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娃兒 第二章
    為了替遠從京城返家的端木焰接風洗塵,端木岳特地吩咐灶房准備滿滿一桌的豐盛佳餚,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

    由於端木岳夫婦都相當喜愛夏紫衣這個善良又甜美的女孩,早已將她視為一家人,所以這些年來她總是和他們一塊兒同桌用膳。

    然而,今日餐桌上不見夏紫衣的蹤影,卻多了個沈燕芳。

    “伯父、伯母,燕芳沒有事先征詢你們的同意,就突然前來叨擾,還請兩位見諒。”沈燕芳揚著一抹討好的微笑,客氣有禮地說。

    “沈小姐別客氣,你遠道而來就是咱們‘傲刀山莊’的貴客,哪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問題?”

    “就是啊!只怕咱們招待不周而已,你可千萬別跟咱們客氣呀!”

    端木岳和杜亞芝都待沈燕芳相當和善,畢竟他們都是好客的人,當然歡迎任何朋友前來作客。

    對於這個突然隨兒子一同返家的女子,他們的心裡雖然有些驚訝,不過既然她是景淳王爺的女兒,看起來又端莊優雅、教養良好,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所以他們當然很歡迎她的到來。

    只不過,眼看兒子和沈燕芳的互動似乎挺親密的,他們夫婦倆的心情都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復雜。

    這些年來,他們曾不止一次地想過,或許紫衣將來可以當他們端木家的媳婦兒,和他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但如今看來,這個願望似乎不太容易實現了。

    罷了,感情的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倘若兒子真的喜歡紫衣以外的其他女人,他們也不會強硬要撮合他和紫衣在一起,大不了到時候他們再多費些心思,替紫衣注意有沒有適合托付終身的好對象了。

    “紫衣呢?怎麼不見她的人影?”端木焰關心地問道。

    “她呀?她今天——”

    杜亞芝的話還沒說完,端木焰的目光就瞥見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看起來正打算外出似的。

    “等等!紫衣!”端木焰開口喚道。

    夏紫衣一怔,轉身走了過來。

    “午膳都還沒吃,你要上哪兒去?”端木焰挑眉問道。

    “我昨天就已經跟莊主、夫人說過了呀!我和隔壁的袁大哥約好了,今天要一塊兒上客棧去用膳。”

    端木焰一聽,立刻皺起了眉頭。

    袁大哥?不就是住附近那個家中開書院、看起來耿直憨厚的家伙嗎?

    “焰哥哥難得回來,你卻要陪其他人吃飯?”而且還是個男人!端木焰的心裡隱隱湧上一絲不悅的情緒。

    他突然想起來了,上回他曾聽爹娘在閒聊間不經意地提起,在他前往京城的這幾年內,袁皓禹偶爾會到“傲刀山莊”來走動。

    那個家伙突然變得殷勤,這會兒又邀紫衣去外頭的客棧用膳……該不是對紫衣有什麼可疑的企圖吧?

    “我已經先答應袁大哥了,總不能不去嘛!”夏紫衣說道。

    其實她的心裡也挺猶豫掙扎的,她也想要陪焰哥哥一塊兒吃飯,但是她答應別人在先,實在不好意思臨時失約嘛!

    眼看端木焰仍一副臉色不佳的模樣,夏紫衣只好繼續好好解釋。

    “我以為焰哥哥還要再過幾天才會回‘傲刀山莊’,所以才會答應袁大哥的嘛!他說這兩天他家中的廚娘告假,他爹娘又到外地去訪友了,他得自己一個人上客棧用膳,很孤單,要我好心地陪他一塊兒去,還硬塞給我一支發簪說是謝禮,我就更不好意思拒絕他了嘛!”夏紫衣有些無奈地說。

    “發簪?”端木焰挑眉瞥向她發上那支綴滿五顏六色珠子的發簪,眉心皺得更緊了。“就是這支?”

