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肆奪心 第一章
    向皖皖像一陣快樂的旋風翩然飛進豪華氣派的大廳。

    廳內六對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一向快樂無憂的她並沒有留意到四周逐漸凝聚的詭異氣氛,此時此刻的她正因為有朋自遠方來而雀躍不已。

    「阿策的魅力還真大,你們一定都是來參加他就任院長的晚宴吧?」

    說話間,向皖皖輕快地飛向葉歆雨,欣羨地望著她最喜愛的好姊姊。

    「歆雨姊姊,褚哥一定很愛很愛你,你看起來愈來愈美了。」

    這時除了葉歆雨,其餘十隻眼睛正在她身後交換著複雜而為難的眼神。

    「傻皖皖,你這麼說也不怕會得罪晊曜和旭揚。」

    葉歆雨牢牢地抓住向皖皖的手,每次只要這小女孩一出現,四周的空氣就能在一瞬間活絡輕快起來。

    但,此時她卻必須擔心——下一秒有人會無情地把快樂從皖皖的生命中徹底奪走。

    「哼!我才不怕,晊曜老早就被衣靈管得死死的了;還有旭揚,他根本就是根大木頭,他才不懂得欺負女人呢!對不對,裴歡?」

    向皖皖調皮的清眸轉向偎在靳旭揚懷中的裴歡,裴歡一動也不動,僅是遞上一個幸福甜膩的笑作為回答。

    「嘿!你這小丫頭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好像是說只有我會欺負女人囉!我可警告你,別在我老婆面前挑撥離間。」

    褚韶塵自與葉歆雨重聚復合以來,已變得比較幽默,也懂得玩笑了。

    「哼!」向皖皖回了個鬼臉,仍膩在葉歆雨身旁,「歆雨姊姊有小朗,現在再加上這個小寶寶,褚哥你哪敢欺負老婆,是不是疼她都來不及了?」

    說著,向皖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好奇地覆上葉歆雨微微隆起的肚子。

    「喂!小心點!」褚韶塵可比誰都還來得緊張,直盯著向皖皖的玉手,一副可笑的神經質模樣。

    「小氣鬼,借人家摸摸又不會怎樣。」向皖皖更加放肆地傾身將耳朵貼在葉歆雨渾圓的肚皮上,半晌,她突然尖叫地彈跳了起來,「哇!他踢我,真的,他踢我耶!」

    「小聲點,別嚇壞了我未來的小公主。」

    褚韶塵因為錯過了八年前迎接兒子出世的機會,所以這一次他可是絕不容許自己再輕易放過參與小寶寶成長紀錄的機會。

    「喔,是女的?」向皖皖抬起驚喜的眼對住葉歆雨輕柔、滿足的笑。

    「嗯,這一次產檢醫生才確定的。」

    「哇!太妙了,小朗就要多個妹妹了。」

    仍兀自沉浸在期待新生命的喜悅中,向皖皖並不知道她身後那幾雙眼瞳中漸漸升起的擔憂之色,全是因她而起。

    「咦!今天你們每一個人好像都有點怪怪的。」向皖皖似乎開始嗅到某種不太一樣的氣氛,她站起身,環視眾人,「有什麼事嗎?」

    廳內六人對望數眼,但沒人有勇氣把真相說出來,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佟衣靈先發話。

    「今天晚上商策他——」

    「對了!」一提到商策,向皖皖全身熱力就不自覺地散發出來,一雙驕傲的眸光蕩漾著燦爛無比的笑意。「阿策的舞會就快開始了,我帶了禮服來,你們等我,我一下子就好——」

    溜了眼盛裝的其他人,向皖皖匆匆提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小禮服奔向豪宅的客房,留下一雙雙莫可奈何卻憂心的眼神交互對望。

    「斐勒醫學研究院」院長交接儀式,在紐約市中心一家豪華飯店的宴會廳盛大隆重地舉行。

    前任院長,亦是斐勒醫學研究院的創辦人雷尼·斐勒先生,雖已年屆七十,卻仍是個精神健朗、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一生幾乎都奉獻給了醫學研究,而這個斐勒醫學研究院更在他的帶領下,成為享譽全世界的醫學中心。

    所以,今晚宴會裡與會的來賓,除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醫學菁英,更有紐約及美國各界政商名流。

    然而,今晚所有鎂光燈的焦點卻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當身著一襲鐵灰色西裝的商策瀟灑地邁向會場中央,全場眾人的目光無不跟隨者他。

