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風(上) 第二章
    寒若風楞住了,徹徹底底,一抹微笑僵在嘴角。

    馬車嘎嘎走著,寒若風一手執韁一手輕敲著臉頰思考著,而車裡的人正昏昏沉沉地醉在夢鄉。

    這事很出乎意料的,意外的驚嚇讓寒若風又喜卻又失望。

    祺祺口中的冷哥哥洗淨一張面容後,竟是露出七分像童時的冷懷璧的容貌!在那瞬間,他以為他找到冷懷璧了,可是在那人自報姓名後,他失望了……

    「我姓冷,名其醉。」虛弱的口吻,蒼白的臉龐,道出的卻不是他所希望的答案,那眼神裡應有的熟悉如今只有陌生。他與他仍是陌生人。

    在失望之餘,寒若風還是不忘探聽一下對方的家世。同樣姓冷,也許冷懷璧是他的親人也說不定,可是答案一樣叫他灰心。

    唉,他輕聲歎息,也許懷璧早已步上黃泉了。

    「寒大哥。」車簾內傳來一聲輕喚,寒若風停下車往內探去,正見祺祺趴在冷其醉的腿上呼呼大睡,而冷其醉倒是在包袱裡掏出一個白饅頭遞給寒若風。「用點午膳吧,你趕了一上午的車了。」

    「謝了,祺祺呢,不叫他?」寒若風接過饅頭,也跟著躲進車裡吃著。

    「不用了,方纔他吵著肚子餓早吃過了。」冷其醉輕輕說著,一手拿著饅頭咬著,一手則撥弄著祺祺額上的髮絲。

    「嗯。」寒若風分心應著,耳聰目明的注意著四周的風聲,以防東越盟的人追來。

    今早他去探望冷其醉時,告訴祺祺他今天就要動身往杭州了,再也不能照顧他們,叫他們好生保重,卻不料祺祺竟咕咚一聲跪了下來,雙眼泛淚地請求他帶他們走。想來他本不應該再插手人家盟內的事,可祺祺聲淚俱下地說若不帶他們走,只怕明天過後就是路邊野狗的早膳了!一聽,也知道祺祺是用苦肉計,但說的也有十分道理,好人做到底,便帶著他們離開小鎮了。

    然而,寒若風心裡很清楚的,除了於心不忍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冷其醉長得很像冷懷璧的緣故。

    「謝謝你肯帶我們走。」

    「哪裡,倒是你們到了杭州後要怎麼辦?」依小鎮與杭州的距離來看並不算遠,若東越盟真想窮追不捨,追到杭州還是很有可能的,但祺祺卻只叫他帶著他們到杭州……是他們為了不麻煩自己還是另有打算?

    「……我們在杭州有個朋友,可以去投靠他。」琢磨了下,冷其醉還是說了。

    寒若風回頭望了他一眼,腦子裡思緒千回百轉。

    朋友?投靠?寒若風沉吟著:杭州只有富貴人家多,哪來的武林名門可讓他們投靠的?更何況東越盟是江湖三大盟之一,除了齊月和天煞外,還有誰可讓他們投靠而保其安全的?惹上了三大盟的後果都是淒慘結局,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收留東越盟的叛徒?難道說,接應他們的正是另外二盟之一?這麼一來,三盟之間互有爭端,豈不是武林的不幸了?

    忽然,耳邊一陣細響,寒若風勾起微笑:

    「來得這麼快。」

    「怎麼了?」沒有武功的冷其醉自然是聽不見那些習武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了,但從寒若風右手已握在劍匣上的動作來看,的確是有事情要發生了。

    「他們追來了嗎?」

    「嗯,你待在這兒,我出去看看。」話音落下,寒若風竄出車外,昂然站在馬車之前,臉上微笑未減,風吹衣袂,凜凜仙姿。

    今天天氣正好,太陽的光線透過樹葉中的縫隙照了下來,在地上形成點點光圈,亮麗又閃耀。那斑雜的光點滑落在寒若風身上更襯得出他英俊瀟瀟,清風習習拂著他長及腰背的髮絲,頗有鶴骨松姿之態。

