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惹噴火龍 第八章
    翌日下午,俞凱羅在家和母親一起吃過午餐後,開始坐立不安。

    第一個不安是母親一直鼓吹她,既然休假在家沒事,就主動跟尤康賢聯絡;第二個不安則是蔣日恩說過隔天醒來就會跟她聯絡,可現在已經兩點多了,不但沒有消息,打電話給他居然都沒人接?!

    真的很不對勁!

    蔣日恩不重睡眠,通常睡六、七個小時就會醒來,就算早上六點才回家,現在也應該起床,更何況,她還打了電話,吵都被吵醒了。

    他昨晚到底是幾點回家的?或者,他根本沒有回家?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的安全有沒有問題?一個個問號從她的腦子裡冒出來,在心間疊出了沉重憂慮。

    在家待不住了,她動作迅速的換衣服。與其關在房裡乾著急,不如直接去蔣日恩家看看。

    「凱羅啊,這是康賢的電話……」俞母拿著剛抄下尤康賢電話號碼的紙條上樓,卻見俞凱羅已換下家居服。「你要出去?」

    「對。」正在梳理頭髮的俞凱羅簡潔有力的應聲,真想摀住耳朵,拒絕再聽到「尤康賢」這個名字。

    「我叫你約約康賢,你就要出去?」俞母沒好氣的撇嘴,認為女兒是故意逃避。

    「就算不出去,我也不想約他。」她對著鏡子努了努嘴,暗自加快打理速度,以免繼續被叨念。

    「你怎麼就是講不聽呢!媽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多看多比較。」俞母倚在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

    多日來承受的壓力,以及此刻對蔣日恩的擔憂,讓俞凱羅不由得心浮氣躁,語氣凝重的表達立場。

    「媽,我從小到大什麼事都聽爸媽的,唯獨感情這件事,我堅持要自己作主。」她站起身來,背起包包。「你要是單憑職業背景就否決我喜歡的對象,那我大不了繼續單身,但我絕對不會接受任何相親的安排,希望你能尊重我的自主權。」

    俞母被女兒鏗鏘有力、篤定堅決的聲明震懾住,怔怔的看著她。

    「我出門了,媽媽再見。」俞凱羅親了下母親的臉頰,加快腳步出門。

    俞母看著女兒翩然離去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

    凱羅剛剛那段話的意思是,若繼續遭受反對,她情願永遠不嫁人了?

    那廚子到底有什麼好?竟讓向來乖巧的凱羅不惜違抗她的期望,如此維護扞衛?

    難道……他們的感情已經密不可分了?

    倘若凱羅真的堅持到底,消極的以不婚來抗議她的反對,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俞凱羅有一把蔣日恩給的家門鑰匙,但從來沒有機會用過,因為之前他們都是同進同出,沒有一次需要用到她的這把鑰匙,但今天似乎必須用到它了。

    她還記得,當初他給她鑰匙時,她心裡有多高興,這不只是地位的認定,同時也賦予她自由進入他私人天地的權利,象徵著彼此更多了一分牽繫……

    俞凱羅一邊想著,一邊開著車在蔣日恩的住處附近尋找停車位,她繞來繞去,眼睛像雷達似的注意四周,看會不會正好有空位,或是有人正要把車開走,可沒想到,她車位沒找著,卻在十字街口停紅燈時,看見了蔣日恩的車駛過。

    「日恩?!」她定睛瞠眼,不由自主的低呼,危險的闖紅燈轉彎跟上,然後立即摸出手機撥給他,卻依然沒有回應。

    他們之間距離了兩輛車,既然電話聯絡不了,那她得更努力的跟著他。

    奇怪,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還有,他明明已經起床了,為什麼不打給她?

    這條路並不是通往陽明山的方向,可見他不是要去找她,那他現在又是要去哪兒?

    猜疑在心頭膨脹,她放棄打手機,沒有那麼迫切要聯絡他了,就這麼尾隨在後,或許一切的問題就會得到答案。

    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俞凱羅思緒紊亂,跟著蔣日恩來到一個陌生的區域,見他居然違規停車,匆忙步入一間住宅裡。

    堆疊到最高點的好奇令俞凱羅幾乎無法坐在車內靜待,要不是怕被發現,而且突然闖進去會讓彼此尷尬,她真的很想跟過去一探究竟。

    她拉長脖子注意著,片刻後,蔣日恩又走了出來,但身旁竟多了一個人,而且是個女人!

    一股不祥的感覺如同一記響雷,在她腦海劈落——

    那女人戴著墨鏡,披著針織外套,身形高瘦,卻柔弱的縮在蔣日恩的臂彎裡,完全是一副需要保護照顧的小女人姿態。

    她是誰?他為什麼摟著她?他們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親密?

    蔣日恩體貼的替她開車門,小心翼翼的扶她入座,然後快步繞回駕駛座……那女人坐在她的位置,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她坐的彷彿就是她心口,否則怎麼會有一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沒時間沉溺在複雜的心情裡,眼看蔣日恩的車子滑進車道中,她趕緊打檔,轉動方向盤跟上。

    忍受胸臆間難過的窒悶,俞凱羅得聚精會神才不會跟丟,因為蔣日恩車速比平時快很多。

    他們這麼趕,要去哪裡?

