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的相遇 第五章
    畢飛宇的手臂在一瞬間拉起、揮下,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向了傅雅妍,阻止了她的口沒遮攔。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望著他,臉上麻辣辣的,就連耳朵都嗡嗡的響著。  

    畢飛宇神色懊惱,可是巴掌已經打了,收不回來了,他望著她,等待著更大的一場風暴。  

    未料,他錯估了形勢──  

    傅雅妍倔強的扯了扯發腫的嘴角,渾然不在意的仰望他懊惱的目光,「你知道嗎,我突然發現你和飛平都有一雙漂亮的手,你是外科醫生,他是發藝設計師,你說,上天是不是很巧妙,都賦予了你們兄弟一雙美麗的手。」她拉起方才打了她一巴掌的手,兀自端詳賞析起來。  

    她這是什麼意思?看著他的手,難不成心裡想的是飛平?  

    畢飛宇愕然抽回自己的手,「你最好早點忘了他。」  

    「為什麼?反正你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事實,你得忘了飛平。」他吃味了,跟自己的弟弟吃味。  

    「你沒權利限制、剝奪我的回憶。」  

    「對,我沒權利,但是你不該把我當作回憶的工具。」她竟然拉住他的手懷念起畢飛平,該死,他也是個男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尤其那個人還是他的弟弟。  

    「怎麼,你怕了?」  

    「你以後還是少喝酒。」他不想回應她的挑釁。  

    「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引誘你,好當作飛平的替身吧?」  

    「住口,我不是可以提供慰藉的人。」畢飛宇忍無可忍的咆哮。  

    她真的激怒他了。這一晚,他們不歡而散,雙雙拂袖而去。  

    然而比起畢飛宇的自尊受創,傅雅妍也好不到哪裡去,像個遊魂似的回到租賃的小窩,除了疲憊還有臉頰上的紅腫麻辣刺激著她的知覺。  

    樓下的工作室是用來製作手工香皂的地方,她的不務正業,不知道被傅哲修罵了多少次,但是傅雅妍總沒有放棄。  

    她的思緒太亂,唯有投入手工香皂的製作,才可以叫自己暫時平靜下來。她需要一點空間來處理她和畢飛宇的感情,她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自己繼續或者放棄,這兒,就是她暫時抽離現實的國度。  

    開門前,傅雅妍想,身懷六甲的室友應該睡了,所以開門進屋的時候,她刻意放緩手勁,貼心的努力把噪音降到最低──  

    「雅妍,你總算回來了,怎麼那麼晚?」在客廳親手縫著小娃娃衣服的徐賢京見到她回來,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還沒睡?」睡眠對孕婦來說可是很重要的。  

    賢京是她在英國最要好的朋友,傻大姊的率直個性讓她一大學畢業就被拐去閃電結婚,陰錯陽差,她們同時在身心俱疲的時候悄悄選擇回到台灣,聽到雅妍想要投入手工香皂的製作,她就這樣留下來了。  

    這個週末,撥雲見日的賢京就要和老公一同返回英國,這裡的租約也即將到期,在傅雅妍思考何去何從的時候,真正叫她感到棘手的反而是畢飛宇。  

    「睡不著。怎麼樣?今天見到他了嗎?」賢京興奮的問。  

    從頭到尾,賢京是唯一知情的人,包括她和畢飛平的協議,還包括這場黑色的婚禮,賢京期待所有的事情就像計劃般美好。  

    計劃的目的只有一個,傅雅妍想要迫使畢飛宇清楚的知道對她的感情,如果真的愛她,就阻止這一切,她希望他像個騎士般無畏的阻止這場婚禮,而不是被責任壓垮的八股傢伙。  

    不要把她當作責任,只要單純的愛著她,傅雅妍要的浪漫就是這樣純粹。  

    「見到了。」跌坐在地板上,她語氣茫然的說。  

    「然後呢?他阻止了嗎?他奪回你了嗎?」  

    傅雅妍咬咬唇,望著賢京,驀然,哀傷的感覺從身體裡湧了出來,「賢京,他打了我一巴掌,他一點都不懂我的心,他被我激怒了,所有的計劃都被搞砸了……」她傷心且凌亂的說著今天的所有失敗。  

    這場婚禮是她計劃好久、好久的重逢,可是全都搞砸了!  

