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的狐狸情人 第五章
    在那之後,過了幾個月。

    古緯廷默默地、無聲無息地度過他的二十七歲生日,沒有蛋糕,沒有慶生會,也沒有朋友,只有一束鮮花和三炷線香。

    他穿上卡爾送給他的那套西裝,鵠立在墓碑前;難得的,他嘴裡沒叼著香煙,盡管手指還是悶得慌。

    他把線香立在香爐裡,點上火,看著分散開來的紅色光點在寒風的吹襲之下迅速往下延燒,香身不住地搖晃著,仿佛隨時要倒下來似的……古緯廷注視著光點,有些擔心,但是線香屹立著抵抗暮風,終於沒倒,平平安安地燒盡了。

    古緯廷淒楚而孤寂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那麼強大的風勢,連枯草都被刮得滿天飛舞,那三支瘦長的線香卻站得穩穩的,火光既沒熄滅香身也沒撲倒。這是個好預兆,代表他所祭祀的往生者很滿意他的供奉。

    環顧四周,或大或小的圓形土墩排列錯落著,有的新有的舊,有的豪華有的寒愴,有的墳前堆滿祭祀的貢物,有的墳頭則空空如也,連香爐也被偷走了。

    墳前的風光與否,往往直接顯現往生者和家族之間的關系、恩怨與感情;家屬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悲慟、懷念、厭惡……等,都會直接影響掃墓的頻率和盡心與否。

    古緯廷並沒有帶很多供奉用的祭物,在他看來,線香和鮮花就已足夠,滿天飛舞的金紙和灰燼實在破壞環境,而且還會從別的墳上飄過來。

    不顧自己身上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他自顧自地蹲下來,把從別處飛來的,塵土和紙片收拾干淨了,又埋起燒剩的線香梗子,末了起身把膝蓋拍一拍,便像沒做過那些事似的,以坦然的態度對著墓碑說話。

    「爸,最近溫差大了,你要注意保暖。現在不比以前,以前我還可以讓你抱著取暖,現在不行了!」他的語氣十分淒涼哀婉,「我很好,不用擔心……」

    言畢,他出神地癡望著泛紅的天際,太陽慢慢西沉,腦悔中回想著那一天以後的事……

    回到公司,古緯廷打了通電話,知會會計退回一筆金額,就是前一天晚上的中介酬勞,他不是賣身的,他有原則——上床不拿錢,拿錢不上床。

    有好一陣子的時間,只要進出社長辦公室,古緯廷總是習慣性地摔上鋁門,發出很大的聲響。

    行政人員面面相覷,猜都不敢猜社長到底是怎麼了。

    再遲鈍的人也知道社長心情不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社長在人前一向溫文有禮,即使偶爾有情緒失控,也很少遷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自知失態,古緯廷拉下百葉窗,不讓外面的員工看到他氣極怒極的表情。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前一天晚上卡爾還像個奴隸般伺候著他的一切需求,隔天早上又變回了那個高傲冷酷得有如皇帝一般的黑暗貴公子……

    他放下身段,終於擊敗了那個漂亮的長發美人,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卡爾不過把他當成心血來潮時可以任意玩弄的床伴,風流過後就不再回頭。

    他很氣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眷戀著卡爾的溫柔,無法拒絕他的施捨;甚至連公司的營運,也必須依靠齊氏集團定期支援……

    這一次,古緯廷真有滿盤皆輸的悔恨——那是一種赤身裸體的屈辱感,來自卡爾,也來自殘酷的現實。

    今天是他的生日。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想向任何人提起。看著墓碑上的端麗字體,古緯廷仁立良久,難得地孤獨而平靜了。日光漸漸隱沒,影子被拉得長長的,終於消失在黑夜裡。

    ***

    得知後續發展,洛少麒氣得跳了起來。

    「你這混蛋!我不惜犧牲形象,幫你制造了那麼好的機會,結果你用一句『各取所需』就把他給打發了,你、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啊!」洛少麒指著卡爾的鼻子破口大罵。

    「表弟。」卡爾不慍不火地答道。

    「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表弟!」洛少麒氣得猛跺腳。

    卡爾以一種專注的眼神凝視洛少麒的身段和舉止,不覺暗暗吃驚。狐狸說的對,小麒的神態變得嫵媚許多,甚至幾近於妖艷了,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的情韻,隱藏在玩世不恭的表象之下……

    「小麒,我感謝你的付出,可是我和狐狸一樣貪婪。我不要他有一絲一毫委屈的感覺,或者只是信守承諾而陪伴在我身邊。」

    「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水泥塊嗎?」洛少麒更氣了,「他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那些類似條件交換的話,你明白嗎?如果他不喜歡你,又何苦以一生換取你一夜的寵愛?」

    卡爾瞥了他一眼,洛少麒的臉頰因激動而有些微紅,看上去真有幾分情思蕩漾的艷麗感……

    「他以為你是我的男寵。」

    「我們不就是要他產生這樣的誤解?」洛少麒不解。

    「他只同意成為我的情人,沒有要求我和你分手。」

    洛少麒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所以你認為,他對於你,喜歡是喜歡了,可是還不夠喜歡?」

