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公主 第2章
    午夜時分,飛往關島的飛機零時五十五分起飛。

    團客們聚集在一起,度假的輕鬆心情讓他們興奮地維持著高分貝的談話音量,在午夜的機場裡顯得特別擾攘,而此刻的狀況其實已經陷於混亂——

    甚至,更嚴重的形容叫作「非常混亂」,「就要失控」!

    柳翠妍一直有著不祥的預感,她心臟始終撲通亂跳,在混亂人群裡殺不出一條路來,她覺得自己撐不過去,非常清楚身體正不斷發燒,腫脹的頭很痛很痛,胸口非常悶,彷彿所有氧氣都被吸光了,她大口吸氣也搶不到一點鮮氧。

    「拜託!請大家安靜一下!配合一下!聽我說!請大家——」

    柳翠妍的聲音硬生生被淹沒了,沒人願意靜下來聽她說話,甚至很少人能看到嬌小的她。

    「各位!各位!拜託拜託!我真的有事請大家幫忙。」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柳翠妍急著辦登機手續,卻發現護照少了一本!全團加上自己共二十個人,手上的護照怎麼算都是十九本!怎麼辦?怎麼辦?天啊!怎麼會第一關就出差錯,簡直是天要亡她嘛!

    一顆心急得快跳出來,這群老人家幾乎都是第一次出國,情緒實在是太興奮,任憑她怎麼問、怎麼喊都沒辦法讓他們集中注意力。

    就在她幾乎快放聲大哭的最後關頭,突然瞥見坐在一群亢奮不已的老團員中,有一個戴著Gucci漁夫帽,把帽緣壓得低低的年輕人。

    沒錯,他是這團裡唯一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人,而且也是唯一沒有加入喧嘩並冷靜的人,太好了!就是他!請他幫個忙應該沒問題。

    「先生,請問您是唐先生?!」

    小心翼翼的叫著正在閉目養神的唐禹晉,柳翠妍的臉上燃起找到救星的得救渴望,殊不知此刻的唐禹晉心頭正悶燒著怒火。

    原來關島團的生意清淡是來自旅行社對這條線的不重視,竟然隨便派個連小事都搞不定的小菜鳥來混?也難怪營收會持續下滑,他瞥了瞥眼前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小菜鳥,愛理不理的回她。「有事嗎?」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柳翠妍以可愛小狗的笑容準備博取他的同情,眼神流露出無助。「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這團的護照少了一本,我想幫大家點名,看看誰的護照沒有交上來,不過我剛剛喊了半天,就是沒人在聽,我、我現在很急……」

    「妳很急關我什麼事?」大炮似地轟回去,唐禹晉的表情擺明了不給面子。「小姐,我是妳的客戶。請妳搞清楚!」

    「我、我知道你是客人。不過,因為我真的遇到難題。」柳翠妍小聲的解釋。

    這男人不知道在跩啥,就算只是客人也可以幫忙一下啊,真是的!

    「妳要我怎麼幫?」

    「請你幫我讓他們安靜下來,聽我說話。」柳翠妍一臉焦慮的神色,艱難地嚥下卡在喉頭的難堪,她也知道這樣很丟臉,只是在所有團員中,他是最有可能會幫她的一個。

    而他卻冷冷的看著眼前這明顯是第一次帶團的導遊,心中暗啐:真是夠了,這樣的「咖」也敢推上第一線?她到底有沒有自知之明?

    半晌,柳翠妍發現唐禹晉似乎沒聽見她說話,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臟開始急速緊縮,不知道唯一能幫她的這個人究竟要不要出手?