    “嗯,是啊!”夏紫衣點了點頭。

    “他的眼光還真差。”端木焰直言不諱,心底對袁皓禹的不滿頓時又更深了幾分。

    夏紫衣一聽,差點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其實她心裡也覺得這支發簪太俗艷,根本不適合她,只是既然袁大哥都硬塞給她說是謝禮了,她心想至少也該戴個一次,算是禮貌,不過往後她大概會將它束之高閣,不太可能再拿出來了吧!

    “我跟袁大哥約的時候到了,我得走了。莊主、夫人、沈姊姊,你們慢用。焰哥哥,我先走了喔!”

    端木焰勉強應了聲,看著她宛如一只蝶兒似地翩然離去,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面對一桌的美食也變得沒了胃口。

    夜幕低垂,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在天際。

    美麗的月光下,兩條人影一塊兒走在返回“傲刀山莊”的路上,他們正是袁皓禹和夏紫衣。

    “紫衣,今天真是謝謝你。”

    “袁大哥,別這麼說,這沒什麼啦!”夏紫衣笑了笑。

    本來今天她和袁皓禹吃個午膳就要回來了,但是他臨時又邀她一起去湖畔一間新開張不久的茶樓喝茶。

    他說那間茶樓是他一個交情匪淺的朋友所開的,所以希望能夠帶人過去捧個人場。既然是要幫朋友,她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她沒想到喝了一會兒的茶之後,茶樓老板熱情地邀他們留下來用用晚膳。

    見袁皓禹一臉為難,既不希望拒絕朋友的好意,又不好意思勉強她繼續陪著他,夏紫衣索性就主動表示願意留下來用膳。

    反正既然是來捧場的,那就干脆捧場到底好了,畢竟多留一個時辰用晚膳,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很困擾、很為難的事情。

    “紫衣,你真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女人。”袁皓禹轉頭望著她,由衷地說道。

    夏紫衣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女人?哈哈哈!只有袁大哥覺得我是女人,焰哥哥還說我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奶娃兒呢!”

    “怎麼會呢?你明明就是個很迷人的女子。”袁皓禹一臉認真地說。

    她雖然沒有成熟嫵媚的性感風情,但是那甜美的容顏和純真的氣質,更是惹人疼愛,分明就是個很容易令人動心的女子。

    他早就注意到這個嬌俏的小女人了,起初他還有些躊躇,猜想著她是否和端木焰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這幾年端木焰遠赴京城經商,也不見她伴隨而去,所以他想,他們之間應該不是那樣的關系。

    眼看夏紫衣日漸出落得甜美動人,若是他再不快點展開行動,萬一被其他男人捷足先登了,那豈不是太令人扼腕?於是,他決定開始找借口接近她。

    他想,夏紫衣願意陪他出來一塊兒用膳,應該表示他已經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了,只不過她……

    “迷人的女子?哈哈哈!要是焰哥哥聽到了,恐怕會覺得很好笑吧!”

    聽,又是端木焰!

    一整天下來,她三句不離端木焰,實在有些殺風景。

    他忍不住猜想——她該不會心裡其實是喜歡端木焰的,只是她還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

    不管了!就算她真的喜歡端木焰,那又如何?只要她不討厭他,那他就還是很有希望的!

    就在袁皓禹一邊替自己加油打氣,一邊送夏紫衣來到“傲刀山莊”的大門外時,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

    他那奇怪的反應讓夏紫衣感到有些困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她驚訝地發現端木焰正佇立在“傲刀山莊”外的牆邊。

    月光灑落在端木焰的身上,讓他整個人像鍍了一層銀白的光暈,看起來益發俊美高貴。

    “咦?焰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端木焰沒有望向夏紫衣,他的目光始終盯住袁皓禹不放,那銳利如鷹的眸光像是充滿了警告。

    “人已經送到了,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說道。

    “焰哥哥,你怎麼這樣啦!”夏紫衣抗議地低嚷。

    袁大哥親切地送她回來,他沒有客套地說聲謝謝就算了,好歹也要對人家稍微客氣一點嘛!

    “沒關系。紫衣,今天你應該也累了,早點回去歇息吧!”