    冷其醉在車內微微掀簾一看,眼神閃過一絲莫名情緒,後轉憂鬱,滑落手中的某物閃著綠光。他不自覺地捏緊了綠光,然後小心翼翼地收回懷中。

    「各位大俠,何妨現身一談?」寒若風內力一提,渾厚的聲音一喊而出,彷彿震撼了天地。

    風靜,寒若風的面前方才出來一個握刀的人,身形高大,頭戴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在下鬼刀,敢問閣下大名?」

    一聞鬼刀之名,在車內偷看的冷其醉不禁渾身一顫,不巧驚醒了睡得正沉的祺祺。

    「冷哥哥,怎麼回事……」不看還好,一看,祺祺便大驚失色,血色徹底的從臉上褪去!

    鬼刀!

    鬼刀,是東越盟的護法,是最為親近東越盟主的人,武功只在東越盟主之下。他是盟內武功第二高的人,在武林上可排上前十名。而他背上所背的狂刀更是斬過千人,擁有千人斬之名!

    怎麼是他?!他終於是追來了!

    「冷哥哥,怎麼辦?!他追來了,他追來了……」祺祺躲進冷其醉的懷中,嚇得喃喃自語,臉色白的像張紙。

    眼看著前方危機四伏,而冷其醉除了安撫著祺祺,什麼事也做不到;除了憂心忡忡地望著寒若風挺直的背影,他甚至不能出聲要他小心!因為他與祺祺是叛徒,一出現只會增加寒若風的危險和後顧之憂。

    「在下寒若風,請問閣下有何貴事?」

    寒若風的笑意加深了,心裡正盤算著鬼刀與他的勝算:他方出江湖,縱使實力十足卻經驗不足,曾當過對手的也只有他的師父,這鬼刀不知實力在他師父之上還是之下呢?

    「敝盟藥師與叛徒是否在閣下車內?」冷厲的聲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冷厲的目光似要將人銼骨揚灰,寒若風卻不為所動,一徑的笑。

    「若說不在,閣下必是不信。」

    鬼刀是明知故問,否則又為何擋下他們的馬車?

    「自是不信。」

    「那麼閣下意為……」寒若風的手按在劍匣上,以他過去得知鬼刀的戰跡知道他是以速攻出名,一眨眼間便可從敵人的眼中消失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割斷敵人的脖子!鬼刀的輕功之好,不知他的凌波步是否比得上了?

    「……」鬼刀無言,寒若風見他左腳尖蹬地馬上迅速倒退幾尺!

    右手劍匣護在身前。

    鏗!刺耳的金屬相擊聲響在身前。在他退後的同時鬼刀的狂刀已經砍了下來,鏗的一聲劈中劍匣後又消失不見!

    寒若風向後轉,劍匣迅速換到左手向左一擋,險險接住鬼刀突襲!

    鬼刀又消失不見。

    寒若風心知這樣被窮追猛打落敗者到最後一定是自己,為了冷其醉他們的安全,他凌空踏起步伐,衣襬飄動,凌波步已然使出。

    如雲流水,殘影翩翩,鬼刀誤揮了幾次空,恰好讓寒若風看清了他的動線!眼球跟著鬼刀依稀可辨的身影移動,腳步輕飄流暢,絲毫不滯礙,右手一揚抽出龍泉劍,一個挽花起,一套樸實的劍招走得紮實,於中突出變化,以劍之流光、清鳴眩人耳目。鬼刀似被反光刺了眼,動作停頓了下馬上又移動了身影重砍寒若風背後幾個大穴,卻早被龍泉劍的劍氣將手腕給劃出一道血口,頓時血流如注,血滴更加透露了他移動的方向!

    最後一個火光激起,寒若風灌了七成內力震退鬼刀!

    鬼刀的身子向後飛去時,他立刻將刀垂直插於地,止住了退勢後,又抬手以眨眼時間點了身上幾穴,血才慢慢停住。

    鬼刀看了看自己幾乎見骨的手腕,若那時不是警覺於心,早先收回了攻勢,否則這隻手早已被斷腕了!