    「小姐,妳搞清楚,主導這團旅客是妳的責任,如果沒本事做就不該出來混!妳懂嗎?」他語氣非常冰冷,非常不客氣。「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我不敢想像未來我們的旅程會變成什麼可怕的樣子?!」

    「我知道我有責任,但現在有點失控,你也看到了。」柳翠妍被他嗆得有點受傷,但她控制住情緒,因為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

    「失控?妳還好意思說?」唐禹晉更不客氣了。「依我看,妳最好在飛機還沒起飛之前就讓我們坐客運回家,我們不需要妳這種沒本事的導遊。」

    說完,顧不得柳翠妍眼中蓄飽的淚水,唐禹晉把帽緣壓得更低,繼續他閉目養神的大業。

    而徹底被炮轟且污辱的柳翠妍幾乎忍不住要噴出淚來。

    其實這男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她是該負起控制整團旅客注意力的責任,她也很想好好做啊,但偏偏第一次就遇上難搞的阿公阿嬤團,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嘛!

    怎麼他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呢?幫一下忙又不會少一塊肉,幹嘛這麼小器啊?

    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柳翠妍萬般沮喪,卻也瞭解客人的指控很客觀,他是有權不出手幫忙的,此刻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自立自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勉強擠出笑臉繼續和團員們溝通,問東問西,扯了老半天還是沒找到那本未交齊的護照。

    「導遊啊,啊我們現在是怎樣?可以去坐飛機了嗎?」

    「不行,有人沒把護照交出來。」

    「怎麼可能?大家都交了啊!啊導遊小姐,妳有沒有搞錯?我看妳好像不太會呢,啊怎麼會這樣?」

    「我現在正在處理。」面對團員的質疑,柳翠妍努力裝出什麼事都難不倒她的樣子。

    一旁的唐禹晉則快急瘋了!這小菜鳥打算讓大家都上不了飛機嗎?

    其實他心中早就有所打算,如果小菜鳥願意再開口請他幫忙,他會看在她的誠意上幫上一回,可是,此刻她硬撐著面子,在同樣的那些人身上兜圈子,事情怎麼可能解決?

    時間仍然一分一秒的過去,柳翠妍整個臉漲紅,雙手發抖著繼續找護照!像只無頭蒼蠅般亂飛一氣,慌亂之中,她被擠回到他身邊,唐禹晉清楚看到她整個額頭都在冒汗了。

    瞄了她一眼,唐禹晉認定她應該會再一次向自己求助。

    然而,她竟然沒有?!

    慌亂失措的她竟莫名的半摔半跌,倒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正好對上他冷淡的目光,柳翠妍的臉上立刻堆起討好的笑容,開口道:「真糟糕,這群阿公阿嬤都是第一次出國,搞不清楚手續。我、我簡直要被他們整死了。呵呵,很麻煩,呵。」

    說完,柳翠妍以為他會隨便響應些什麼,至少給她一點意見也好,讓她可以有效率搞定這群活寶,沒料他竟怔怔地以他深邃的眸光瞅住她,一個字也沒說。

    他的眼神好奇怪,好像在研究什麼史前生物化石般向她打量,柳翠妍明知道不該與他對望太久,卻遲遲無法移開目光,她感受到這男人的眼神有股懾人的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跟隨,毫無抵抗能力。

    「對不起,讓你等得不耐煩。」柳翠妍拚命道歉。「我、我現在馬上去解決問題,一下子就好,沒問題的。」

    像是給自己打氣,柳翠妍回神立刻往團員的方向跑去,才跑沒兩步,她的手臂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拽住,將她拉到自己跟前,這一用力差點就把嬌小的翠妍拉到跌倒,他輕皺眉頭,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妳再混,大家都不用上飛機!」

    「我——」她想說些什麼,卻被他可怕的神情震懾住。

    在她還來不及出現更多想法的時候,唐禹晉竟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像是舉起一包輕巧的袋子似的,緩緩地將她移向前方某個高迭的廣告台前方。

    莫名的被男人抱在懷裡的柳翠妍簡直嚇壞了!

    他沒事抱她做什麼?她急著要找護照耶,這男人在想什麼啊?!

    柳翠妍就這麼被抱著走了一段路,她在他懷中的眼神滿是錯愕驚慌,沒多久,有著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唐禹晉將她放在廣告台上,讓她成了阿公阿嬤的目光焦點,大家都把眼神移向他們,好奇的打量。「她怎麼了?暈倒喔?啊不然怎麼要人家抱她?」

    「趁他們都在看妳的時候,妳趕快宣佈。」唐禹晉提醒她把握機會。

    原來,他故意抱她是要引起老人家的注意,大家一定想知道發生什麼事!

