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公主 第八章
    吾夫:

    離去並非心如止水,與之相悖,我心如刀割。我們不該那麼自私只顧自己的幸福不理旁人的傷痛,我沒有辦法繼續傷害像金子般的阿依娜,建立在他人的痛苦的快了太殘忍。遠嫁烏孫,原想如細君公主般手撫琵琶,迎風低吟「居常土思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歸故鄉」。沒想到我還能得到一段良緣,得到夫君的寵幸,這段回憶足以支撐我的下半生。也許這次出走對你我她都好。書信由娜赫轉交予你,不要難為她,更不要難為其族人。還有請幫我照顧小繚姐、全叔和小白狐。珍重。

    縈兒提筆

    岑輒合上入墨漆的眸子,不願讓娜赫看清他的失控情緒,顫抖的雙手如珍寶般細細折疊好書信。他沒有想到縈兒會這樣離開,就在他想和她分享喜悅的時候,留下該死的書信悄然而去。

    一旁的娜赫的頭快要發麻了,堆在嘴邊的笑容快要僵化。幸虧她機靈,逮住大家都在的時候把信送去他,要是單獨的話,不知道愛妻勝愛生命的他會做出什麼事。

    「你們都先下去。」冷漠的聲音再次出現,自從愛上縈兒後就鮮少出現的聲音令在場的人不禁打個寒蟬。

    娜赫偷偷換口氣,興慶自己逃過一劫;哆嗦著身子隨眾人出去。殺了她也不要再幫縈兒送信,娜赫心中暗忖。

    彎月如勾,星子低垂。

    千帳燈下,岑輒摩挲著信紙上的每一個字符,斑斑淚跡明白告訴他縈兒的捨不得,捨不得離去,捨不得他。縈兒啊!你寧願傷害我也不忍傷害阿依娜,教我情何以堪啊!

    「王,阿依娜王妃覲見。」門外進來一名宮女畢恭畢敬的傳話。宮女深知除瞭解憂王妃可以自由進出不用通報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必須經王的同意才能進王的寢室。

    「進來吧。」淡漠的聲音沒有一絲欣喜。

    經過借聖火一事岑輒開始欣賞阿依娜的才幹,有意讓她成為自己的助手,如果她能拋開兒女私情的話。畢竟栽培一名能手不是易事。

    鬢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袖中玉筍尖尖,裙下金蓮窄窄。雅淡梳妝偏有韻,不施脂粉自多姿。便數盡滿院名姝,總輸她十分春色。

    阿依娜向岑輒福福身,柔聲說道:「恭賀王消除教民疑慮,贏得信任,樹立威名。」

    「聖火一事必須解決。」岑輒厲聲,今天只是瞞天過海,終究紙包不住火,未免夜長夢多,聖火的事不得不重視,不得不解決。

    「關鍵在於水晶,世間水晶易尋,可與聖火相匹配的紫、黃水晶不易尋。」阿依娜早已派人去詢查,「紫水晶為我烏孫國瀾馬族族長圖巴勇所有,是其亡妻遺物,故珍惜萬分。黃水晶在中原倚天山莊少主身上,傳言齊傲天出世時天顯異像,齊氏夫婦求一長生石為其延壽,至此一直佩戴從未摘下。」

    岑輒微微點頭,「萬民信服功勞最大的是你,你有什麼心願我可以竭盡所能為你實現。」

    「我要的你給不起,也不會給。」阿依娜喏嚅道,羽睫低垂,美眸道不盡的悵然。

    岑輒心裡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默不做聲。

    舍內一片沉靜,只聽清風掠過翠葉沙沙作響,熒蟲低低鳴。也許沉默是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阿依娜含水煙波的看著他,柔聲道:「我知道今天解憂王妃出走了。」

    岑輒驚訝的神情一轉而逝,果然是自己看中的助手,消息如此靈通,不愧是萬里挑一的翹楚。

    阿依娜見他不出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聖火祠上解憂公主半路不知何蹤,娜赫,馮繚又不其在身邊。再仔細端想她先前的淚水漣漣,十有八九知道是什麼事。

    捕捉住他神情的換變,她喃喃道:「你在意的只有解憂王妃。」

    見他還是不作聲,阿依娜深深吸口氣,青蔥玉指緩緩移到金蓮衣扣上,一扣解一扣,雲紡白紗滑至地上,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咬緊紅灩灩的唇,抬起頭望向他的眼底。是驚歎嗎,是心動嗎,是無動於衷嗎,還是不齒?