    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就像是擁有著磁石般的強力吸力,吸附住每一個人的呼吸與會場的脈動。

    簡短的致辭後,雷尼先生將一生的心血及斐勒醫學研究院的未來,都交給了這個年齡不到三十歲的華裔青年。

    在場除了欣羨與拜倒的眼光,聽不到一絲反對的聲音,因為年紀輕輕的商策,除了擁有許多醫學博士的頭銜外,在這短短的幾年問,更屢次創下世界首次手術的成功先例。

    一整晚向皖皖的一雙眼睛,也是這麼亦步亦趨地緊跟著那個英挺俊逸的身影兜轉——

    她顧不得耳邊的寒暄問候,更沒理會過前來邀舞的人,就深怕遺漏掉任何一瞬與他的交集。

    如果商策不是醫生而是個偶像明星,那向皖皖便是那個最忠實、最瘋狂、最死心塌地的歌迷。

    終於,那個帥氣的身影擺脫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群向她走來,一種彷彿看見自己心目中偶像的悸動,讓平時活潑率真的向皖皖怔怔地呆在原地。

    「那個該死的晊曜又帶你來湊熱鬧了!」

    商策右手捧著一隻盛著金黃色液體的水晶杯,那副比運動家更為壯碩健美的體魄最教女孩們傾倒,向皖皖自然無法抵擋這樣的魅力,完全陶醉在他比陽光還要耀眼的朗笑中。

    「怎麼?穿起禮服就馬上成了淑女了?喂!怎麼眼睛呆呆的?暍醉了嗎?」商策蹙起眉,他一向最反對小孩子喝酒的。

    「哼!誰喝醉了!而且誰要那個妻管嚴帶我來,我可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拿了你們醫學中心的邀請函來參加今天的晚宴的,你別老愛小看我!」

    向皖皖不滿地嘟著嘴,這死阿策好像老是記不得她也是有點身份,年輕有為的「心理學博士」。

    八百年前她早就成年,不再是個黃毛丫頭了。

    「哦——我倒忘了,聽說你最近收到一所大大有名的醫院聘書,恭喜你囉。」商策語帶促狹,但眼神中卻閃爍著驕傲、激賞和肯定的光芒。

    而向皖皖當然沒有漏掉從那對眼眸裡流露出來的讀許,她臉頰微微一紅,垂下眼,盯著腳上那雙擦拭得光亮照人的鞋尖。

    沒有任何人的肯定和嘉許,可以勝過商策在她心中的份量和地位。

    跟著他、追著他、戀著他、愛著他——幾乎一輩子,自她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她的方向、她的依歸、她的一切。

    她從不隱瞞,更從不掩飾,尤其恨不得能與全世界的人分享她的感受和澎湃熱情。

    「恭喜你——」向皖皖抬起讓她略帶靦腆的目光,也許是這不一樣的場合和這身無形中讓人顯得拘謹的裝束,讓她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我想了一整晚,就只想要跟你說聲恭喜,你怎麼可以先把人家的話給搶去說了!」

    商策笑臉一撤,彷彿又要說些什麼,但是一下子又讓一堆人給圍了起來,簇擁著踱向另一頭。

    「人家是今晚的主角,你如果想跟他說上幾句話,可能要排隊排到下個世紀,哎!看來這個宴會還真是挺無聊的。」

    齊晊曜的聲音在向皖皖耳畔響起,他是被派來遊說她早點離開這個遲早要令她心碎的舞會的。

    這個超級大白癡到現在還一直以為,他們六人是衝著商策的面子,才大老遠地飛來美國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殊不知他們可是為了她才會不辭辛勞地從台灣趕來,每個人提心吊膽地守著她,萬一她的心真的碎了一地,也好幫她把地上的心撿起來。

    「無聊?不會啊。」向皖皖的黑眸仍跟隨著那身鐵灰色飄來蕩去,「你看——今天的阿策是不是棒呆了、帥呆了,把那些女人迷得口水都流了一地?」

    齊晊曜雙眉一挑——若要論流口水,這整個會場沒有人比得過他身旁這個宇宙無敵超級大花癡向皖皖!

