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kinige 第七章
    雖然知道對高中生來說是奢侈了點,和久還是約良子一起去看電影,之後在良子喜歡的那家六本木比薩店裡共進晚餐。吃完後去了良子的公寓。

    好久沒有來良子家了,和久說比以前看起來寬敞舒服多了,良子笑著說「我收拾過了嘛。」

    良子非常高興地收下了和久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唱片。結果只找到了二手的中古品,不過良子說足夠了。她立刻把唱片放到便攜式電唱機上,當中不只有一個地方走音,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指針從外側劃到了中央,結束後又回到了起點,良子反反覆覆地聽著同一首歌。

    封面上,是位身著夾克、頭上戴著紅花的黑人女歌手唱歌的樣子。Somebody Somewhere……悲傷的旋律盤旋在耳邊久久不能離去,良子哭了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和久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她。這樣輕觸她的肌膚,以及身體的更深處……只能以這種方式安慰她讓和久覺得悲哀,以及一種無力感。

    「住在這裡不要緊嗎?,你不是說家裡對你的監管變嚴了嗎?」

    做完愛後兩個人裹在床單裡,良子問。

    「我說今天住在澤木家,只要告訴他們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今後小測驗恐怕沒那麼悠閒了吧。」良子說著不經意的笑了出來。

    「要說船橋啊,是個正直的孩子呢,如果略知變通就好了。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呢,那天你跟那孩子被關在用具室一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久沒有回答,他拿起了放在枕邊的香煙。兩個人相擁而眠的事到現在都不能忘懷。

    「那,和久。」

    戀人在撒嬌,覺得為這種無聊的事鬧別捏的自己真是個傻瓜,和久抱住了那柔軟的身體。

    「那傢伙啊,說自己在夢裡變成了狗。」

    「你說的是船橋?」

    良子饒有興趣地把臉湊過來。

    「因為自己是狗,所以聽不懂周圍的人說的是什麼。不過我可不這麼想。」

    「是嗎?」

    「那傢伙只不過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想去看周圍的一切。所以才把自己比作狗,歎息著自己對周圍的不瞭解。」

    良子歪著頭,撒嬌似的抱住和久。

    「我倒覺得那孩子怪可憐的。」

    「他哪裡可憐了?」

    「做了這麼寂寞的夢,真是很可憐啊。」

    「夢反應出人的深層思維,如果討厭變成狗的話,變成人不就好了?」

    「那孩子不像和久想的那麼透徹,一看就知道。而且呢,人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就像我27歲,和久17歲,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良子摸著和久的頭,雖然和久喜歡她摸自己的頭的感覺,但今天這種情況就好像在哄小孩似的讓他覺得不滿,難得他那麼認真的去考慮問題。

    「愛可以超越年齡。」

    良子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後笑著吻了和久。

    「你們知道麥爾坎X被暗殺了嗎?」上林興奮地問。和久連麥爾坎X是誰都不知道。

    「真蠢,竟然連黑人運動的領袖都不知道!」

    得意地說出這話的上林肯定也是從哪個早報特輯上看到的。只是和久懶得拆穿他而已。

    上課鈴聲響起,良子準時出現在教室裡。在與和久視線相遇時她微微一笑。那是非常普通的表情,不過這四天他們都沒有電話往來。無論怎麼打都沒有回電,和久想她是不是故意躲著自己?不過剛才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良子在上課前歎了口氣。

    「有沒有人看過今天早上的報紙了?」

    沒有人回答。

    「有沒有人看到美國黑人領袖麥爾坎X被暗殺的報道?」

    坐在前面的上林轉過頭,得意的翹起了大拇指。和久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知道上林絕對不會舉手的。

    「介入越戰也好,暗殺麥爾坎X也好,對美國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新聞,與日本不同,他們是一個各民族的大熔爐,因為是合眾國,所以存在著各種各樣的難題。即便如此,我對美國的憧憬依然沒有改變。這就是我做英文老師的原因。」

    良子不是個喜歡說廢話的老師,總覺得今天她哪裡有些奇怪。

    「船橋君。」

    沒想會叫到自己的名字,船橋驚訝地抬起頭。

    「你心不在焉呢,是不是我的話很無聊。」

    船橋的臉上沒有表情,他不明白良子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

    「我的夢想是在美國生活,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個夢想罷了。但是這個夢終於要實現了!我明年將赴美國加州的大學基礎部擔任日語老師。和大家在一起學習的時間不多了,讓我們珍惜有限的學習時間,大家一起努力吧。」