    岑輒默然的看著她的吹可破彈的美麗胴體,熟若無睹。疾手扯下帷帳,運力將她的裸露的脂凝肌膚裹得嚴嚴密密,不讓半點春光外洩。

    的確,她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可是,縈兒是他最心動的女人,除了縈兒誰也不能引起他的丁點慾望,也許這輩子他就只有縈兒一個女人。原來守身如玉不單單是指女人,男人亦同理啊!

    「我很不堪嗎?」阿依娜幽幽的問。

    「不,你很有勇氣;但你不用輕賤自己。」

    「阿依娜,我恨你。我恨你的迷藥讓縈兒毫不猶豫的搬回輕塵居,我恨你的優秀令縈兒無悔的讓步,我恨你的介入讓我的婚姻多了波折。」岑輒半點保留也沒有的傾出他心中的怨恨。

    阿依娜訝異的承受他的恨言,「你走,讓我靜一靜。」熱情被他的冷酷澆息,就連聲音也被冷卻。

    岑輒如她所願步出尊天樓。

    夜深了。墨藍墨藍的天,像經清澈清澈的水洗滌過,水靈靈,潔淨淨,既柔和,又莊嚴;沒有月亮,沒有游雲,萬里一碧的蒼穹,只有閃閃爍爍的星星,宛若無邊的藍緞上的灑印著數不清的碎玉小花兒。

    靜得出奇的宮內,朦朧,迷茫,怪神秘的,像一個死去的夢。不知什麼時候,花枝草莖下,不甘寂寞的蟋蟀,抖擻精神、亮開嗓門唱起來,然而,蟋蟀的歌聲太弱小了,小得像一綹纖細的茅草,搖搖晃晃,可憐巴巴地支撐著偌大個夜的世界。

    縈兒,沒有你的皇宮很寂寞……

    尊天樓回不去,唯有輕塵居才是他的容身之所,其他的都不是,都不是。

    今夜,必是無眠之夜。

    雲水居和看松讀畫軒隔池相望,是讀書作畫的所在;月到風來亭和射鴨廊遙遙相對,是觀魚和欣賞水中倒影的佳處。殿春簃自成院落,是主人讀書修身之處,環境幽靜,具有典型的明朝風格。網師園的亭台樓榭無不面水,全園處處有水可倚,佈局緊湊,以精巧見長。

    娜赫覺得縈兒的氣質與之相符,所以特意安排她住進這兒。

    風未起,雨己落,即濃且郁的氣流,給萬物都凝上了厚厚一抹憂色。

    所有的一切,在輪迴裡找不到來時的路。我躲進夢裡,一行詩的夢裡。手心的溫暖,安靜而細膩。一如安祥的花朵,在大地的懷裡,散放著馨香。你是我生命裡流過的一段溪水,濺起的浪花,足以讓人留戀一生。我終將消瘦下去,憔悴,老去。淚,盈盈而落。

    嫩寒無賴羅衣薄,休傍闌干角。最愁人,燈欲落,雁還飛人空瘦。

    縈兒憔悴的躺臥在貴妃椅上,一次又一次的強迫自己去遺忘。

    「你倒好躺在這,你家夫君今天還是一樣,早出晚歸的風雨無阻的領著騎隊大街小巷的找你。」腳步像夜貓的娜赫悄然無聲的端著補品進來。

    縈兒半瞇縫著眼,頭重得像鉛球一樣,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好累。自從出走她就沒有入眠過,輾轉反側,夜夜不得眠。本是春雨綿綿多夢之期,她卻無眠;原因就只有一個:她習慣了在岑輒懷裡入睡。

    上次執意搬回輕塵居時,她還曾以為自己就算一個人也可以安穩入睡,後來才知道依舊是岑輒夜夜擁著她。現在,真正沒有岑輒的溫暖懷抱了,她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已離不開他,他滲入自己生命的點點滴滴。

    縈兒出走的翌日消息就傳得全城盡知,再日烏孫國國王不理朝政,親自尋妻的滿國皆聞。每天有娜赫都「不經意」的向她「匯報」岑輒的消息,她又怎可能遺忘?