    卡爾默然額首。

    不管怎麼說,以這種手段贏得愛情未免有些卑劣,也受之有愧。只要知道狐狸是在意他的,也就夠了。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涪少麒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垂下兩肩。

    「獨占欲是愛情的一部分,也是一種虛榮。我想獨占他,也希望他能想著獨占我。」

    「……請直說你想要他全部的愛情。」

    「理所當然。」

    「那麼,我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了。」洛少麒歎了口氣。「飯店裡的服務員告訴我,你生日的那天晚上,狐狸又回到這裡來了!」

    「哦,」卡爾心裡不禁起疑。當天晚上,他並不在飯店裡。

    「隔天又渾身濕淋淋地走出去。」

    卡爾的眼瞳倏地張大了。狐狸和他之間的第一個夜晚,那個注定兩人以後將彼此折磨、糾葛牽纏不清的激情之夜,狐狸也是被灑水器澆得一身狼狽地離去……

    「他和誰在這裡過夜?」壓抑的口吻裡有著陰沉的怒氣。

    「我不知道。進出飯店的人太多了,很難一一清查,再者,我不認為有此必要。」洛少麒聳聳肩,又恢復了平日的惡質與促狹,「他不是你的情人,和你之間沒名沒份的,又沒拿你一毛包養費,你也沒立場干涉他,不是嗎?」

    「……你一定要選在這個時候激怒我嗎?」

    「我隨時隨地都想激怒你,誰叫你臉上總是沒有表情。」洛少麒和往常一樣露出促狹的微笑,大剌剌地往他大腿上一坐,十指以煽情的動作柔柔地撫上他的胸膛,「傻野狼,你被拋棄了!不如讓我用身體來安慰你吧……」

    卡爾原本氣得想把這個老沒正經的表弟摔下去,狐狸的話又適時在腦海中響起……

    是誰教會了小麒「那方面」的快樂?

    冰藍色的眼瞳裡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卡爾在腦海裡盤算著,剛強的臂膀驀地收緊,將洛少麒禁錮在胸前,「好啊!就照你的提議,用你的身體來安慰我。」

    洛少麒先是呆愣了一會兒,隨即沒命地掙扎起來。

    「你瘋了嗎?我是你表弟啊……」

    「你也是個美人。」卡爾在洛少麒臉頰上輕吻一下,不顧他的反抗,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將他抱到床上去,「每一次我心情低落的時候,你總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要用身體來安慰我……原來你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以前我沒注意到呢?」

    「你、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不要冷靜,我要你,小麒!」卡爾精光四射的狼眼充滿了侵略性,手指攀上格少麒的領口,用力撕開上衣。

    「呀啊——」洛少麒尖叫一聲。

    他驚恐地發現,從小到大,一直疼寵他、溺愛他、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的表哥瘋狂起來竟然和野獸沒有兩樣,冷酷的狼眼裡耀動著情欲的烈焰,結實的身軀蘊涵著無比強大的力量;隔著殘破的衣襟,卡爾的上身緊緊壓迫在他胸口上,男人成熟的肢體散發出一股難以抵擋的魅力,既危險又眩惑,讓人無法抗拒。

    「這不是你長久以來的願望嗎?你有什麼好害怕的?」卡爾抓住他由下頷轉過側面去,以很輕很柔的氣音在他的鬢發旁抵語。

    洛少麒全身為之一顫。

    卡爾……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卡爾心裡有數,卻對他的愛慕之情視若無睹。

    不僅如此,只要卡爾想追求某個男孩,或在感情上有了困擾,總是第一個尋求他的意見。

    多麼過分的男人啊……洛少麟閉上雙眼悲哀地想。

    「現在,我想要你。」卡爾的嘴唇慢慢地吻過他的耳殼和臉頰。

    「我……」洛少麒的呼吸交得低淺而短促。「我是你的表弟……我們不能……」

    「我不在乎。你在暗戀我的時候,有想過我是你表哥嗎?」

    「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卡爾!現在我有更喜歡的人……」洛少麒還想掙扎,腦中忽然閃過一念,驀地停了口。

    他中計了!

    卡爾不會傷害他,永遠不會。他高傲的表哥只想知道他到底隱瞞了什麼事。

    正如他所察覺到的,卡爾在一瞬間恢復了冷靜,從床上起身。

    「委屈你了!」卡爾順手把床單覆蓋在他身上,神色坦然。「小麒,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整個家族的人我只能信任你。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甩著長馬尾的小男孩,我從來沒想過你有一天也會長大、成熟……」卡爾頓了頓,以略為感性的聲音說道,「那種感覺,就像女兒即將出嫁的父親一般……不,我不逼你現在就把那個人帶回來,我只要知道你喜歡他、你在他身邊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這就夠了!哪怕對方是齊氏的世仇也不要緊,我絕不反對。對你而言,家族是太沉重的負擔了!可是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這個重擔壓到你肩頭上。」

    洛少麒的腔頰一下子漲得通紅。

    從小到大,只有他戲弄卡爾、把表哥鬧得又羞急又惶窘的份,卡爾從來沒有反抗過,一次也沒有!

