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味覺 第九章
    本以為是錯覺,可程林笙身邊所有的異狀仍舊存在,甚且有逐漸加劇的情形。

    一開始是夜半的無聲電話,時間差不多都在十點左右,程林笙接聽。「喂?」對方沒回應,卻也沒有掛斷的意思,她很不耐煩地:「喂?你找哪一位?」

    一樣還是無聲無息,但程林笙知道對方還在線上。她白眼一翻,大概是真的太無聊又心情不好,她隨口道:「喂,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唱歌嘍。」

    見那人當真狠了心不開口就是不開口,程林笙也不客氣,直接唱了起來:「把你的快樂建在我的痛苦上──當我在哭的時候你坐在那邊笑。你這個沒有心的王八蛋,你會有一天後悔,你會有一天後悔……」她唱的是陶喆的「王八蛋」。

    妙的是她真的唱,對方也真的在聽。直到一曲唱畢,程林笙覺得無聊,索性自個兒掛了電話。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天,只要一到晚上十點,她接到的電話泰半都是無聲的。

    而且不只如此,她甚至感覺自己回家的路上,總被人跟蹤著。可每每一轉身,卻又看不到人,只能認為是自己多心,偏偏那樣的懷疑就是揮之不去……

    而其中最可怕的,還是放在她家信箱內、剪碎了的報章雜誌,上頭則是她先前與慕羿馳兩人親匿擁吻的照片。

    於是任程林笙神經再大條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人到現在尚未對她做出任何實質傷害。現在的警察都要等到犯人具體犯罪了才知事情的嚴重性,現階段不痛不癢的,他們才懶得理你。

    也之所以,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程林笙卻不敢回家,只得躲在編輯部內一個人生悶氣。

    「……你怎麼還沒走?」

    有如天籟的嗓音在這一刻響起,程林笙興奮地一轉身。「禹銘,你來得正好,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啥?」剛剛加班結束正要回家,卻瞄到《Taste!!》編輯部內燈光未熄,於是好奇一探頭,卻發現程林笙正獨自一人演出多面相的安禹銘──呼,好長──推門而入,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很有洗耳恭聽的架勢。

    瞅著他,程林笙吐口氣。「……你今天陪我回家,好不好?」

    安禹銘瞪眼。

    瞪大了再瞪大,然後下一秒「噗」地一聲,很不給面子地大笑出來。「哈哈哈!程林笙,你小學生啊?要我陪你回家?不怕你老公生氣,嗯?」

    說到這兒,程林笙才真正無力。「拜託,也不想那人事業多大,哪有空顧慮這種小事。」而且她也不打算拿這件事煩他了,她可以自行解決的。

    應該。

    見程林笙一派小女孩賭氣的模樣,安禹銘更覺好笑: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竟有幸目睹到她這樣,看在這點的份上,這個忙,似乎也不是太難幫。

    「要我陪你也行啊,只是理由咧?可別說是因為寂寞啊。」

    「白癡。」程林笙一臉好笑,卻也不否認……其實有一點。哎,過去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此刻內心裡有人,在獨處的時候想到,反而更顯孤寂,更何況是需要幫助的這時候。

    於是歎了口氣,她將自己被人跟蹤的猜想,一一向安禹銘傾訴。

    安禹銘本打算若聽到哪個天方夜譚的理由,肯定要毫不客氣嘲笑一番。然一聽好友提及跟蹤狂和這一陣子的種種異常,他馬上斂色,當下明白了這件事非同小可。

    「你不報警?」他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個。

    「我報了。」程林笙翻了個白眼。說到這兒,才真是有氣。「結果警察問我,那個人做了什麼有害的行為沒有?什麼?只有無聲電話?跟蹤?有沒看到人?小姐,你這樣我們不好處理……」

    所以案子是報了,但警察會不會特意處理那又是另一回事。活到這一把歲數,程林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些年來繳的稅,竟是養了這些無三小路用的人民保母。

    安禹銘聽了也傻眼,可卻不意外。他歎了口氣。「看來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啊。」程林笙苦笑。

