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菊開 第九章
    陰冷僻靜的走廊,呼吸在這被渲化成了虛無,惟獨腳步聲清晰,一下一下,直扣人心。

    歐天姿第三次跟在警衛身後,為著同一個人。鐵門開處,畢非焉迎面站了起來,目光幽幽,一分喜悅,九分安然。

    歐天姿在他面前坐下,靜靜地看了他半天,凝眸一笑說:「我們又在這個地方見面了,世事真搞笑。」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這裡。」

    歐天姿輕吁口氣,繼續用輕鬆的口吻說:「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畢非焉笑了,「我沒有殺人,為什麼要害怕?而且……有妳在,不是嗎?」

    「這麼信任我?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不怕。」畢非焉很堅定,也很坦然,表現超乎她想像得好。看到這樣的他,歐天姿不知道心裡是感動,還是酸澀。怎麼捨得告訴他呢?怎麼捨得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任何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會擴大十倍地還給她自己,她竟然可以有那樣的柔軟情懷去愛一個人,這種感情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於是她選擇了避而不談。

    「乖啦,你很快就能出來的。我請老……我請爸爸出任你的辯護律師了,他很棒,一定能幫你打贏官司的。」

    畢非焉訝異,「怎麼我的律師不是妳嗎?」

    「你希望是我?」歐天姿挑起眉毛慧黠地說,「抱歉,我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當你的辯護律師了。至於是什麼事情,你到時候就會知道啦!」

    畢非焉「哦」了一聲,垂下頭去。

    看見他的黯然,歐天姿轉轉眼珠說:「我那天問你,如果不當明星你會選擇幹什麼。現在換你來問我吧,如果不當律師,我會選擇幹什麼。」

    「呃?」

    歐天姿偏著腦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畫家,不是西洋畫,是國畫,穿長袍拿毛筆的那種。我覺得西洋畫派的畫家大多行為偏激思想怪誕,但是國畫不同,國畫的畫家們都很儒雅,清華溫潤,讓你聯想到竹、蘭、松等等美好的事物。你說如果我現在去開始學的話,年紀會不會大了些?」

    「妳不當律師了嗎?」雖然單純,但畢非焉還是敏銳地抓到了她話中流露出的信息。

    歐天姿微微一顫,但臉上仍是浮現出微笑說:「支持我嗎?我想去學國畫,非常想。」

    畢非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妳做什麼我都支持妳。」

    「有你這句話就太好了。」歐天姿低聲喃喃,「把腳砍下來時,也不會那麼痛了……」

    「什麼?」畢非焉沒聽清楚。

    「沒有什麼。總之就這樣啦,我走了,好好休息,出庭時要精神抖擻,給大家留個好印象哦。」歐天姿起身剛走幾步,又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一定會沒事的。」

    畢非焉對她露出個毫無心機毫無顧慮的笑容。

    歐天姿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終復沉寂。

    7月4日晚7點,一隊便衣在皇冠娛樂城的包廂裡以「協助調查」的名義帶走了杜寒飛,15分鐘後,羅望舒的房門也被敲響,警察很客氣地請她去警局喝咖啡。

    7月5日,B城聚集了數十家媒體的一線新聞記者們,為紀魏新被殺案的新進展而四處奔走,渴望獲得第一手資料和蛛絲馬跡。晚6點,某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出最新訊息:由於律界毒菊歐天姿的倒戈相向,杜寒飛被指控為殺害紀魏新的真正兇手,警方正在全力調查取證,真相尚有待時間。

    7月6日的各大報紙都以最醒目篇幅報導了這一事件,標題多為《巨星精英具有嫌疑,兇殺真相撲朔迷離》、《歐天姿為男友辯白,證詞可信度有幾?》、《這個時代我們需要怎樣的偶像--從紀魏新被殺事件說開去》、《協議離婚?夫妻本是共犯?》、《羅望舒與紀魏新--不得不說的故事》……

    一時間,這起官司成了全城人矚目的焦點,街頭巷尾隨處可聽到有關於它的討論;畢二少的FANS們更是自發組織起來遊行示威,打出橫幅「嚴懲殺人真兇,還我二少清白」、「二少是無辜的,我們支持你」等等;而記者們更是挖空了心思想盡了辦法想採訪該次事件的關鍵人物歐天姿,但無論是到事務所堵人,還是在她家門口等候,都沒有發現她的行蹤。

    就這樣,在一片沸騰中迎來了7月7日,法院外人頭鑽動,記者如雲,無數雙眼睛緊張地注視著大門,等待審訊過程結束。一輛警車開來,歐天姿在幾位警衛的陪同下終於現身,記者們立刻一湧而上,七嘴八舌地提問發話--

    「歐律師,請妳談談對這場官司的看法好嗎?」

    「歐律師,妳認為你這次出庭作證的確不帶任何私人感情成分嗎?妳和畢非焉的關係是否像外界傳說的那樣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歐律師,妳確定妳的感情傾向不會影響妳的證詞嗎?」

    「歐律師……」歐天姿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走了進去。

    開庭大概一刻鐘後,終於輪到她出場,在警衛帶領下走進法庭,這麼熟悉的地方,本是她唇槍舌箭綻放風采的地方,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證人席上,而不是律師席。

    第一眼看向畢非焉,果然,他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對她的出現事先全無所知。

    她朝他笑笑,卻看見他眸底深處的悲色。真是個傻瓜,有什麼好難過的?

