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之外 8
    麻理子痛哭失聲。看著哭泣的妻子,並不是不覺得她可憐,但是卻不想安慰她。

    「財產全都讓給你。反正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而且孩子生下來之後你也需要生活費的。」

    麻理子哭啊哭的……然後就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客廳。想著她是回寢室了吧,但過了一會兒浴室裡傳出了水聲。

    沐浴的聲音過了很久也沒停止。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堂野急忙衝到更衣處。通往浴室的門沒有上鎖,打開那扇門的瞬間,堂野看到的是變成一片通紅的浴室地板。旁邊掉著一把水果刀。拚命地搖著癱軟地坐倒在地的麻理子,發現她還有意識。

    堂野連忙叫了救護車。還好刀傷比較淺,不用縫合也沒關係。可是麻理子被送到醫院後,大喊大叫著「讓我死吧!」掙扎得很厲害,不得不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她才睡著了。

    麻理子從那時起一直睡了半天。總算睜開眼睛的時候,剛看到堂野,眼淚就從她眼睛裡滾了出來。

    「傷口並不太深……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事情。」

    麻理子把被單直拉到蓋住了頭,嗚咽聲從被單裡洩露出來。

    「很快你父母就會來了,然後我會和他們換班。」

    麻理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你不陪我了嗎?」

    「我不能不去公司了。已經請了這麼久的假了。」

    「如果你不陪著我,我就去死。」

    「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要去死。」

    堂野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要和你的雙親談談。把要離婚的事情告訴他們,並且求得他們的理解。」

    剛才一直都那麼虛弱的麻理子的表情忽然大變。

    「你跟他們說最先出軌的是你們的女兒,讓我去做這個惡人嗎?」

    事件是因為麻理子外遇才發生,雖然沒有明說到這個程度,但昨天的新聞已經報道過了。麻理子和堂野的雙親一定都知道了才對。

    「我們彼此都重新來過吧。我不認為和你結婚是個錯誤。雖然不這樣想……但是,果然還是有哪裡走錯了道的。」

    之後就沒有再對麻理子說離婚的事情。過了早上六點鐘的時候,麻理子的雙親來了,和堂野換了班。回到公寓,向著穗花的遺像合掌拜過後,堂野去了公司。為自己連日來缺席的事情向上司道了歉。

    過了晚上七點,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堂野徑直來到了喜多川的家。敲了敲門,喜多川就撲過來開了門。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覺得就連這麼細小的地方都讓人無來由地更加愛他。問他「你在做什麼?」他垂著頭答了句:「我在看書。」

    「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

    「要吃嗎?我買了東西來。」

    在小小的桌子邊對面坐下,兩個人吃起飯來。喜多川窺探似的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這一邊。朝著院子的窗子開著。鬱鬱蔥蔥的院子裡,傳來金鈴蟲唧唧的鳴叫聲。似乎是被這種懷念的聲音吸引了,堂野吃完飯後就走到了屋台上,在喜多川身邊坐了下來。

    「我要和妻子離婚了。」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堂野說。

    「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因為還有些爭執,所以能讓我在這裡打擾到事情平靜下來嗎。雖然我要付補償金,財產也都讓給那一邊了,身上一點錢也沒有。」

    沒有回答。這讓堂野很是焦躁。不是難為情,但就是不敢去看身邊男人的臉。

    「……我突然說了這麼多,一定讓你吃驚吧。本來也是,好好想想看,賴在別人家這種事情還是太厚臉皮了……」

    「你沒有別的要說的嗎。」

    被他這樣一問,堂野的喉嚨咕嘟地乾嚥了一下。在一片寂靜裡,蟲子的聲音更是多餘地勾起了人的焦急。

    「不,沒有什麼……」

    堂野垂下了頭,雙手交握在一起。四周又沉默了下來。實在太過坐立不安的堂野要站起來時,右手被抓住了。

    「你要去哪裡。」

    他直直地看向自己。

    「我想今天就先回去了……」

    「別回去。」

    「啊,可是……」

    身體被拉過去,然後被緊緊地抱住了。一隻手搭上了皮帶,衣服也被性急地脫了下來。

    「喜多川……,那個。」

    就是抵抗他也不聽。到了途中堂野也死心了。兩個人就在屋台上全裸著身體擁抱在了一起。和之前一樣,腰疼到快麻痺的地步,但是卻沒有流下眼淚,喜多川在堂野身體裡釋放了兩次。

