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陷阱 第二章 普天之下皆是如此 3 人們在大力追求單調的「刺耳噪音」
    音像製品市場越是跨越國境,它就越會受到更多的限制。美國電影工業為一部娛樂影片要花費5900萬美元,這個數目是歐洲或者印度電影生產中心幾乎無法相比的。在技術和裝備上質量持續改善的美國膠片不斷達到它的競爭者很少能夠實現的標準。於是好萊塢和美國流派的吸引力日益強大。

    許諾將來每個家庭都可以接收到500個電視頻道的多樣化只不過是虛幻的空頭支票。少數幾家領導市場的公司企業在許多發射場地使它們的商品不斷變換形式、反覆播送,以適應各種不同目標集團的口味。此外,追逐更大的收視率進一步促進了集中化過程。重要比賽的轉播權只是由於巨大的廣告收入才能有錢買下,但是只有大型廣播電視台或國際廣告商才能獲得這種轉播權。只有那些處在整個轉播地區內的生產廠商,首先是跨國康采恩才會對廣告和插播廣告的電視節目感興趣。在德國僅僅幾家大公司幾乎買下了四分之一的電視廣告。洲際之間播送的90秒一次的電視廣告價格相當於一部歐洲娛樂影片的平均價格。

    廣告公司利用它的顧客們共同的夢想家園的畫面。德國的群眾已經贏得了紐約和蠻荒的西部的喜愛。RTL電視台在1996年5月世界足球冠軍聯賽最後決賽期間,利用精美的廣告招貼畫從這個似乎充滿信任的遙遠世界拉到一半以上的廣告產現在「『紅太陽」不要落在意大利的開普裡島,而是同貝克啤酒一起落到金門大橋後面的海洋裡。歐洲大陸輪船公司的輪胎不再在德國附近的賽車跑道上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而是敏捷地行駛在美國曼哈頓摩天大樓之間狹長的街道上。

    迅速作出反饋、努力適應這個世界的強者推動著這個發展越走越遠。如紐約人、錄像藝術家柯特·羅伊斯頓所預言的那樣,文化領域的最終產品就是一種無聊的、全球化的統一的美國音調:「刺耳的噪音。」這個預言幾乎已經被證實,多年以來,從西伯利亞的托木斯克到維也納、里斯本,一批大喊大叫的青年文化先鋒連細節上都努力模仿20年前舞台上的紐約人,光線強得令人睜不開眼,音響震耳欲聾,戴著耳蔓、拚命喊叫——真是無聊之極。在一個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的時代,這種刺激性十足的風格正在逐步傳播開來,它可以使人暫時忘掉許多挑戰性的實質性問題。

    三位著名的男高音歌手若澤·卡雷拉、普拉西多·多明格和露西亞諾·帕瓦羅蒂1996年進行世界巡迴演出時,在聲音所及的範圍內已接近於羅伊斯頓所批評的刺耳噪音。從慕尼黑到紐約,在火場券銷售一空的體育館內,無數觀眾幾乎只能聽到他們古典唱法的基本聲調。而本來千篇一律的樂曲在每個地方都有獨特的東西,買票入場的觀眾由此總是感到自己正在經歷一種獨一無二的演出。演員們努力與各地文化圈子的口味協調一致,使得四大洲的觀眾在加演節目時與演員達到水乳交融的境地。三位世界級歌手向日本人演唱嶺人傷心的流暢。在維也納的男高音演出場地普拉特爾體育館,他們從沒有再唱過(藍色玻璃鋼,面對大約10萬名新富起來的德國、捷克和匈牙利聽眾,演唱的是流行搖滾歌曲:「維也納,維也納,你只有孤獨。」

    儘管他們都有敏感的民族感情,但是可以說他們的令人陶醉的美聲三重唱就像在全世界是有無可比擬的消費誘惑力的可口可樂一樣。這家軟飲料巨人公司向中國、日本、向各種口味不同的地區提供它的褐色飲料,並根據不同的文化喜好,根據一個國家不同地區的特殊口味安排配方。在1996年奧林匹克之夏,可口可樂公司在它橫跨幾大洲的廣告中自稱是「為了體育迷們」生產的。在悶熱的亞特蘭大,這家富有同情心的跨國公司把推銷重點轉向現場觀看比賽的、汗流浹背的觀眾,在運動員乘坐的汽車上用大字寫著:「吶喊助威是令人口乾舌燥的工作」。

