輸了!

    一直想習得爹爹、兄長做生意的本領,雖然他們始終以看待奶娃兒胡鬧的眼光瞧她,但她從未放棄做出一番成就來讓他們刮目相看,但如今,不就證明了她果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還有——」

    這聲「還有」提醒了眾人還有伏筆,整場鬧哄哄的喧嚷立即打住了,每個人皆面露詫異、難以置信,靜默等待這場織錦之爭的最後結果。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瀰漫著股緊繃的氣氛,眾人屏氣凝神以待,沒人敢眨眼,就連喘口氣都得小心翼翼。

    「殷織坊!」

    話一說完,眾人先是瞠大眼,隨即沸沸揚揚的喧鬧開來,大伙忙不迭收起張得有如碗大般的嘴,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議論起來,沒人敢相信,錦城的兩大織錦世家,竟然同時被選為入宮的貢品。

    「太好了,商商,你辦到了!」

    還是二哥把她當布娃娃似的拎到半空中高興轉著,才轉回她一點神智來。

    「大——大哥、二哥,我們也被選上了?」落地後許久,她用像是還飄在雲端上的聲音問。

    「可不是,真有你的!」二哥寵溺的輕捏她白嫩的臉頰。

    「商商,這回你可是居了大功。」難得大哥也笑了。

    「這回爹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二哥在一旁喜孜孜的說,簡直比她還高興。

    彷彿置身夢中,商商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就怕一口氣若不小心喘得大了點,這美好的夢境就會破滅。

    四周鬧哄哄的議論聲、不住投來的艷羨目光與道賀聲,將她恍惚的神智拉回現實。

    她真的辦到了?!

    怔愣微張的小嘴慢慢拉開了笑,激動的情緒在胸口翻湧,帶著幾分驕傲、幾分神氣的目光立刻投向鬧哄哄的另一頭,卻在半空中與一道犀利的視線撞個正著。

    一剎那間,耀武揚威的念頭全不見了蹤影,在他彷彿會炙人的灼灼目光下,商商的胸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撞擊似的,頓時腦筋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身旁的吵雜聲、萬頭攢動的人群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兩道懾人的目光刺得她眼兒,心口發燙。

    她甚至連該逃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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