    今晚是表哥的第一次反擊。

    洛少麒赫然驚覺,原來卡爾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疼愛他,容忍他促狹的性格為他擋下外界的風風雨雨;卡爾雖然無法以表哥的身份接受他的感情,卻處處維護他、縱容他,默默付出,默默回報他的思念與愛慕……

    洛少麒把被單拉到肩膀以上,眼神遺憾卻絲毫無悔。

    「我想,你有話要說。」卡爾坐在他的近側,目光熠熠。

    洛少麒注視著卡爾的雙眼,嘴唇顫抖,欲言又止。

    「……這件襯衫是純絲的。傑米爾秋季新款,你自己看著辦。」

    現在並不是攤牌的好時機。雖然卡爾表示只要他幸福,便絕不反對,但是洛少麒心裡明白,「那個人」的身份比世仇還麻煩,卡爾非反對不可……

    卡爾噗嗤一聲笑出來,摸摸他那柔順亮麗、有如黑緞的長發,「地下一樓購物街有傑米爾專櫃,等會兒我叫他們送上來。」

    「我不要同樣的敦式。快到冬天了,我要換今年冬裝!」洛少麒握住他的手腕嘻笑道,瞇起的眼角裡隱隱閃動著淚光。

    這滴淚水是他的驕傲,也代表他的成長。

    青澀的初戀終於告一段落,現在他必須全心全意去珍惜同樣愛他的人,卡爾的形象也慢慢地隱退了;但是洛少麒永遠不會忘記,他曾經愛過那樣一個值得他愛的人。

    ***

    社長辦公室外不期然地響起了敲門聲。

    「社長,我……我可以進來嗎?」

    那聲音是陌生的,平平細細的,聽不出是誰。

    「沒關系,進來吧!」

    男孩推門而入。他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眉形纖細而濃密,五官清秀,下巴短短的,迥異於古緯廷的尖長;純樸的臉上有著陽光般開朗的神情,略顯凌亂的劉海一一垂落額上,顯示他正被某些事件所困擾。

    古緯廷以銳利的目光盯視著他的臉,看得他不覺垂下頭來。

    「請坐。」

    男孩是上一批進公司的新人,長相和表現都不差,也十分順從。

    「社長,你心情不好?」男孩睜著眼睛望著他,表情有點無辜。

    「計程車超收車資,我和司機吵了一架,還差點卷起袖子打了起來。真是丟臉。」古緯廷隨口搪塞過去。

    男孩卻深信不疑地點了點頭。「這種事很多。」

    看著男孩認真想安慰他的表情,古緯廷幾乎要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說吧!你有什麼事?」

    男孩欲言又止。

    「社長,聽說……公司爭取到了莫亞新型手機限量版的廣告。」他不自在地左右張望,咽了口唾沫。

    「你想爭取演出機會?」古緯廷挑起一邊的眉蜂。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想演出市場占有率超過三成的手機企業主廣告?那已經不是翅心妄想所能形容的了。

    男孩小心、遲疑地點了點頭。見他不置一詞,男孩懂慌張張地想解釋,「我……我不是要演男主角,我只想當個背景、路人什麼的,跑跑龍套……因為我家裡出了點事,急需要一筆錢……」

    「你和經紀人商量過了嗎?」古緯廷沉吟道。

    「沒有。他說他很忙。」男孩低下頭。

    「你的經紀人是哪位?」

    「社長,你不是要找他算帳吧?」男孩驀地抬頭,連忙緩頰,「他一個人要帶五個藝人,有時候難免照顧不來,不是故意的……」

    會幫欺負自己的經紀人說話的藝人實在不多了,這家伙八成才入行沒多久……古緯廷在心裡覺得有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沒事,你別多心。我只是要派個助手過去幫他。

    得到古緯廷的保證,男孩安心了,說出了經紀人的名字。

    緯廷心中的訝異自然更深一層。那種毫不懷疑的信任態度,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演藝圈裡見過了;他不覺又多看了男孩一眼。

    男孩的五官基底還不錯,身材也高。如果能悉心裝扮,雖然比不上小貓,倒也有另一種風情。

    「……我知道了。」古緯廷寫了下來,盤算著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把那個打混的經紀人趕出公司。

    「手機廣告的事,請社長幫我留意。」男孩戰戰兢兢地強調。

    「你放心,我會幫你的。我先撥兩個案子給你,好好表現。」古緯廷露出無懈可擊的溫柔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邱儒昌。」男孩低聲說道。

    ***

    一半是寂寞,一半是報復卡爾,古緯廷開始對邱懦昌頻頻示好;他的純潔與開朗,他的青春與靦腆,都觸動了古緯廷心中的渴望。

    仿佛安慰自己似的,古緯廷把當年所欠缺的一切全部在邱儒昌身上彌補了回來。

    每逢星期假日,古緯廷時常開車帶著邱儒昌出游、逛街購物,即使對待自己也從來不曾這樣慷慨。而邱儒昌總是一臉受之有愧的模樣,更加深了古緯廷的優越感。

    站在東區的名牌服飾店裡,邱儒昌顯得局促不安。

    古緯廷充滿興致地選定了幾條長褲要他試穿,像在照料自己的弟弟。

    「社長,這條牛仔褲太短了。」他瞥了一眼掛在腰上的價位牌,暗暗倒抽了口氣,在上身之前就決定它「太短了」!