    「咳咳!各位,請聽我講一下話。」柳翠妍卯起勁兒,扯開嗓子喊:「請大家注意!」

    「導遊小姐,妳幹嘛站在台上啊?很危險耶!」馬上就有個歐巴桑發現高人一等的她。

    「是啊是啊!妳沒事爬那麼高,嚇人哩!」

    這舉動的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柳翠妍也終於瞭解冷酷男的用意,當她感激的目光望向他時,發現唐禹晉已坐回原位,繼續閉目養神,好像方纔的行為都不關他的事。

    真是個神秘客啊!

    「咳咳!不好意思,是不是有哪位的護照沒有交給我?剛好差一位,護照沒收齊是沒有辦法幫大家辦登機手續的,而且會拖延大家的時間。請大家再檢查一下好嗎?拜託,一定要仔細檢查!」

    「唉唷,不是都交去了嗎?怎麼一直問啊!」有人不耐煩了。

    柳翠妍努力撐大嗓門,雖然急到想哭但還是得解決這個問題,要不導遊生涯就不必混了。

    終於,大家七嘴八舌之後有人「自首」了。

    白髮阿公很不好意思地走到她面前,拿著一本護照,臉上有著尷尬的笑容。「歹勢啊,我想護照還是自己拿著比較安全,不知道是要交給妳。啊妳又沒有卡早講,我看放在那裡,就給它拿回來囉!呵呵,金歹勢啊!」

    「啥米!死老猴就是你沒交喔?厚!啊你要害大家都去不了關島嗎?」

    「就是嘛!老猴你想害大家白跑這趟喔?哼!」一群人群起激憤的吼著。

    「太好了!找到了!」柳翠妍鬆了口氣,開心的咧嘴笑著。「沒關係沒關係,找到就好。請大家再等我一下,我現在馬上去辦手續。」

    她開心又慌亂地要從廣告台上跳下來,差點兒就在眾人面前摔得狗吃屎,但是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只要能安全出發就阿彌陀佛了。

    折騰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大家終於上了飛機,時間已經是午夜的十二點四十五分,由於剛剛在機場裡過於亢奮,整團的阿公阿嬤們在此刻終於展露出疲態,倒頭就睡。

    柳翠妍發揮服務精神,一一將客人們都巡視過,幫他們拉好毛毯後,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重的吁出一口氣,都還沒到關島,她就已經筋疲力盡了。

    才打算閉目養神時,發現身邊坐著一個男人,竟然是他——那個古里古怪的神秘客。

    ***

    神秘男人正坐在她旁邊看書。

    柳翠妍總覺得這男子有點怪,一整團裡只有他對這趟旅行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奮情緒,臉上也沒有去度假的輕鬆寫意,彷彿在進行某項例行工作,或是出差,而不是快樂的出遊。

    奇怪了,若是出差洽公,那他幹嘛參加旅行團?而且還是這種高齡長青團?

    在平穩的飛行中,柳翠妍有意無意的開始研究身旁這名「怪客」,他從上了飛機就壓低帽緣,隱在帽子下面的五官看得並不很清楚,而且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埋首手中讀物,而她嘗試想看他到底在看些什麼時,卻見到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簡直就像天書,以她極有限的英文造詣根本無法理解。

    「妳不累嗎?」她正仔細研究他的種種,猝不及防一道聲音差點嚇得她從座位上跳起——原來,他並不全然沉浸在書中世界,而是也在偷偷觀察自己嗎?

