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雙鵰 第三章
    歐陽宇文雖然幾番拿哥哥起哄取笑,卻沒想過真會應驗。所以,當歐陽宇文見到下朝後的歐陽宇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時,頓時暗叫不好,再看他坐到桌前嘿嘿傻笑的樣子,當下悲鳴,恨自己長有一張烏鴉嘴。

    「哥……你說過不會動心的……」

    「問題是,若有一百個錦兒同時衝你笑,又衝你吐舌頭,還衝你眨眼睛,你能抵抗得了嗎?我已經很努力的反抗了!」

    歐陽宇軒倍感委屈,根本不是我的錯嘛!

    「你的努力結果就是屍骨無存?」

    歐陽宇軒露出一臉的苦惱相,但不到片刻,便又如墜夢境般傻笑起來:「龍靴腳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歐陽宇文長歎一口氣,看來歐陽家的大業,要推遲到小皇帝變成大皇帝那天才能有戲了。

    心中尋思著是先向大伯報聲喪,還是先勸大哥浪子回頭金不換,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再賭一把。

    「哥,你把三歲的錦兒買回府,養到現在已有兩年,他算是你最長情的一個了。我想你對他還是有幾分真心喜歡,你真忍心把他送走?」

    歐陽宇軒一怔,好似這才想起家中還有個小情人錦兒,從白日夢迴到了現實,臉上湧起幾分尷尬。

    「我對錦兒沒有變……」

    怎麼聽,底氣都嚴重不足。

    歐陽宇文也不點破,而是拚命點頭:「對!對!錦兒也是真心喜歡你,你們兩情相悅,中間沒有任何阻礙,還有我的支持,根本就是天造地設!如果你拋棄他,不僅人神共憤、天打雷劈,我也會從心底鄙視你這個大哥!」

    見歐陽宇軒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歐陽宇文繼續扇風點火:「多想想錦兒陪你的點點滴滴,這麼多年,有哪個孩子像他這樣乖巧貼心?他身材小小的,臉蛋圓圓的,小手肥肥的,眼睛大大的……」

    越說越惡寒,歐陽宇文急忙打住,恐防自己也被哥哥傳染了這個毛病。

    「……反正,你不覺得不要錦兒太對不起他了嗎?你怎捨得拋棄他?你的良心何在?」

    「誰說我要拋棄他!」歐陽宇軒重重一拍桌:「我對他從來沒有變過!」說罷,歐陽宇軒面露喜色,用力拍拍歐陽宇文的肩,感激涕零地說:「好弟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錦兒還沒睡吧?我去找他!」

    說罷,歐陽宇軒精神抖擻地奔了出去,倒令歐陽宇文有些意外。想當初,每次大哥遇上新歡都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這次居然這麼順利?

    轉念一想,大哥也不是笨人,如今歐陽家與皇族的氣氛如此緊張,皇帝再可愛也不是可以隨便肖想的對象,到底是天上的月亮,不及錦兒來得實在。

    心中一喜,頓時來了興致,打算今天敞開心胸,好好嘗試接納大哥與五歲孩童調情的一幕。

    誰知,剛來到錦兒房門前,便聽到歐陽宇軒用誘騙的口吻說道:「錦兒啊,你知道做小的好處嗎?」

    歐陽宇文張口結舌地呆站在原地,兩耳聽著歐陽宇軒述說大老婆的壞處、小老婆的好處,連哄帶騙的想讓錦兒答應做小,直氣得渾身直哆嗦:相信他還有人性的我才真是沒人性!

    這個覺悟,至此被歐陽宇文奉若神旨,終身不渝。

    ***

    玄尚之,對於歐陽宇軒的「惡名」早有耳聞,對他充滿好奇。因為對於一個討厭皇帝的人來說,另一個覬覦皇位的人無疑是天地間最好的盟友。尤其這人還敢拒絕參加聖上的登基大典,簡直如同天神般令玄尚之崇拜!

    聽聞歐陽宇軒開始上朝後,玄尚之便開始無限期待他將會帶來怎樣的新驚喜。

    心中有了期盼,皇宮中的艱澀生活似乎也輕鬆了許多,必須面對惡女金兒的生活也有了一點點希望。玄尚之不只一次在心底滿懷希望地吶喊:歐陽宇軒,請盡情的興風作浪吧,倍受壓迫的宗元百姓(我)都在等著那一天吶!

