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許你愛我 第三章
    方燦報了名參加特警考試。

    在走廊遇到季宇澄的時候,他甚至有攔住他問問清楚的衝動,不過還是按捺住了。還在警校時他就聽過季宇澄的大名,真人與傳聞很一致,高大粗曠、舉止沉穩,據說身手很好,頭腦也一流,最主要的,是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隨便動粗的傢伙。

    想了想,自己也實在沒有立場去問。可能是兄弟為什麼瑣事口角吧?也許過兩天見到小心眼再聊好了,說不定到時候氣已經消了。

    兩個人其實天天在聽一個大院裡進進出出,不過方燦還是過了將近半個月才再見到季雅澤,因為沒幾天他就出差到南方執行一個抓捕任務去了,任務不算很順利,但最後總算把人給帶回來了,出差的隊員每人有一天休假。整個白天被方燦睡掉了,晚上反而精神好了,想起托沈一一辦的事,他洗個澡出門,決定去問問。

    『KISS』裡照舊光線氤氳,樂聲悠揚。今晚客人比較多,還沒走到吧檯方燦就遇到熟人,被叫住。

    「方燦。」

    方燦回頭,也有點驚訝:「九洋?好久沒見,不是說你調職離開了?」

    那男人笑:「是啊,這次回來開會的,只待兩三天。」

    「真的?」方燦爽朗地招呼他,「走的時候都沒送你,來,請你喝一杯。」

    兩個人擠到吧檯前面去,方燦拍拍檯子,向沈一一要酒,一邊扭頭跟九洋說話:「同說你調去你們總公司,是升職了吧?真不錯,那邊怎麼樣?」

    「還好,工作沒什麼問題,環境差一點,空氣不太好。」

    「生活條件哩?」方燦咧嘴壞笑,「那可是十里洋場,燈紅酒綠的。」

    成九洋含笑看著他,沒說話。

    沈一一把酒送過來,在旁邊插嘴:「方燦最沒良心了,九洋那麼惦記你。」

    「我也惦記他啊!」方燦回嘴,「不過九洋那麼能幹,肯定沒問題。喂,下次去玩找你喔?」

    「好啊。」成九洋目光流露一絲包容和寵溺,溫和地回答。

    沈一一面帶無奈的搖搖頭。

    方燦灌一口酒,熱辣辣的感覺一線向下,他眼睛發起亮來:「喂,九洋,真運氣,今晚我沒事,怎麼樣?」語焉不詳,可是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方燦不是守身如玉的君子,不過也沒興趣濫交,他的行為比較像戀愛,看順眼的人要先瞭解一下,認為合適才會深入進行,即使只是基於慾望,而且他也不太喜歡換來換去。成九洋比他大幾歲,人很安靜溫和,身體的感覺也不錯,兩個人來往了很長時間,直到成九洋因為工作的原因要離開此地,正好那時方燦也要忙著適應新工作,自然不聯繫了。好幾個月沒有伴,今天這麼巧再遇到他,方燦一下子來了心情。

    成九洋笑,拍拍他腿,小聲說:「晚上到我住的酒店來。」

    方燦正點頭,吧檯旁邊的小門裡出來一個人,過來跟沈一一說:「好了,你看看。」

    方燦愣住,看看那人再看看沈一一,有點吃驚:「他怎麼在這裡?」

    「啊?」沈一一抬頭,「哦,你說小季啊,我請他幫我設計一下聖誕佈景。」

    「聖誕佈景?」方燦呆呆地鸚鵡學舌。

    「對啊,」沈一一揚揚手裡的圖,「小季學畫的不知道?」

    不知道!方燦看著季雅澤顯得很平靜冷淡的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一一研究圖紙的時候,季雅澤看向吧檯前的兩個人,烏黑眼瞳,目光幽深,先從方燦臉上掃過,然後停在成九洋臉上,順著手臂下移。