    就這樣遺忘吧,如遺忘牆角那一把傘。遺忘傘下的呢喃,和那條長長的石板路。寧願雨季來臨,寧願一遍遍地走過寂寞,思念在雨的點滴裡瘋長。然後,一同逝去。一同逝去的還有那莎城的煙雨。能嗎?我依然疑惑著。

    我知道,對岸的你,已在這煙雨裡凝煉成一幅畫,嵌入了我的心裡。我已找不到離開的路,迷失在暮春裡,看落葉亂舞。或許,我只是一個影子,一闋文字,一段記憶?

    能遺忘嗎?也許這輩子都忘不了。縈兒的視線飄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不時伴著陣陣春雷。岑輒,你一定淋雨了吧,著涼了嗎?

    娜赫喋喋不休的嚷著岑輒為了她是怎樣「上刀山下油鍋」,嚷著嚷著見縈兒不理睬,也就作罷。

    最近她弱柳扶風、清寒瘦骨的病美人模樣叫娜赫好不擔心,所以她不僅吩咐廚子天天幫縈兒補身,自己來雲水居也必定帶補身之品。

    「縈兒,」娜赫輕輕喚道,「縈兒,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嗎,真的不想他嗎?」

    縈兒慢慢轉過頭,被娜赫的喚聲拉回神,「娜赫,對不起,我剛剛沒留心,沒聽清你問什麼。」氣若游絲的聲音隨著入窗的涼風飄遊,飄遊…

    「沒有,你累了,該躺在床上休息。」娜赫悵然歎道。不忍勾起她的傷心事,時間會淡化一切吧,就像他們瀾馬族族長圖巴勇忘記亡妻一樣,時間是良藥。

    「嗯。」縈兒聽話的在她的摻扶下躺回床,畢竟自己太累,太累。

    從那天起,娜赫不再在縈兒面前提「岑輒」二字,她還讓府中所有的人三緘其口,岑輒好像開始遠離她的生活。而娜赫則是費盡心思,苦思冥想,不斷的出發子逗縈兒開心,幫縈兒忘記岑輒。

    「縈兒,你們中原人是怎樣品茶的啊?」娜赫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樂子,唯有問問題咯。不過,她可是有備而來的,手中端著的茗茶就是證明。

    「品茶講究審茶、觀茶、品茶三道程序。泡茶前要先審看茶葉,看茶葉的形與色,品湯味還要嗅茶香。品茶講究六境:擇茶、選水、侯火、配具,環境和品飲者的修養,其一招一式有極嚴格的要求和相應的規範。」縈兒如數家珍的有條不紊的道來,心中暗猜娜赫怎麼突然想起要學品茶。

    「那是不是品茶有一條法則,叫做」三點「:新茶、甘泉、潔器為一;天氣景色宜人為一;風流儒雅、氣味相同的佳客為一。」娜赫得意洋洋的裝得對茶文化很有研究的樣子。唉!恨自己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她可是熬夜翻閱了厚厚的札記才有今天的「成果」。

    縈兒沒想到娜赫的泡茶工夫如此了得!湯色碧綠,清澈明亮,杯中能浮起一層沫,形似朵朵瑞雲,狀如金色蓮花,輕泯一口,香氣清高味,鮮味甘美,醇和馥郁,直透臟腑,頓感神清氣爽,怡閒舒適。

    微微一笑,又徐徐賦道:「一羽白鴿,與茶香共翔,一襲輕雲,與茶色相映,白石清泉,如心香一瓣,與茶味共鳴。茶之道,在心,在藝,在魂;茶之理,由境,由人,由品。念天地之悠悠,觀古今之來者,一壺清茶煮歷史,一席靜淡出宇宙,善哉善哉,一生何求?」

    娜赫心虛的陪笑著,她是打腫臉充胖子,這茶是自己央求嗜茶如命的阿爸泡的。自己也曾泡過茶不過阿爸評她的茶曰:不可登大堂的瑕疵品。

    縈兒瞬間記起當初岑輒為她求來武帝的貢茶——福建大紅袍時對她說的那番話「人生如茶第一道苦似生命;第二道甜似愛情;第三道淡若微風;而我們正是第二道茶。」

    「你終於肯笑了,我還以為你忘記怎麼笑了呢。」娜赫看著縈兒難得的一笑歡悅的叫,皇天不負有心人,縈兒笑了!