    “好,謝謝袁大哥。”

    “是我該向你道謝才對。”

    見端木焰的黑眸又更銳利了幾分,袁皓禹皺了皺眉,仿佛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暫時作罷。

    “那我走了,告辭。”

    袁皓禹離去後,夏紫衣邁開步伐來到端木焰的身邊。

    “臨別依依完了?終於捨得和你的袁大哥分開了?”端木焰盯著她,語氣像吞了炸藥似的。

    “焰哥哥,你在說什麼呀?”夏紫衣一頭霧水地蹙著眉心,她哪裡有跟袁皓禹臨別依依了?

    她仰頭望著端木焰,發現他的俊臉陰沉、眉心緊皺,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那讓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種想要伸手撫平他眉心的沖動,而她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就已真的那麼做了。

    端木焰詫異地微微一怔,她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他的心弦驀地被挑惹了一下,但他沒有多想,只當這是兄妹之間的彼此關心。

    他拉下她的手,卻很自然地握在掌中沒有放開,而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

    “你不是只答應了跟他一塊兒用午膳嗎?怎麼到這個時候才回來?”

    端木焰的語氣雖然稍微和緩了些,但仍聽得出不悅。

    “因為袁大哥有個朋友新開了一間茶樓,他希望能去幫朋友充個人場,所以就帶我去喝個茶,想不到他朋友卻邀我們留下來用晚膳嘛!”

    “哼!都是借口!”端木焰不以為然地輕嗤。

    他看得出來那袁皓禹分明對她很有“意思”,說不定那該死的茶樓老板也早就明白袁皓禹的企圖,所以才故意開口邀他們留下來用晚膳,想要替袁皓禹制造兩人相處的機會,夏紫衣微微偏著腦袋,困惑地望著端木焰。

    “焰哥哥,你今天好怪唷!還有,你為什麼跑到外頭來?啊!該不會是你本來想要躲起來嚇唬我,結果還來不及躲,我就已經回來了?”

    聽見她單“蠢”的猜測,端木焰差點忍不住翻起白眼!

    從今天午膳開始,他一整個下午的情緒就不太好,直到晚膳時間還沒見她回來,他更是幾乎快按捺不住情緒了。

    他擔心這個單純又沒心眼的妮子會不會被居心叵測的壞人給欺負了?擔心柔弱的她會不會遇上了什麼麻煩卻求助無門?

    結果呢?他為她擔心這、擔心那的,這妮子居然不知好歹,還一直幫袁皓禹那家伙說話!

    “我喝了酒,覺得熱,所以出來吹吹風!”

    他沒好氣地隨口胡扯,想不到夏紫衣竟然信了。

    她一臉明白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焰哥哥難得回來一趟,開心地喝酒在所難免,但也要稍微節制一點喔!”

    開心地喝酒?天知道他這大半天的情緒跟“開心”這兩個字壓根兒就扯不上半點關系!

    “對了,焰哥哥,我跟你說唷,剛才袁大哥說我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女人耶!哈哈哈哈……”

    夏紫衣想要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所以把剛才袁皓禹對她的贊美當成笑話似地說給端木焰聽。

    原本她以為端木焰聽了之後會哈哈大笑,想不到他卻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聽了之後很開心?”

    “嗄?當然啊!誰喜歡一直被當個乳臭未干的娃兒嘛!”夏紫衣眨著眼,一臉無辜地答道。

    她很開心?天殺的!他一點兒也不開心!

    “你難道看不出那家伙的居心嗎?”

    “居心?什麼居心?”

    看她那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困惑神情,顯然對男女之情根本毫不設防。

    對她的純真,端木焰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那家伙對你有非分之想,他說你是個女人,那是因為他想要對你做一些男人對女人做的事情!”

    “男人對女人做的事情?”夏紫衣微微一愣,似懂非懂地說:“就像焰哥哥和沈小姐今天互相吃對方的嘴嗎?”

    回想起那個情景,她胸口那股悶悶不樂的怪異情緒又再度湧了上來。

    “對!”