    雖然被吧檯擋著,但那種很特殊的近距離和肢體語言還是很能說明問題,方燦只覺得被成九洋壓著的部分有點彆扭。

    然後季雅澤的目光又上移回成九洋的臉,再移回方燦的臉。

    自始自終他一個字都沒說,表情也沒變。

    方燦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心虛,不自覺地扭動了一下。

    成九洋看他一眼,把手收了回去。

    沈一一半點也沒覺察三個人之間怪異的氣氛,抬起頭來對季雅澤說:「這裡不行,這裡有柱子擋著。」

    季雅澤側過頭跟他一起去看草圖。

    半天方燦才開口:「季雅澤,你怎麼又自己跑過來了?」

    季雅澤斜睨他,冷冷說:「我找不到你。」

    方燦愣一下:「你找我了?什麼事?」

    沈一一笑了:「他著急問彭幼龍的事,你答應人又見不著面,他就直接過來問我了。」

    「……我出差了。」

    「彭幼龍也不在,」沈一一說,「我聽說花皮出城辦事,彭幼龍也跟他一起去了。」

    方燦眨眨眼。

    季雅澤從沈一一手裡拿回草圖,低聲說:「我回去改改。」說著從吧檯裡出來,往外走。

    方燦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叫他:「哎,等等……」

    成九洋一把扯住他:「方燦?」

    方燦回過頭:「啊?九洋?等等,我去跟他說句話。」

    成九洋鬆開手。

    方燦剛要走,沈一一也叫他:「哎哎,方燦,回來回來。」

    「又怎麼了?」眼見著季雅澤已經快到門口,方燦有點急。

    沈一一探過身,一把揪住他衣領把他拽過去,貼在耳朵小聲說:「有機會你探探,小季找哪個彭幼龍幹什麼。花皮那小子聽說前一陣子在舞廳裡那小丸子給人吃,彭幼龍現在是跟他的,要是普通朋友,讓小季離他遠點。」

    方燦眉頭頓時皺起,停了一秒,說:「我知道了。」說完轉身快步走出去。

    沈一一看看他背影,又看看吧檯邊的成九洋,聳聳肩:「九洋,踹了他吧。」

    成九洋看他一眼,舉起酒杯輕啜一口,苦笑,眼裡有絲悵然。

    ***

    被阻了一下,追出來季雅澤已經沒影了,方燦左右看看,那瘦長個子似乎在遠處晃著,他順著人行道追過去,追上去要說什麼沒想好,不過不說兩句似乎不太對勁。追過一個路口,他開始覺得生氣,這小心眼跑的還真快!

    這時候還不算晚,行人三三兩兩的,一轉眼已經不見那背影,方燦停住腳疑惑:剛才看錯了?就在這時候,一輛車從旁邊路口出來,看來速度非常快,急轉彎時輪胎擦過路面的聲音尖銳刺耳。方燦和周圍的路人下意識的扭頭,站在人行道中間的一個年輕男子也轉過頭來,滿臉驚愕,那車正歪歪扭扭向他衝過去。

    酒後駕駛!這是方燦第一個念頭。他第二個動作是豹子一樣的竄過去,同時大叫:「小心!」畢竟離的遠了,怎麼也趕不及。

    幸好那年輕男子似乎反應過來,急忙閃避,可是車來的太快,還是掛到了他衣服。

    方燦心一沉。

    那年輕男子身子被拖得站立不穩向前倒,司機大概也嚇壞了,踩了剎車,衣服撕裂的聲音夾著急剎車的聲音,聽起來驚心動魄。車子剎的太急,那年輕男子被甩向旁邊,背朝下重重摔倒。

    方燦大步奔到他身邊,蹲下去看他的情況。

    年輕男人身上的衣服被壞了,整個人攤手攤腳,一時動彈不得,不過雙手手掌撐地時被磨破,身上其他地方並沒有明顯的血跡,只是臉色發白。

    方燦擔心地連聲問:「你怎麼樣?聽得到我說話嗎?疼不疼?哪裡不舒服?」

    一邊用手輕觸他的四肢,看有沒有骨折的現象。

    這邊還沒忙完,那比那突然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饒是方燦反應快,跳起來也只看到那輛紅色尼桑一溜煙竄了出去。