    縈兒搖搖螓首,掛在嘴角的笑依舊恬美,「娜赫,這些天你為了逗我笑不知費了多少心神,縈兒再不笑豈不遭天遣。」

    「那縈兒,你想知道這些天他又是在做什麼嗎?你想一輩子都呆在這兒嗎?」娜赫小心翼翼的問。

    「我不知道,娜赫你容我想想,明天告訴你答案,好嗎?」

    今夜,我點燃桌前一支清香,一縷清煙躍過我的影子。這影子如蒼白的空殼,在夜裡掙扎著,逃著,躲著。真想就這樣落下帷幕,不再跋涉。遠離人間煙火,心在空靈中靜止,如飛落的葉,終要回歸土地。能嗎?真能做到嗎?我一遍遍地問自己。

    夜已深,風已停。明月照我心。誰見兩眉愁聚倚闌干,香冷玉爐寒。我明瞭,終將我也會如這一縷清煙飄然散去。

    一夜枕上聽雨,輾轉不能成寐,清晨推窗望去,雨卻停了。

    天頂上,濃雲尚未散開,低低壓著房簷;空中還飄浮著若有若無的雨絲;天地間瀰漫著一層濕漉漉、靜悄悄的青黛色霧靄。

    院子中,一叢綠樹被染得濃蔭如墨。朦朧的墨綠中,清晰地閃著點點火紅的花朵,宛如一闋厚重、平和的絃樂聲中,跳出了一管清脆、歡躍的笛音,給這雨後晴朗的清晨,增添了不少生氣。

    縈兒仰頭,任晨風吹亂自己的髮絲,「岑輒,我不再逃避,不再強迫自己去遺忘。你是我的夫君,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我們彼此相愛更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正視自己的心的縈兒急不可待的提起裙擺,小跑奔向娜赫的香居。

    用力推來沉重的雕花木門,「娜赫,娜赫,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快……」縈兒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就被娜赫強灌一杯香氣濃郁的茶,喝得急促的她不禁咳起來。

    娜赫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愧疚的道歉:「縈兒,沒事吧。」

    縈兒搖搖螓首,撫著呼吸急促的胸口,「沒事,娜赫,你不要把我當成易碎的瓷娃娃。」

    「我才沒把你當成瓷娃娃呢,我是怕到時候你家夫君看到你少幾根寒毛,惟我是問。」娜赫快言快語的反擊縈兒,話音還沒落她就覷著臉。心裡罵自己幹嘛多嘴,哎呀明明說好不再提他,真是言多必失。娜赫懊悔的想掌自己的嘴。

    縈兒看得出她在想什麼,拉著她的手說:「沒關係,我看開了;今天我是來告訴你答案。」

    喜出望外的娜赫用力抓住她的手急急的問:「真的,你看開了,你…」

    「快告訴我這些日子他在做什麼?」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緊張得快要窒息。

    「他呀,他…」娜赫猶猶豫豫的皺著眉頭,吞吞吐吐的樣子,她最後深深吸口氣,把所有的「事兒」一股子腦說出,「他受傷了,他尋你的時候雨濕路滑,追風跑得快誰知半路撞出一個孩童,他為了不傷害孩童就強拉著韁繩,然後就摔傷了。」