    “怎麼會呢?不可能的啦!袁大哥才不可能會對我做那種事。”

    夏紫衣一個勁兒地猛搖頭,壓根兒就無法想像那種“互吃嘴兒”的事情會發生在她和袁皓禹的身上。

    “怎麼不可能?你不是才說他贊美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嗎?他是男人,你是女人,而只要是男人,就會想對女人那麼做!”

    見他說得一臉嚴肅認真,夏紫衣差一點就要很“受教”地點頭表示明白,但是她忽然心生“警覺”。

    “焰哥哥又想要騙我了對不對?就算是傻瓜,被騙了這麼多次也會變聰明的,這回我才不相信呢!絕對不可能的!”

    聽她左一句不相信、右一句不可能,完全將他的警告當成耳邊風,端木焰不禁惱怒地將本想進屋去的人兒給一把捉回來,牢牢地困在牆與他的胸膛之間。

    “我該死的騙你做什麼?”

    望著那張突然近得幾乎與自己鼻尖相貼的俊臉,夏紫衣的呼息驀地一窒,一顆心突然跳得飛快,整個人莫名其妙地不對勁極了。

    她怔怔地與他四目相望,半晌後突然噗哧一笑。

    那嬌美的笑靨讓端木焰有一瞬間的失神,而那張近在眼前的柔潤唇兒,看起來竟該死的誘人極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該不是真的喝多了吧?要不他怎麼會覺得她突然變得如此的甜美誘人?她明明只是一個他寵愛了多年的妹妹,不是嗎?

    “你笑什麼?”他的嗓音不自覺地變得低啞。

    “我才不信呢!焰哥哥你這回絕對騙不倒我的!怎麼可能會有人想對我做那種事情嘛!”

    還不信?端木焰簡直為之氣結。

    不知道究竟是被她給氣昏頭了,還是要證明會有人想對她做“那種事情”,端木焰突然低頭吻住了她那張直嚷著不信的小嘴。

    夏紫衣被他的舉動嚇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做!

    驚愕間,她不自覺地閉上眼,感覺端木焰火熱的舌正細細描繪她的唇瓣,並趁她無措地喘息之際探人她的唇間。

    這前所未有的激情體驗讓夏紫衣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全身的力氣仿佛被他灼熱的氣息給抽光了。

    她的身子微微輕顫,整個人柔順地偎在端木焰的懷裡,任由他吮吻自己的紅唇,甚至不自覺地學著他的舉動,笨拙地回吻著他。

    她那生澀卻毫不保留的回應,讓端木焰情不自禁地吻得更深,用一個男人吻女人的方式,徹底品嘗她的滋味。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個火熱激狂的吻,端木焰望著她那氤氳迷離的眼眸、迷惘柔媚的神情,心中兀自震驚不已。

    老天!他竟吻了她?而他只覺得這滋味該死的美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會如此失常!

    他不是一向只將她當成是自己最疼愛、嬌寵的小妹妹嗎?難道他真的醉昏頭了?

    相對於端木焰的驚詫,夏紫衣也感到同樣的震愕,她的一顆心跳得飛快,思緒亂紛紛地望著他那雙宛如黑潭般深邃的眼眸。

    為什麼焰哥哥會對她這麼做?他不是說這是男人對女人才會想做的事,而他不是認為她還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奶娃兒嗎?

    難道……難道……他這麼做又是為了要……

    “唉呀!我說不信就是不信啦!就算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信啦!我絕對不要再當個大傻瓜了啦!”夏紫衣氣惱地跺了跺腳之後,滿臉通紅地從端木焰的懷中掙脫,獨自跑進了“傲刀山莊”。

    聽了她這番話,再看著她迅速跑遠的背影,端木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過去他真的太常逗弄她了,也難怪她總是嚷嚷著不要再像個傻瓜似地被他給戲耍了。

    望著她跑遠的背影,端木焰心緒復雜地輕歎口氣,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吻。

    到底……他為什麼會沖動地吻了她?