    第二眼看向被告律師秦方,秦方衝她微微頷首,那溫和沉穩的表情,像熨斗一樣燙平了她心上的褶痕。

    多麼奇妙的一刻,她有幸親自坐到法庭上,以一個證人的身份領略父親的風采。

    第三眼看向檢察官衛淡嶸,彼此心照不宣吧。但他臉上,還是帶了些許悵然的表情,是為她感到可惜嗎?

    這一場官司過後,她就要跟自己的律師生涯說再見了。四年,真是滄海桑田。

    第四眼留給自己,歐天姿垂下眼睛,念著宣誓詞,一如以往無數次在法庭上的那樣,沉著冷靜,字字堅定。

    首先提問的是秦方。

    「歐小姐,請講述一下妳同被告的關係。」

    「我是他上起官司的辯護律師,自那以後,我們開始交往,世事的安排果然有它不可解釋的奇妙之處。當時接下那起官司,在看守所見到那個傳說中的水晶少年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後來會和他牽扯出這樣一段緣分來。」

    「再請妳講述一下與杜寒飛先生的關係。」

    「我曾受委託幫他處理離婚事宜。」

    「你在7月4日向警方主動舉報說杜寒飛才是紀魏新的真兇,是嗎?」

    「是。」

    「妳有什麼證據?」

    「在擔任杜寒飛的委託律師期間,我發現了他與妻子離婚的原因另有蹊蹺,在我的追問下,杜寒飛承認他受了妻子羅望舒女士的要挾和勒索,而理由是他妻子知道紀魏新是他殺的。」

    「他妻子是怎麼知道的?」

    「羅女士與本案的死者是表兄妹,但同時兩人之間又有曖昧關係,杜寒飛無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婚後還與她表哥有來往,在嫉妒之下謀殺了紀魏新。而羅女士身為當事人,在自己表哥出事後當然第一反應就聯想到了丈夫身上。但是她並沒有揭發杜寒飛,反而以此要挾丈夫與她離婚,並分給她85%的財產。」聽眾席上頓時一片嘩然。

    「那妳當時的反應是什麼?」

    歐天姿抿了抿唇,回答:「我選擇保持沉默,當做自己不知道。」

    嘩然聲變成了唏噓聲,聽眾臉上露出了各種各樣的表情。鑒於大家情緒激動,審判長不得不喊「安靜」。

    「那麼事後妳又做了些什麼?」

    「我去找羅望舒女士,暗示她沒有實際證據,這種要挾不具力量,並重新開出了離婚協議的條約,將85%的數額壓到50%,最後羅女士做出讓步,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秦方發出一聲極輕微的歎息,轉身鞠躬說:「謝謝你。審判長,我暫時沒問題了。」

    下面輪到衛淡嶸提問。他先是靜靜盯了她一會兒,才深吸口氣站了起來。

    「歐小姐,妳說杜寒飛向你承認他受了羅望舒的要挾,那麼他有沒有直接承認說他殺了紀魏新?」

    歐天姿遲疑了一下,回答:「沒有。」

    「而妳去見羅望舒女士時,她也是因為確實拿不出什麼證據,所以只好在離婚協議上做出讓步的,是嗎?」

    「是。」

    「那麼妳所說的『兇手是杜寒飛』的結論僅僅是妳的猜測,或者說是羅望舒女士的猜測,而沒有任何口頭上的證實,對嗎?」

    歐天姿的心有點沉了下去,回答:「雖然杜寒飛沒有說出來,但他當時的語氣和表情分明就是承認了的。」

    衛淡嶸微微一笑,轉身道:「審判長,我的問題問完了。」

    「證人可以退席了。」

    歐天姿站起來,朝秦方看去,秦方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頓時覺得寬慰了許多,點點頭,不敢再去看畢非焉的表情,走了出去。

    當天的B城晚報,立刻報導了審訊的最新進程,並毫無意外地出現對歐天姿職業操守的質疑,並引發了一系列對於律師道德標準的討論高潮,言辭多數尖銳刻薄,義憤填膺。當記者們再度追蹤歐天姿的下落時,全都撲了個空。