    她不知道自己已駛過了那條路、那條街,腦子裡既混亂又理不出半點頭緒,直到最後,她的視線停駐在一個招牌上,映入眼簾的字體,像一顆顆大石砸向她心坎——

    和馨婦產科

    她的心瞬間都涼了,僅存的血色從臉上褪去,一股寒意打腳底竄上全身,讓她的手得緊揪著方向盤才不至於發抖。

    什麼樣的關係,才會讓一個男人陪著女人上婦產科?

    她坐在車裡,看著蔣日恩像呵護珍品似的攙著那女人走進診所大門,眼淚不由自主的跌出眼眶,冷凝的心也碎落一地。

    還以為,他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負責任、有擔當的他居然劈腿?!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背叛她的感情,同時和另一個女人來往?

    就在不久前,她才那麼堅定的在母親面前扞衛與他的戀情,現在想來,全是諷刺的笑話。

    她這麼專心的愛他,他為什麼不能只看她一個人、只愛她一個人?

    可惡的傢伙!

    俞凱羅咬唇,抑住脆弱的哽咽啜泣,卻抑止不了泉湧般流淌的淚水。

    她心痛得好難受,有一股衝動在體內流竄,讓她想不顧一切的衝到診所裡去,找蔣日恩興師問罪,可怯懦的本性又令她心生猶豫,擔憂若是當場撕破臉,要如何收拾殘局?

    就這樣,她流著眼淚,緊緊盯著診所大門,內心裡各種想法在矛盾的拔河拉扯,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分針走過了一圈又一圈,淚不知不覺的干了,她心灰意令,對他徹底絕望。

    度過了烏煙瘴氣的一個下午,浪費難得的休假日,蔣日恩在忙完之後回到家中,才發現忘了帶的手機裡,顯示了好幾通未接電話。

    「糟了!」他忍不住擰眉低咒。最近他都在忙著處理巧玲的事,忽略凱羅了。

    巧玲是他以前在飯店工作時認識的,她是餐飲科系的學生,到飯店來實習,分派在他底下做事,因為聰明伶俐、做事認真,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妹妹,又如上她離鄉背井,在北部沒有家人,所以他也特別關照她.後來他們雖然先後離開了飯店,但仍保持著聯絡。

    可是最近這一年來,巧玲打來的電話,都是向他吐苦水,直到上周起,訴苦還變成了求助,他這才知道,情況很糟糕。

    她有一個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關係非常親密,幾乎是半同居的狀態,剛開始,兩人的確有過一段幸福甜蜜,可是維持不到兩個月,男朋友就原形畢露,酗酒風流也就算了,還會對她動粗,相當惡劣。

    巧玲的朋友們都不敢招惹她這位暴力蠻橫、不講道理的男朋友,所以她只好找年紀較長、宛如兄長的他來幫忙。

    上個禮拜,他會臨時請事假,就是因為巧玲在被男友毆打時,躲進廁所偷打電話向他求援,事出突然,又情況緊急,他才會馬上離開工作崗位,趕去替她解圍。

    氣人的是,巧玲拋不下這份感情,男友清醒後,死纏爛打的哭求,她就又回他身邊,然後昨晚又被揍得鼻青臉腫……

    昨晚他把凱羅送回家後,就是趕到醫院急診室去接巧玲,不過他也下了最後通牒,希望巧玲能快刀斬亂麻,否則如果要繼續這樣惡性循環下去會沒完沒了,他也不能為此打亂自己正常的工作與生活。

    巧玲昨晚才說這次一定會下定決心,離開那個有暴力傾向的男友,但今天中午他又突然接到她求助的電話,說身體非常不舒服,他連忙趕去她家,才知道她已有將近三個月的身孕,送到診所後才知道,這陣子的遭遇和壓力,讓她無法保住肚子裡的生命,醫生提議立刻做處理……也因此,陪同前往的他忙到現在才得閒。

    蔣日恩疲憊的捏捏眉頭,心懷歉疚的回撥電話給寶貝女友。

    熟悉的音樂透過話機傳過來,響了好一會兒,彼端才接通,他連忙出聲。

    「喂,凱羅嗎?」

    「嗯。」俞凱羅冷冷應聲,沒有往常的熱情。

    她本來不想接電話的,但想想還是交代一下,才可以真的得到清靜。現在都已經是晚餐時間了,他居然在那婦產科診所耗了一整個下午!

    「對不起,我昨天喝得有點多,所以一覺睡到現在,你等我很久了吧?」他心虛的說著。

    不過,巧玲的事發展到現在,應該是告一段落了,他善意的謊言應該可以到今天為止,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還好。」她眉心一顰,忍耐著湧升的怒氣。

    騙人騙人騙人!如果他一覺睡到現在,那她下午豈不是看到鬼?可惡的蔣日恩,居然把她當笨蛋耍?!