    「飛平呢?你不會還真的嫁給他吧?」賢京忙驚恐的問。  

    她抹抹眼淚,「還說呢,畢飛平那個被精蟲沖腦的笨蛋,他竟然把一個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對方都哭哭啼啼的跑來飯店阻止婚禮了,怎麼可能繼續下去?這傢伙甚至當場撇下我就跟人跑了。」  

    「怎麼會這樣?畢飛宇呢,他看到你要嫁給他弟弟,難道沒有一點感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我的!」忍了許久,傅雅妍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不愛她,為什麼還要給她那麼多在乎的錯覺?可惡的畢飛宇。  

    「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得下心?」賢京憂心忡忡的望著好友。  

    她握著賢京的手,「不,你不要擔心我,好好回英國去,這是你等了許久的幸福,不是嗎?」  

    「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獲得屬於你的幸福。」  

    抹去淚水,她抽過面紙擤了擤鼻涕,「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畢飛宇這個笨男人真的是把我惹毛了,我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你想要怎麼做?不會又用另一場婚禮來激怒他吧?」  

    「當然不是。」  

    「你已經有想法了嗎?」  

    「沒有。」傅雅妍瀟灑的站起身,「今天已經很晚了,我的腦細胞需要休息,反正,總有一天會想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現在,我們就先去睡覺吧!」  

    「可是雅妍……」  

    「別可是了,你要對我有信心,要相信我傅雅妍是無所不能的,好嗎?」  

    把賢京送上了床,傅雅妍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和衣倒在床鋪上,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天花板上的燈。  

    「飛宇,見到我的那一剎那,你嚇到了吧?我看見你倉皇的模樣了,可是……為什麼你沒有勇氣阻擋那場婚禮?難道,對你來說,我只是個責任,只要有哪個笨蛋願意承擔,你就會放手了嗎?」  

    她的問題並沒有獲得解答,傅雅妍側過身去,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眼淚順著眼角靜靜滑落,浸濕了被褥。  

    這廂,輾轉難眠的還有畢飛宇。  

    他不敢睡去,因為睡去,他怕會被那場猶如惡夢般婚禮苦苦糾纏,傅雅妍會成為他的弟妹,成為飛平的妻子,而他除了驚醒後的一身冷汗,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你要拒絕我的求婚,卻願意嫁給飛平?那個夜晚擁有你的男人明明是我,不是嗎?」  

    他真的不懂,不懂女人的心。  

    ***

    探長了手臂拉出健美的肌肉線條,一把抓住床頭的手機。  

    「喂,找誰?」低沉的嗓音在將醒未醒的時候顯得分外沙啞,寬闊的胸膛因為說話而微微震動著。  

    「你是誰?」女孩強勢的發問。  

    畢飛宇皺眉沉吟一會兒,睜開眼前,他習慣性的掐掐兩邊太陽穴,下一秒,單手撐床坐起身來,「請問你要找誰?」嗓音的沙啞已經恢復了大半。  

    「我問,你、是、誰?」女孩霸道的說。  

    看一眼床頭的機械手錶,時間還不到七點鐘,距離他真正的睡眠時間兩、三個小時不到。  

    「如果你搞不清楚我是誰,為什麼要打我的手機?」畢飛宇沒好氣的說。  

    去他天殺的神經病,在他被惡夢追逐一整晚後,為什麼還要來個搗蛋鬼?光一個傅雅妍就夠他頭疼欲裂了。  

    「我打的是我的手機,而你很不幸的撿到我的手機。」女孩拔尖嗓門嚷。  

    畢飛宇納悶的拿下手機看了看,怪了,手上拿的是他的手機沒錯呀!  