    其實他的心裡很清楚,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即使喝多了也不至於失去理智,況且今晚他並沒有喝得太多,和酒醉還有一大段的距離。

    那麼……剛才的吻難道只是被她一直嚷著不相信會有人想要吻她,才會氣得在沖動之下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但……似乎並沒有那麼的單純。他可沒忘了自己剛才看著她那甜美的笑靨和柔嫩的紅唇時,有那麼一瞬間的情生意動。

    關於這些問題的答案,已隱隱約約地浮現在端木焰的心扉。

    經過了剛才那個意外的吻,他心裡約莫明白,他們這種“兄妹”之間的感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某些微妙的改變,不再只是單純的手足之情了……

    午後微風徐徐,正是適合出游的好天氣。

    “焰,這是我第一次到江南來,你可得要盡地主之誼,帶我四處去逛逛呀!”沈燕芳含情的媚眼直勾勾地瞅著端木焰。

    她暗自下了決心,在他們待在江南的這段時間裡,她要盡量將端木焰給霸住,不讓他和那個叫夏紫衣的小姑娘走得太近,雖然她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舉手投足沒半點女人味的小丫頭,但是端木焰對夏紫衣的關心與在乎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覺。

    “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帶你去的。”端木焰二話不說地應允,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半絲心中的無奈與厭煩。

    唉,倘若不是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他根本一點兒也不想和沈燕芳這麼一個既驕縱、又任性的女人打交道。

    這三年來,他表面上是應友人的邀約前往京城經商,但其實他是受了四皇子的請托,暗中調查朝中官員勾結黑心鹽商,販售含毒劣鹽給無辜老百姓以賺取暴利的案件。

    幾年前,他在因緣際會下結識了微服出游的四皇子,由於兩人年紀相仿、性情契合,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摯交。

    也因此,當四皇子提到近年來似乎有朝中官員和黑心鹽商勾結牟利,希望他以一個不易引起懷疑的身份代為調查這個案件的時候,沖著和四皇子深厚的交情,也沖著那些無辜受害的老百姓,他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由於藏身幕後的那個朝中官員既狡猾又行事謹慎,為了查出那家伙的真實身份,端木焰花了許久的時間搜集線索、小心求證,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確定那個陰險狡詐的家伙正是景淳王爺沈立雄。

    由於沈立雄是只多疑的老狐狸,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一邊命手下潛伏在黑心鹽商那兒臥底,持續搜集更多的線索,一邊設法接近沈立雄。雖然這樣的布局相當耗費時間,但是為了一舉揭發這樁弊案,他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

    幾個月前,眼看時機已逐漸成熟,他在精心的安排之下,參加了沈立雄在景淳王府所舉辦的一場宴會。

    原本他只是計劃逐步接近沈立雄,慢慢取得對方的信任,想不到沈立雄那驕縱的獨生愛女沈燕芳竟對他一見傾心,明示暗示著想要跟他在一起,於是他便順水推舟地佯裝戀上了她,好讓一切能進行得更加迅速而順利。

    沈立雄很顯然也知道了女兒的心意,因此自從那場宴會之後,便時常會邀他到王府作客,而言談間沈立雄對於他家世背景的詢問,很顯然就是在審核他夠不夠格當未來的女婿。

    雖然他並非皇親國戚,但是“傲刀山莊”的名號夠響亮,而他這幾年在京城經商的表現也相當亮眼,因此沈立雄對於他這個未來女婿似乎還算滿意,甚至也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他對於利益與道德之間的看法。

    為了投其所好,他故意在沈立雄的面前表現出對權勢利益有極大的野心,而那自然令沈立雄相當滿意,甚至還有意無意地透露,將來或許有機會將一樁極有利潤的買賣交給他負責。

    他猜想,沈立雄口中那“極有利潤的買賣”,應該就是與黑心鹽商的合伙掛勾。只要他能夠掌握確切的證據,就能夠揭發這樁惡劣的罪行了!

