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雨情 第三章-02
    歐陽子鑫朝後打了個踉蹌,但最終扶住竹篾帆布站穩了身子。

    「這條船是戰船『蒙沖』,雖然說是小型的,但兩旁都裝有四個璞輪,每輪八揖(註:葉片),就算你真逃得出去,也會很快被我的船追上。」

    「或者你硬爬上那些懸崖峭壁,一個風頭蓋過,摔個粉身碎骨?」藜銳滿是恐嚇的語氣道。

    歐陽子鑫在那麼一瞬間,是有墜入地獄般的絕望,但他很快穩住了情緒,沒讓藜銳看穿。

    「我勸你還是早點跟著我好,我會給你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財富和幸福。」藜銳說這話的時候,難得的一本正經。

    「呸!一個專門踐踏別人幸福的傢伙,還期望能給人幸福?!」歐陽子鑫伶牙俐齒地嘲笑道。

    「你別不知好歹!我完全可以強暴你!」藜銳低吼道,火冒三丈!以前他從不在乎別人說他是個強取豪奪的海盜,還以此為榮,但為何這樣的話由歐陽子鑫說出,就顯得那麼刺耳?

    「老大?!」高健又在上面叫道。

    「既然你這麼有力氣,這乾糧也是多餘的!」藜銳說完,便拿起油紙包和竹筒,然後又看了歐陽子鑫一眼,彷彿在等他求饒。

    「請便。」歐陽子鑫泰然自若地說道。

    藜銳果然二話不說地就爬上繩梯,緊接著是砰地很大一聲,艙口破蓋上了,四周重又漆黑一片。

    「唉……」右手腕被扭傷了,很痛,但也比不上此刻灰暗的心情,歐陽子鑫就背靠著竹篾帆布的姿勢,滑坐在潮濕硬實的地板上。

    剛才那番竭盡全力的鬥爭,已經耗完了他在這些天裡,靠靜坐而蓄養的體力。

    「混蛋……都是你害我這樣狼狽!」這日日夜夜,陪伴歐陽子鑫的,除了潮濕、悶熱、飢餓和脅迫,還有腦海中那個揮之不去的人影。

    不覺把能想到的壞話都拿出來罵人,再詛咒倒霉的運氣一百遍,眼眶漸漸濕潤。

    謝凌毅知不知道,在竹篾帆布上弄出一葉竹片,平時就算用剪子幫忙也未必能順利挑開那些紮緊的線頭,他不僅徒手,還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下!

    指甲斷裂,手指被割傷,雖然血跡已經乾枯,卻仍然刺痛,那持續的,綿綿不絕的疼痛,就像這些天來,他空落落的,隱隱作痛的胸口。

    就算謝凌毅知道了又怎麼樣?既然已趕他下船,還會管他到底去了哪裡嗎?

    「真是有夠不負責任的傢伙!」鼻子酸酸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繼續往深想的話,一切禍事源頭也是由於自己堅持要把海盜交給地方官員處置,才被狡猾的藜銳鑽了空子。

    不過,即使再重演一遍,歐陽子鑫也不會同意他們私下處決海盜的。

    他這麼做,是不想大浮號再染鮮血,以告慰海上冤靈,另一方面,交給官府後,說不定能查出其它海盜團伙的線索,方便水師圍剿盜賊,以保護其它商船免受災難。

    「唉……」眼睛輕輕地合上,咕嚕嚕……餓得都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一陣打鼓,謝凌毅的船已經啟航了吧?這麼想的時候,難受的就不只是胃,心臟也似被酸澀的液體煎熬著。

    歐陽子鑫緊皺著眉頭,陷入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難熬情緒中時,天花板上的艙口被悄悄地打開,又悄悄地合上。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躍了下來。

    「誰?」歐陽子鑫驚覺頭頂籠罩著男人的氣息,在心中大呼自己大意,「剛藜銳要人收回帆布和箱子?難不成他也派人來『收拾』我了?」

    「或者他想趁黑來強的?!」不管來者是何目的,歐陽子鑫都決定趁對方未下手的時候,豁出去地全力痛擊!

    「看招!」歐陽子鑫沖那溫熱的鼻息來源一拳揍去,在這裡關了這麼久,他可是比任何人都熟悉氣流環境。

    啪!

    對方輕易就接下了他的拳頭,順勢握緊,同時低沉地開口道:「你就這樣對待來救你的人?」

    「咦?!」這個聲音是——淡棕色的瞳仁陡然瞪大,歐陽子鑫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那堵高大挺拔的黑影。

    「謝凌毅?!」歐陽子鑫失聲叫道,就算看不見,對方淡淡的麝香味,那彷彿水滴落入深潭時所發出的低醇嗓音,是那麼地清晰!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謝凌毅握著歐陽子鑫透著徹骨寒氣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他終於找到他了,找得好辛苦,好心焦……

    「還、還好,你怎麼知道我……」歐陽子鑫似還未回過神來,才開口,嘴唇就被堵住!

    溫軟而強勢的唇瓣,火般灼熱的氣息,歐陽子鑫一時驚住,忘記了掙扎,心咚咚狂跳著,不覺抽息一口氣,卻讓對方柔軟的舌,深入進來。

    謝凌毅蠢動著的唇舌很是溫柔,甚至顯得小心翼翼,他輕輕地掃過光潔的門齒,描繪著溫熱的上顎,那種微癢且酥麻的感覺,讓歐陽子鑫肩頭微顫!