    「龍泉劍、凌波步,敢問師尊何人?」

    寒若風挑眉:「現在針對在下來了?」表面上他只一貫的笑,但心裡早有疑惑:龍泉劍與凌波步是師父傳給他的,在江湖上應該是沒沒無聞才是,為什麼東越盟的護法會知道?

    「只是好奇。」

    當然,寒若風決不會認為鬼刀只是好奇,但他也不會追問到底,畢竟他與他還是敵人。

    「恕在下無可奉告。」

    語畢,將龍泉劍上的血液一甩,在地上形成一條血色的弧線後反手將劍插劍匣中,動作一氣呵成,渾然天成。

    鬼刀也知寒若風與他是打不下去了,勝敗已分,他也將他的狂刀背在身後,默默無言。

    寒若風一哂,跳回車上執起韁轡,策車離開。

    「你沒事吧?」冷其醉的語音有些顫抖。

    「沒事。」寒若風回頭是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冷其醉直到寒若風回到車上一顆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彷彿從懸崖邊回到平地般的劫後餘生!原本緊張得發白的臉色也終於漸漸有了血色,安心下來才擁著仍在微微發抖的祺祺凝著寒若風挺峻的背影緩緩地墜入夢鄉。

    ***

    趕著到達杭州後,寒若風第一個發現的事不是他的師父,而是冷其醉又發起燒來了!

    趕忙著找間客棧安置他們,寒若風叮嚀著祺祺仔細看顧好冷其醉後,自己便掠出門外找大夫去了。反正與鬼刀一戰他是贏了,東越盟應該至暫時不會再來找荏的。至於師父的事,明日自會通知他,首要之事便是治好冷其醉的病。

    到藥鋪抓了退燒的藥,正要回客棧,卻見路上行人紛紛忽而閃躲到一旁的小巷中,他也跟著閃了進去藏起自己的氣息時,兩個高大蓄著鬍鬚的大漢虎虎生風地走了過去。寒若風眼尖的見到了他們所別的令牌正是齊月,江湖三大盟之一。

    寒若風心裡奇怪,齊月盟一向做的是殺手,為了行蹤之隱密很少出現在人潮洶湧的城鎮,執行任務中也大多住在城鎮外的山野林間,就算逼不得已進入人潮中也不會像他們那樣明目張膽的將令牌大大方方地別在腰間供人參觀欣賞。

    漢子走路並不快,下盤與常人無異,雖虎背熊腰卻腳步沉滯,顯然武功並不怎麼高明,只是齊月一盟擅使毒,武功不高也能置能於死地!然像漢子這樣似乎連輕功都屬九流的齊月人真是少見。

    他們真的是齊月盟的人嗎?寒若風不禁開始猜疑了。

    他們走到街的另一頭時,突然從路旁民宅的陰影處緩緩步出一個白衣人,臉帶笑容,手持羽扇,頭戴綸巾,面貌絕倫,一派氣度翩翩,如佳世貴公子。只是在寒若風眼中看來,此人步伐穩健而輕盈,絲毫不沉重,腰背直挺,手中羽扇大開大闔,那隱藏在衣物底下的身體似乎正散發著一股強勁的力量。若他沒猜錯,此人武功也許並不在他之下。

    兩個漢子一見到白衣人頓時臉色一變,向前行走的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還不禁地退了一步。

    白衣人只笑不言,眼神卻傲氣地打量了兩個漢子,目光閃過狠厲,彷彿在盯著兩隻害蟲一般除之而後快!

    手中的羽扇,越搖,越慢了……

    「白羽塵!」齊月盟的漢子之一低喊,白羽塵只是挑眉,似看好戲地看著漢子臉色青白交替。在瞥見漢子腰間的令牌時,他收扇掩嘴而笑,笑意卻未傳達到那雙明亮的眸裡──笑裡藏刀!