    正在心中吶喊著,忽然,遠遠看到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向御花園的方向摸去。若是平常,玄尚之一定會認為這人心懷不軌,可惜那人偏偏身著三品朝服,跟他的鬼祟行為極不協調。

    玄尚之心下犯疑,索性暗暗尾隨其後,看那人到底有何圖謀。

    那人朝服上的補子繡有金豹圖案,玄尚之隱約記得三品武官朝服皆以虎豹為飾,但金豹卻僅有一人……

    心中驀然一跳,玄尚之慌忙細細端詳起那人。雖然兩人相距甚遠,但玄尚之由那人的輪廓可大致判斷出他的樣貌極為俊秀,不知怎地,玄尚之莫名地開心起來。

    那人就是歐陽宇軒?比我想像中更加……更加……

    意外於歐陽宇軒的樣貌竟會如此年輕俊朗,玄尚之忽然臉上一熱,急忙克制住驀然加劇的心跳。

    奇怪,我在激動什麼?幹嘛心跳這麼快?

    用力搓搓滾燙的臉頰,深吸幾口氣,好不容易慢慢平靜下來後,玄尚之望著歐陽宇軒的背影開始尋思起來。

    歐陽宇軒為何會在這裡?這樣遮遮掩掩,絕不可能是奉詔入宮……

    歐陽宇軒忽然頓步,慌忙藏於假山之後。玄尚之一怔,只見不遠處一群宮女、太監眾星捧月地護著一團明黃走來。玄尚之一看清來者何人,當即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咬牙切齒起來。

    那一團明黃的小東西,自然是當今小聖上李守譽。

    小守譽嘟著小嘴,氣嘟嘟地奔到鞦韆旁,見眾多大尾巴仍緊隨其後,氣得龍臉漲得通紅:「討厭!不要跟著朕啦!走開嘛!」

    稚嫩的聲音,即使是在發脾氣,那可愛的語調依然令人忍俊不禁。

    歐陽宇軒露出半個腦袋,兩眼瞇成一條縫,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皇帝,笑得賊頭鼠目。玄尚之當即心生困惑,歐陽宇軒對皇位的覬覦之心可謂滿朝皆知,那小皇帝自然是他的第一絆腳石。此刻,他不經宣詔私自入宮躲於暗處,還盯著皇上笑得別有用心,到底有何目的?

    難道……

    他是來行刺皇上?

    思及至此,心跳再次失控,玄尚之激動得直點頭:歐陽宇軒,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神跡!

    渾然不覺自己似乎想太多。

    正在欣賞李守譽一顰一笑的歐陽宇軒,忽然感覺到背後傳來一股熱烈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玄尚之急忙往樹後一閃,心跳有如小鹿亂撞,連耳根也在隱隱發燙,不由困惑自己為何會因歐陽宇軒的視線而如此緊張?

    歐陽宇軒沒有發現異樣,心中雖然犯疑,但滿腔思緒全都惦記著可愛的小皇帝,很快便又將注意力放到了正急得直蹦的小守譽身上。

    雖然理智叫囂著不能對不起錦兒,但歐陽宇軒已經兩眼癡迷、一臉傻笑了。

    饒是沉浸在歡喜中不能自拔的玄尚之,也漸漸覺得不太對勁。

    想行刺皇上的人……會先對著皇上流口水嗎……?

    「你們幾個!立刻把尚之哥哥找過來!只許一個人帶他來,沒帶來的全部要打四十大板!」小守譽氣呼呼地說道。

    玄尚之聞言,更是恨得上下牙齒磨得喀喀響。

    就是這個!不知哪個喪盡天良的教給小皇帝這一招,為了打發身邊的人全部離開,便下令尋找玄尚之,而且還只許一人帶來,其餘人全要受罰!搞得所有人一見到玄尚之就連搶帶奪,最後往往打作一團,徹底殃及玄尚之這條無辜池魚。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小皇帝輕鬆的時間就延長了,同時更意味著玄尚之鼻青臉腫的可能性更大了……

    李守譽,我跟你不共戴天!

    一干人等一聽到皇上口諭,哪敢怠慢?更何況還有不少人因為同樣的理由挨過板子,當即來了個鳥獸散,嘩啦啦地跑了個無影無蹤。

    小守譽面露得意,開心地往鞦韆上爬。可是……平時總是被人抱上鞦韆的李守譽,這才發現鞦韆為什麼這麼高?

    拚命踮著小腳尖,小手用力扒著鞦韆的繩索,使出吃奶的勁往上爬、爬、爬……爬不上去。

    李守譽俏麗的小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好討厭啊,為什麼鞦韆晃來晃去的,害朕都爬不上去!

    「不許晃了!不然朕就打你四十大板!」小守譽指著鞦韆氣呼呼地叫道。

    噗嗤!

