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T (上) 4
    「就算再怎麼談,結果也不會改變吧?既然如此就趁早離婚好了。這樣你也能早一點和新的女人在一起,這樣你也該高興才對吧?」

    北澤停住了想要上二樓的腳步。母親的嘴裡確實說出了「離婚」。北澤從微微打開的廚房的房門縫隙裡面窺探著裡面的情景。

    「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也預料到了吧?我們從幾年前起就已經完了。我們的關係完全是因為孩子,因為真人才維持了下來……」

    「夠了!我什麼也不要聽了!」

    母親堵住了耳朵。

    「你愛說什麼就算什麼好了!」

    父母要離婚,或者說至少是想要離婚。北澤僵立在了起居室前面動彈不得。他從來沒覺得他們感情好。但是也沒想到壞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雖然他以前想過如果兩個人都不在了的話才好,但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真人還是初中生,關於他的監護權……」

    「我不會負責的。」

    母親毫不客氣地說道。

    「真人就由你來照顧好了,反正那孩子對我的話半點也不聽,我沒有自信今後還可以養育一個孩子,你和那個女人一起照顧吧。」

    「那我也會頭疼啊。」父親立刻反駁,「她年紀還輕,突然讓她做一個初中生的母親,她也會不知所措的。從我的立場來說,我還是希望你這個母親能夠照顧他,當然了,撫養費我會支付的。」

    「絕對不要!」母親伸展開雙手叫道。

    「我也想要自由啊!今後我想要一個人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生活。我今後只想為自己的事情操心了。我們是因為你的任性才要離婚的。至少孩子應該由你來照顧吧?」

    兩人之間的對話就好像踢皮球一樣,孩子給你,我不要,我也不要。北澤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一開始不要生下我不就好了嗎?自己變成了礙事的傢伙。在這個家裡,在父母之間成為了礙事的存在。

    他們才沒有時間來關心自己呢。北澤沒有上樓,而是直接走向了玄關。在他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想到,我再也不要回這個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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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天空非常的晴朗,在熱空氣的作用下,景色好像透明一樣有點歪曲的感覺。即使坐在位於樹蔭處的公園長椅上,汗水還是不斷冒了出來。汗水從額頭、面頰,一直流到了脊背上。附近樹木上的蟬叫聲非常刺耳,甚至讓人有點耳鳴的感覺。明明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不考慮,但是具體來說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只不過父母的那句「我不要」一直在腦海裡轉來轉去。

    我不要,我不要……

    他在對面的垃圾箱裡面發現了一個空空的罐子。自己就和那個一樣,是沒人要的東西。他甚至於覺得自己是不是死了才比較好。可是他又不想死,汗水不斷留下,流進眼睛的部分讓眼部一陣刺痛。

    「可惡!」

    北澤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一腳踢開了眼前的垃圾箱。踢啊踢啊,但是漸漸腳尖就疼了起來。垃圾亂七八糟的散了一地,有個站在遠處打量著這邊的中年女人,帶著露骨的厭惡表情和身邊的人對這邊指指點點。

    「王八旦!看什麼看啊!」

    又踢了一腳散亂的垃圾之後,北澤走了出去。他漫無目的的搖搖晃晃的走著。不知不覺就被人潮所吞沒,下意識來到了車站。他想要去什麼地方,但是又不知道具體該去哪裡。然後他突然注意到了車站內貼著的海報。那上面是蔚藍的天空、海水以及雪白的沙灘。北澤停在了那裡,茫然的眺望著蔚藍的海水。

    一個穿著西服的身影飛奔進了車站,那個人東張西望了一陣,找到了北澤之後立刻跑了過來。

    「你突然把我叫到這裡做什麼?」

    北澤低垂著腦袋。看到了車站的海報之後,他突然非常想去宮崎。但是他面對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他沒有去宮崎所需要的錢。可是他總覺得坐立不安,於是就坐到了用手中的五百日元所能買到的最遠的車站。結果就到了這個連名字都從沒有見過的偏遠車站。別說是海水了,這個冷清的小站裡面根本什麼也沒有,他難過得幾乎要哭了出來。可是剩下的一點零錢已經哪裡也去不了,他只好靠著這點錢給大宮打了電話。