    晚10點,秦方的書房裡燈火通明。

    歐天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橙汁,以手支額說:「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真是對不起。」

    秦方從文件裡抬起頭,笑道:「說什麼傻話哪?妳就這麼不相信爸爸的實力?」

    「如果當初我不是用那種方式打贏官司的話就好了。我拚命推翻時間證人的證詞,告訴大家在案發當晚的8點,畢非焉並沒有出現在Venus,但事實上,穆離和陳阿玉當時看見的人,正是他。」歐天姿懊惱地揉了揉眉心,歎道:「我總是喜歡另辟新徑,從大家都想像不到的切入點著手,讓對方律師措手不及。現在報應來了……再改口說當時8點他的確在場的話,會給大家很壞的印象,認為他一直在說謊。」

    秦方沉吟了片刻,緩緩道:「有時候為了贏官司耍點手段在所難免。」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了。我只想著現在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是對非焉最有所幫助的,其它的,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其實事情沒妳想的那麼悲觀,起碼妳指出了新的疑點,警方必定會對杜寒飛展開調查。要知道,證明一個無辜的人有罪,可比證明真正的兇手有罪難得多。」

    歐天姿被他的話逗笑,但視線落劍小几上攤放著的報紙上時'就笑不出來了。

    秦方忽然走過去拿開了那些報紙,「別看了,都是那些站著說話不怕腰疼的人說得胡話!」

    「其實他們也沒有說錯,我的確沒什麼道德觀念。」歐天姿扯扯唇角,做了個滿不在乎的表情,「不過眾口鑠金這個詞語,今天總算正式領教了,三人成虎的影響力實在殺傷力無比。」

    「閒來無事,最愛說長道短,魯迅先生早就提醒過了,不是嗎?」秦方笑著將桌上的文件拿過來遞給她,「有空看那些,不如幫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補充得好。」

    「好啊。」歐天姿欣然接下,正待細看,秦夫人敲門而入,「打攪一下,方,朱警官說找你有事,現在樓下等著。」

    「他來有什麼事?」秦方一邊嘀咕一邊下樓去,秦夫人在門邊站著,卻沒跟他一起走。

    歐天姿見她像是有話要跟自己說,便連忙招呼道:「師母請坐。」

    秦夫人在她身旁坐下,掃了那些到處都是的文件一眼,「官司……很難打嗎?」

    「有一點。」歐天姿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麼似的,笑道,「這幾天來打攪你們了,因為不方便回自己家,所以一直住在您這。」

    「其實,這裡也算是妳的家啊。」秦夫人和藹的笑容裡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歐天姿聽在耳中。,多少有點不自在,不自然地笑了笑。

    「阿成結婚了,和媳婦一起搬出去過二人世界;阿秀住校,也是千年回來一次……」秦夫人頗為感慨地說道,「這個家,只剩下我和老頭兩個人,其實也怪冷清的。所以妳來住,我是很歡迎的。」

    「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夫人凝視了她半晌,忽然說:「天姿,你有25了吧?」

    「是啊,再過幾個月就26了,好老了。」

    「你比阿成小一歲,比阿秀大5歲……其實你知道嗎?當年我還想撮合你和阿成呢,可是你老師他不同意,還聲色俱厲地數落了我一通。」

    歐天姿嚇一跳,「啊?師母怎麼會……我和阿成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面,怎麼可能嘛!」

    「可我當時真是喜歡妳,眼巴巴地指望你嫁到我們家來……」秦夫人說著說著,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幾乎是壓著舌頭般地說道:「後來我總算知道了原因。」

    歐天姿整個人一震,感覺每個細胞都「刷」地緊繃了起來,她一眨不眨地盯著秦夫人,等她把話說完。

    秦夫人卻沉默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抬起頭'溫柔地看著她說:「孩子,這些年來,妳很委屈吧?」

    「師、師、師……」稱呼卡在了喉嚨裡,那個母字再也叫不出去。

    「快三十年了,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想要真瞞住一個人,怎麼可能?更何況是那麼大的事情。其實當年我知道他有外遇,但一來我太愛他,不捨得失去他,二來事情很快就結束了,所以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原來那女人有了孩子,而且,還把那孩子生下來了……」

    歐天姿急道:「老師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的,我媽媽當年誰都沒告訴,老師也是等我媽重病住院在醫院裡碰到了才發現的!請妳相信我!」

    秦夫人怔怔看著她,歎道:「這個時候了,妳還在幫他說話?妳這個孩子……真不知道該讓人說什麼好呢。」

    「對不起……我沒想過要怎樣,要破壞你們的家庭,我沒打算跟爸爸相認,真的……」歐天姿發現自己有點語無倫次,呻吟著閉上了嘴巴,越說越亂,不如不說。

    只是沒想到,自以為安全無比的秘密,其實一早就已被對方知曉,這種感覺……糟透了!

