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T  (下) 9
    大宮只要稍微反駁,就一定會迎來十倍二十倍的反擊。聽著千博的這些話,他忍不住想要詢問,那你到底喜歡我的什麼地方?和這麼討厭的男人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說著說著他的感情就高漲了起來,然後是生氣,怒吼……到最後累了的時候才開始迷迷糊糊進入夢鄉。而大宮也必須奉陪千博到他心滿意足為止。但是哪怕最後只能睡上三小時,大宮第二天還是不能不十點就開始上班。這種情況每天都在重複著,看著佔領了自己膝蓋熟睡的男人,聽著外面的雨聲,大宮心想還是早一點和他分手吧。在他再也不想看見千博的臉孔,再也不想和他有什麼牽連之前……

    第二天,在千博睡覺的時候大宮給荻原打了電話。拜託她提前一個小時上班。然後把自己的工作時間調整到下午,而對千博說了句「我去上班了。」就按照平時的時間出了門。咖啡店是十一點開門,但是高野為了做準備都會在九點左右就進店子。大宮來到咖啡店的時候,店門並沒有上鎖,大宮向裡面探頭看了看,高野正在廚房裡面忙著。注意到大宮之後,高野停下了手,嘀咕了一句「你的臉色好難看。」

    「因為我早上五點才睡。」

    高野歎了口氣。

    「公主殿下心情還是不好嗎?」

    「要光是不好就好了,現在根本就是每天都大哭大鬧……」

    「這麼說起來,你知道千博最近的工作不太順利嗎?」

    大宮搖搖腦袋。

    「他已經連續失去兩個工作了。原本都是他合作很久的雜誌,可是藉著主編換人的機會,就連設計人員也都大換血了,而頂替他位置的剛好是和千博關係很不好的後輩設計師,所以他很生氣的樣子。」

    千博從來不會和大宮談論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大宮偶然問起,他也是一句「我們圈子裡面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工作上的挫折,再加上你提出分手,等於是受到了雙重打擊。」

    對於自己不說,對於高野就可以說,大宮不禁覺得有點不甘心。

    「工作的話就會有高潮低潮,總會有一帆風順和不是一帆風順的時候。但是這次好像比較嚴重。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可是搞設計靠的是感性吧?那孩子已經過了三十,能夠客觀的看待自己的作品和評價,所以才會格外煩躁吧?按照千博的話說,那個比他後進公司的設計師是個沒有半點才能,純粹的工匠。但是雜誌社方面卻認為他勝過千博。千博一定不想承認這一點吧?畢竟他的自尊那麼高。」

    高野自始至終都是站在千博的那邊,大宮不禁輕輕按住了額頭。

    「我從來沒有聽千博提起他工作上的事情。」

    兩人之間飄蕩著沉默。過了一陣之後高野開了口。

    「就因為是你,他才不想說吧?因為他不想讓你知道自己難看的一面。我想他還是愛著你吧?」

    「明明那麼接二連三的花心?」

    「他確實花心,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會這樣,但他並不是認真的吧?不過我那時候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被你搶走就是了。」

    如果千博只是在身體上花心,但是感情卻一直在自己這邊的話……那麼從心底為北澤而傾倒的自己反而比較過分吧?可是他如今已經無法壓抑這份感情。

    「我和千博談過不止一次。可是他始終不肯聽我認真說。就算我告訴他我愛上了別人,想要和他分手,他也只是哭著不願意。不過,如果是高野的話的話,他也許就比較能認真聽下去了吧?所以……您能和千博談一談嗎?」

    高野沒有立刻回答「可以」。

    「你真心想要分手嗎?」

    大宮點點頭。

    「你所說的愛上的人,就是上次來這裡的大學生嗎?」

    「對。」

    「你是想讓我去對千博轉達你想分手的意思?」

    這麼說起來的話,原本是自己兩個人的戀愛卻要靠第三者來解決確實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大宮已經嘗試過不止一次去說服千博。但每次都遭到了嚴重的拒絕。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合適的方法。

    「抱歉拜託你這麼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想……千博今天應該在家裡。」

    高野表情嚴肅的嘀咕了一句,「我盡力而為吧,但我也不敢保證……」

    大宮已經好久沒有在床上抱過北澤了。工作結束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半,大宮如同平時一樣給他打電話,表示「今天可以去你的公寓嗎?」北澤問他妹妹沒有關係嗎?他騙北澤說妹妹出去旅行了。他想要盡快見到北澤,可是被北澤說了句「什麼吃的也沒有了,去買點什麼來。」之後,他也只好先去了便利店。

    一想到可以見到北澤,那麼無論是濕漉漉的雨水,憋悶的空氣,還是腳底下的泥濘,一下子都似乎沒有什麼關係了。當大宮在遞過去便利店的袋子的同時倆個人擁抱在一起的時候,北澤毫無情調的詢問,「你要先上床嗎?」可是大宮也放棄了矜持,立刻說了句我想,他笑了笑,嘀咕著「真拿你沒辦法」。

    在將他的全身都徹底愛過一遍之後,昨天的倦意再加上今天的運動,大宮很快就迷糊了起來。直到半夜兩點左右,他才因為雨聲睜開了眼睛。北澤就在他的身邊。他滾在床上吃著大宮買來的飯團。

    「你也吃點什麼吧,還剩下三明治。」

    「啊,好吧。」

    北澤牢牢凝視著吃著三明治的大宮。如此緊迫的凝視讓大宮有點不好意思。

    「你比較想吃飯團嗎?」

    「沒有啊,這個就好了。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吃的很慢,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吃三明治,所以才特意留下來的。」