    不知為什麼娜赫的臉上發出熠熠光彩,眼波流動,詭異狡黠似魅。

    「那他傷得嚴不嚴重?」縈兒的心掉進冰窖裡,剎那間,渾身涼涼的。

    「至今昏迷未醒,有可能半身不遂。」語氣頗為嚴肅。

    呵呵…原來自己還有說謊不眨眼的奇功,編故事還如此流暢不脫節;看來以後闖蕩江湖可以靠說書混銀子。

    早已嚇得一臉發白的縈兒對接踵而來的噩耗無法承受,眼前一黑,昏闕過去。

    她不知道娜赫面對此般情景,她的小臉更是發綠了。

    混混噩噩的縈兒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在軟床上,四周模糊一片。

    岑輒,岑輒受傷了,這是真的嗎?岑輒,岑輒…

    「縈兒,你可醒了,對不起,縈兒,對不起…嗚嗚嗚…」娜赫一見縈兒睜開眼就撲上她的身,哭哭啼啼的懺悔。

    食盡說謊的惡果的娜赫守著縈兒守了大半天,要是縈兒一直昏睡她就小命不保了,天知道,愛妻繩愛生命的岑輒會怎樣對付她。

    「我要回到他身邊。」空洞的眼神,堅決的決心。「我再也不要離開他,再也不要,就算他…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要留在他身邊。」毫不猶豫的傾出自己的心。

    此時此刻的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去大皇殿,回到他身邊,回到他懷裡。

    「太好了!太好了!」激動開懷的娜赫抱住縈兒高興的歡叫,一想到縈兒從此幸福,無憂無慮的,娜赫的心就滿滿的。

    其實娜赫一點也不敢告訴縈兒騙她的事,外表文弱的她生起氣來威力懾人,現在講的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所以就讓時間來沖淡一切吧。

    至於岑輒,豁出命幫他勸回妻子他可要好好酬謝自個;要求不高,只要他不再用那令人發麻的眼神看自己就行了,最近娜赫老覺得他的眼神不對勁,像要生吞活剝自己似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酸酸的語氣就像要冒泡似的,這些天有縈兒陪伴娜赫當然沒那麼無聊,現在她要回大皇殿自個倒有點依依不捨。

    「我…」縈兒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深知娜赫不捨的自己的離開。

    「至少今天不准走,縈兒,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講呢,不如我們今晚同睡一床講悄悄話;還有啊,我們必須切磋茶藝,縈兒,我的好縈兒,你就答應我,行嗎?」娜赫半撒嬌半賴皮的做小鳥依人狀偎在縈兒懷裡,可憐兮兮的博愛心氾濫的縈兒同情。

    「嗯,娜赫怎麼說就怎麼做吧。」對於娜赫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般疼愛,再說就算不同意她也有辦法讓自己點頭。

    成功!她就知道縈兒會答應,因為縈兒不會拒絕人。

    那天晚上,兩姊妹蒙在被窩裡你一句我一言的聊到天亮…

    「解憂王妃回來了!」消息一出全城盡慶,皆賀有情人終成眷屬。

    ……

    「她回來了,在大皇殿內等待他的處置;她瘦了嗎憔悴了嗎,如果她有半點傷痛他就株瀾馬族全族;她該不是來告別的吧,她不是來親自驗收她讓步的成果的吧…」滿腦的她充斥著岑輒的身心,沸騰他的血液。

    一聽到縈兒回宮的消息他就策馬而歸,驚了多少人,壞了多少物品他統統不管,他只知道要第一時間見到縈兒。他好怕慢到一步縈兒就改變注意離開大皇殿,他好怕遲到一步就再也見不到縈兒。

    屏住呼吸,輕輕抬起腳,踏進殿內。映入眼簾的是縈兒!朝思暮想,日尋夜找的縈兒啊!

    她瘦了,該死的娜赫她是怎樣照顧縈兒的?!竟敢讓縈兒清瘦成這樣。

    她笑了,眼裡只有他一人的笑,令百花失色的笑,在他夢裡出現千百回的笑。該死的,她在笑什麼,笑他的狼狽不堪嗎?

    雙手握緊拳頭,青筋浮現,忍住上前抱住她以慰相思之苦的衝動,岑輒狠下心轉身而去。

    她必須得到懲罰,為她三番兩次離開自己的任性行為付出代價。

    她回來了,這次回來就永遠別想走,他會牢牢看守著她。

    縈兒看著岑輒的身影飛鴻般從眼界消失,渾身的力氣隨著他的漸漸離去抽離,在他最後的一點黑影消失的那刻,縈兒頹然倒地。

    淚珠一滴一滴的打濕地板,抬起頭望著呆站在一旁滿臉詫異的娜赫,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吧。