    在這些結束後,兩人一起進了浴室。想要洗頭髮,卻發現沒有洗髮液,只能用肥皂來搓,讓頭皮有點疼。

    「別回去。」

    在浴盆裡,緊抱著堂野的喜多川在他耳邊呢喃。雖然非常想留在他身邊的,但堂野也有著要回去的理由。

    「今天麻理子不在家……只有穗花的遺骨孤零零地在家裡,所以我要回去……」

    喜多川的眉間堆起皺紋來,他低下頭,然後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堂野。

    「如果你走了話,我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啊。」

    「……嗯,我還會再來的。」

    「一個人也沒關係,我明明到現在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可去你家吃過飯,和孩子一起玩過之後,回來就覺得很討厭。現在就覺得更討厭了,我還想哭。為什麼會這樣呢。你都和我做過愛也親過嘴了,可我還是……」

    那雙眼睛看起來是那麼無助。堂野抱住男人的頭,親吻了上去。

    「再過一下……只要再過很短的一陣,我就又會來這裡了。我會陪在你身邊,讓你再也不覺得寂寞。」

    洗過澡之後,堂野開始做回去的準備。向他說了聲「我這就回去了」,縮在房間一角背對著自己的他也不回答。沒有辦法,只得就這麼走了出去,卻在出門之前被人一把拽住。

    「明天,你還會來嗎?」

    「雖然不能住下來,但下班就會過來的。」

    「一天太長了。」

    堂野笑了起來。

    「睡覺就會過去一半啊。然後不就又到了白天嗎。」

    緊緊握了一下那像孩子撒嬌一樣纏著自己的男人的手後,堂野上了車。在照後鏡裡,他看到了一直一直站在門前動也不動的喜多川。心裡不由得一陣酸楚。等想到既然他那麼寂寞,還是把他帶到家裡來好一些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公寓門前了。

    自己的房間居然點著燈,這讓堂野吃了一驚。是麻理子回來了嗎,還是她的雙親呢……

    堂野進了家門時,看到麻理子的鞋子放在那裡。的確她的情況並不嚴重,不過還是想不到才過一天而已,她今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你回來了。」

    是聽到了開門聲吧,麻理子出現在走廊上。

    「真晚啊。你還沒有吃飯吧。」

    就和平時一樣,是一如既往的問候……但是麻理子的這種態度反而顯得很不自然。

    「不,我吃過了。」

    啊……這樣嗎……麻理子垂下了頭。手腕上的繃帶白得刺眼。

    「那,要去洗澡嗎?」

    堂野還在躊躇的時候,麻理子歪過了頭繼續問。

    「也不用了。我要去睡了……」

    在要經過麻理子身邊的瞬間,手腕一下子被抓住了。

    「……你去哪裡了?」

    她看向自己的眼光異常地嚴厲。

    「什麼去哪裡……」

    「我問你你到底是去哪裡吃的飯洗的澡!」

    那尖銳的聲音讓胸口震動著。

    「那種便宜香皂的味道讓人聞了就生氣!我外遇就被你看不起,可是你還不是做了和我一樣的事情!」

    「不是的……」

    「你自己不是也去偷情了嗎。可即使這樣,卻還說得跟我離婚都是因為我的錯一樣。你太過分了!對方是誰?是什麼樣的女人?你老實說出來!」

    因為被麻理子緊緊抓著,堂野被她拖得摔倒在了地上。她毆打著自己,雖然很疼,卻沒有抵抗。打著打著麻理子漸漸安靜了下來,還跨坐在堂野的身上就這麼哭了起來。

    「你是因為喜歡那個人勝過了我,所以才要和我分手的是吧。我不要,我的肚子裡都有孩子了……」

    可是麻理子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根本不是堂野的。

    「是不是喜歡什麼的……老實說我也還不清楚。可是,我想溫柔地對待那個人。」

    麻理子抬起了頭。

    「那個人說只要有我在身邊就好,所以,所以……」

    「你太狡猾了。還說什麼我傷害你,你自己不是也有依賴的人在了嗎!卻只有我一個人被大家在背後指指戳戳的……」

    即使被人背後指戳,那也是她自己的錯。麻理子一點也沒有看到,她那只為輕率地玩玩的行為卻深深地傷害了包括她自己在內的所有人。不管是堂野也好,那外遇的對象也好,外遇對象的妻子也好……