    依據他的估計,距離將沈立雄繩之以法的那一天應該不遠了,而為了不在最後的關頭功虧一簣,即使他必須做點“犧牲”,強迫自己使出“美男計”去應付他其實一點兒也不動心的沈燕芳,甚至假裝有意娶她為妻都無所謂。

    端木焰的欣然應允,讓沈燕芳滿意地笑逐顏開。

    “真的嗎?我曾聽人說,江南一帶的湖光山色美不勝收,不如今兒個就先帶我去游湖吧?”

    “當然好,只要是你想要去的地方,我一定奉陪。”

    “太好了!焰,你對我真好!不過……你陪我一整天真的沒關系嗎?你難得回江南來,難道不多跟你的紫衣妹妹聚一聚嗎?”沈燕芳試探地問。

    端木焰怎麼會聽不出她話中的試探意味?他表情不變地笑答:“沒什麼比陪你還重要。”

    “真的?”沈燕芳的眼睛一亮,臉上燦笑如花。“在你的心裡,我真的比你的紫衣妹妹重要嗎?”

    “這還用問?我不都說了要陪你嗎?你可是我的貴客呢!”

    端木焰說著,眼底深處掠過一抹精光,但是沉浸在勝利情緒之中的沈燕芳絲毫沒有察覺。

    “焰,我希望在你的心裡,不只是將我當成一個客人……”

    沈燕芳含情脈脈地偎向端木焰,端木焰則順勢摟住了她的腰肢,而就在此時,他不經意地瞥見夏紫衣呆立在回廊的轉角,不知道是否將他和沈燕芳之間的對話全聽了進去?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那一閃即逝的表情變化快得沒有任何人發現。

    夏紫衣輕咬著唇兒,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的對話,但她就是這麼剛好地聽見了,而且還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她聽見焰哥哥親口說沈燕芳比她還重要,還聽見焰哥哥說寧願選擇陪沈燕芳出游,而不要和她多聚一聚。

    這些話讓她覺得好受傷、好難過,一顆心仿佛被帶刺的籐蔓狠狠地、緊緊地糾纏住,痛得讓她懷疑自己的心是不是淌出了血?

    那從不曾體會過的痛楚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整個人像個無助的孩子般驀地蹲下,將自己縮成了個小人球。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夏紫衣真的不懂自己究竟怎麼了?

    她的心裡其實明白沈燕芳來者是客,於情於理焰哥哥確實是該盡地主之誼,好好地招待人家才對,但……她真的好難受、好難受,難受得幾乎要忍不住掉下眼淚了。

    端木焰見了她這個模樣,心口驀地一陣抽緊,實在很難置她於不顧。

    他沉下俊臉,大步走了過去。

    “紫衣,你怎麼了?”

    “我沒什麼……只是身子有點不舒服而已……”

    夏紫衣搖了搖頭,努力想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那眼神和聲音都可憐兮兮得惹人心疼。

    見她的臉色蒼白,又聽她說身子不太舒服,端木焰立即關心地問:“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夏紫衣才剛要開口回答,就瞥見沈燕芳正暗暗地瞪了她一眼,那目光充滿了不友善與警告,仿佛叫她別故意裝可憐來博取同情似的。

    她覺得委屈極了,但是為了不讓焰哥哥感到為難,她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擠出一絲牽強的微笑。

    “我沒什麼,真的。可能……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所以才會突然覺得有些暈眩,我想……只要回房去躺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焰哥哥不是要帶沈小姐去游湖嗎?快點去吧!”

    她果然聽見了剛才他和沈燕芳的對話!

    端木焰的眉頭一皺,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夏紫衣就已自個兒站了起來,落荒而逃似地轉身跑開。

    “看來紫衣妹妹真的很想回房去歇息呢!焰,就讓她安靜地睡一覺,咱們依照計劃去游湖吧!”

    端木焰的心底閃過一絲猶豫,雖然他挺擔心夏紫衣的情況,但是他可沒忘了自己身負的重任。

    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他只能假裝自己對沈燕芳百般著迷,只是他從沒想過這個計劃會傷害到他單純善良的小紫衣。

    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也只能希望盡早將沈立雄和那幫黑心鹽商繩之以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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