    「是嗎?」古緯廷把長揮放在邱儒昌腰上比劃。「我看還好。你先試穿,我再拿其他的。」

    邱儒昌拗不過他,只好進了試衣間。

    「怎麼樣?」古緯廷敲了敲門。

    「不太適合。」邱儒昌低聲回應。雖然那合身的剪裁和淺藍色的布料實在很舒服,也把他身材上的優勢強調了出來,可是那種價錢……

    他的家境並不寬裕,他又是長子,從小負擔起家計,省吃儉用慣了,平常連奢侈一點的享受都不敢想,現在卻在名牌精品店中試穿高級牛仔褲……

    「你打開門,讓我進去看看。」

    兩個男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並不是一件浪漫的事,不知為何,邱儒昌的臉頰卻無意地紅了紅。

    「你穿是短了一點,把褲管稍微放下一兩寸就合身了。」古緯廷察覺到了邱儒昌的異狀,卻視著無賭,纖長的手指刻意在他腰上游移,「腰身也能相合。」

    「社長……」邱儒昌的神智開始有些模糊了。社長和他靠得那麼近,柔軟的指觸和淡雅的香水味在在撩波著他的綺念,一股暈眩似的幸福感慢慢由心頭升起,幾乎將他融化……

    社長真是風度翩翩,待人親切,渾身上下充滿了成熟男性的魅力……如果他是女孩子,一定也會喜歡社長這樣的男人吧!

    ……要是社長能戒煙的話就更好了。

    邱儒昌正在胡思亂想,古緯廷卻趁著他思考的空隙在他頰上飛快地輕啄了一下。「就是這件了,脫下來,我去結帳。」

    撫摸著臉上的余溫,邱儒昌失神地呆愣在原地,好久好久都役有半點動作。

    古緯廷慢慢地、不著痕跡地滲入了邱儒昌的內心。

    看著原本如璞玉一般毫不起眼的男孩在他的打理下逐漸顯現出溫潤瑩亮的本質,古緯廷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旁人開始竊竊私語。誰也沒料到邱儒昌竟然這麼上相;他的下巴太短,前額太寬,不符合時下流行的審美觀;但是經過適當的修飾之後,無論是拍照或是動態撮影,都是意想不到的俊俏,尤其是那純樸又開朗的笑容,讓他成為繼穆海清之後掘起的新人偶像。

    然而,即使是邱儒昌本人也沒有察覺,他的笑容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一股羞澀的氣息;那是被愛情包圍著的男孩才有的幸福感受。

    古緯廷察覺到了,也知道那股羞澀感的由來,那可憐的傻瓜以為自己在戀愛中……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並不打算解釋這個美麗的誤會。邱儒昌只是個愛情的代替品,他在這個年輕、少不更事的男孩身上找回了受寵和全心信賴的感覺,也找回了失去的青春——說得明白一點,以模特兒而言,他確實是太老了!

    二十七歲的身體雖沒有一絲疲態,也不再是能隨心所欲的年紀,不能再肆無忌憚地跳舞跳個通宵,或是和情人徹夜狂歡,過量的煙酒讓他的健康狀態實際上比外表看來還要糟糕,現在的他只要一做劇烈運動就喘不過氣來,夜晚也很難入睡。

    看著在自己身旁睡得很安穩的男孩,古緯廷煩悶地搔搔頭,不知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的。

    下班之後,邱儒昌進辦公室裡找他,詢問關於手機廣告的進度。

    古緯廷隨口敷衍了兩句,說明企業主准備擴大廣告規模,時間上必須延遲,也還沒開始選角,要他稍安勿躁,屆時一定有他喜歡的工作……幾句漫不經心的場面話,就把邱儒昌唬得一愣一愣的。

    接著,古緯廷提議一起去吃晚餐、看海,時間拖得太晚了,就在海邊拽了家觀光旅館過夜……

    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邱儒昌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他擺布,痛苦但心甘情願地忍耐失去童貞的歷程;古緯玨很順利地進入了男孩的身體裡開始抽進,不熟練的動作讓邱儒昌誤以為社長也是第一次,因而在情感上依戀得更深……