    「我、我還好。」柳翠妍小小聲說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是,這是柳翠妍第一次搭國際線班機,在此之前,她搭過飛行最遠的班機只到高雄。

    也因為是第一次,所以飛機上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好新奇,坐位前的機上雜誌翻了又翻,連購物目錄都反覆看了好幾次,偶爾還會觀察一下來回走動的空姐長得漂不漂亮,她忙得異常興奮,根本沒時間睡覺。

    公司特別交代她不能透露自己是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帶團,因為沒有任何客人希望讓第一次上線的導遊服務,柳翠妍把公司的交代謹記在心,再怎麼弄不清楚也要裝成很會的樣子。

    「妳該不是第一次出國吧?」再一次猝不及防,唐禹晉彷如通靈般,說出她深藏在內心的秘密。

    這回,柳翠妍嚇呆了,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回話。

    「我、我才剛進這行,經驗不多。」支吾半天,勉強擠出不承認也不否認的回話,柳翠妍心虛的以毯子蓋住臉,深怕旁邊這名怪男子又蹦出什麼會讓她嚇出心臟病的話來。

    「呵呵,大家都是內行人,就不要說那些騙人的外行話了。」唐禹晉冷冷地說出這些涵意深刻的話,柳翠妍一聽扯下毯子,轉頭瞪他——

    「我沒有騙人,而且經驗少不代表服務不好。」她彷如刺蝟,立刻展開全身的刺抵抗可能的危險。

    「別激動,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不是嗎?」他一派冷然,繼續翻開如天書般的厚雜誌。「我沒有別的意思,妳不必反應過度。」

    「沒別的意思幹嘛說出來嚇人?我膽子很小耶!」她低低細念,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怎麼看都覺得他不是普通人。

    「好吧,算我雞婆。」他終於把「天書」合上,拉下帽子,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別想太多了,趕快休息吧!妳不趁在飛機上好好睡飽,等下了飛機就有妳受的。」

    語罷,他閉上眼睛,過沒半分鐘,已聽到他發出熟睡後均勻的呼吸聲。

    柳翠妍忍不住好奇,湊向前去端詳他露在帽子外的半邊臉,那充滿陽剛與堅毅的男人臉龐,似乎只存在夢幻電影戲劇裡才有的誘人魔力,但此刻卻在伸手可及的眼前,柳翠妍難以抗拒的吸了口氣,就在一個呼吸之間,她吸進屬於他的魅力。

    移動身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柳翠妍強迫自己不該有那些綺念遐想,她勉強自己閉上眼休息,然而,在這暗夜飛行的機艙中,隱隱被挑起的愛戀情愫,似有若無,恍然如夢。

    ***

    凌晨六點多左右,柳翠妍總算把一團旅客安全帶到了關島。

    雖然天氣不是很好,地上也有點濕,但在機場接機的當地導遊拎來一大串漂亮的花環,要一一送給團員表示歡迎,洋派熱情的儀式讓一群歐吉桑、歐巴桑們開心得不得了。

    柳翠妍「盡責」地幫每位團員戴上花圈,到了唐禹晉面前,卻突然被他冷漠且帶著肅殺的眼神給震懾住,拿著花圈的手在他的眼前停頓,不知道該掛上去,還是拿下來?

    她彷彿從他的表情讀出一個訊息:妳敢把這玩意兒套在我脖子上,妳就完了!

    「呃,女孩子多戴一圈比較漂亮。呵呵。」五秒鐘後,柳翠妍決定把花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以策安全。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僵,笑容很勉強,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麼好運才會帶到這來路不明的客人?

    柳翠妍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瑟縮著將花環戴好,低頭踱步離開他的視線。

    唐禹晉始終沒把目光移開,他默默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深邃的黑瞳流轉著外人無法解讀的訊號,觀察柳翠妍的帶團風格,他在心中暗自思忖:有這樣的導遊,以後還有人敢再來關島嗎?哼!太誇張了!回去非得好好檢討不可,是誰安排如此天兵菜鳥?把客人當什麼啊!

    「導遊小姐,不是說關島的天氣很好嗎?怎麼都灰濛濛的?素不素要做颱風了啊?」一位歐巴桑問道。

    「嘿啊!萬一真的『做』風台,啊我們怎麼玩?」老爺爺也擔心了。

    「不、不會啦,應該只是下點雨而已,大家不要緊張。」柳翠妍說得比誰都心虛,她根本不知道關島會出現什麼氣候,這可是她第一次來啊!