    「小姐,你會不會是搞錯了?」  

    「總之,你現在馬上把我的手機送回來給我,地址是台北市幸福裡健康路168巷86號1樓,聽著,從現在起不准再幫我接聽電話,聽到沒有?還有,趕快送來,我的訂單都在電話裡。我叫傅雅妍,快點送回來還給我!」她精神抖擻的命令著。  

    他足足愣了有一分鐘,許久才低低的開口,「雅妍,是我。」  

    電話那端的傅雅妍頓時啞然,「你是……畢飛宇?」尾音飄揚。  

    幸福裡健康路168巷86號1樓,很好!「我馬上過去。」掛上電話,畢飛宇迅速的起身下床。  

    一定是昨天帶她離開PUB,事後忘了把她的手機交還給她了。他想。  

    然而一憶起昨天,眸光裡的溫度慢慢冷卻,漸漸的變得黯淡。畢飛宇撐著牆,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輕聲歎息。  

    昨天,就像是一場突然的急雨,下得又大又急,今天,他不敢奢求雨過天青,但是,想要見到她的念頭,很強烈。  

    扭開水龍頭,傾洩而下的水迅速沖刷他碩健的身體──  

    洗了個戰鬥澡,畢飛宇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今天早上正好醫院沒有太過棘手的患者,他情商了其他醫生代班後,駕車前往傅雅妍指定的地址。  

    ***

    巷子有點窄小,他勉強找到了168巷,艱困的繼續往前駛去。  

    雖然是台北市,這兒的環境淳樸,有別於外頭的繁華喧鬧,巷子不大,裡頭大多是住了三、四十年的老住戶,屬於房地產流動並不熱絡的小社區。  

    前方的路實在太狹隘,萬不得已,畢飛宇只好暫時找個地方停妥車子,決定用步行的方式盡快抵達傅雅妍的所在地,要不,他真怕晚了,她會突然消失逃開,就像在倫敦那樣。  

    閉門羹他已經吃怕了,更叫他擔憂的是消失後的下一次見面,那可能不只是一場婚禮這麼簡單了,他怕傅雅妍給的會是叫他一輩子無法承受的結局。  

    至於是什麼,畢飛宇搖搖頭,實在不敢多想。  

    張望著門牌上的號碼逐一找尋,見是生面孔,老住戶難免防備的觀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少年仔,你要找誰?」剛從市場買菜歸來的老婦人嚴肅的問,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透過歲月的眼睛確認他的良善與否。  

    「請問,這裡是168巷,我要找86號的住戶,可是住址到了70號就看不到了……」  

    老婦人習以為常的搶白說:「86號要往下走,前面路底拐個彎,往左手邊的巷子進去才是,少年仔,你是第一次來ㄏㄡ?」  

    像這種殘缺的道路規劃,果然只有郵差跟當地住戶才能找得到目標!  

    「謝謝。」赧然一笑,畢飛宇快步的依尋指示走去。  

    沿途,幾株木棉開得燦爛冶艷,不難想像繁華落盡後,棉絮會是怎樣地放肆飄蕩。  

    86號是一棟老建築,灰黑的圍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籐蔓,畢飛宇張望了一下,看不出什麼端倪,前頭的鐵門是開著的,門牌下掛著營業中的木牌,就像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等著客人神出鬼沒的光臨,又或者這家小店的存在,才是一種神秘。  

    畢飛宇走了進去,沿途琳琅滿目的小花點綴,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柔和的芬芳並不是這些草花所散發出來的。  

    當他推開紗門,瀰漫了整個空間的香味朝他撲拂而來,沁入了焦躁的心,視線梭巡,陷入沉思的傅雅妍正咬著手指,靠坐在桌緣,曲起雙腿動也不動的發愣著。  

    桌上堆滿了紙箱,似是在進行打包收拾,而她思緒幽遠的存在顯得如此突兀。  

    畢飛宇敲了敲紗門上的木框,傅雅妍豁然驚醒,趕緊收拾著一旁的凌亂親切的說:「早安,歡迎光臨,今天的手工香皂買一送一,結束營業大拍賣喔!」  

    「為什麼要結束營業?你該不會又想要逃開了吧?」畢飛宇問。  

    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她頓下手中的動作,愕然回過頭,「……是你,畢飛宇。」  

    「回答我,這裡要結束營業了?」他跨前一步,木然的表情顯然是對她的預謀離開感到不悅。  

    「嗯。」她匆匆背過身去。  

    「為什麼?」  

    「不為什麼,租約到期了。」說得雲淡風清。  

    「然後呢,接下來你要去哪裡?」畢飛宇迫切的問,生怕再度失去她的下落。  

    「不知道,也不關你的事。」她冷冷的望著他,半晌,朝他伸出手,「拿來。」  

    他掏出手機遞去,「沒想到我們的手機會是同款式,所以我誤以為是我的。」  

    「謝謝。」她搶了回來往工作服的口袋扔去。  

    「剛剛過來的路上有幾通電話,飛平找過你,哲修問你什麼時候回家去……」  

    傅雅妍霍然轉身,擰起眉,「畢飛宇,我不是交代你不要接我的電話嗎?」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發火,「我不能確定是不是你打來的,所以只好接了每一通電話,哲修叫你盡快回家,他想安排你進入集團工作。」  