    就是在歐洲,體育運動這種文化財富也明顯地變成向一個有固定標識的娛樂群體提供熱烈宣傳商品包裝的機會。國際足球聯合會主席若阿·阿維蘭熱希望,為了廣告集團的利益,足球比賽應增加更多的中場休息,如同美國的足球比賽一樣。德國聯邦體育協會試圖建立一個類似美國全國籃球協會的新組織。對某種形象的崇尚將取代一種在文化領域培育起來的地方歸屬感情。慕尼黑的巴伐利亞人在漢堡要比兩個當地盟友——漢堡體育協會和聖包利協會銷售更多的針織品。僅僅向那些狂熱球迷的推銷就使這家高級俱樂部所實現的營業額大大超過90年代初包括電視轉播權在內的全部收入。從傳統的城市比較中越來越難於產生具有轟動效應的爭執。研究體育運動的專家漢斯·施托倫韋克聲稱「糾紛必須人為地製造出來,讓運動員反對運動員,運動員反對教練,教練反對主席團。」

    就像一把圍繞地球耕作的鐵犁,對於全球化商品潮的需求由於在全世界所有城市開闢出商業街而增長了數十億倍。如社會批評家伊萬·伊裡希諷刺形容的那樣:「就連口渴也被演變成對可口可樂的需求。」著名作家克拉文·克萊因、科達克、路易斯·武伊通的寫作風格統治著大都市的文壇。思想和產品都追隨剩下的為數不多的電影院所上演的電影和音樂風格。它們在適應潮流,而且適應速度之快使土生土長的本國的供貨者無法與之競爭。

    最近的犧牲者是原來曾為帝國首都的維也納。維也納市區無數小商店憑借櫥窗內帶有地方特點的商品花色品種,展示出一種賞心悅目獨一無二的地方特色。然而自從1995年初奧地利加入歐洲聯盟以後,這些特色不得不放棄。因為與停蹄世界旅行者俱樂部的先鋒成員。如同在漢斯一狄特裡希·根捨那裡幾個忙得片刻不停的朋友開玩笑所說:「注意!不要在機場辦理登機手續時碰上自己,以為自己又回來了。」但是,他們正是由於自己的靈活性、收入,以及瞭解世界上許多事情而受到許多人的羨慕。

    然而在最著名的飯店酒吧間,在新加坡的萊佛士、莫斯科的薩沃伊,在里約熱內盧的科帕卡瓦納宮,忙碌一天的飯店僕役深夜在這些全球大腕面前痛哭流涕,因為他們在街上偶然碰到了來自故鄉的老同學,這些同學每幾年一次作為旅遊者到這個遙遠世界來冒險,令人吃驚地長期佔據他們的廉價床位。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地產生出一種令人茫然的空虛感和孤獨感,這種感受最遲是在一年中所進行的第八次州際旅行之後產生的。最後就連那個無聊的,躺在上面可以使無休無止的頻繁飛行獲得片刻安寧的椅墊也全球化了。圍繞地球轉圈的同時,他們把自己也關進了確實令人討厭的,千篇一律的機場、連鎖旅館和連鎖飯店。在裝有空調的、很好的旅館房間裡,被迫對錄相帶作著同樣的選擇。這些片刻不閒的大忙人的靈魂追不上他們四處奔波的身體,他們從來沒有精力去過問其他陌生的但確實是新的東西,或者說,他們還來不及過問新的東西就早已坐飛機走了。一個人就是這樣到處都走遍了,然而都是住在類似的地方,一切都看到了,但卻只看到那些早已熟悉的東西——就像那些長期滯留在故鄉的人積攢他的電話卡、郵票和啤酒瓶蓋一樣,他積攢著在航空公司那裡能夠享受特殊補貼的里程數目。

    然而他們的川流不息的旅行具有方向性的意義,至少他們是坐在超音速噴氣式飛機上奔向未來,從這種川流不息的旅行中會產生出新的世界結構。電子通訊網、數控衛星電話。高效率的飛機場、免稅的工業園區,所有這些織成的密集網絡在世紀之交之後將使大約30多個地域廣闊的大城市地區彼此緊密聯結在一起,其中每個城市大約有800萬至2500萬居民。這些大都市猶如偶然灑落的光斑映照在地球儀上。它們的居民雖然相隔千里之外,但卻感覺彼此關係要比迄今為止一直決定他們歷史的本國內地居民更親切得多。

    意大利未來學學者裡卡多·彼德拉估計說:「權力將落入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活動的商人與各城市政府之間所締結的聯盟手中。這種城市政府首先將促進它所包含的全球公司的競爭能力。」現在亞洲中心國家到處都行駛在高速公路的超車線上。各大洲的年輕人都是在一種與他們的父母相比完全不同的全球城市形象中成長起來的。巴黎、倫敦和紐約,還有莫斯科和芝加哥,都不再受到人們的誇張讚美而光芒四射。自1996年3月起,世界最高建築將屹立在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目前,柏林樓房的屋頂絕對超不過多數建築起重機的高度,但是北京和上海的高樓大廈卻遠遠超過了它。