    歐陽宇軒一下子低笑出聲。不愧是帝王教育薰陶出來的小孩,認為天下萬物皆應從命,連鞦韆也得聽話。

    小守譽叉著腰,見鞦韆還是不聽話地晃來晃去,氣得直跳腳:「你敢抗旨!來人呀!」

    東張西望一番,人好像都被派出去了……

    「那……那……」小守譽第一次遇到有物抗旨、無人聽命的情況,小眼珠拚命轉來轉去:「那你停下來,朕就饒你不死!」

    吱呀——吱呀——

    鞦韆「置若罔聞」,繼續故我。

    「叫你停下!」小守譽氣得用手一打鞦韆,鞦韆頓時晃得更歡。

    「停下啦!」

    用力打。

    吱呀——吱呀——

    用力晃。

    「大膽刁千!朕要誅你九族!」

    玄尚之看得直翻白眼,這個小白癡到底像誰?先帝冷漠霸氣,太后內斂陰險,為什麼生出來的兒子卻智力嚴重不足?

    果然是物極則反?

    但此番此景,看在歐陽宇軒眼中的效果卻截然不同。他好似看到一隻小貓在拚命的抓自己的尾巴,一邊氣急敗壞地團團轉,還一邊納悶為什麼怎麼也抓不著。

    歐陽宇軒捂著嘴巴,笑得兩肩劇顫,身子發軟,亂沒形象地蹲在地上抖個不停。

    可愛法則的鐵律:小小的、呆呆的、笨笨的。

    小皇帝李守譽無疑佔盡,對此本就毫無抵抗力的歐陽宇軒馬上心神蕩漾,算是徹底墮入情網了。

    玄尚之旁觀者清,越看越黑線,不僅黑線小皇帝的呆笨,更黑線朝中第一奸臣歐陽宇軒居然不是對皇位,而是對小皇帝有覬覦之心。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歐陽宇軒知道我在偷看,所以故意擺出花癡樣給我看?應該是這樣吧……不然,他豈不是傳說中的戀童癖?

    玄尚之哪知,他真是一語道破了歐陽宇軒的本質。

    歐陽宇軒一聲不響地看著繼續對鞦韆發脾氣的小皇帝,眼神慢慢起了變化。那是一種陰險深邃的危險目光,泛著駭人的寒光,令看到的人不禁膽戰心驚。他緩緩將手伸入袖內,眼眸瞇起,嘴角慢慢揚起一絲冷酷的奸笑。

    不遠處的玄尚之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駭人的氣勢散發開來,他怔了怔,頓時兩眼一亮,雙目炯炯有神。

    一定是我誤會了歐陽大人!瞧,這才是朝廷第一惡臣注視礙眼小皇帝的純正目光!

    歐陽宇軒「嗖」地一下抽出袖中的凶器,置於指間,手腕一轉,啵啷、啵啷、啵啷。能發出這種聲音的……當然是波浪鼓。

    只見歐陽宇軒一臉誘拐的奸笑,有節奏地搖著手中的波浪鼓,口中好像還喃喃有詞:「皇上快來……皇上快來……」

    怎麼看,都像一個賊頭鼠目的小偷拿著一根沾了迷藥的雞腿,對充滿戒備的看門小狗說:「阿黃快來吃……阿黃快來吃……」

    玄尚之終於呈石化狀態。

    宮廷,真是一個深邃難懂的世界……

    小守譽回過頭來,咬著一根手指頭,目光停留在歐陽宇軒手中的波浪鼓上,一副很想要卻有些猶豫的警惕表情。

    「皇上快來……皇上快來……」

    啵啷,啵啷,啵啷。

    小龍靴終於移了一小步,猶猶豫豫。

    「快來……快來……」

    啵啷,啵啷。

    玄尚之忍無可忍,一下子從樹後閃出:「尚之參見皇上!」

    再看下去,玄尚之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失控地一腳踢向歐陽宇軒。

    歐陽宇軒在玄尚之心目中陰險毒辣的光輝形象徹底粉碎了,幻滅的悲憤感,實在不亞於失戀的悲痛,玄尚之不由眼眶溫濕。

    歐陽宇軒,你太辜負我了!

    歐陽宇軒哪知玄尚之心中所想,只見有人驀然從身後走出,驚詫之餘,不由上下打量玄尚之。

    相貌俊俏,稚氣未脫,這人是誰?

    李守譽一見玄尚之,立刻飛快地撲了過去,抱著玄尚之的小腿,仰起小臉甜甜一笑:「愛卿∼∼∼」

    玄尚之強忍把腿上這只阿黃……皇上踢飛的念頭,自顧自轉過頭向歐陽宇軒行禮。畢竟官階有上下,玄尚之官薄權小,禮數還是少不得的。

    誰知一回頭,卻看到歐陽宇軒面目猙獰地怒瞪著他,好似萬千縷怨氣黑壓壓襲來,連天地也為之黯然!玄尚之頓時全身發寒,下意識後退幾步。

    這、這是怎麼了?