    古緯廷撥了撥男孩額前的劉海。原先他沒有這種想法的,不知為何就走到這一步了。

    邱儒昌清靈、純潔得像只無辜的白鴿,不懂得懷疑和防備,對這樣的人出手,古緯廷心中隱隱約約地有些罪惡感,但也不過就是難受一會兒,思緒馬上就轉到工作上了。

    卡爾好一陣子沒再要他伺候,他向莫妮那妖女打聽消息,莫妮只是笑著說她也沒接到任何業務,說不定齊先生想單獨靜一靜。

    好個單獨!卡爾八成又和那長發美人打得火熱了……

    也許是情緒上的波動,也許是尼古丁中毒的現象,古緯廷雙手發抖,煙隱又蠢蠢欲動。他穿著簡單的衣著走到旅館花園裡,襯衫的扣子最上面兩顆沒拉上……他悠然閒適地抽了晨起的第一支煙即事後煙。

    陽光暖融融地照耀大地,古緯廷迎向東方,讓和煦的晨光直射在他蒼白清冷的臉上,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放空自己,不要去想任何事……

    包括那個破了相的男人。

    古緯廷正思索著如何開拓新的客戶,一只冰冷銳利的手無聲無息地從後方按上他的肩頭。

    「嗨!小孤狸,真高興見到你!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的呀,」那風騷的聲音和甜膩嬌軟的音調讓他全身發毛。

    古緯廷轉過頭來,一名容貌艷麗、體態窈窕的女子正對著他咯咯輕笑,大大紅色的細肩帶長魚尾禮服在她身上顯得分外刺眼。

    「早安,莫妮姐!」古緯廷收起疲態,也回以同樣陰險的微笑。「昨晚我和朋友來看海,玩得太晚了就在這附近隨便找了家旅館休息……」

    「是不是真的?」奠妮瞇著一雙吊梢眼,蓮步輕移,繞著他轉了一圈,順道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個遍。

    「莫妮姐,你呢,一大早就穿得像個紅包袋,趕流行呀?」

    「別提了!」莫妮擺擺手,「我來接待客戶,到天亮還沒來得及睡呢!」

    古緯廷低下頭來盯著莫妮的高跟鞋,鞋跟竟然有三寸半那麼高,走起路來篤篤作響,踩在軟地墊上,一步一個窟窿,真虧她沒跌倒。

    「……那老禿驢出手闊綽,可惜就是太猥瑣了,老是盯著我胸部看。這種客人我伺候不來。」莫妮故作感歎狀,「雖說『有錢不賺王八蛋』,我們拉皮條的固然是鈔票第一,只要有利可圖,挨打受氣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客戶的人品怎麼樣與我們無關;可是人品要是低劣到以為錢可以打定一切,說了不行還要死纏胡賴,我就寧可放著現成銀子不賺……」莫妮嘮嘮叨叨地抱怨了一大串。

    「莫妮蛆,既然這位客戶你不想伺候,不如介紹給我吧?」古緯廷只聽到出手闊綽這四個字,其他的就全不在意了——他實在缺錢缺得緊。

    莫妮吃了一驚,「你想接?」

    古緯廷抽了口煙,點頭為意。

    「好吧!我回去和他打聲招呼,幫你聯絡好……接下來的事你可得自己應付了!」莫妮拍拍他的肩膀,又趁機捏了他一把。

    「謝謝!」這話古緯廷說得有點言不由衷。

    「對了,記得把領口扣好,你脖子上有吻痕。」

    古緯廷立即反射性地摸上頸子外側,莫妮搖搖食指,抓著他的手往鎖骨上滑去,「在這裡。哇,你皮膚真好,又白皙又細嫩,果然是年輕人……」那銳利尖冷的手指非常「順便」地摸過他的胸前。

    ……這是性騷擾吧?

    古緯廷被她摸得全身發寒,暗自懊惱,偏偏又不能發作。

    俗話說揩油揩油,這個「揩」字真是下得恰到好處。

    莫妮假裝沒察覺古緯廷的冷顫,依依不捨地把手從襯衫裡抽出來,朝他拋了個媚眼,嬌聲嗲氣地漫步離去。

    古緯廷在心底連聲暗罵,趕不及似地把領口的扣子拉好。

    回到客房裡,古緯廷看到邱儒昌翻了翻身,慵懶地賴在床上。

    「醒了?」古緯廷把早餐凳放到他面前,上面擺著香噴噴的地瓜稀飯和肉松,還有一杯柳橙汁。「難得的周末假期,別急著起床。吃飽了可以再睡一下,中午十一只才checkout…」長長的眼角帶著笑意。