    「你想做什麼?」漢子們抽出了刀,自己一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模樣,竟然問白羽塵想做什麼?寒若風真覺好笑。不過,白羽塵到底是個不小覷的人物。

    「我想做的就如同你們做的,你們說我想做什麼?」繞口令般的話,那聲音卻如同一泉山澗流水緩緩滑過,彷彿風吹玲瓏,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氣爽。

    聞言,漢子們臉色大變,沒招呼一聲,大刀便卑鄙的往白羽塵胸前劈去!

    白羽塵笑容頓減,握著羽扇往前一擋,堪堪在大刀接觸身上衣物時擋住了奪命的威脅。

    「卑鄙如爾,我想我也不用太客氣。」說話的同時,白羽塵扇子一抽,揮去了刀面,也在漢子們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寒若風一驚:扇子非刀非劍,只有在灌注相當內力才能在發動攻擊時在敵人的身上劃出傷痕。此人白羽塵果真實力不下於他!他腰間沒有任何令牌和裝飾物,不知是何方人物?

    白羽塵以扇為兵器,招招痛擊漢子們身上多個大穴,並在扇緣以內力凝聚一股銳利的氣,如刀劍之鋒,殺個漢子們皮開肉綻,皮肉向旁一卷血流如注,傷可見骨!

    漢子們慌忙的按住了傷口。打了幾回後,白羽塵衣冠整齊,不染塵埃,他們卻傷痕纍纍,且被白羽塵趁隙各打了一掌。那掌力之深沉和透力,竟要將他們的五臟六腑給破出個洞!傷勢之重也心知他們敵不過白羽塵,竟為了保命而將大刀用盡全力往白羽塵面門一丟,轉身拔腿就跑!白羽塵以扇劈斷向他襲刺的刀,縱身一躍閃至逃跑的漢子們前,忽地出閃灑下滿天的藥粉,漢子們躲避不及,紛紛倒地!

    「啊啊啊啊啊!」慘厲哀號劃破天際,寒若風皺起眉頭,微微不忍。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白羽塵勾起詭譎的笑容,興味地看著在地上痛得打滾的漢子們。「這是化骨散,一刻鐘內你們將全身肉膿骨爛,全身筋脈盡斷痛苦而死!」

    「不要!饒了我們!饒了我們!」漢子們掙扎著抱著白羽塵的腳求饒,然白羽塵只是無情的踢開他們,笑著看他們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冒出膿泡和腥臭的血水。

    白羽塵沒有手下留情,一刻鐘後,漢子們氣絕身亡,他才以指尖挑起懸在漢子們身上的兩塊令牌,然後一躍而去。

    待白羽塵離去,寒若風才閃身出來,地上那灘爛肉他選擇視而不見。

    武功高強且用藥的白羽塵對上齊月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且,白羽塵的目標似乎是那兩塊令牌。令牌到底有何用處,為何白羽塵要搶奪它?

    明日問問師父吧,師父應該知道的。

    如此打定主意,寒若風憂慮的提著退燒藥使著凌波步快速離開。

    出來這麼久,不知冷其醉的病是否加重了?這麼想著,心中憐惜之情隱隱泛起。

    一回去剛端著熬好的藥推開房門,祺祺就馬上撲了上來,嚇得寒若風差點連藥湯都掉了,還不明所以,祺祺便粗暴地揪著進房,質問:「寒大哥你上哪去了?冷哥哥的燒一直沒退!要是你再晚回來一步,冷哥哥他……他……」說到最後,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祺祺不禁也抹著臉,硬是不肯讓聚在眼中的淚氾濫成災。

    寒若風緊張往床上一看,果然冷其醉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是又病發了。

    「抱歉,我出去買藥。」

    拖不得了,寒若風忙將人扶起餵藥。祺祺也幫忙擦去冷其醉嘴邊溢出的藥汁,觸到那似要套燙傷人的高燒,不禁又掉淚:「冷哥哥要什麼時候才會好……」

    若是當初沒有冷哥哥,那麼他早已淪為妓院裡的小官,陪著客人飲酒作樂、出賣靈肉!他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他的冷哥哥救了他!而如今冷哥哥病得嚴重,輾轉痛吟之際他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他真恨死了自己!