    歐陽宇軒用可稱得上怨恨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玄尚之,從李守譽飛快地撲向玄尚之的那一刻開始,歐陽宇軒就知道了他是誰。他是情、敵!

    「愛卿陪朕玩!愛卿陪朕玩!」

    小守譽已經完全將波浪鼓忘到了天邊,只抱著玄尚之不肯鬆手,直把歐陽宇軒嫉妒得死去活來。

    這個該死的小鬼……

    嗯?小鬼?

    歐陽宇軒一怔,再度看向玄尚之,那張俊俏的小臉令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嗯……皮膚不錯……臉蛋合格……雖然個頭有些偏高……但總體來說還不錯……尤其那張有些吃驚的小臉,看上去……蠻惹人憐愛的……

    玄尚之在歐陽宇軒深邃的目光下不由心慌意亂,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別處,心跳再次倏然加劇。卻不知為什麼,心底竟會因這份注視而隱隱有幾分開心。

    久喚得不到回應的小守譽覺得索然無味,嘟著小嘴鬆開了玄尚之的腿,視線投向了歐陽宇軒……手上的波浪鼓。

    當即蹬蹬蹬地跑了過去,一撲,抱住歐陽宇軒的小腿,仰起頭,甜甜一笑:「愛卿陪朕玩∼∼∼」

    天知道歐陽宇軒可沒有玄尚之那麼強的抵抗力,當即被這張甜笑的小臉殺得人仰馬翻、魂兮散去,再顧不上玄尚之,一把蹲下抱住李守譽,笑得好像偷著腥的貓。

    「好好,微臣陪皇上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上刀山下油鍋呢。

    於是,百花璀璨、綠柳依依的御花園內,一名身著紫色三品朝服的俊美男子,與一個身著小小龍袍的可愛男孩,在碧綠的大草坪上你追我逐,明媚的陽光下,滿園溢滿了歡快的嬉笑之聲。

    真是怎麼看……怎麼詭異。

    被忽略到一旁的玄尚之面無表情的臉龐慢慢、慢慢扭曲。歐陽宇軒居然把他這個堂堂玄府二公子忘到天邊……不,根本連記都沒記過,怎麼能稱得上是忘?完全視若無睹,將他當作透明。

    玄尚之的自尊心從沒有受過這樣的打擊,翻江倒海般的羞憤與惱怒令他的胸口有團無名火劇烈地燃燒了起來。看著燦笑的李守譽,更覺這個小孩實在是太礙眼!再看笑得同樣燦爛的歐陽宇軒,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充滿心頭,令玄尚之的眼神漸漸陰翳。

    歐陽宇軒,你這個目中無人、疑似戀童癖的瞎眼殘疾,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敵人!

    悲憤地離開歐陽宇軒與李守譽「尋歡作樂」的場所,玄尚之越想越氣,憤憤地衝著腳邊的一枚小石子重踢一腳。

    小石頭揚起個優美的弧度,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撲通,掉進了正巧走來的金兒端著的羹湯裡……

    玄尚之張著嘴巴僵愣當場,雖然理智在發出危險訊號,但空白的大腦已經令他做不出更多反應了。

    金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乳白色的銀耳蓮子羹內那塊發黑的小石頭,看著黏稠的湯麵上浮著的幾縷黃沙,慢慢、慢慢揚起一抹媚惑人心的迷人微笑。

    「玄公子,您還真是很討厭金兒呢,昨個兒金兒端著熱水您就撞翻熱水,今個兒金兒端碗湯您就丟個石子,讓金兒想大方的原諒您都覺得很不甘心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

    玄尚之算是服了,自己跟金兒絕對八字相剋,好端端的走在大道上也能跟金兒撞個人仰馬翻,而且一般都是金兒遭殃,雖然事後更倒楣的會是玄尚之。

    「那您是說,您根本不是沖金兒來的?」

    「當然!我怎麼敢得罪金兒姐!」

    玄尚之的高傲和自尊,早在三年前與金兒結怨的那一天開始,便一點、一點被宮中的悲慘生活給磨平了……

    「果然如此∼」金兒笑靨如花:「您果然是衝著太后來的!明知道這碗湯是太后娘娘最愛的甜湯,還故意把石子丟進來的是吧?」

    玄尚之頓時全身一顫,真是喝口涼水都能塞著牙,居然這麼倒楣是太后的甜品?