    於是走在回家路上,安禹銘刻意攬過她的肩,裝作一派親匿,敏銳的眼則是繞著四周,細細梭巡是否有任何可疑人影。

    她住的公寓離捷運站約莫有二十分鐘的步行距離,安禹銘一邊陪她走,一邊碎碎念:「這種重要的時候,你那個大老闆是死到哪去了?」

    「他很忙。」三個字,道盡了一切。程林笙有些悲傷、自暴自棄,想起江美琪的一首歌──我的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

    自大學認識到現在,安禹銘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完全不若往日瀟灑。明白自己這個好友是真的栽在了愛情上,他歎口氣,摸了摸她的頭,可畢竟嘴賤慣了,一時很難溫柔。「好了,別露出那種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我看了不舒服。」

    程林笙白他一眼,可不否認,本來低落的心情在好友的「賤」言下,的確好轉許多。

    安禹銘將她送到公寓樓下。「要不要陪你進去?」

    「應該不用了,謝謝。」

    唔。「你這麼客氣,害我好不習慣……有什麼事記得要打電話來,知道沒?」安禹銘搔搔頭。「還有,這件事最好還是告訴你的男人,瞞著他,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程林笙一笑,明白這個朋友是真的關心她:可對後面的建議,她決定還是靜觀其變:那人最近忙得比前一陣子還可怕,所以有一部分也是沒機會說。可直到進入公寓大門,再爬至所居樓層,在看見自己似被人惡作劇般破壞的大門時不覺一驚──

    上頭被以紅色噴漆漆上了怵目驚心的「去死」兩個字,她看了,臉色刷白,倒退一步……這怎麼回事?!

    一想到對方已侵入她寓所內,程林笙渾身打顫,一時無措,不知該逃還是該留。果然這一陣子的不尋常不是錯覺,那個人侵入的速度如此之快,也許下一步,就是她所以為安全的「家」……

    於是她忙掏出手機,撥電話。可第一時間太害怕,她沒打給仍在附近的安禹銘,而是撥給她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喂?羿馳,我──」

    「怎麼了?」對方像在開會,儘管接了電話,聲音卻壓得很小。「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似乎一點也沒被人打斷會議的不悅。也許,如果是現在,她可以說得出口;也許,她可以試著再那樣任性一次……「你……可不可以……現在過來?」

    因為太害怕,她語不成句,明明應該要有條理地說明事況,可她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電話中的慕羿馳一頓,似不解。隔壁魏立浣的聲音響起:「老闆,該進去了。」程林笙心口一沉,蹲在地上,又急又慌,卻仍不知該如何說起。「我……我遇到……」

    「老闆?」魏立浣的聲音再次響起,阻斷了她接下來想說、卻還在摸索的話。可慕羿馳沒有時間等待,只能語氣抱歉的說:「我再一小時之後就過去,你在家裡等我,我去接你。」

    戀人這一句話,無疑是澆了她一盆冷水。

    聽見那人答覆的瞬間,程林笙只覺自己渾身冰冷,方才驚見住宅大門的景況都不如現在來得逼人。她感覺自己在飄浮,腳跟虛軟,幾乎是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沒關係。」於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冷,冷得像是從冰窖裡鑽出來的。「你……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林──」不給對方多說一個字的機會,她掛了電話。

    眼下的狀況沒法分辨兇手是否還在附近,甚至,也許還在她房子裡……思及這一點,她打了個寒顫,告訴自己要冷靜,改撥電話給安禹銘。「拜託,趕快來找我……」

    而這,已是現在的她,最高限度的求救。

    接到電話,本來就因有些不放心而在附近停留的安禹銘很快便趕了來,看見眼下的慘狀,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已經侵入你住所了?」

    程林笙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眼前的情況很明顯已觸法。安禹銘提議去報警,程林笙也同意,只是一時她沒力氣,站不起來。

    安禹銘見狀,眼露訝色,想扶起她,可她搖頭。「讓我休息一下……」

    她聲音耗弱,臉色蒼白,好似方才面對歹徒襲擊。安禹銘沒多說什麼,只問:「你告訴你那個大老闆沒?」

    「他在工作……我說不出口。」

    安禹銘聽了,傻眼。「程林笙,你是白癡嗎?你根本是嚇傻了吧?」

    他罵罵咧咧,打開門,確認了裡頭沒異狀後才攙她進屋。第一次見自己向來堅強的好友出現這般脆弱模樣,老實說,說不心疼絕對是騙人的。「這個時候還有空顧忌人家要不要工作?看來你也不是簡單的貨色嘛……哪個工廠造出來的?品質不錯喔。」