    他頓時破口大罵:「你他媽的兔崽子,給我停下!」圍上來的旁觀者擋了路,等方燦推開人群追了幾步,那車已經沒影,連車牌都沒看清。

    這個氣啊!方燦瞪著前頭罵了幾句,回頭問:「誰記下他車牌號了?」

    圍觀的人面面向覷,有人搖搖頭,也有人問:「這人怎麼樣了?」

    方燦一下子想起傷者,趕緊回到年輕男人身邊,他躺著沒動,但眼睛睜開了一些,眉頭皺成一團。方燦蹲下去問:「還好嗎?」

    男人勉強答:「後背……」

    靠!可別摔成半身不遂!方燦心裡暗想,問:「能動嗎?我送你去醫院?」一邊試著扶他,那人靠著他手臂支撐,勉強能坐起來一點,表情有點痛苦。

    旁邊已經有人幫忙攔下一部車,方燦一咬牙,胳膊用力,把人打橫抱起來,吃力地放進車裡去。

    那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說:「……有感覺,應該沒事……」

    確實沒大問題,送到急診室檢查,沒內傷,也沒骨折,萬幸!當然什麼軟組織挫傷是少不了的,那人衣服一掀,整個後背全是皮下出血,慘不忍睹,可是性命是不礙的了。

    這一折騰直到凌晨才結束,病人送到觀察室時,已經昏睡過去了。方燦叫護士翻了翻對方口袋,什麼也沒有,只好不通知家人,等他醒了,自己來吧!

    被這小插曲一攪,方燦想辦的事都沒辦成:小心眼也沒追上,九洋那也沒去成。

    第二天方燦一下班就往『KISS』跑,想找成九洋。到不是急著上床,放了人家鴿子,道歉總要的。

    結果被沈一一打擊:「人家今天中午的飛機,早走了。你以為九洋是你後宮,哪都不去等著你臨幸啊?」

    方燦迅速看一眼旁邊,用力揮手,小聲反駁:「什麼話!」

    季雅澤正站在吧檯另一頭,比對著草圖端詳酒吧各處的佈局。

    沈一一很滑頭的笑。

    方燦皺眉:「你別老叫他到這種地方來!」

    沈一一挑起眉:「什麼叫這種地方?」

    「呃,不是,我是說……這什麼樣的人都有,他不適合在這裡混。」

    「我是請小季幫忙佈置策劃聖誕活動,他不來現場怎麼做?做的好我還要付工錢的!他是來打工,總比你來泡帥哥理由正當吧?」

    方燦語塞,臉有點發臭,半天才嘟囔著說:「他不是脾氣不好嗎?說不定什麼時候得罪了人……」

    沈一一不屑:「哼!小季幫我打工我自然罩他,你操什麼心啊!」

    方燦不說話了。

    沈一一斜眼看他。

    這兩個人很是奇怪,基本上方燦是個大方熱情、有些不羈的人,檯面上幾乎對所有人都很友好,即使不喜歡的人也不會讓對方下不了台。小季呢,雖然冷冰冰很傲慢的樣子,沒看錯的話,那小子心裡其實單純的很。明明關係不淺又沒有吵架,可是卻突然不太講話,而且視線相交必定放出不爽的目光,像兩隻互相窺視誰也不服誰的小獸。

    方燦心裡確實不太爽,丟下酒杯起身,悶悶道:「我先走了。」

    心想:說的沒錯!有沈一一看著,我操什麼閒心?這小心眼,認識沈一一才多久,小季小季的……那麼親熱,看見我就一臉死相,不是擺明跟我作對嘛!

    他並沒注意到剛才坐到自己身邊,此時顯得有點失望的男孩子。

    「阿燦最近心情不大好呢,」男孩說,「是不是因為九洋啊?」

    沈一一撇嘴:「彬彬啊,你看他像那麼長情的人嗎?」

    叫彬彬的男孩子笑起來:「不長情至少也不濫情啊。」

    沈一一搖頭:「真服了你們,這小子哪一點比我好啊?」側頭看看,季雅澤垂著頭,依在旁邊專心用筆在紙上塗塗改改,似乎毫不在意旁邊人說什麼。

    嗯,是啊,季雅澤是在心裡默默點頭,那傢伙哪一點好?臉一般,還還長著可笑的痘子,話也說不好,一張嘴就讓人生氣!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先是那個新潮活潑的小為,然後是那個斯文成熟的九洋,然後是這個清爽俊秀的彬彬……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賭氣,方燦跟人調夜班,連著值了好幾天。他決定眼不見心不煩,過了聖誕再去『KISS』,結果沈一一的一通電話打亂了他的計劃。