    或許是剛曬過太陽的關系,古緯廷的臉上也帶著和暖的氣息。

    邱儒昌怔怔地看著他,想起自己的赤裸和昨夜的狂歡,頰上不覺泛起一絲紅暈。

    「社長,那你呢?」台上只有一份早餐。

    古緯廷搖搖頭,「我吃過了。看你還在睡,就沒叫你。快吃吧!冷了就沒味道了!」

    邱儒昌愣愣地點點頭,開始動起筷子。

    古緯廷坐到椅子上,若無其事地開始看起晨間新聞。

    唏哩呼嚕地吃完早餐,邱儒昌遲疑了片刻方才開口。「……社長。」

    「我在聽。」

    財經頻道的女主播仍在喋喋不休。

    「昨天晚上,我們……」邱儒昌低下頭,看著自己赤裸的上身發愣。

    「哦,你說那個。」古緯廷顯得十分坦然。

    ……那個是哪個?邱儒昌心裡有點疑惑,卻又不便表明。

    「我……」邱儒昌抿抿嘴唇,下定決心似地說,「不論你把昨晚當成什麼…一夜風流,或是交往的開端……我只想說,我不是為了爭取工作機會才……之前我一點經驗也沒有……」他的聲音不自覺地越壓越低,也越來越沒有自信。

    古緯延伸手按了按遙控器,關上電視。

    「……你怎麼會以為我是那樣想的?」古緯廷好笑地說。

    這傻小子未免把人心看得太簡單了。那連一夜風流都稱不上,勉強要下注腳的話,不妨稱之為連哄帶騙。

    「因為……你是我的上司……」瑟縮在棉被裡的大男孩羞紅了臉囁嚼道。

    「我不記得有哪條法律規定不准和上司談戀愛。」

    「戀愛……我們……是嗎?」邱儒昌結結巴巴地問道,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到頭頂上,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古緯廷坐到床邊,兩手抱著他赤裸的肩頭,「我必須承認,演藝圈裡的性關系非常隨便而且混亂,其實出了這個圈子也是一樣,我們處在一個開放的年代開放得每個人對感情都認真不起來;因為認真只會受傷。」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腦海裡迅速閃現那對冰藍色的狼眼。

    邱儒昌聽著他柔情的告白,感動得眼眶泛紅。

    「而我,我情願做那個因認真而受傷的人。」古緯廷語重心長地說。

    「社長,我也是……」邱儒昌擦擦眼角,露出了開朗真摯的笑容。

    「小家伙,記著一件事:愛情不能買保單。任何約束都只能保障愛情的形式而非內涵。人心原本就是多變的,只要在感動的那一瞬間緊緊抓住它,擁有過也失去過,那就夠了!」古緯延溫柔地微笑著,吻上他的嘴唇。「只要談過一場……沒有明天的戀愛。」

    邱儒昌已經癡了、傻了,沉浸在古緯廷以溫柔體貼和甜言蜜語所編織的美景裡久久不能自己。

    「社長……」邱儒昌陶醉在古緯廷的懷抱裡,絲毫不覺時間的流逝。

    「叫我的名字,廷。」古緯廷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他耳邊低語。

    邱儒昌羞澀地輕喚,「……廷。」

    只要在這一刻他還是為社長……廷所愛的,他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不想未來,不求永遠……

    ***

    在古緯廷的悉心打理和安排之下,邱儒昌竄升得很快,連穆海清也感覺得到他急起直追的壓力——即使兩人一向交好。

    然面,演藝事業的發展並不總是那麼順利。

    由於軋戲軋得太凶導致休息不足,邱儒昌的反應有些遲緩,在拍攝當紅偶像劇的時候來不及按照預定的步伐走到鏡頭內,只聞人聲不見人影,也惹惱了導演。

    「混蛋,你瞧不起我嗎,啊?」

    導演程彥章嘴上斜叼著一根牙簽,腳踏拖鞋,滿口粗話,把放在膝上的劇本過猛地住往光燈上一摔,差點打到燈光師,燈架也發出可怕的搖晃聲,幾乎沒整盞落地。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邱儒昌慌了手腳,囁嚅著低聲道歉。

    「還要狡辯,我是導演,難道我連指導你的權力都沒有嗎?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配角有什麼好牛的,我隨時可以教你在這出戲裡……不,在演藝圈裡消失!你別以為我辦不到:告訴你,我棄用的人,別人也不敢撿起來用!」

    見邱儒昌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程彥章火氣更大了,順手抄起茶杯招著他臉上用力一砸,哨地一聲,四周吶起一陣尖叫——

    邱儒昌的前額冒出鮮血,前襟也被潑濕了一大片,還是動也不動,表情像要哭出來一樣,卻不敢真的放聲大哭。

    攝影棚裡頓時亂成一團,人人走避,沒有人想出面調停這插鬧劇,或者幫單方面被指責的邱儒昌解圍。

    邱儒昌不能逃走,也不能為自己辯解,他已經認錯,也謙卑地接受導演的指導,但是導演性子一上來就沒中止的打算,仗著地位高,嗓門大,在棚裡大肆喧嚷,眼看事情就要越演越烈,一只細長的手驀然伸出,溫和地搭在導演肩上,像在安撫出閘猛獸似地,「導演,休息一下,先喝口茶消消氣,坐下來,有什麼事好好商量。他還是新人,有些地方不夠熟練,請您老寬待款待。」