    可程林笙已連白好友一眼的力氣都沒,安禹銘也沒再嘴賤,兩人沉默著,這時聽見對講機響起。「誰啊?」

    程林笙渾身一顫,怕是那個跟蹤她的人──儘管理智上知道那人沒有按對講機的必要,可讓它一直響也不是辦法。安禹銘走過去,替她接:「喂,哪一位?」

    對講機另一端瞬間凜了一下,這短暫的停頓讓安禹銘更以為對方是歹徒,忍不住罵:「你什麼咖小啊?是不是男人?混哪條道上的?敢纏著我的親親林笙不放,敢情不要命啦!好,別說我不近人情,太平洋和台灣海峽都沒加蓋,給你選一個怎樣……」後面一段精采國罵,恕不詳述。

    程林笙呆若木雞,只見好友罵了一串後心清氣爽地掛上對講機。然在下一秒換她手機響起,她再驚,定睛一瞧,來電者是慕羿馳。

    安禹銘睞她一眼。「你不接?」

    「我……」事實上是不知道要怎麼接、接了又要說些什麼。她遲疑著,任電話響到一個程度轉入語音信箱,過一會再一次響起──「喂……」

    「你在哪裡?」慕羿馳截去她話尾。「你跟誰在一起?」

    程林笙不解。「我在家裡,和朋友……」

    「好,開門。」喀一聲,掛了電話。

    她一臉匪夷所思,慕羿馳第一次這樣說話,口氣很沖。她於是開了門,讓面色不佳的戀人進來;當他看見安禹銘,神色一下子不悅數分,模樣更顯駭人。

    他走進來,招呼不打,見到程林笙蹲坐在地,伸手拉起她。「好痛!」她痛呼,慕羿馳從未這般粗魯,她疼得直皺了眉,可他沒理會,就這樣拽著她,往外走。

    安禹銘上前攔住。「慕先生,等一下──」

    慕羿馳停下,厲目一瞪,知道現在的自己近乎失控,開口肯定沒好話,索性閉嘴不語。可那一盼仍舊充滿了力量,安禹銘一時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但他穩住了,畢竟眼前還有要緊事得解決。

    「你有事和林笙談我不反對,但是……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去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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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局內,三個人,氣氛詭異。

    程林笙報了案,向警方描述大概狀況,在旁的慕羿馳聽著,本就嚴峻的表情越發可怖。

    旁觀者清的安禹銘見狀,暗暗吹了聲口哨。呵,哪家瞎了眼的媒體寫這男人風度佳沒有脾氣?就他現在看來,這男人方才瞪視他的眼色之狠……嘖嘖嘖,還好眼神不是凶器,否則此刻他肯定已倒地,且血如泉湧。

    走出警察局,已近十一點,這個時間程林笙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回家,安禹銘很故意。「既然這樣,要不要我去陪你?」

    「不用了。」問的對象是女人,回答的,卻是男人。慕羿馳二話不說,大掌攬過程林笙,硬是拽她上車,甚至,連瞧安禹銘一眼也沒。

    車上,氣氛凝窒,沒有人說話。程林笙斜眼偷瞄這個男人剛直的側臉,第一次,看見他臉上表情沉靜得可怕,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看著,胃又不自覺地抽痛了。

    慕羿馳沒載她回家,而是直接到他位於大直的住宅。程林笙沒反對,畢竟在經歷了那樣的騷動後,她並不想讓自己再回到那個令人恐懼的地方……儘管,她不很確定現在待在這個男人身邊是否也算安全。

    她的胃好痛……

    一到他家,程林笙便被戀人給帶入房間,跌坐在床。慕羿馳褪下外套,解開領帶,臉上表情顯見煩躁,平素燦亮的綠眸此刻顯得好深沉。他問:「那個男人是誰?」

    「你說禹銘?他是我出版社的同事,你上次不也見過?」

    他知道,可這時的慕羿馳無暇顧及那個。「我開會開到一半,聽見你電話裡的聲音不對,丟下工作跑來,結果看到的竟是另一個男人在你房裡……」

    什麼話!「那是不得已!你剛在警察局也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可是你又忙,我不想打擾你……」