    「你總不會是特地來看別人流口水的吧?!」

    向皖皖斜瞪了齊晊曜一眼,眸光隨即轉而繼續追尋著那抹身影。

    「你覺得無聊,幹嘛不去陪陪衣靈,找她跳支舞嘛,我看你就再把她灌醉,說不定今晚你們又可以狂歡一整夜呢!」

    齊晊曜一時語塞,要不是為了「大局」著想,他還真想好好地跟她抬一抬槓,但眼看會場另一端似乎因為某個人物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讓他心下一涼,語鋒頓時一轉——

    「說真的,大家都覺得悶,想先離開,我剛才已經跟商策打過招呼了,我們先走吧。」

    「好,你們想離開就先走,沒關係,待會兒我自己回去。今天我起碼也要等阿策跟我跳一支舞。」

    向皖皖語氣裡的理所當然,讓齊晊曜有種被徹底打敗的無奈。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對著阿策發花癡,這地球上還有很多很棒、很帥的男人等著你看他們一眼。」

    「這一輩子我只會對阿策一個人發花癡——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早幾百年前就很習慣了,不是嗎?」

    咫尺前那抹發光體,仍繼續朝向皖皖發射出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阿策那小子是個超級花心大蘿蔔,他那個獵愛高手的封號可不是虛晃來的!」

    「所以囉,只有我可以讓阿策安定下來,我是他飄泊靈魂最後停靠的港灣。」

    向皖皖天真率直的宣告讓齊晊曜胃裡的酸液引起一陣亂攪,若是平時他早吐了一地,可是今晚——哎哎哎……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能讓阿策安定下來的人不是你,你怎麼辦?」

    「怎麼辦?」向皖皖像是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似的一臉狐疑,「我沒想過咧!不過你放心!阿策他這輩子絕對非我莫屬。」

    哦!天啊——

    齊晊曜在心底暗呼上帝,這丫頭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給她自信滿滿,看來,這、這……下可有得瞧了。

    這時在一旁早就等得心裡發急的葉歆雨朝他倆走來。

    「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她似是另有含義地看向齊晊曜,而他卻只能莫可奈何地雙手一攤,對著葉歆雨搖搖頭。

    突然,從會場中央傳來一陣騷動,隨即又是一波波熱烈的掌聲,所有人的眼光在剎那間都教打在會場中間的聚光燈給吸引了過去。

    聚光燈下雷尼先生手挽著一名金髮碧眼、美得教人驚艷的妙齡少女,悠然地站在會場中央接受眾人注目的眼光。

    雷尼先生微笑著環視會場一周,他略微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向大家宣告:

    「各位嘉賓,今晚很高興能向大家介紹我身邊這位——我生命中最寶貝、最心愛的孫女,莎賓娜。

    這幾年來她除了陪伴我這個糟老頭,讓我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幸福與歡笑,在許多醫學研究上,她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所以,我忍不住要在今晚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心中的喜悅,在這裡我鄭重向全世界宣佈,我決定將最珍愛的孫女托付給我左手邊這位我令十分看重的青年。

    今晚在各位的見證下,這對醫學界的金童玉女在此訂下婚約,讓我們一起舉杯祝福他們,三個月後也請各位務必前來參加他們的婚禮——謝謝!」

    一杯杯高舉的金黃色液體,在一陣陣如雷的掌聲中被一仰而盡。

    聚光燈下雷尼先生將莎賓娜纖細的小手交到商策寬厚的掌心中,兩人雙掌相握,在眾人的歡歎聲中,商策傾身在莎賓娜的嬌唇上印上一個吻。

    接著又是一陣如潮浪般歡騰的掌聲——

    在這偌大的宴會廳裡,似乎只有佇立在角落的向皖皖臉上的表情和反應,與週遭的歡聲雷動完全格格不入。

    「皖皖——」看著神情木然、臉色蒼白的向皖皖,葉歆雨的心也跟著絞成一團。

    「這不是真的吧——歆雨姊姊?」

    向皖皖訥訥地轉身望住葉歆雨,而葉歆雨無言卻飽含同情的目光,讓她已經被打擊得搖搖欲墜的世界,在瞬間完全崩塌。

    「阿策訂婚了?阿策要結婚了?」她喃喃自語,眼前的一切變的模糊起來。

    「皖皖,你不要想太多。」

    即使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但,葉歆雨還是很努力地想找些可以安撫眼前這個受傷的小女孩的話來。