    傅雅妍瞪他一眼,「多事。」恨恨的轉過身去繼續她的包裝工作。  

    最好她會乖乖回家,除非她自己願意,要不,誰都不能代她作決定。  

    雖然已經打算結束營業,還是有幾張訂單得趕在今天交貨,儘管只是少量的購買,可是如期交貨的信用還是很重要的,她忙著把切成方塊的香皂精緻的包裝起來,冉用泡棉紙小心的包裹妥當。  

    「謝謝你幫我送手機回來,你可以走了。」需要專心工作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想看到畢飛宇,因為那非但讓她無法靜下心,還會延誤她的工作進度,況且出貨後,她還得把這裡徹底收拾打包呢!  

    對於她下的逐客令,畢飛宇置若罔聞,「我不知道你會做手工香皂,我可以挑幾個嗎?」他撿了一塊翠綠色的,湊至鼻尖嗅著……不濃烈,清新的香氣,就像一壺回甘的茶,雋永爽冽。  

    「當然可以,不過,記得請付款買單,本小店不接受信用卡服務,只收現金。」她口吻尖銳的說。  

    「雅妍……」  

    「到底有什麼事?我很忙。」她企圖關閉對話管道。  

    「你昨晚睡得好嗎?」  

    「好,好得不得了,一覺到天亮呢!」傅雅妍頭也不回的說。  

    「是嗎?我睡得不好,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說再見的時間到了。」  

    「雅妍,我們都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畢飛宇,如果你是來閒聊的,很抱歉,我沒空,想要幾塊香皂隨便挑,當我今天跳樓大拍賣好了,然後挑完就馬上給我離開。」她態度火爆的瞪著他。  

    不好,她睡得不好,昨晚她哭了一整夜,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麼,更不懂為什麼畢飛宇和她的距離會這麼遙遠,愛情為什麼要涉入責任?難道她不值得被單純的去愛嗎?  

    為什麼要憐憫她?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有多可悲,感受不到任何欣喜。  

    場面尷尬,他們各據一方的凝視著彼此,眼神交會下,太多的情緒凌亂的穿透兩個人的身體。  

    氣氛是窒悶的,直到一旁的傳真機響起了機器的聲響。  

    「都要打包嗎?我幫你。」畢飛宇捲起袖子,幫著把這些香皂逐一放入紙箱裡。  

    她沒有吭聲,轉而去抽起傳真訂單,盯著上頭的數字,計算著香皂的存量。  

    她也不想對他凶,可是一見到他,心就不由自主的急了起來。  

    難道他們真的不行嗎?她真的該放棄嗎?  

    「飛平剛剛問起匯款的事情,那是要做什麼的?」  

    放鬆的神經突然緊繃。該死的笨蛋,畢飛平這個大嘴巴該不會走漏消息吧?  

    瞪著畢飛宇,傅雅妍激動的追問:「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他就掛斷了。」  

    傅雅妍鬆了一口氣,「應該是婚禮會場的租金、喜宴的訂金和禮服、戒指、場布……雖然結不成婚,可這些依然得如數支出。」她盡量表現得自然。  

    他掃來銳利的一瞥,「飛平呢?難道他就不需要分擔這些費用嗎?」拳頭捏得死緊。  

    「這本來就是我單方面承諾要支付。」  

    畢飛宇狠狠的捶了下桌面,「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自己承擔?為什麼要這麼委屈?如果婚禮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為什麼你卻要拒絕我?」他一把扳過她,「單據呢?」  

    「什麼?」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我說那些支出的單據呢?」他大吼。  

    「在……在抽屜,你要做什麼?」  

    「這些錢我會全數付清,我不許你出面支付任何一毛錢。」  

    「為什麼要由你來付清?」思緒一轉,傅雅妍臉色難堪的道:「呵,我懂了,因為你是畢飛宇,你要負起責任,你覺得你們畢家上下都虧欠我,所以呢,銀貨兩訖,你打算付錢買走我的清白和我在婚禮上被飛平拋棄的羞辱嗎?」  

    「你不要總是擅自解讀我的用意!」天殺的,她怎麼會這樣以為?  