    終於清醒回神過來的娜赫和馮繚齊齊開口。

    「小姐,姑爺,姑爺他可能是一時生你的氣所以才會這樣的。小姐」

    「岑輒,他幹什麼嘛,氣死我了!早知如此就不讓你回宮了!縈兒,你不要哭,我一定會幫你好好教訓他的。」

    聽不見慌張的小繚姐生硬的解釋,聽不清氣得快嘔血的娜赫的怒罵,如湖的秋眸蒙起層層重霧。

    岑輒,你不再愛我了嗎?可是我卻在你眼裡看到你滿滿的愛意,濃濃的關切,你看我的眼神沒有變。

    這是你對我不乖的懲罰,對吧?縈兒心中小心翼翼的問。

    拭去眼角的淚珠,可是,還是不爭氣的,水珠兒簌簌的落下,怎麼流也流不完。還記得岑輒對她說過她的眼淚就像珍珠般珍貴,不能隨隨便便的流出。岑輒,難道珍珠是廉價的?

    強顏歡笑的她,說著強顏歡笑的語。「小繚姐,對不起,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全叔還好嗎?」

    馮繚點點頭,又撥浪鼓般的搖頭,「不好,都不好,小姐你無端端的消失大家擔心死了。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生怕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我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

    馮繚說完就撲到縈兒身上嚎啕大哭,縈兒才止住的淚又決堤。

    站在一旁的娜赫跺著腳嚷道:「幹什麼嘛?不是好好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你們倆。你們這一哭,看得我也想哭。」娜赫越嚷聲音越小,說著說著就也跟著落淚。

    大殿內,三個女子,三個性格各異的女子,三個梨花帶雨的女子。

    殿內的哭聲就這樣延續著,延續著,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止,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空無一人。

    月,高傲而清冷地貼著悠遠的藍天,只有細絲般的浮雲給它織出憂鬱的皺紋。俯視大地,靜觀眾生。

    「解憂王妃回來了,你卻身現翰園;找我有什麼事嗎?」臉襯桃花瓣,鬟堆金風絲;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妖媚姿。阿依娜盈盈笑問,依舊風采亮人。

    自從那一夜後,阿依娜決定改變他們間的關係,成不了他的戀人,至少也要成為他的紅粉知己。岑輒毫無保留的傾出恨言的那時起,注定她只能做他的朋友。

    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們開始慢慢靠近,他向她傾訴所有,她為他竭盡腦力。也好,不至於「相敬如賓」,賓是賓客,夫妻的相處如同賓客該是多麼冷淡,多麼疏離。

    縈兒出走,岑輒全力追尋;岑輒不理朝政,瓦槲代理;岑輒擔心聖火,自己查求水晶。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銜,錯綜複雜。

    卓瑪曾問過她為什麼,明知他不會因為自己的付出而萌生愛意,為什麼還要飛蛾撲火般的一味傾付。

    自己的答案是愛。

    如同解憂王妃,因為愛而甘心退出三人角逐的愛情漩渦。

    如同岑輒,因為愛而肯放棄一切,除卻巫山不是雲。

    「我要你幫我演出戲。」直截了當,連轉彎抹角都不屑。

    「什麼戲,你要我在縈兒面前和你假裝相親相愛?」阿依娜撇撇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的傷人傷己的愚蠢計劃。

    碰上愛的男人的全身心是靠下半身思考,岑輒也不例外。

    「太聰明的女人難以令人憐愛。」不像他的縈兒,溫馴時如小白狐般磨蹭著自己的下巴,發怒時更如小白狐般伸出利爪;思至縈兒他滿臉的陰霾一掃而光,連鷹準般犀利的眼神也軟化成水。

    「戀愛的男人總令人費解。」牙尖嘴利的她豈無反駁之力。能夠以平常心和他相處,和他嬉罵應該是做朋友的好處吧。

    「你的答覆。」雷厲風行是他做事的準則,他對任何事務都沒什麼耐心,除了縈兒。

    「讓我考慮考慮,畢竟會傷害到你心愛的女子。」這也許是貪婪的體會他鐵漢柔情的唯一機會,兌現她自暗戀他開始所有的付出的唯一時限,可從她紅稜唇裡吐出的話卻是猶豫的婉拒。

    「我希望明天和你一起出現在她面前。」他不容許別人的拒絕,旋身離開的他最後聽到了滿意的答案。

    「如你所願。」她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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