    「不——他、他怎麼可以——」

    向皖皖癡傻地搖著頭,她的生命在剎那間完全失去了光彩,失去了它所有的意義。

    頭一扭,她什麼都沒想,轉身就朝宴會廳外奔去。

    「皖皖——」

    葉歆雨和齊晊曜緊跟著追了出去。

    然而,這個不起眼的角落所掀起的一場驚濤駭浪,似乎完全沒有干擾到場中那被包圍得水洩不通的幸福熱潮。

    商策在所有人的慫恿下,再一次大方地將熱吻覆上莎賓娜的嬌顏——

    「皖皖——」

    顧不得已經五個月大的肚子,葉歆雨拚了命在向皖皖身後狂喚。

    齊晊曜則是一心要追人又得顧慮身邊這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著葉歆雨挺著肚子,腳步不穩的樣子,他的冷汗直冒,心裡七上八下,要是她有個什麼差池,他的Boss大人肯定會宰了他。

    「晊曜,你快追上去,把皖皖攔下來。」

    這時向皖皖已經由飯店大廳的電扶梯急奔而下。

    齊晊曜看了眼葉歆雨,再看向那抹快速奔離的身影,心下計量著——再不攔住那個傷心欲絕的傻丫頭,誰也不敢保證會出什麼事。

    腳步一邁開,他也跟著衝下電扶梯,就在他趕上狂奔中的向皖皖,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剎那,緊隨著他們疾步邁下電扶梯的葉歆雨腳步被階梯給絆了一下,硬生生地從扶梯上趺了下來。

    「啊——」

    這一摔嚇壞了四周所有的人,尤其是一早先去開車,在外頭不耐久候,才從飯店門外走進來的褚韶塵。

    他幾乎是飛也似地奔到老婆身旁,驚惶地扶住葉歆雨的身子,臉上的血色嚇得一絲沒剩,原本強壯有力的手臂竟然顫抖得十分厲害。

    「皖皖——」捧著急遽收縮的肚子,葉歆雨一心仍掛慮著向皖皖。

    「該死!你、你……有沒有怎麼樣?」

    褚韶塵早被嚇得魂飛魄散,現在的他根本連一點應變能力也沒有。

    倒是剛才完全喪失理智的向皖皖讓葉歆雨這麼一嚇,什麼神智都恢復了,她用力甩開齊晊曜的大掌,回頭奔向倒在地上的葉歆雨。

    「歆雨姊姊——」

    「皖皖——」葉歆雨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伸手握住向皖皖的手,想說什麼,眉心卻突然一緊,手捧著肚子,咬著牙喊著:「啊——我的肚子……」

    「歆雨——」看著老婆按著肚子在自己懷裡昏過去,褚韶塵竟呆傻得像個木頭人似的全然不知所措。

    「褚哥!快——快送醫院!」

    向皖皖一吼,褚韶塵才猶如一個接收到指令的機器人般,一把抱起昏過去的葉歆雨朝飯店外奔去。

    「母女均安,已經沒事了,不過,孕婦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這兩、三天務必好好休養,還有,雖然現在是孕程的安定期,但是懷孕期間跌倒的這種情形,絕對不可以再發生。」

    醫生對著六雙驚懼焦急的眼睛,把讓人安心的訊息宣佈後再三叮囑。

    「孕婦清醒後就可以回家,記住,千萬要小心。」

    這一席話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尤其是神經緊繃得幾乎快崩潰的褚韶塵。

    他一把推開房門,衝進房去,大夥兒也跟著一起進去。

    躺在病床上的葉歆雨輕眨著雙睫,偏過頭來望向丈夫焦急卻帶著寬慰的眼神,她回遞上一抹淺笑。

    「皖皖呢?」她仍執著著昏倒之前的牽掛。

    「你剛剛差一點沒把我給嚇死,你再敢這麼不小心,我看乾脆把你拴在身邊,一步也不讓你亂動!」氣急敗壞的褚韶塵此時此刻根本沒心情理會老婆的問題,他忍不住要先發作一番。

    然而,這帶著濃烈愛意的責難,卻踏踏實實地熨上葉歆雨的心房,凝視著顯然還有些驚魂未定的丈夫,她眼眸中盛滿了抱歉。

    「對不起……我——」

    褚韶塵歎了一口氣,他的心臟似乎真的不夠強壯,剛才那一幕差點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莫非是他老了,再也禁不起驚嚇。

    「褚哥、歆雨姊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向皖皖自認多少該為這次意外負點責任,還好歆雨姊姊和孩子都沒事,否則——