    「到底是哪裡的誰?是哪裡的女人啊!你快點說、快點告訴我……」

    衣領被抓住,整個人被搖晃著。堂野試著去回憶自己到底是喜歡過妻子的哪裡。可是,因為被討厭的回憶所侵蝕,連快樂的回憶都被污染成了灰色。

    「是喜多川。我在喜多川家吃了飯洗了澡。」

    這個瞬間,麻理子一下子浮起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既然在喜多川先生家的話,那一開始就說清楚不就好了。也是啊,你和那個人很要好的樣子……」

    「我和他上床了。」

    麻理子的臉頓時僵硬了。

    「喜多川是個不幸的男人,自從他生下來開始就是這樣……他沒有被人愛過。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

    「老……老公,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想回應那個說只想要我的那個人的心意。」

    「你們都是男人啊,都是男人的……」

    「那也沒關係。」

    堂野停頓了一下。

    「這種事情根本沒有關係的。」

    他把呆呆地跨騎在自己肚子上的麻理子搬到了地上。

    「我們是從前天開始發生了這種關係的。可是,畢竟我還沒有和你分手,這也許應該算是外遇偷情吧。對不起。」

    堂野雙手撐在地板上,把頭深深地俯了下去,然後看著麻理子。

    「我想和喜多川在一起,請你務必和我分手吧。」

    麻理子什麼也沒有說。她只是無言地背過了頭去。

    第二天早上,麻理子遲遲不從床上起來。堂野也沒有叫她,只吃了點麵包當早餐,就出門去上班了。

    工作到過了晚上七點才結束。想要去喜多川家的,可是,還有麻理子在家裡,總覺得如果回去得遲了的話會有不好的事情。

    而且麻理子也還沒接受堂野與喜多川的關係。再加上離婚這件事,她一定還有很多話逼問自己的。

    今天不能去了……想起昨天看到的他那寂寞的樣子,就以很抱歉的心情給喜多川家打了個電話去,可是卻沒有人接。

    到底是怎麼了呢,堂野有些在意。等回家的時候,堂野特意繞了路要到喜多川家那裡去。在等待著信號燈變綠的時候,他無意間往前面看了看,卻看到喜多川正猛騎著自行車衝了過去。

    等開口叫他的時候他已經聽不到了。而且堂野要去的方向與喜多川的方向正好是相反的。明明約好了要等著自己去的,他卻自己出門了嗎?堂野很在意。在也許是妒意的這種感情下,他對這件事情覺得有些奇怪。堂野在途中掉轉了車頭,追向喜多川去的方向。

    喜多川也是有自己的私生活的,就算已經和自己約好了,他也不是就不能出門啊……雖然自己對自己這麼解釋著,可是心裡就是很在意。

    自行車不知道在哪裡轉了彎,找不到喜多川的影子了。堂野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開著車,不知不覺自己已經來到了穗花被推落的那座橋附近。本想要開車回去,可是忽然想到喜多川會不會就是來了這裡。他每天都做一個花冠的,也許他正是來這裡給穗花送上今天的那一頂吧。

    堂野開著車向橋上而去。大橋的中央,現在仍擺放著花束和點心。還看到一輛自行車和人影在那裡。果然喜多川是來了這裡啊……正要出聲去叫他,卻心中一凜。喜多川的對面還有一個人在。在燈光中,那個人影的輪廓浮了出來,是麻理子。

    動搖的堂野就這麼連招呼也沒打地就開了過去。那兩個人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車子,連頭也不轉一下。堂野把車停在了過橋後幾十米的地方。這一段路是海岸路,車流量並不大,就算把車停在路邊也不會擋到別的車子的。

    麻理子和喜多川在說什麼呢,堂野介意著。可是自己也不好接近過去,參加到他們的會話裡。

    堂野走到橋欄杆的附近,看著那兩人。他們手扶著橋欄杆,靜靜地俯視著橋下。現在周圍沒有車子經過,一片寧靜,只有橋上的路燈朦朧地映出兩個人的影子而已。不意間,麻理子似乎左右打量起周圍來,然後就在喜多川的背後猛推了一把。那高大的身體頓時向前面傾斜過去,喜多川要掉下橋去了。而麻理子卻落井下石一樣,更用力地去推他。