    「為什麼你以為我喜歡三明治?」

    「你不是經常吃嗎?而且還說過會做這個。」

    「啊,那是因為它簡單。」

    「什麼嘛,原來只是這樣。」北澤將身體搭在了大宮的脊背上面。被他所碰觸到的部分的皮膚的溫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對了,我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店吃過的三明治很好吃呢。」

    「那我下次做給你吧。其實很簡單的。」

    「真的?好想吃。」

    如此說著,北澤從大宮手裡面咬下了三明治的一角。

    「喂!」

    大宮裝出生氣的樣子後,他壞笑著將鼻子在大宮脊背上蹭來蹭去。

    「怎麼說呢,在這張床上的時候就好興奮。」

    他嘀咕了一句。

    「為什麼?」

    「因為人類的三大慾望都凝結在這裡了吧。」

    好像表示寵溺一樣,大宮的手臂上加重了幾分力量。北澤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碰到了大宮的腰部的分身的感觸格外的鮮明,讓他也不禁興奮了起來。

    「偶爾我也會想,如果初中的時候就那麼跟著你去了什麼地方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你說宮崎的時候?」

    「對。」

    大宮也回想起了那個炎熱的夏天。連綿不絕的高速公路,帶著鹹味的北澤的嘴唇,纖細的身體,藍色的海水的味道。

    「不過要是從現實來考慮的話,跟著你走會有什麼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就算我的父母再怎麼不關心孩子,我突然不見了的話還是會驚動到警察吧?我還是會被帶回去吧?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做自己的主,你也不必再逃避了。」

    大宮將被他咬掉了一角的三明治送進了嘴裡。

    「而且我也成長了一些,有餘力去為別人思考了。」

    「你是說為了我嗎?」

    「還能有其他人嗎?」

    大宮的右耳被他扯的很痛。大宮抓住了他的手指,吻上了他的指尖。

    「如果早知道現在的你可以這個樣子的話,我寧願五年前沒有見到你。」

    「為什麼?」

    大宮對著他天真無邪的發問露出了苦笑。

    「因為被人拋棄的感覺太痛苦了。」

    他從大宮背上爬了下來,緊貼著他努力進行說明。

    「可是,如果那時候沒有見到你的話,我現在絕對不會和你做這種事情啊。就是因為有了那個時候的你,所以我現在才能在這裡。」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

    「如果初中的時候沒有見到你的話,我絕對不會和你上床的。」

    「那麼說讓我見到初中的你,然後被你狠狠拋棄的那一段,是形成目前狀態的必要條件嘛?」

    「沒錯。」

    「那還真是個長時間的考驗期呢。」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的話很有純愛的感覺嘛?」

    吃完三明治之後,大宮用自由了的雙手抱住了他。純愛這種字眼也真虧他說的出口。在再次見面之前,北澤從來沒有找過他。如果後來再也沒有見面的話,他多半早就把自己忘在腦後了吧?可是……第二次的相會還是只能用命運來形容吧?在如此讓人快要融化掉的幸福中還要抱怨的自己也許才比較任性吧?

    「是啊。畢竟你除了我之外沒有過其他對象。」

    大宮分開了北澤的劉海。

    「這也是個問題呢。」

    北澤表情認真的嘀咕。

    「為什麼?」

    「因為我無法判斷你技術是好還是不好啊。」

    大宮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可是動用了三十年的經驗技術在愛你,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啊?」

    「也不是不滿啦,只是該說是不公平呢,還是不甘心,總之大家不是在一個起跑線上啊。」

    大宮將歪著腦袋思索的他強行拉了過來。

    「你不用去瞭解其他人啦。」

    他在北澤耳邊低語。

    「除了我以外,你一輩子都不用去瞭解其他人啦。」

    「一輩子?」北澤反問了一句,那種太過明顯的獨佔欲讓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目光,他用鼻子蹭了蹭大宮的面頰。

    「你一輩子都會在我的身邊?」聽到北澤的詢問後,包含著哪怕就算只是嘴頭也希望如此的願望,大宮回答了一句「嗯」。

    大約是凌晨左右,身邊響起了手機的聲音。大宮睜開了眼睛,但是因為鈴聲不是自己的,大宮再次閉上了眼睛。可是很快北澤卻把他搖晃了起來,他揉著迷糊的眼睛。

    「是找你的電話,是那個叫高野的咖啡店老闆。」

    大宮慌忙接過了北澤的手機。

    「大宮嗎?」

    高野的聲音非常緊迫。大宮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打你公寓的電話和手機都打不通,所以我想也許是……,所以就試著打了他的手機。千博現在在醫院裡面。」

    大宮的脊背刷的冒出了涼氣。

    「昨天我和千博談過了,說你想要和他分手。千博好像也認同了一樣,只是說了句已經不行了嗎?平時他感情起伏非常激烈,但是這次卻出奇的冷靜,所以我不由得有些在意,回頭又給他打了一次電話,但是卻沒人接。我覺得不妙就趕去了公寓,結果他吃了藥,大量的安眠藥。因為發現的比較早,生命還不會有危險,你現在可以來這裡嗎?」

    「我去,是哪裡?」

    從高野口中聽到了醫院的名字之後,大宮慌忙穿上了衣服。可是手顫抖的要命,別說是襯衫紐扣了,就連褲子的拉鏈都拉不上去。好不容易整理成可以出門見人的樣子之後,他回頭一看。北澤正在床上牢牢凝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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