    「哼!終於有人知道都是她的錯了——向皖皖,你沒事幹嘛跑給一個孕婦追,而且還跑得那麼快?!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還好她們母女平安,否則我非掐死你不可。這三天我就罰你好好地照顧我老婆,非得把她服侍得妥妥貼貼的,要不然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今天犯下的大錯。」

    褚韶塵根本捨不得對親愛的老婆發脾氣,正好有個自動上門領罪的受氣包可以讓他好好地遷怒一番,也替他這一晚被嚇得作鳥獸散的魂魄消消一口大大的怨氣。

    其實他多少也懂得老婆大人的心理,自從葉歆雨認識皖皖以來,就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妹妹一樣看待,也許是父母早逝的緣故,使得她對於自小就無父無母的皖皖更是疼愛有加。

    商策那小子訂婚的消息對皖皖來說,無非是個天大的打擊,為免老婆提心吊膽地怕她做傻事而跟著她跑來跑去,讓他也跟著寢食難安,還得不時讓一些嚇人的意外來考驗自己的心臟功能,不如暫時將皖皖鎖在身邊一陣子。

    另一方面,心中有著不平之鳴的當然非向皖皖莫屬了。

    她可是一個剛剛才失戀的可憐人咧,怎麼非但沒人安慰,反而還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罵?

    真是天可憐見!這世界上要找一個比她還衰、還倒楣的人,恐怕很難吧!

    不過,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卻是暖烘烘的,被感激和友情給充塞得滿滿的。

    只有她最清楚,她是被歆雨姊姊這驚心動魄的一摔給救回來了,否則剛才她空白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死!

    從宴會廳裡衝出來,她心裡真的只有一個強烈而瘋狂的念頭——想找一個地方向自己短暫又悲哀的生命道再見。

    而此刻,她卻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挨褚哥的罵,看著歆雨姊姊腹中安然無恙的小生命,感覺或許有些麻木,但,一種重新面對生命的感受雖然苦澀卻十分真實。

    「皖皖。」

    葉歆雨稍嫌冰涼的手緩緩伸出,拉住向皖皖凝滯的小掌.輕輕帶向她凸起的肚子。

    「他是氣瘋了,別理他,來,你摸摸看,我們的小公主可調皮呢,在裡頭踢得好用力,哎喲——」

    撫觸著葉歆雨肚子的掌心結實地給震了一下,向皖皖霎時感到自己已死的心奇妙地跟著彈跳了起來。

    「她好像——在跳舞呢!」

    向皖皖雖然笑得虛軟,卻也笑出了另一種活著就永遠不滅的希望。

    這兩天,向皖皖十分安分地待在褚韶塵位在紐約的豪宅裡,盡心盡力地看顧葉歆雨和她腹中的小寶寶。

    而其餘的人則是片刻不怠地盯著她,按照齊晊曜的說法——愈是看似沒事,就愈有事。

    因為現在的向皖皖果真就像完全沒事發生似的,除了不再說說笑笑,除了全身上下不再帶著那股膩死人不償命的歡樂氣息,除了……

    除了這些只有親近的人才感受得到的改變,她那張呆呆的、佯裝堅強的臉,的確表現得像沒事的人一樣。

    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心碎了,而且是碎得不知道要怎麼個撿法——

    至於商策,沒有人膽敢讓他參與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因為他的出現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所以,讓他獨自去亨受成為別人未婚夫的喜悅,已成為大家一致的共識。

    「皖皖,你過來。」

    葉歆雨足足忍了兩天,終於忍受不了,她從沒見過這個永遠快樂得像隻鳥兒似的小女孩如此蒼白過——她真的心疼極了。

    「歆雨姊姊,你該休息囉,你再不睡,你那個恐怖的老公可是會掐死我的。」

    褚韶塵已經完全變成恐怖老公的代名詞,這個屋子裡沒人受得了他那副緊張老婆幾近瘋狂恐怖的神經質。

    「我趕他去工作了,整天無所事事地在我身邊繞來繞去,他不煩不累,我可是讓他給煩死了。」

    葉歆雨心頭甜甜的,她剛才的確是把褚韶塵給趕了出去,不過,並不是厭煩他過度的呵護,而是看他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神經緊張的模樣,還真擔心他會因為緊張過頭而精神分裂呢。