    「住、住手啊!」

    堂野向著欄杆附近就衝了過去。麻理子似乎被嚇到了,向後倒退了一步。而喜多川整個人都掉到橋的外面,只靠一隻手抓住橋欄杆,就那麼掛在那裡搖搖欲墜。堂野慌忙把身體探出橋外,在喜多川的手指支撐不住的那一刻險險地緊抓住了喜多川的右手腕。一個人的重量頓時全吊在了右手上,右手頓時像要斷了一樣……太重了。

    「喜多川!你左手抓住!」

    只靠自己無法承受他的份量。如果喜多川不能抓住欄杆或者什麼的話,根本不可能拉得上來。

    「麻理子!你去叫人來!」

    但麻理子卻只是蒼白著臉,一動也不動。

    「快去啊!快去帶人過來啊!」

    右手已經完全麻痺了。只靠一隻手就要支撐數十公斤的大男人畢竟不是可能的,何況強風還在搖動著喜多川的身體。

    喜多川的身下,就是黑暗的河川水面了。而連自己抓著欄杆的左手也整個麻痺了,堂野心裡覺得,恐怕不行了……

    來人啊……來人啊……心裡這樣叫著,堂野只有拚命地咬緊牙關死死撐著而已。但他的耳朵忽然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放手吧。不然連你也會掉下去的。」

    喜多川那在空中搖晃著的臉上,絲毫沒有恐懼的神色。

    「不,不要!」

    「你很快又會有孩子了吧。你的家又會變成溫暖的家的。」

    就算孩子生了下來,那個家也不會再恢復成溫暖的家庭。這一點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最後還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喜多川歎了口氣。

    「能夠認識你,真好。」

    這麼說著,喜多川掙動起自己被抓住的那只右手來。本來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的右手再也難以承受他的動作,眼看就要放開了。

    堂野不想放開自己抓住的那隻手腕。不想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這種地方。

    如果可以的話,那我們就一起去吧。這樣想著,就放開了左手。放開的那一瞬間,變得很輕鬆了。在兩人一起被吸著一樣地落下去的瞬間,他看到喜多川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自己。

    在感受到水的衝擊前的幾秒鐘裡,堂野忽然想起自己一次也沒有對喜多川說過「我愛你」的事情來。他為沒有告白而後悔,然而這個時候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

    崇文,崇文,有人一次次叫著自己的名字搖晃著自己。微微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就被用力地緊緊抱住了。

    「喜多川……」

    被緊抱到近乎疼痛的地步。越過那個肩膀,遠遠地看到橋在那裡。即使是從橋上掉下來也沒有死啊。為這個事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身體的力量也徹底消失了。

    雖然整個人都濕淋淋的,但自己還活著。的確,自己是活著的。

    「我把一動也不動的你拖到了這裡來。」

    喜多川的聲音顫抖著。

    「我還以為你死了。想著為什麼只有你死了呢。就算做了錯事,可為什麼連讓我們一起死都不允許啊。」

    堂野回抱住了這個顫抖著的男人的頭。

    「我,喜歡你。」

    男人的後背猛地一抖。

    「我愛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你已經有了孩子吧,你老婆這麼說的。所以我要走得遠遠的……」

    「我想要你。你也是像個大孩子一樣的人,如果要讓我只能選一個的話,我就選你。」

    「我的家一點也不像你家那麼暖和。又舊,又髒,又難看。」

    「可也還是你的家好。」

    堂野看著喜多川。

    「有你就好。」

    喜多川放開手,大聲地哭了起來,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堂野用力地抱緊了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耳邊重複著:「我喜歡你。」

    雖然橋很高,但也不是掉下去就一定會死的程度。可是堂野因為過度震驚失去了意識,要不是有喜多川在,說不定就真的溺死在河裡了。

    堂野提出離婚,得知對方是喜多川後,麻理子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她把喜多川叫了出來,對他說自己有了孩子,讓他從兩個人面前消失。喜多川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就這樣沉默著。麻理子忽然說「橋底下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指著橋下,等喜多川靠近欄杆往下看的時候,她就狠狠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把喜多川推下橋去的這種行為,只要造成了傷害的話,那麼就是故意傷害罪。麻理子也為自己的行為而後悔了,請你務必原諒她,堂野向著喜多川鞠躬道歉著,但喜多川只是低低地說了聲「沒什麼……」