    寒若風輕輕拍拍祺祺的頭,放下藥碗把起冷其醉的脈,的確體內氣息紊亂,溫度奇高。這場大病的確重重侵襲了他的身體,差一點傷肺的風寒怎麼可能短短一天好起來,更何況他身體虛弱,能熬過他們白天趕車沒在半途發作就已是萬幸!現在只要好好照顧他,別再讓他發燒,應該是會逐漸有起色的。不過也難為了祺祺一個小孩子要照顧冷其醉這個病重的人,還要躲避東越盟的追殺。若是當初沒有他,也許他們兩個早是路邊白骨了。

    「別擔心,他會好起來的。你去幫我熬一下我另外抓回來的補藥好嗎?我來照顧他。」寒若風微笑安慰。給點事讓奇奇去做,也許是比較好的,至少不會整天掉淚難過,換換心情來照顧病人也是比較好的。

    「藥我已經放在廚房了。」

    「好,我馬上去!」祺祺擦掉眼淚,馬上飛奔出去。

    無奈又疼惜的笑看祺祺的背影,一回頭卻對上一雙濕潤的眼──如透過水面看著黑夜倒影與幾顆星子,應當是美麗又楚楚可憐,可是寒若風在他眼裡卻找不到足以讓人可憐的情緒,只有些些歉意、無奈和莫名的深深凝視。

    那凝視似乎無言對他訴說著什麼,可惜寒若風讀不出,只能為那凝視心悸、吸引,然後想起一張純美的小臉在心裡回味一遍,最後在冷其醉出聲後只好把從心裡漸漸浮出的異樣情感先按在心底不去追究。

    「又麻煩你了……」冷其醉啞著的聲音仿若歷經滄桑,有深深的無力感。從小時候開始,他就被人視為麻煩,只有母親是愛著他、疼著他、把他當寶,可是母親去世後,家中的每個人都將他當成麻煩的球踢來踢去,一點點關懷也不願付出──只因他是個多出來的小孩。

    「不會。」寒若風收起一地心緒,依舊露出那一貫的笑容,只是他沒發現的──他的笑裡多了一種平日不曾有過的溫柔,一種令人心安、有安全感、會在心裡生熱的溫柔。

    冷其醉望著寒若風的笑,心底如石子投湖泛起一圈圈漣漪,漣漪如鏡面,映出往日那個晴朗的天氣美麗花園的相遇。

    「接應你們的人何時來?」

    「他已經到了,明日便會通知我們。」

    「那就好,我怕明日我一離開你們就無人照應了。」

    別離,一生中有過太多別離。冷其醉輕聲歎息:他與他,終究是不相干的兩人;記憶,終究不可靠……

    「歎什麼氣?」寒若風耳力極好,縱使聲如蚊蚋,還是聽見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個人……」猶豫了下,還是緩緩地說了。目光移向窗外的遠方,記憶中那個花兒擁簇、蜂蝶如浪的日子歷歷在目,閉上眼更是鮮明瞭起來,那一字一句、那笑,他永遠都記得。

    那除了母親外,唯一待他好過的人……

    寒若風凝著那張酷似冷懷璧的臉龐,衝動地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的滄桑。這是移情作用吧!寒若風揶揄自己。他錯過拯救冷懷璧的最佳時機,所以他希望能拯救冷其醉嗎?寒若風以為是這樣的,純粹為了童時那雙眼、自己未了的心願……然而,他始終沒問出口……他難以狠心去打破冷其醉回憶的神情……回憶中的他看起來比現在快樂……

    估計冷其醉暫時都要沉浸在回憶裡了,寒若風也不想再打擾他,只好步出房間。具有感染魔力的,他也想起了往日那個美艷的花園,美麗的日子……

    「果然還是不能完全忘記呢……早知道就不該把玉珮給他了……」否則自己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情緒了。

    寒若風喃喃自語著,腳步已經轉往廚房去看祺祺熬藥的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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