    玄尚之開始認真反思自己是否應該出家為僧,改善一下與老天爺的關係,不然怎麼好似有十世積怨一般,什麼壞事都往自己頭上砸?

    「呵呵,好了,奴婢是交不了差了,只好勞煩玄公子跟奴婢去向太后娘娘解釋一下了。」

    金兒說著就來拽玄尚之,嚇得玄尚之百般討饒:「金兒姐,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放了你?誰放了我?太后正等著呢,你倒好,一顆石子瀟瀟灑灑就毀了。放了你,我可少不了幾十大板!」

    玄尚之聞言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那、那就重做一份……」

    「重做?讓太后再等半晌?你有膽出這餿主意,我還沒膽聽呢!」金兒哼哼著,重藥繼續下:「我也佩服你,不好好侍奉皇上也就罷了,還三天兩頭就惹點禍。得罪我不要緊,你別得罪太后啊!大前天你才打碎了太后心愛的花瓶,今天又糟蹋了太后的甜品,你到底想怎樣啊?」

    還不是因為你伺候太后,我又跟你八字不合,連帶著每次招惹了你就順便牽扯上太后……

    玄尚之哀怨地心想。

    「金兒姐……你行行好……」

    玄尚之可憐巴巴地扯扯金兒的衣袖。男人的骨氣換不來女人的同情心,尤其對方是金兒這樣能因一句戲言就記恨三年的小心眼,玄尚之自知他那已經微薄得可憐的自尊與驕傲是救不了他的。

    「哼,我跟你有什麼交情,憑什麼為了你欺瞞太后?去去去,別拉拉扯扯的!」金兒說著一揚托盤,陰陽怪氣地說:「奴婢還要趕著端湯給太后呢,就向您告退了。太后她老人家喝到異物時,金兒會如實稟告的∼」

    「金兒姐!金兒姐!」玄尚之急忙將身上的玉珮扯下來塞進金兒的手裡:「這是我誕下時娘親送給我的藍田鏤空珠玉珮,不論玉質還是雕功都是一等一的,若金兒姐不嫌棄,敬請笑納!」

    金兒虛虛地晃了一眼,眼波一動,玄尚之見金兒動了心,心頭高懸的石頭才微微放下幾分。因為他知道奸詐狡猾卑鄙無恥的金兒,唯一的弱點就是愛慕虛榮,尤其是漂亮值錢的東西,只要她能看上賄賂品,事情就大有轉機。

    金兒接過玉珮,看似不屑的把玩了一會兒,才「勉為其難」地收了下來:「算了算了,雖然不值錢,但好歹是你的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

    玄尚之暗中咬碎了一口銀牙。你還為難?你已經刮走我的南海珍珠銀蛟抹額、麒麟含珠玲瓏瓔珞、鑲絲寶石金玉帶、嵌珠琉璃碧玉柳葉簪,連我的熊皮手套都沒放過!

    「這件事,倒不是沒有轉機……」金兒慢悠悠地說道。

    玄尚之急忙討好地涎笑起來:「還望金兒姐賜教。」

    「負責慈寧宮羹湯的御廚是尚膳統領馬桂,他是尚膳監的頭頭,一般人想讓他賣個人情,那可是一個難字。不過呢……」金兒面露得意:「幸好他待我有如親生女兒,十分疼我,若我去求他,想必他會額外開恩呢。」

    「那就有勞金兒姐了!」

    「先別謝得早。宮中膳食取材都有記錄,今兒個太后的蓮子羹既然已經做了一份,若要再做一份,勢必要再領一次材料,各宮各院的花費都有記錄,若額外再領,這筆錢就要有人另外出了……」

    玄尚之心中暗罵,這個金兒,真是搾完物又搾錢!又不急著嫁人,幹嘛這麼早就開始準備嫁妝!詛咒你這個虎姑婆一輩子嫁不出去!

    心裡罵到狗血淋頭,手還是老老實實的從袖中掏出一張十兩的銀票,恭敬奉上。

    「麻煩金兒姐了……」

    玄尚之忽然悲從中來。明明是我損財又損物,為什麼我還得表現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死金兒,我咒你……

    「再給十兩。」

    「啊?」玄尚之一愣:「需要那麼多嗎?」

    「買食材不需要,但你在心裡咒我嫁不出去就需要。」

    玄尚之呆若木雞,看著金兒伸出蔥蔥玉指勾一勾,木訥地又掏出一張銀票。

    「別以為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在罵我,這次二十兩,下次四十兩,再下次八十兩,我看你能有多少錢付!」

    女人,真是一種既神奇又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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