    兩人的親吻不過三次,但是謝凌毅已經很清楚歐陽子鑫有感覺的地方。

    因此雖然他的吻很溫和,但他是出其不意的火熱,歐陽子鑫彷彿籠罩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裡,渾身每個毛孔都悶熱得發慌,彷彿渴求著什麼似地。

    「唔……!」歐陽子鑫僵硬著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謝凌毅的手臂強勢而有力地摟著他,他卻沒有反抗,只因為他是如此欣喜,如此安心……

    皎潔的月光透過艙窗照射在走廊上,謝凌毅和歐陽子鑫已經成功從密室逃出來,久違的海風,迎面撲來,歐陽子鑫深吸口氣,清秀的面頰仍然緋紅。

    謝凌毅透過月光看著歐陽子鑫,就算幾日未梳洗,非常落魄,歐陽子鑫身上仍有一股清秀之氣,就像春發初草,山谷清泉,彷彿什麼污垢都沾染不上,謝凌毅不覺恍神,心底竟似有一股清泉緩緩流過。

    「怎麼了?」歐陽子鑫見謝凌毅呆住不動,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匆匆地轉頭,謝凌毅大步走在前面:「要上甲板。」

    「是。」現在知道催別人,剛才還不是在發呆……不滿地咕噥著,歐陽子鑫緊跟在謝凌毅身後,無論如何,再也沒有比能離開這裡更棒的事情了!

    歐陽子鑫原以為謝凌毅是偷潛進來的,所以跟在後邊躡手躡腳,大氣也不敢出,可是連拐幾個彎,他既沒看到巡邏的海盜,也沒有聽見一點人聲,詫異得很。

    「你是怎麼進來的?」歐陽子鑫忍不住問道。

    「潛進來的,」謝凌毅一邊朝前走,一邊回頭說道:「無垠的小船就停在右側船舷下。」

    「雪舟師也來了?」歐陽子鑫頓時笑逐顏開。

    「看樣子,你比較期待他來接你。」謝凌毅眉頭一蹙,意味不明地說道。

    「不是啊,你的輕功,就是那個叫什麼影術的相當厲害,潛進來是最合適不過的,我是一點動靜也沒聽到呢。」歐陽子鑫由衷地稱讚道。

    謝凌毅忽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歐陽子鑫差點撞上他。

    「如果我不會輕功呢?」

    「你不會輕功?」怎麼可能?

    「無垠的輕功也很好。」謝凌毅又說道。

    「可我還是覺得你比較適合。」因為雪舟師總是風流倜儻,柔情似水,不太適合打打殺殺的畫面,歐陽子鑫只說了一半。

    「唔……」謝凌毅沉吟著看著歐陽子鑫片刻,就又往前走去,步伐很是暢快。

    儘管腦袋裡有無數個不解,但是歐陽子鑫更擔心驚動海盜們,於是靜悄悄地快步走著。

    等到了甲板上,他才發覺這一切的小心根本是多此一舉!

    兩層高的船樓上,無論是屋頂,還是船欄杆上都橫七豎八地掛倒著海盜們,就連桅桿上也有,觸目所及,估計有四十餘人!

    「你這是『潛』進來的嗎?!」歐陽子鑫驚訝不已地指著那些翻著白眼的海盜,問表情淡然的謝凌毅。

    「差不多罷。」

    「差太多了!」這傢伙到底是怎樣做到的?居然可以一下子擺平這麼多凶悍的海盜?!

    「反正都是救人,這樣更省時。」謝凌毅看著歐陽子鑫道。

    「可是……」既然如此你該早點告訴我嘛,害我像隻貓一樣躡手躡腳的走。

    「你的手怎麼了?」謝凌毅注意到歐陽子鑫的左手一直握著右手腕。

    「之前扭了一下。」後來就腫了。

    「是誰幹的?」看著纖細手腕上那道道腫起的紫痕,謝凌毅很不快地沉下臉。

    「——是我。」突然,在他們前方的船首甲板上,藜銳手持一把弧曲短刀,傲然而立,刀鋒滲出的寒氣在月光下咄咄逼人。

    「我才去岸上拿點東西,這班廢物就給我捅了這麼大的簍子。」藜銳說著拿下腰間繫著的絲綢錦囊,擲向歐陽子鑫。

    謝凌毅一個箭步擋在歐陽子鑫身前,飛過來的袋子亦被他打落在地,一盒標有「金創藥」的軟膏從裡面掉了出來。

    「放心,只是藥,我下手是重了點。」藜銳滿含歉意的話,是對歐陽子鑫說的。

    「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謝凌毅冷冷地對藜銳說道。

    「對你,我也不會。」藜銳轉而看向謝凌毅道,他暗中聚氣準備突襲。

    比起兩人之間電光火石,一觸即發的眼神,歐陽子鑫更在意藜銳手中的兵器。

    雖然生在宰相之家,可歐陽子鑫自幼跟隨武鳴將軍習武,而且幾乎看完了將軍府中的兵器圖鑒,陣法詳解等兵書,所以當他看到藜銳手中的兵器時,不免兩眼發光。

    那是西域遊牧民族的武器,已有百年歷史,它的刀刃像沙漠上空的彎月一樣,鋒利無比,而且短刀貼身使用,更能配合藜銳拿手的點穴功夫,歐陽子鑫很著急,赤手空拳的謝凌毅該怎麼和他打?

    憂心忡仲的時候,一道白色的人影自海面飛上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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