    既然身心和面子都被來人打點得舒適了,程彥章的氣自然消了一半!來人趁導演放送之時朝邱儒昌比了個手勢,要他快點躲到後台避難。

    程彥章沒看到邱儒昌,也不以為意,他從那雙謙恭地捧著的手中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片刻的暢快過後,程彥章看看四周,跑的跑,躲的躲,全部不見人影;回頭看看這個貼心的年輕人,識時務,知進退,懂得誰才是老大,孺子可教也。

    「喂!小子,你挺機靈的嘛!把名字報上來,我給你介紹幾個不錯的案子做做。」

    年輕男人終於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十分平常,沒有恐懼也沒有羨慕,他稍微動了動薄唇,「好意心領了,我是舒涵經紀公司的負責人,那孩子有什麼不開竅的地方,請程老多費心……」

    程彥章在一瞬間又變了臉色,「好啊,原來這種不識時務的藝人是你帶出來的!出了事還想護短啊?」

    「程老,您言重了!」古緯廷壓低聲音,「要是那孩子有疏失,我一定嚴厲處分;可是他的腳步並沒有走偏。我在旁邊留意了一下,男主角為了搶鏡頭故意拉近與攝影機之間的距離,女主角不甘心被擋住也往前站了一點,才造成他來不及入鏡……像您這樣資深的導演應該一眼就看得出來。」

    「怎麼,你是說我故意找他麻煩?」程彥章板起臉孔,原本氣惱的神色卻舒緩了些。

    「不是,我想那孩子該是無意中得罪了您,我先代他道個歉,日後再好好補償您……」古緯廷微微欠身。

    「哼,小子,算你會做人。」程彥章不屑地抬起下巴,「你問問那蠢蛋,上個星期我塞給他的名片還在不在。不要以為裝做不知道就設事了,你們這些經紀公司私底下干了哪些勾當,大家心裡都有數,少在我面前裝高貴!惹惱了我,我一通電話,沒有一家電視公司敢用舒涵的人演連續劇,你自己好好斟酌!」

    當著古緯廷的面,程彥章東南西北地罵了足足一刻鍾,罵到氣消了才離開留下一地的雜物和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古緯廷走到後台,瞥見邱儒昌手中拿著冰袋敷著受創的前額。四周圍著一群工作人員對著他一句接著一句地教訓。

    「怎麼搞的,當演員的怎麼可以這麼不專業,台詞都念出來了人還沒入鏡……又不是菜鳥,腳步邁大一點、走快一點嘛!」說話的人當場走給邱儒昌看,注意到自己的姿勢是同手同腳的。

    「這下子可好了,導演走了,今天的戲都不用拍了,只好在例假日回來加班……我女朋友會生氣的!」

    「演藝人員還沒走紅的時候只有兩句台詞:『對不起』和『是』。干什麼頂嘴呢!頂嘴有壞沒好啊!」

    「想耍大牌不是不行,等你紅了以後再說。到時候,別說是頂導演幾句,把劇本摔他臉上他都笑瞇瞇的。」

    其余分散在四周角落的工作人員雖然不置一詞,各自做事。但是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埋怨和輕蔑,彼此以手勢和唇形對著邱儒昌指指點點的,讓他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那是一種無聲的暴力。

    古緯廷撞開人牆,連聲說借過,不顧眾人指責的目光和聲浪,把兩眼泛紅的邱儒昌拉了出來,一路拉回車上。

    「傷得怎麼樣了?我看看。」

    邱儒昌先是呆愣了一下,隨即哽咽著聲音,「我……我好沒用……」他咬著下唇,想哭又不敢哭。

    「傻瓜,我全都看到了……不是你的錯。男女主角想搶鏡頭才把你擠了出來……」古緯廷拔開他覆蓋傷口著的前發,仔細觀看,「還好,傷口沒有想像中的深,應該不會留疤。」

    受到溫柔的撫慰,邱儒昌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情緒,開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明白,那不是你的錯。他們不敢抱怨男女主角,才把氣全部出在你身上。」古緯廷把他抱在懷裡,輕輕地拍他,吻他。

    邱儒昌聲嘶力竭地哭了一陣,總算比較平靜了。

    「我今天比平常早下班,就過來看看你工作的狀況,想不到你這麼辛苦。」古緯廷沉吟道,「我先帶你回我家,讓你洗個澡,休息一下,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才有體力。」

    邱儒昌才剛哭完,無力思考該不詼拒絕,也就任由他決定了。

    古緯廷的住處就在經紀公司樓上,地方干淨、寬敞,特意挑高的空間雖然舒適,卻顯得有些寂冷。

    古緯廷先幫邱儒昌洗了個熱水澡,又鋪床疊被,整理房間准備讓兩人休息。

    邱儒昌穿著浴衣,頹喪地坐在床邊,兩手放在膝上握緊,微微發抖。

    「自從這出戲開拍以來,導演對我的表現一直很滿意,連連誇獎我是:天生吃這行飯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好像不喜歡我了,成天挑我錯誤……」說著說著,邱儒昌的眼眶又紅了。