    「真好,被愛的感覺,一定甜得可以膩死人。」皖皖突然蹦出這番話。

    「皖皖——」向皖皖不小心吐露的心聲教葉歆雨聽得好心酸。

    「歆雨姊姊,你別這樣看著我嘛,我沒事的,畢竟阿策他有權選擇他自己想要的,不是嗎?事實一向都比較傷人,我總不能老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也該學著長大,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如果讓一個小女孩學著長大,是要從她臉上奪去那燦爛如陽光般的笑靨,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葉歆雨想起當年被逼離開褚韶塵時的心痛,一陣心疼和酸澀急湧上心頭。

    「皖皖,長大的代價並不是要你埋葬自我,在這世界上什麼都無法取代你天真甜美的笑臉,你該讓自己快樂起來。」

    向皖皖垂下眼,並沒有答腔。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抬起堅定清澈的眸子,從她得知自己徹底失戀的那一刻到現在,她都沒掉過一滴淚。

    有時她也想試著痛哭一場,但,心卻像一口已經乾涸的枯井,連一滴傷心哀悼自己可悲戀情的淚水也流不出來。

    「歆雨姊姊,當年在你不得不離開褚哥時,心裡苦不苦?」

    葉歆雨不忍地瞅著身旁這個為愛所苦的小妹妹,回想著當年的自己,比起她來,自己算是幸福的。

    「苦雖苦,甚至有一度還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失去了一切,但是,後來當我知道肚子裡有了小朗,我的世界就再度充滿了希望,你看——人類的生命竟是如此奇妙。」

    葉歆雨輕撫著腹中愛的結晶,她的感動彷彿也傳給了向皖皖,讓她原本蒼白落寞的臉上意外的綻放出一朵璀璨的淺淺笑靨。

    「是啊!多奇妙呵。」

    「你終於笑了。」看見她的笑靨,葉歆雨這兩日來的擔憂終於得以稍稍放鬆。

    「你不知道——你一不笑,可急壞了整屋子的人,晊曜和衣靈、旭揚和裴歡,他們都以為你會想不開。人家說哀莫大於心死,你不哭不笑,晊曜就說這是心已死的鐵證,我雖然覺得自己夠瞭解你,但是,他的話實在教我又驚又怕——」

    「我的心不會死的。」向皖皖扯過葉歆雨的手覆在自己胸口。

    有一個念頭這兩天一直纏繞在她腦海裡,讓她那顆幾乎被判定死刑的心,再度強而有力地在胸臆間快樂的跳動著——

    「歆雨姊姊,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幫我。」

    葉歐雨被她充滿生氣,輕快的口吻給逗笑了。

    「什麼事?」

    向皖皖神秘地覆上葉歆雨的身畔,在她耳邊嘟嘟囔囔地說著自己的請求。

    「你——」葉歆雨眉頭輕蹙,「這樣好嗎?」

    「當然好囉。」向皖皖幾乎已經恢復往日的神采,在她臉上竟已尋不著一絲絲連日來的陰霾。「我尊重阿策的選擇,但是,我——也可以擁有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可是——」

    葉歆雨可以非常肯定,這世上只有向皖皖才能想得出這樣不可思議、令人匪夷所思的主意,但是……她覺得一旦事情照著這小女生的劇本發展下去,說不定會弄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可是!」向皖皖乞憐地猛搖著頭。

    「歆雨姊姊,這世上就只有你最明白我,你如果失去褚哥就等於失去一切;我呢?說真的,那個晚上,要不是你在我身後那一跌,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我現在還會不會在這裡跟你說這麼多話,是你和寶寶救了我,可是,救人就要救到底,否則我會比死還痛苦,我的心也會跟著死掉的,求求你一定要幫我。」

    葉歆雨雖仍感到為難,但,她就是不忍再拒絕向皖皖那顆已經受傷的心。

    「太好了。」向皖皖看了看葉歆雨那對美眸中明顯的縱容與默許,開心地跳了起來。「我得開始去準備了,哎喲——我現在想起有一大籮筐的事要先搞定。歆雨姊姊,我先走囉,請你轉告褚哥,照顧他老婆大人的重責大任,還是由他這位恐怖老公自己來擔任最合適。」

    向皖皖像只破繭而出的快樂蝴蝶般飛向房門,臨去前還不忘轉頭朝葉歆雨眨眨眼,再多叮嚀一句。

    「別忘了,我們保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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