    這消息聽在和久的耳裡猶如晴天霹靂。他凝視著良子的臉久久不能移開視線。良子為什麼特意在全班的面前說這種話,這無疑是對自己傳達一個信息:美國……加利福尼亞。不是想追就能追過去的地方。

    之後開始照常上課,不過上課的內容一點他都沒聽進去。和久不自然地盯著良子,良子雖然注意到了也當作沒看見。上課結束後,和久立刻湊上前。

    「老師,我有個問題不明白,可以請教一下嗎?」

    在升學指導辦公室裡,正面面對戀人時和久卻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為這件沒來由的事感到震怒。

    「……我雖然比你年紀小,但我是真心喜歡良子的。」

    良子立刻用右手摀住了他的嘴。

    「我也是。」

    「那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和久因為興奮聲音越來越大,良子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

    「這是學校,不要發出那麼大聲音。」

    這種時候還注意這些,和久對良子感到不滿。

    「你好像一點事都沒有嘛。」和久插著腰問。

    「還是因為——你只是跟我玩玩,所以才能擺出這種滿不在乎的表情。」

    「我從來都沒把這段感情當作遊戲!」

    「那為什麼去美國的事對我一直保持沉默?」

    良子低下頭沒有否認,這讓和久感到絕望。

    「我想你不會同意的,我不想因為你的反對而動搖決心。所以才沒有說。」

    以前睡前好像聽良子說過:她在高中時代曾看過一部電影叫《雨中曲》,良子說在雨中邊跳舞邊唱歌的金·凱利是她的初戀。為了能跟金·凱利對話她開始專攻英語,成為教師也是因為這個。說完她調皮地笑了笑。

    「夏天的時候,聽到有這個機會時,我毫不猶豫地提出了申請。年齡的問題還有和久的事雖然都出現在腦海裡……但是說什麼也不想放棄這次機會。而且呢,我發覺,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夢就永遠只是個夢而已。」

    『那就可以丟下我嗎』這種話和久怎麼也說不出口。良子憧憬美國的心情他不是不理解。但就是無法率直地說出「真好啊,祝賀你。」

    「美國也好你想去那兒就去那兒吧!」

    丟下這句話和久奔出辦公室。

    在被告知良子將要去美國的那天,和久謊稱去澤田家過夜,穿著西服在夜晚的街頭遊蕩。因為個子高,說自己是大學生也不會有人懷疑。跟搭訕釣到的女孩到爵士樂咖啡廳喝茶聊天,說的都是些沒營養的話。

    那天,跟情投意合的女大學生去了她的公寓住了一晚,已經很久沒跟良子以外的女人做過了,看對方發出誇張的喘息聲令和久興奮起來,沒想到卻是相當乏味的sex,但是他還是呆到了早才從那人的公寓出來。

    沒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只好直接回學校。清晨的操場感覺有些冷清。和久在通過體育場旁邊時停下了腳步。他聽到裡面傳來了腳步聲。沒想到這麼早就有人來了,和久不由得吃了一驚。對著校舍的邊門敞開著。他饒有興趣地窺視當中。

    他看見身著藏青色道服的船橋在一個人揮舞著竹刀。之前就聽說過只有他一個人參與劍道部的晨練,看來是真的。

    道場裡明明只有這麼個無趣的男人,為什麼他揮刀的樣子看起來那麼神聖。

    和久小學的時候也在街道的道場裡學習過劍道,不過不到半年就不幹了。他覺得每天從學校到道場實在太麻煩,而且比練習有趣的事多的是。現在想來,如果當時沒有半途而廢的話,今天不知道練到什麼程度了呢。

    船橋沒有發現和久。他專心的揮舞著竹刀,額上流下的汗水四處飛濺,規律又柔韌的步伐給人感覺如野獸般的強悍。

    「啊∼好喜歡這種氣氛。」和久率直地想。他終於能體會到,船橋說喜歡空曠的道場的心情了。就這樣過了半個多小時,操場上陸續有田徑部的開始進行晨練。休息片刻的船橋才發現了站在窗邊的和久。