    秦夫人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天姿。我喜歡妳,我是真喜歡妳。一年多前有天妳老師,哦不,妳爸爸心臟病發住進醫院時,在睡夢中他叫妳的名字,並叫妳女兒,於是我才知道了這件事情。剛得知那會兒雖然表面上不說,悶在心裡,但多少是有芥蒂的,每次妳來家裡玩時都忍不住多看妳幾眼,心裡想,這是我丈夫和其它女人生的孩子,我應該是有所怨恨的啊。可是我看著妳的笑臉,就覺得那些怨恨全部變成了憐惜。多可憐的孩子,妳是無辜的啊,你沒必要承受上一代人做得錯事,而且妳那麼聰明,那麼優秀,又那麼乖巧,如果我有妳這麼一個女兒,不知道是多麼高興的事啊!」

    「師母……」歐天姿抱住她,將頭埋入她懷中。這麼溫暖的懷抱,屬於媽媽的味道。多少年了,她失去這種溫暖,有多少年了?從媽媽去世時起嗎?還是更早的時候,當媽媽渾身冰冷地洗衣回來抱住她哭時起?母親於她,一直是個濕漉漉的名詞,或者,比父親這個詞,更為不堪。

    「其實這件事我本來打算永遠不說,就那樣讓它爛在肚裡的,可是這幾天妳住在我家,看妳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的樣子,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我沒權利剝奪妳擁有父親的權利啊,他是妳爸爸,妳應該叫他爸爸。」

    .」「師母……」歐天姿渾身都在顫抖,除了極度的震驚外,還有難以言喻的感動。她是不是在做夢?即使是最美好的夢裡,她都不敢奢求會有這樣一天啊--她媽媽的情敵,她爸爸背叛了的配偶,這麼溫柔地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她不介意她的存在,告訴她她同情和喜歡她……

    這樣的寬容,這樣的溫柔,怎麼承受得住?

    歐天姿的眼角濕潤了起來。上一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對了,在得知杜寒飛是真兇後,她開車來找爸爸,遠遠地看著他們,覺得孤獨,無所依靠。那時候多麼脆弱,憑最後一絲理智和倔強死死掙扎,硬是沒有哭在人前。

    可是這一次……歐天姿哭得泣不成聲。

    秦夫人抱緊了她,不再說話。

    半個小時後,當秦方接見完客人回到書房來時,看見歐天姿一人坐在沙發上,表情沉靜,若有所思。

    「在發什麼呆?有個好消息告訴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歐天姿抬起頭,一雙眼睛水般潤澤。秦方一愕,「妳怎麼了?哭過了?傻丫頭,怎麼對我這麼沒信心?我一定能打贏官司,救妳的小男友的。」

    歐天姿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好消息?」

    「朱警官在凶器上找到了半個指紋,以及在包凶器的那件衣服上找到了毛髮和衣物纖維,經鑒定,與杜寒飛吻合。」秦方望著她淺淺而笑,「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歐天姿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消化掉這個意外的好消息,「哦……謝天謝地!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太好了!」

    「天姿……」秦方欲言又止。

    「嗯?」

    「妳……真的喜歡畢非焉嗎?」秦方謹慎地選擇措辭,「他看起來根本是個孩子,能保護你和照顧妳嗎?雖然這起官司能贏,但妳的名譽受損卻是無法避免的事實了,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人找妳幫他們打官司,妳的前途……」

    歐天姿笑笑說:「無所謂啊,反正我已經決定不當律師了。」

    「可是……」

    「放心啦,以我這麼能幹,不當律師難道會餓死?」歐天姿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燈光說,「能夠放下那麼沉重的包袱,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嚮往很久了。不要擔心我,爸爸。」

    秦方看著自己的女兒,再度感覺到那種無能為力。

    歐天姿忽然扭頭,朝他眨了眨眼睛說:「倒是爸爸你,應該為自己擔心一下了。」

    「為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啦!現在,專心工作吧。」歐天姿笑著走出書房,關上了門。

    剛才秦夫人臨走時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關於這件事情,還是由我親自找個時間向你爸爸攤牌吧。我總要找回點當原配所專有的任性的機會的,是吧?」

    想可見她和爸爸之間,少不了一場好戲。秦夫人肯對她這麼溫和,對老公則未必會。

    所以--這個二十多年前行為出軌的男人,也該嘗一下被教訓的滋味了。

    7月10號早上10點22分,畢非焉被宣判無罪釋放,當審判長宣讀判詞時,他舉目四望,沒有看見歐天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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