    「總之理由在車子裡面說吧。我有個工作要急著去,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的。」

    「不要!」

    北澤搖頭。

    「拜託你這時候不要任性了。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我沒法交給別人的。」

    「我不管那些啦。」

    大宮輕咬著嘴唇,看著手錶焦急的跺著腳。

    「我其實完全可以無視你的電話。你大概不會知道在這麼忙的時候要一個人從工作裡面抽身出來有多麼困難吧?可是就因為你的一句話我就扔下了工作。我不是已經來接你了嗎?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總之先上車吧。現在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北澤想要見什麼人,不想一個人呆著。自己明明這麼痛苦、難受、無計可施,想要有個人能聽自己說話,可是這個男人就光會就自己的難處說個不停。

    「既然工作那麼重要的話你就給我回去吧!回去!回去!」

    大宮表情嚴肅的俯視著他。自己不是為了看這種表情才把他叫來的。

    「隨你的便吧!」

    扔下了一句冰冷的話後,大宮就走出了車站。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了外面熱烘烘的空氣中,北澤抽泣了起來。他憎恨扔下自己就跑了回去的男人。從心底憎恨偏偏在這種時候不肯對自己體貼的男人。就連在父母說不要自己的時候都不要流下的淚水,這時候沒完沒了的流了出來。為什麼只不過是被這個男人扔下而已,自己就要哭成這個樣子呢?沒有錢,也沒有體力了,哪裡都去不了。也不能回家。自己不知道應該去哪裡,也不知道哪裡是必須該去的。

    「喂……」

    耳邊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他抬起了頭顱,出現在淚眼模糊的視線中的,是剛才就應該已經消失的男人。

    「想要哭的人是我才對。」

    男人的表情確實是好像快哭出來一樣。

    「我不明白你想要做什麼了。」

    他從心底憎恨著讓自己如此悲傷的男人。

    「有功夫在這裡抱怨的話趕緊回公司不好嗎?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對我的事情明明一無所知!!」

    「什麼都不告訴我的人是你才對吧?」

    你明明什麼也沒有問過。不過現在北澤也懶得再說這些了。

    「喂!」

    北澤紅著眼睛看著大宮。

    「帶我去宮崎!」

    大宮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帶我去宮崎啦!我原本就想在暑假去宮崎的。奶奶一直在等著我,表哥還答應要教我潛水的。我要在那裡重新開始,那樣一定一切就都會順利了。」

    大宮低聲歎了口氣。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帶你去宮崎嗎?」

    原本以為大宮會含糊的叉開話題,但是他卻在車站附近的書店真的買了地圖。是全國範圍的交通地圖,看著好像真心要帶他去宮崎的背影,北澤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大宮在車子裡面打開地圖,確認著高速路的人口。因為北澤以前都是坐飛機去宮崎,所以不知道開車的話要花多少時間。決定了大致的路線後,大宮把地圖交給北澤,去加油站為車子加滿了油。

    大宮無聲的發動了車子。

    車子行駛在大的環形道路上,穿過了交費所。

    「你沒有回家嗎?」大宮問道。

    「我回去了。」

    北澤能感覺到大宮一直盯著自己。

    「回去了,都沒換件衣服嗎?」

    「還好啦。」

    「什麼叫還好啦。」

    北澤用地圖敲了一下正在開車的大宮的肩膀。

    「人家也有不想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要管我了。」

    大宮緩緩歎了口氣。

    「我可是無故就上班早退,而且為了陪你連明天都要請假,即使如此你也不肯告訴我理由嗎?」

    「你不要說的好像我欠了你多少情!我不是說過你要是在意工作的話就回去嗎!」

    男人陷入了沉默。北澤深深坐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去了宮崎的話,就有奶奶在等著自己,還有表兄弟會教我潛水。那樣的話,普通的,真正的暑假就會開始。就可以不用去考慮父母的事情。他也不想去考慮父母的事情。