    視線相遇時,和久對他輕輕揮了揮手,船橋也揮了下手,感覺有些不知所措。船橋舉步慢慢地向和久。

    「早上好」

    因為是船橋先打的招呼,和久也就回了句早上好。這是他們自被關在用具室以來第一次面對面的說話。和久因為覺得很窘所以一直故意躲著船橋,不過今天他卻很想跟船橋說話。

    「那天……你父母沒生氣嗎?」

    「哪天……?」船橋歪著頭想。

    「就是被關進去的那天啦,害的我現在被管著那麼緊、晚上都不能出來,真無聊!」

    船橋微微笑了笑。

    「我父母只是覺得很稀奇。」

    「你父母也真夠怪的。」

    「我可不這麼想。」

    經過短暫的沉默後,船橋開口。

    「我想跟有田聊天。」表達方式還是那麼直截了當。

    「那就說吧」

    「但是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是傻瓜嗎?總比現這樣沒話說好。」

    「這倒也是。」船橋笑了。

    「我想知道有關有田的事。」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你是我目前為止從來沒有見過的類型。雖然盡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但是我就是不能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

    對人毫不關心的船橋竟然說出這種話,讓和久非常欣慰。而且有種強烈的優越感。雖然知道被這種人關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就是覺得高興。

    「還是人比較有趣吧。」

    「是有田比較有趣!說起來,你在聽說北澤老師這個學期結束後會辭職,好像很寂寞的樣子。」

    被說到了痛處,和久心情一下子變得惡劣。

    「不過能去美國真的好厲害。」

    「那邊如果沒有強姦和殺人的話倒還湊合。」

    船橋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和久這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有點過分。

    「打擾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走了。」

    留下還想說什麼的船橋,和久一個人回到教室。在往書桌裡塞教科書時聽到『颯啦』的聲音。是紙條,良子放進來的……

    上面寫著相見他,讓他放學後到升學指導辦公室來。和久把紙條撕碎後扔了。

    放學後,練完唱歌,和久既沒有去升學指導辦公室也沒有回家,他留在教室裡。看著眼前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不知不覺教室裡變得只剩下他和船橋兩個人。總是第一個離開教室去參加社團活動的傢伙,現在正單手拿著本書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他們相隔數米遠。和久還沒下定決心,就這樣無所事事地看著船橋。

    啪嗒一聲,船橋合上書,可能是已經看完了吧。他把書放進包裡,站起來走到和久身邊。

    「不回去嗎?」他問。

    「我有點事,你呢?」

    「片岡老師說有話要跟我說讓我留下來。」

    「是這樣啊。」

    之後又是沉默,和久搔了搔頭。

    「你坐前面吧」

    「那是時久君的座位吧,沒關係嗎?」

    「本人又不在這,有什麼關係。」

    船橋在和久的前面坐了下來。

    「明天的送別會結束後,你終於可以卸下委員的職務了。」

    「是啊。」

    「不管怎麼說,聲音總算齊了。拉出去唱的話肯定很棒。」

    「嗯。」

    「說起來,你剛才看的是什麼書?」

    「島崎籐村第三卷。」

    「那個,有趣嗎?」

    「嗯。」

    重複著無聊的話題。和久一邊閒扯著一邊盯著船橋的臉看。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氣氛就是想引人犯罪。

    「你有女性經驗嗎?」

    應該沒有吧,和久想。不過他還是想問。

    「什麼經驗」

    「性經驗啊!」

    「如果是性交的經驗的話,沒有。」

    「那,自慰的經驗總該有吧?!」

    「有。」

    「你是怎麼樣達到高潮的?」

    船橋沉默不語。

    「是不是一邊想著小說裡的色情場面一邊做的啊?」

    和久笑的很色,但船橋沒有笑。

    「你是在嘲笑我嗎?還是真的想知道?!」

    「我也不是很想……」

    船橋做了深呼吸:「有時候會想起和你被關在一起時的情景。我是邊想著抱著睡著的你時的觸感邊自慰的。」

    聽到這話和久受到不小的衝擊。

    「在此之前我都是和妹妹相互自慰,我身邊熟悉的女性只有她一個。」

    「你……不正常。」

    「也許吧,不過個人的想法不同,誰也沒有資格譴責誰!而且不是你想知道的嗎?」

    「你想和現實中的我做嗎?」

    「不想,」船橋自言自語地說,「那是不可能的吧」

    「想觸摸我嗎?」

    「不」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船橋歎了口氣,「我只是想多瞭解你的事。」

    注視著自己的視線不知何時變得令人恐懼,和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我要回去了!」

    說著,和久逃也似的跑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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