    古緯廷沉思了一下。

    導演有提到一張名片,也許就是邱儒昌失寵的原因。「他有給你什麼嗎?類似名片之類的……」

    邱儒昌想了一下,「有,前幾天他忽然給我一張名片,上面還有幾個數字,我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你有帶著嗎?」

    邱儒昌點點頭,「我順手塞進錢包裡了。」

    古緯廷接了過來,那是家高級飯店的名片,上面還有三個並列的數字……難怪小家伙沒看懂。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道,「第一列的四個數字代表日期,第二列的四個數字代表時間,第三列的四個數字代表房間號碼。他要你那個時候到這間飯店裡見他。」

    「咦?」邱儒昌抬起頭來,一臉迷惘,「他要私下指導我演技嗎?我沒去,難怪他不高興了……」

    古緯廷搖搖頭,陰險地笑了笑,腦中充斥著玷污一顆純潔心靈的邪惡快感,「他要你和他上床。」

    邱儒昌頓時張口結舌。

    「廷……我、我沒有……」

    「因為你沒有,所以他才生氣了。」

    那可憐的男孩嚇白了一張臉,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古緯廷把名片壓在桌面下,摟著他的肩膀和氣地安慰道,「不必這麼驚訝。這在演藝圈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新聞;曝光機會掌握在少數人手上,想脫穎而出就必須付出代價。許多大明星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我、我不要……」邱儒昌驚惶失措地抓著他的手臂搖晃,「我……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可是,我父親欠了一屁股債跑路了,家裡天天都有黑道上門討債;母親身體不好,弟弟妹妹也都還小,要、要是我被封殺的話……」他急得哭了!

    古緯廷把手指放到他的嘴唇上,示意他冷靜下來,「別怕,我在這裡,你還有我。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你乖乖做好你的工作,其他的問題,我會幫你處理的。」

    說著,古緯廷柔柔地封住了他慘白地顫抖著的嘴唇。

    一陣激情的深吻過後,邱儒昌害羞而瑟縮地低語,「……我喜歡你,廷……」

    古緯廷順勢將他按倒,夢囈般地說,「我也是,小家伙……」

    雲雨方歇,邱儒昌躺在古緯廷側邊,注視著他尖長俊俏的臉蛋出神。

    「廷,你的父親……老社長是個什麼樣的人?」邱儒昌掌在他懷中慵懶地問道。

    床頭櫃上立著一張相片,一位高瘦的老人身旁站著一名穿著學生制服的男孩,兩人都笑得很幸福;老人的相貌端正慈藹,西裝筆挺,男孩雖然稚氣未脫,五官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長大後的輪廓——就像現在的古緯廷。

    邱儒昌注意到老人頸上掛著一條繩鏈,鏈墜是一只白玉立體圓雕動物,在照片中的比例太細小了,不容易看清楚,只能從外形推斷應該是犬科動物這一類的。

    一般來說,穿西裝很少會再戴項鏈,尤起是東方式的花繩——也許那條項鏈對老社長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吧!

    「那是我和爸爸的合照。」古緯廷指了指相片,「大概十年前左右,我剛上小學的時候照的。當天我本來是穿便服過去的,攝影師說還是就近在他們公司租個高中學生制服來照,比較有氣氛。」

    邱儒昌疑惑了。小學入學年齡大概都在七、八歲上下,為什麼廷到了十七、八歲才「剛上小學」?

    腦海中立即閃過進公司以來聽過的種種謠言。

    公司裡流傳著一些風言風語,諸如古緯廷並不是老社長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老社長在世的時候公司被合作對象倒帳,會計又卷款潛逃,造成了天文數字的虧損;老杜長無法承受打擊而中風,不得不退出經紀公司的經營,只好把一切事務都交給當時尚未成年的古緯廷,想不到古緯廷竟然讓公司起死回生了……

    沒過多久,老社長也去世了,古緯廷在靈堂前哭得聲嘶力竭,還幾度暈厥過去,有人批評那是轉移焦點,作戲作得太過分,更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認為檢調機構應該重新徹查老社長的死因……

    「他是個好人。」仿佛沒察覺邱儒昌的沉思,古緯廷平和而淒楚地說。

    邱儒昌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廷,我聽說……你是他的養子……」

    古緯廷笑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待在公司裡十年以上的老員工都知道。他待我有如親生兒子,我也敬愛他有如親生父親。」

    「有時血緣關系只是一種負擔,甚至是暴力。」邱儒昌感歎地說,「我父親好賭成性,把家產都敗光了,人都跑路了還到處欠債,債主找不到人紛紛上門催逼,逼得我們一家人過不下去只好一搬再搬……能被沒有血緣關系的養父如此疼愛,我真羨慕你呢,廷。」

    古緯廷摸摸他的臉頰勸慰道,「別難過,我很清楚被追債的痛苦。你只要傲好分內的工作,其他的事不用多想,我會照顧你的。」

    邱儒昌害羞而誠摯地吻上他的唇,兩人的手指互相交握,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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