    和麻理子以離婚為前提商議著。可是卻總是不順利,事態難以進展,等到離婚正式成立,幾乎花掉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在書面上的離婚成立之前,堂野基本都是住在喜多川的家裡的。說老實話,和麻理子一起生活已經成為一種痛苦。妻子像要顯示自己的存在一樣,打起全副精神來做精緻的料理,拚命地體貼堂野。可是這對堂野來說完全是白費的。他沒有任何發自心底地想要說「謝謝您」的意思。心中帶著芥蒂,比起麻理子那美味的料理來,還是和喜多川一起吃隨便的便當更加舒心。

    堂野搬到喜多川家的時候,對他誠實地交代:「我和妻子還沒有正式離婚。還需要時間去和她交涉。」但是,喜多川卻從來沒有問過一次堂野和妻子現在到底如何了,有沒有完全分手這樣的問題。

    離婚的事情拖得很長,麻理子的肚子一天天地膨脹起來。看了這個情況,麻理子的雙親求他「能不能再考慮一次復合呢」,但堂野離婚的意志沒有絲毫的動搖。

    麻理子生下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堂野連孩子的模樣也沒有見過,只知道似乎是個男孩。生下了孩子後,麻理子提出如果堂野承認這個孩子的話,那麼她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堂野漠然地想著:果然這個孩子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吧……

    堂野認下了孩子,作為代替的,得到了簽好了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時間到了七月月初。那一天,堂野趁著午休,把麻理子寄來的離婚協議書送到了市公所。

    再度成為獨身的那個夜裡,回到喜多川家的堂野很想把離婚成立的事情告訴喜多川。可是也不好一開口就講出來,在尋找著時機的時候,漸漸覺得反正不過是一張紙的事情而已,怎麼樣也無所謂了。

    「喂。」

    洗完了澡之後,喜多川在走廊上叫著在客廳裡看著電視的堂野。

    「要吃梨嗎?」

    「啊,要吃。」

    堂野走到喜多川身邊坐下,拿起那個削得很漂亮的梨向嘴裡送去。咬了兩口,甜美的汗水的在口中迸濺開來,十分美味。

    「……吶。」

    覺得好像是被蚊子咬了,堂野搔著脖子,喜多川低聲地說:

    「我們工地附近有條被扔了的小狗,如果明天還在的話,我可以把它撿回來養嗎?」

    「可以啊。」

    喜多川沒有看向這邊,但是很開心似地聳了聳肩膀。

    「就算我不許你養,可是這裡是你的家啊,你要養當然可以的。」

    「……也許吧。可是我想和你商量。」

    喜多川抓起了堂野的右手,送到自己的嘴邊。還粘著梨子汁水的手指似乎很甜,他像大狗一樣唰唰地用舌頭舔著。

    「你脖子這裡紅了一塊。」

    堂野撫摸著脖頸。

    「好像是被什麼蟲子咬了……」

    「我來幫你吸一下吧。」

    這麼說著,喜多川吸上了堂野的頸項。輕輕地咬著,吸吮著,皮膚上似乎竄過了微弱的電流一樣,堂野分不清這到底是因為瘙癢的緣故,還是因為快感的緣故。

    看著明顯地增加著快感的成份,變得越來越紅的堂野的臉,喜多川笑了。

    「夢變成真的了。」

    「夢……」

    「有個家,有你在,養著狗。就和我一直在做的夢一樣。」

    男人這微不足道的、幼稚的夢想,卻讓人覺得心頭一酸,堂野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今天,離婚已經成立了。」

    在最接近的距離,堂野告訴了他。

    「……唔嗯,那又怎麼樣?」

    的確,也許這就是只不過讓人「嗯」一聲程度的東西吧。拘泥於這種不足掛齒的東西的只有自己而已……堂野苦笑了。撫摸著被太陽曬成淺黑色的男人的太陽穴,他低低地呢喃了一聲:「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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