    「所以呢?如果我沒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說?!」

    程林笙嚇了跳,從不曾見過他這樣失去控制,狼狽大吼,她為此呆滯。

    見狀,慕羿馳心中煩躁更甚,索性把話說白:「我不是你心目中那種完美無缺、永遠也沒脾氣的男人。我是凡人,我會嫉妒,也會生氣,我希望不論發生什麼事,你想到的人永遠都是我,而不是任何一隻阿貓阿狗!」

    他吐了口氣,抓亂了發,也擾亂了程林笙的心思。這下,她才終於搞清楚自己戀人如是憤怒的關鍵所在──「你不是……因為我打擾你工作所以生氣?」只是因為……嫉妒她在危難中找的人是安禹銘?

    慕羿馳眙她。「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不近人情?我的女人出了事,我還有心工作,是不是人啊。」

    「可是,我以為……工作對你很重要……」所以她才不敢貿然打擾他,將所有的委屈不滿往肚裡吞。畢竟,他們都已不是那種為愛盲目的年歲了。

    「的確,工作對我很重要,但再怎樣也不可能比你出事重要吧?!」這個女人!慕羿馳火了,他大掌撐在她兩側,低下身,炯炯綠眸俯視她。「對,我在乎工作,可這並不代表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如果你心裡有不滿,直接告訴我:我不會心電感應,你不說,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她說嗎?「我……」她囁嚅著。「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想干擾你……」她因而道,積累了一晚上的害怕擔心失望等複雜情緒一古腦兒自她內心深處湧上,終究還是克制不住。「我一直很努力,不想讓自己變成不分是非無理取鬧的那種女人……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她喃語:「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有沒有怨?實際上是有的。的確,一開始是她沒有把話說清楚,但她也從不曾這樣突兀地打電話給他,近乎任性地要求見面,可慕羿馳給予的回應,卻令彼時的她感到心寒……

    於是,她的說不出口,變成了不想說,也不願說。

    程林笙雙肩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眶微微泛紅,可她咬牙沒讓自己哭出來。慕羿馳望著這樣的她,在瞬間被震撼了。

    他所愛的這個女人,很獨立、很堅強,總是笑笑地體諒他的難處,毫不依賴;有時候甚至也因她太諒解了而不禁感到氣惱,渴望戀人倚賴,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麼逼迫自己的?!

    「我想聽你說。」於是,慕羿馳說了。這個晚上,他一直都該給她一個擁抱,可直到現在,他才這麼做。「把你的不滿告訴我:我哪裡做得不好,告訴我,我想知道。不要什麼都不說,然後……就那樣無聲無息地不見。」

    程林笙渾身一顫!知道這男人說的,是他年少時愛人不告而別的傷痛。他道:「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做你才會留在我身邊。我已盡我所能,但似乎還做得不夠。」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完美的戀人。他有工作,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因而常常忽略了另一半。於是為了彌補,在少有的兩人時刻,他總是想盡了方法、用盡了一切在寵她……

    這一點程林笙也知道,所以她無法多說什麼,這個男人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補償她,她感受得到。可相對地,他越是這樣,她其實越是空虛……只是,見到戀人苦痛的模樣,她揪心,終究不忍說出口。

    她於是搖頭。「不,你做得很夠了,太多了,太好了。」可她想要的,不是這個男人的好,或者這個男人的寵,而是那樣簡單的──就算只是兩個人待在家裡一整天也好──戀人的陪伴。

    也許這樣的要求對一般人而言不難,可她明白,自己的戀人可以、也願意給她一切,卻唯有時間他給不起。而既然他已盡己所能,她又何嘗忍心再苛責?

    所以──「沒關係,無所謂了,只要你現在在這裡,就夠了。」終究,他還是為了她拋下工作,僅此一次,便已足夠,她再不奢求了。歎了口氣。「折騰了一天,我累了,我想休息……」

    慕羿馳也不是笨蛋,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戀人對自己仍有所隱瞞。可此時見她疲累的表情,知道現在並非深談的好時機,於是他吐息,放開她。「好,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我們之後再談。」

    談?談什麼?他們之間還需要再談什麼?程林笙不解,因為現實的結果是;她接受,也妥協,不打算再要求。說出剛剛那些話已是她的極限,她好怕自己若再說下去,恐怕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徹底變成無理取鬧了。

    而她,並不願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於是她借口累了並睡下。深夜,慕羿馳卻睜著眼,輕撫她睡在身畔而顯憔悴的臉,開始思考自己究竟錯失了些什麼……

    工作跟愛情不同,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而他也已習慣了這樣的安心感。可直到這一刻,遇上她,慕羿馳才真正明白,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很多,但事實上卻不然。

    因為,他連戀人最低需求的陪伴,也給不起……

    ──你是不是曾幾何時,覺得空虛寂寞覺得冷?