    「唉唷,導遊小姐,啊我現在『巴豆夭咧』!什麼時候可以吃早餐?啊有沒有稀飯跟醬瓜?偶吃素捏!」

    「對厚,大家都沒吃早飯,這樣肚子會餓捏,怎麼辦?」

    「耶,早餐喔!我看行程表上——」柳翠妍急忙翻開行程表數據,照本宣科。「嗯,我們等下到飯店,會有簡單的西餐類點心,這是、這是照我們原訂行程上的安排唷,可能沒辦法讓大家吃稀飯配醬瓜。」

    「唉呀,吃不習慣啦!」

    「就是說呀,怎麼這樣。」客人的抱怨聲四起。

    「對不起啊,公司安排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柳翠妍直話直說。

    坐在遊覽車後端的唐禹晉聽她這樣的說話方式,氣到血管快爆炸了!

    這是哪門子的導遊啊?怎麼會這樣講話?如果再多幾個像她大小姐這樣的白目導遊,台灣的關島航線就可以收起來不用做了!

    一聽到沒安排吃中式早餐,遊覽車上的氣氛瞬間僵化,雖然在考試受訓的時候有提到導遊要負責帶領全團的氣氛,但柳翠妍實在是又累又餓,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哄這些阿公阿嬤們開心。

    「各位,我們就快到飯店了,check-in之後就可以去吃早餐了。」這是她唯一能講的話,勉強把手上的行程表再攤開,交代說:「大家應該都有拿到這張行程表吧?我們這幾天的活動都寫在上面了。」

    接著,她繼續照本宣科,也不管那些阿公阿嬤們是否聽得進去,她機械似的念著:「關島,長三十二英哩、寬八英哩,是密克羅尼西亞兩千個小島中最大的島嶼喔!蔚藍的海洋、廣闊綿延的沙灘、五彩繽紛的珊瑚礁,這個熱帶天堂正以輕柔的微風及耀眼的陽光歡迎大家的蒞臨。」

    坐在後端的唐禹晉整個頭搖得像波浪鼓,那瞬間他有種衝動想向前搶下她的麥克風,說不定由他這個門外漢來解說,會比她像木頭人的照念有趣多了。

    「大家聽我說喔,吃完早餐後,大家休息一下,下午我們要坐這裡著名的鐺鐺車去鬧區逛街,明天一早我們就會乘坐最有名的美人魚號出海去看海豚哦!」

    「……」車上一片靜默,老人家似乎對海豚沒什麼興趣。

    「呵呵,我們還可以下水和海豚一起游泳呢!後天,我們到日航飯店的水晶教堂,那裡是許多人特地來關島結婚所指定的地點唷,很浪漫唷……」

    漸漸的,她越講越小聲,然後頹然的坐回位置上。

    因為車上的十八位老人家和一位年輕人,壓根沒人在聽她講話,他們昏睡的昏睡、聊天的聊天,還有一個一直拿冷冷的眼眸盯著她看,像在看笑話一樣。

    沒錯,他就是那位怪客,唐禹晉。

    唉,錢怎麼會這麼難賺啊?柳翠妍皺起眉,暗自歎氣。

    這些數據是她花了一整個晚上背起來的,雖然真的像在背課文,但她已經盡力了啊!

    難道,自己天生不適合吃這行飯嗎?她愈想愈難過,當初會選擇這行是因為喜歡旅行,怎知道夢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竟然這麼大?

    搞不好關島這個度假勝地就是她導遊生涯的起點和終結!

    思及此,她忿恨的甩了甩頭——旅途才剛開始,怎麼可以盡想些負面的事?她努力要把消極的想法驅逐出腦海,不管怎麼樣,這些老人家是她帶出來的,一定要讓他們開開心心的出來玩,平平安安的回到家才行啊!這是做導遊最基本的責任。

    然而,她一路上的皺眉、喃喃自語、甩頭、搖頭又猛深呼吸的樣子全給唐禹晉收進眼底,連他也忍不住要搖頭,這傻妹究竟撐得了幾天?

    他很懷疑,非常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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