    「要不呢?你幹麼要替我支付這些費用?說穿了不正是這樣嗎?」  

    「就當作我買下這裡所有的手工香皂不行嗎?」他抓起其中一個,強勢的說。  

    「可以,你當然可以,問題是我已經沒有足夠的香皂存量可以賣你。」她把他手中的香皂搶了回來。  

    「那你就做,現在馬上去做,直到你完全交出我訂單的數量,你才可以離開!」他失控咆哮,雙眼通紅。  

    夠了,真的夠了,他這陣子被折騰得還不夠嗎?為什麼要曲解他的每一個決定?難道她不能明白嗎?  

    可笑的是,畢飛宇突然發現這是個不錯的工作合約,至少直到交出貨量之前,他可以肯定傅雅妍不會隨便消失,也不可以消失。  

    「你──」  

    「怎麼樣?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他往前邁了一步逼近她。  

    她避開他灼熱的注視,「工作室租約到期,我要結束營業了,所以……恕難從命。」  

    「那就續約,如果你覺得這裡不好,我馬上幫你找另一個地點,直到你親手做足所有的香皂為止。」  

    「畢飛宇,你到底講不講理,你憑什麼幫我做決定,這是我的工作、我的人生,你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我不要你幫我做主。」  

    所有的憤怒在這一秒鐘被引爆,怒火匯聚在他的雙眸,畢飛宇惡狠狠的鎖定她,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說。  

    從那一晚開始,他們之間切割得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  

    「我是個無足輕重的外人?難道在你心裡,我真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語調冰冷,他怒不可遏的望著她。  

    下一秒,他伸出手臂,迅雷不及掩耳的拉過傅雅妍,懲罰的吻旋即封住她的小嘴。  

    「唔──」  

    她驚慌的推拒著他。  

    她不曾見過這樣失控的他,他總是那麼的拘謹嚴肅、不苟言笑,他人生引以為傲的就是那過人的道德觀和自制力,除了那一夜在酒精的作祟下,她趁機蠱惑了他,要不,這輩子別奢望畢飛宇這個聖人、君子會這樣深深的吻她一回。  

    可是,她駭住了,那晚是有了酒精的幫襯,他才會宛若脫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可是現在一大清早的,他們怎麼會突然陷入這樣的瘋狂?  

    「畢飛宇!」她抵著他的胸膛,抗拒著他的吻,「別……」  

    他收緊手臂,把她緊緊的抱在懷中,他霸道的侵入她求饒的口中,企圖喚起那一晚美麗的回憶。  

    不,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傅雅妍緊張的攀住高大的他,生怕自己就要溺斃。  

    這不是她印象中的畢飛宇,眼前的他充滿了叫人害怕的掠奪性,根本不是她可以抵擋的。  

    他是那樣投入這個吻,瘋狂得如同倫敦那一夜!  

    呼吸變得粗淺急促,抗拒變得微不足道,她只能用如水波蕩漾的眸子,虛弱的望著強勢的他。  

    當他鬆開了擁抱,她幾乎站不住腳的癱跌在地板上,渾身顫抖不歇。  

    「聽著,傅雅妍,從現在開始,你休想要逃,別以為你還可以像在倫敦那樣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畢飛宇再一次拂袖而去,留下茫然的傅雅妍。  

    「你不許我逃,為什麼?我不懂,你究竟愛不愛我?」她把臉埋入掌心,心裡還為著方纔的親吻而回不了神。  

    離開了她的工作室,畢飛宇坐在駕駛座上久久沒有驅車離開。  

    那個吻,該死的好,好得讓他差點就要在那樣的地方再次要了她。  

    天啊,他一定是被傅雅妍逼瘋了,要不,怎麼會有這麼野獸的想法?  

    他伏在方向盤上不斷的大口呼氣,驀然,他抬起頭,慌亂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再堅定不過的決定。  

    不,不能再讓她溜走!還有畢飛平,就算是親兄弟,他也不許他們之間再有什麼藕斷絲連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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