    星爺的台詞浮現腦海,審視著戀人糾結著的眉、疲憊睡去的五官,他歎了口氣。

    台北的夜深了,而慕羿馳的目色,也隨著他的思索,漸漸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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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慕羿馳思忖自己該如何做之前,最重要的,跟蹤狂的問題尚未解決。

    他要求程林笙住到他家,不得抗議,並聘了保鏢和徵信社去徹底調查這一件事;然後,每天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親自接送程林笙上下班,隨CAll隨到。

    兩人相處的時間一下子變多,儘管斷斷續續、多屬短暫,可程林笙卻已感覺足夠。也許,這也算是另一種的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吧?

    思及此,她一笑,開車的慕羿馳見了,覺得好奇。「笑什麼?」

    「沒有。」程林笙搖頭,那樣孩子氣的想法終究說不出口。她一手暗暗撫在腹上,這一陣子又恰逢出刊日,三餐不定時,加上跟蹤狂的事令她提不起胃口,感覺近來胃疼似乎有加劇傾向。

    可她忍著,沒跟慕羿馳說。這一陣子他已為了她的事忙透,她不願再增添他的煩惱。

    慕羿馳的白色Benz在深夜裡急馳,程林笙意識到戀人的表情有些不對,很不解。「怎麼了嗎?」

    「……我們被跟蹤了。」

    什麼?!程林笙一駭,下意識想回頭,卻被慕羿馳所阻止。「看照後鏡,那裡有一輛黑色車子,那輛車一直跟著我們……抓緊了。」

    他踩油門,車子突然加速,對方似是察覺到了,猛力追上。程林笙看得臉色發白,沒想過電影中飛車追逐的畫面,竟會在自己的生活中真實上演。

    對方的目的似乎不只是跟蹤,「磅」一聲,車身一震,劇烈搖晃。「呀!」程林笙叫出聲,那人不要命了?用車子直接撞上!慕羿馳臉色一變,罵了一句義文,加快車行速度。

    平日的晚上十點多,堤頂大道上車子不多,白色Benz目標太明顯,對方車子幾近失控。「磅」又一聲,慕羿馳車身險些打滑,可他穩住。程林笙心跳加速,望著戀人的側臉,不懂那開車的人究竟與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的確,她是惹過不少人,可也不至於到這種以命相搏的地步吧?!

    慕羿馳很急,但沒慌,車子速度飛快,可還好他有地理優勢。他先按路直行。「抓穩!」然後在瞬間閃進了一條小巷裡。

    嘰──磅!好一聲震天價響,那輛車似乎反應不及,撞到了什麼。可他們無暇去確定,怕一下車,若那人還在,就要遭險。思及此,慕羿馳不敢鬆懈,只放緩了車速,二話不說的駛回家。

    等到安頓好了,慕羿馳才打電話報警,並告訴秘書出了事,排開他明天一早的所有行程。

    「我去看一下狀況,你在家裡休息,不要亂跑,知道嗎?」他熱了一杯牛奶,在裡面倒了些白蘭地給此刻驚懼不安的戀人。

    驚惶中,程林笙只有點頭的份。慕羿馳走了,而她呆著,方才經歷了那樣的飛車追逐,一時難以反應。她感覺自己的胃部一陣強烈騷動,可她忍住,將那一杯熱牛奶飲下,才慢慢感覺好了許多。

    到底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和之前跟蹤她的人有關嗎?

    腦中思緒千回百轉,可就是理不出個所以然,早知道她也該跟去……「好痛……」

    胃又開始抽痛,甚至痛得比剛才還要厲害。她感覺到噁心,幾欲嘔吐,好不容易走到廁所,吐出來的東西似乎帶血。她臉色一白,冷汗直冒,意識開始微微模糊……而這偌大的房子裡,卻沒有任何人可以來幫她。

    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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