    「要到明天中午,不,大概是傍晚才可以到達宮崎吧?」

    大宮嘀咕了一句。

    「這樣阿……」

    北澤看著悶熱的天空,也不知道車子是正開往哪裡,所以他只能一直看著天空。

    當天空已經染上了桃色的時候,大宮下了高速公路,在最開始見到的超市裡面為兩個人買了內衣。然後進入了沿海的小吃店,吃了一些並不是很美味的蕎麥面。吃完上了車,又開了一陣就進入了飯店的停車場。雖然北澤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愛情旅館,但總覺得非常的接近。

    感覺到北澤走向房間的腳步遲緩了下來,大宮轉過頭來苦笑著解釋。

    「要去正式的旅館需要事先預約,請你先忍耐一下吧。」

    因為討厭對這種事神經過敏的自己,所以北澤越過了大宮率先進入了房間。雖然他對愛情旅館是什麼樣子很有興趣,但是似乎也沒有太奇怪的地方。那裡只是放著一個大大的床而已。

    北澤從冰箱裡面拿出可樂坐在了沙發上。打開電視之後,因為突然出現的女人的喘息聲而大吃一驚。他慌忙換了頻道,於是電視上出現了新聞節目。

    「你去洗澡吧。」

    大宮低著頭如此說道。

    「我回頭再洗。」

    浴室裡面傳來了大宮淋浴的聲音。因為在意那邊,電視的聲音反而傳不進他的耳朵。一想到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情侶在這裡做過H的事情,北澤的心情就覺得怪怪的。

    在他滾在沙發上發呆的期間,不知不覺就迷糊了過去。讓他驚醒的是撫摸他頭髮的感覺。穿著裕袍的男人就在他的身邊,感覺上對方好像要吻上他一樣,北澤慌忙低下了頭。

    「我說啊,這種旅館你來過多少次了?」他低垂著頭詢問。

    大宮苦笑了出來。

    「你問這個幹什麼啊?」

    「只是有點興趣。」

    大宮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如果你不會輕視我的話,告訴你也沒有關 系。」

    「這可不好說。」

    聽到北澤的回答,大宮說了句「那就算了」。

    「你和男人上過床嗎?」

    大宮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怎麼光是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北澤也覺得有點奇怪,以前他雖然多少也有點興趣,但是從來沒特別想知道。

    「你為什麼要在電車上非禮我?」

    「你知道了想要怎麼樣?」

    「誰知道。」

    就算是知道了理由,又會有什麼改變呢?就算知道了自己也不會和這個男人做奇怪的事情,也不想做那種事情。只有這一點他可以確定。

    「我不是那天才第一次見到你。」

    大宮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了出來。

    「我從以前就見過你了。我還想有個可愛的孩子和我坐同一趟電車啊。那天碰巧和你挨的那麼近,我太高興了,一時鬼迷心竅就……」

    大宮隨手捋了捋濕漉漉的頭髮。

    「我覺得自己肯定一輩子也不可能和這個孩子有什麼發展機會的。所以就想哪怕只是在那個密閉的空間也好,我想親近你……」

    「即使這是犯罪?」

    「沒錯。」

    「你太狡猾了。」

    北澤看了看周圍猛地站了起來。

    「你把我的內褲放在哪裡了?」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大宮已經在床上縮成了一團。因為床很大,所以他鑽進了大宮相反的那邊。

    「睡覺吧。」

    他隔著被子拍了拍大宮的背部。

    「你很累了吧,多少休息一下。」

    「嗯。」

    在床單上滾來滾去看了會兒電視以後,北澤也睏倦了起來。腦子裡面還堆著各種的事情,但是他不想想的太多。因為冷氣很冷的關係,北澤鑽進了被子裡面。裡面非常溫暖,雖然這是因為大宮的體溫的餘波,但還是讓他非常的舒服,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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