    「那我待會兒去找你,一起吃晚餐。」他打起精神,微笑邀約。

    「我累了,不想出門,你去忙你的事吧,不用顧慮我。」她力持鎮定地說,冷凝的語氣沒有高低起伏.雖然紛亂的心情在淚水的洗滌後,沉澱了不少,但心口仍劇烈的疼著。

    「你在生我的氣嗎?」他聽出有點不對勁。

    他怎麼有辦法若無其事?她咬牙,不想面對戳破的難堪,忍住爆發的衝動。

    「沒有,只是累了。」她需要絕對的安靜,好好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面對攤牌後的混亂。

    「那好吧,讓你休息。」等那麼久,的確會意興闌珊,他也不好再勉強她。

    俞凱羅連一句再見也沒說就收了線,蔣日恩愕然一愣。

    還說沒生氣,明明就很不高興!

    不過,等那麼久,生氣是難免的,凱羅的情緒通常來得快、去得也怏,等明天再哄哄她應該就沒事的……

    蔣日恩抱持著樂觀的想法,很安穩的休息了一天,直到隔天,要上班前接不到俞凱羅,到店裡也看不到她來,他才察覺事態嚴重。

    「達琳,你知道凱羅為什麼沒來嗎?」被焦急心情煎熬著,蔣日恩趁空跑到外場找潘達琳。

    「拜託,這應該是我問你吧,怎麼是你問我?」潘達琳納悶的挑眉睇他,隨即敏感的發現了問題。「咦∼∼是不是吵架了?」

    「哪有吵架。」蔣日恩沒好氣的撇嘴。「我今天去接她的時候,她家幫傭說她已經出門,可是現在都八點多了,她還沒來。」說著,他再度拿出手機打給俞凱羅,但同樣得到無法接聽的訊息。「而且電話也聯絡不到人。」

    「是嗎?怎麼會這樣?」潘達琳也覺得奇怪了,改問向吧檯裡的莫虹淵。「阿莫,凱羅有打電話說為什麼沒來嗎?」

    「喔,有。」莫虹淵一邊忙著調酒,一邊應道。

    蔣日恩箭步向前,急急迫問:「她說了什麼?」

    「她家裡有事,這兩天不會來店裡。」莫虹淵抬眸,精銳眸光別具深意的瞥向蔣日恩。「你這個男朋友好像有點失職,消息居然這麼不靈通。」

    稍可放心之餘,面對莫虹淵帶有指責的調侃,蔣日恩不由得尷尬扯唇。

    「大概是我把昨天的休假浪費掉了,凱羅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故意不告訴我吧。」

    有這麼簡單嗎?

    莫虹淵沒再多說什麼,只覺得凱羅的不對勁沒有那麼單純。

    像凱羅這樣的好好小姐,怎麼可能因為那種小事就耍脾氣?若是讓她真的動怒,那就絕對不是一般的事。

    「凱羅不會那麼容易就生氣啦,應該是真的家裡有事。」潘達琳也認為俞凱羅個性好,相信了這個理由。

    「嗯。」蔣日恩點點頭,但隱約之間他還是覺得怪怪的,好像哪裡不對勁,偏又說不上來。

    可他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讓她乾等的這件事,會令她生氣啊。

    難道……他知道他扯謊?

    不可能,她待在陽明山家裡,怎麼會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一定是他自己心虛,才會不安的亂想亂猜測,再不然,就是兩天沒見面,想念在鼓噪作祟了!

    交往以來,他們幾乎天天見面,現在不過是兩天不見而已,卻好像已經過了好久,心空蕩蕩的,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或許,這就是在提醒他,該好好考慮是否要一起生活了……

    其實這次巧玲的事給了他許多感觸,在茫茫人海中,能與心愛的另一半相遇相知,是相當難得可貴的緣分,一定要格外珍惜對方才行。

    而他很清楚,他想珍惜的那個人.非俞凱羅莫屬。

    即使聽過女兒的堅決聲明,想法上稍有動搖,但俞母還是逮到機會就不忘遊說勸誘,希望能把女兒跟好友兒子送作堆,讓兩家關係升級。

    「凱羅,都休了兩、二天假了,就找康賢出去走走嘛,不要當作相——」俞母試圖鼓吹。

    「好。」截斷遊說,爽快同意。

    「嗄?」出乎意料的答案,俞母反而愣住。

    她剛剛好像聽到凱羅答應了?她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我說好。」俞凱羅面無表情的重複。

    俞母納悶的瞅著她,之前說得口都渴了都沒有用,今天怎麼第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她就答應了?

    瞧她失魂落魄,鬱鬱寡歡的模樣……

    「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問。

    「沒事,你直接跟尤康賢約好吧。」俞凱羅轉身上樓,像縷幽魂似的飄回臥房裡。

    難道和那個廚師男朋友吵架了?

    俞母擔心的看著從來不曾這樣憂鬱的女兒,雖然不滿意她的交往對象,卻也不希望見到女兒發生問題,成天如此愁眉不展,行屍走肉似的。

    不管了,吵架也好,這樣跟康賢才有發展的機會!

    俞母甩開憂慮,立刻聯絡中意的女婿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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