    在巴基斯坦與日本之間密密麻麻地出現了一大批繁榮地區,作為全球競爭舞台上的新競爭者,爭著扮演西方城市世界在以往幾十年所扮演的那種發揮巨大影響的角色。曼谷希望把底特律部分地區作為它的汽車中心。日本的豐田、本田、三菱、五十鈴等汽車生產企業很久以來就已經在泰國裝配它的汽車。克萊斯勒公司與福特公司在東南亞進一步擴大它們的分公司,作為康采恩業務的支柱。

    台北認為自己取代了硅谷,無論如何台灣在監控器、電子計算機鼠標、電視圖像掃瞄器的生產方面處於世界領先地位。馬來西亞希望借助高科技產品出口帶來繁榮,就像當年魯爾地區得益於它的鋼鐵加工業一樣。孟買再度恢復了每年生產800部娛樂影片的紀錄,數量之多已是好萊塢的4倍。當地辦公樓的租金超過了日本迄今為止的最高紀錄。

    力爭作為亞洲新的超級城市神經中樞,扮演主要角色,從而成為東京和紐約的主要對手,這是上海追求的目標。這個城市計劃委員會領導,經濟學家胡陽兆(音譯)聲稱:「至2010年以前我們希望能成為西太平洋地區國際金融商業中心。」自從19世紀豪斯曼男爵重建巴黎以來,這恐怕是規模最大、最有章法的城市改造,舊上海幾乎被完全拆掉——在上面建設起一座嶄新城市。25萬戶家庭已經離開市內,還有60萬戶也將搬遷,為的是能夠使100家最大型跨國公司中的40家能在上海辦公。西門子公司參與了地鐵建設,上海大眾汽車公司的生產流水線在這一年製造22萬輛私人小汽車,到2000年以前將生產200萬輛。英國皇家殖民地香港1997年將歸還中華人民共和國,有人想持反對立場。大銀行家克林特·馬爾斯哈爾論證說:「地理學站在我們這一邊。」「僅僅一個新飛機場建設項目就花掉200億美元。現在距此僅有20公里的中國繁榮省份廣東已經在向這個全球性市場供貨。」

    關於中國的經濟起飛現在人們已經說得太多了。但是它背後卻隱藏著又酸又甜的驚人事實。由於鄧小平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大約到2000年左右這個國家將上升為世界第二經濟強國,跑到日本與德國前面。60年代歐洲的中學文科教師向學生大談所謂「黃禍威脅」,現在不少中國人來到歐洲,並沒有帶來什麼危險。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上海梅山冶金康采恩的工人幾乎日夜不停地工作。他們在意大利巴格諾利鋼鐵康采恩關閉企業的100公頃廠房內拆卸一套重達24000噸的鑄鋼設備。1997年夏天將把部分設備運到14000公里以外的長江沿岸港口南京市,再重新安裝在那裡。德國蒂森鋼鐵公司拆毀了一個還沒有報廢的高爐,出口運到印度。奧地利的弗斯特·阿爾皮納把整個一個LD第二鋼鐵廠從林茨賣到馬來西亞。來自遠東的買主追求高質量的設備,他們是最後從數十年來給予歐洲鋼鐵工業的數十億補貼中獲取好處的人。

    經濟學家愛德華·盧特瓦克對這個新世紀曾作如下描寫:這種全球化以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前進——「它把鄉村的、省區、地區的,以至全國經濟的江河湖海聯結成一個唯一的全球經濟的汪洋大海,它使狹小領域也會掀起經濟競爭的滔天巨浪,代替了往日的微波細浪和平靜潮汐。

    整個世界變成一個唯一的市場,和平貿易似乎欣欣向榮。一個人類夢想難道不是正在因此而得以實現嗎?我們,迄今為止享受福利的工業國家居民難道不應該為如此眾多的發展中國家的崛起而興高采烈嗎?全球和平難道不是已經唾手可得了嗎?

    不。

    加拿大未來學學者馬歇爾·麥克盧漢所描繪的「全球村」,即把整個世界看作和諧村落的幻景絕對沒有實現。在評論家和政治家過分頻繁地使用這個比喻的時候,事實表明,現實世界並沒有親密地融合在一起。1996年7月大約有10億多電視觀眾幾乎同時觀看在多特蒙德威斯特法論體育館舉行的阿克基爾。舒爾茨與邁克爾模爾之間的拳擊比賽。亞特蘭大舉行的奧林匹克世紀性比賽的開幕式至少也有35億電視觀眾同時觀看,這是本世紀聯結世界的電視網絡所取得的偉大成就。長期以來,從報導拳擊比賽和體育比賽的全球影像世界中並沒有出現各方之間的相互思想交流,也沒有出現相互的諒解。媒介所造成的空間上的接近和時間上的同時性還遠沒有創造出文化聯繫,也沒有導致經濟上的相互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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