    「小季說的那個彭幼龍,這兩天在『菲林』舞廳那邊玩,我告訴小季了。他到底有什麼事啊?你要不要跟去看看?」

    方燦一怔,才想起自己也一直不知道季雅澤找那個彭幼龍究竟是要做什麼,琢磨一下,才說:「你先攔著他,我馬上下班了,我跟他一塊去。」

    「好。」沈一一掛了電話。

    那兩個人不是仇人吧?否則季雅澤不會去保彭幼龍……可是……方燦一邊心想著一邊擔心,總覺得不太對勁。一下班立刻衝到『KISS』去,卻沒見到季雅澤。沈一一若無其事地在吧檯後面調酒。

    「季雅澤呢?」方燦張口便問。

    「哦,去找彭幼龍了。」

    「什麼?」方燦有點急,「不是跟你說先攔著他嗎?」

    「他說彭幼龍是他同學,」沈一一聳肩,「而且他是跟朋友一起去的,說沒什麼事,用不著你跟。」

    方燦怔一下:「……什麼朋友?」

    「不知道,今天跟他一起來的,姓忻,看起來像個好孩子。」

    ***

    「那人說:『最好讓方燦陪你去』,是誰啊?」忻楠有點好奇。

    季雅澤答的很快、很乾脆,沉著臉:「是個大白癡、討厭鬼、花心大色狼!」

    「……呃……」忻楠聽完更好奇了。

    「……是個同性戀。」

    「咦?」忻楠瞪大了眼睛。

    「覺得受不了?」季雅澤漆黑的眼睛盯著他。每天他心裡有事的時候,那雙丹鳳眼睛就吊得特別厲害,有點淒清的感覺。

    忻楠怔一怔,心裡有絲波動,然後笑起來:「……同性戀?嗯,也沒什麼,哎?不會是他在……那個……追你吧?」

    季雅澤嘴角都快撇到腮幫子上去了:「追我?那勾三搭四的傢伙,整個人像一個青春包!」

    「……啥叫青春包?」忻楠不明白。

    季雅澤開始用手指在臉上比畫:「這裡還一個……那玩意分泌過深的傢伙……」

    他這種孩子氣的舉動鮮少人見,忻楠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人買了票進『菲林』,生意還真是好,活動舞池附近簡直是人山人海。開這個地方的人顯然有點實力,繁華地段,空間很大,包廂和鋼管、吧檯一樣不缺。

    忻楠有點頭疼:「這怎麼找?」

    「你從左邊,我從右邊,我們在樂池前面會合。」

    「好。」

    兩個人擠進去。

    忻楠先看見彭幼龍,雖然只見過一兩次,他肯定自己不會認錯。彭幼龍頭髮留的很長,蓋住半邊眼睛,穿著長T恤寬鬆褲,像平常來玩的男孩子一樣,正站在緊急出口附近的角落裡跟兩個女孩子頭碰頭說話。忻楠以便摸出手機發短信一邊靠過去,季雅澤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三個人偷偷摸摸的互相遞什麼東西,樣子有點鬼祟,然後女孩子們走開了。季雅澤過去拍彭幼龍的肩,對方好似嚇一跳,猛然回過頭來,看的是季雅澤,神情一鬆,既而眼神冷淡起來:「又是你。」

    季雅澤表情很堅決:「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彭幼龍甩開他的手,口氣很不耐煩:「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旁邊斜角里閃出一個人來,很警惕地問:「小龍,怎麼了?」他視線落到季雅澤臉上,皺眉,忽然醒悟:「是你!臭小子,那天讓你溜了,怎麼著,又想找挨揍?」說著便要揪季雅澤,卻被忻楠一臉警告,伸手攔住,四人頓時僵作一團。

    季雅澤根本不理旁邊冒出來的人,冷冷對彭幼龍說:「今天不說不算完,我話撩下了,我當你是朋友,你想讓人打我?隨便!」

    彭幼龍表情有點氣惱兼夾猶豫,瞪他一會兒,終於對旁邊的人說:「四哥,我跟他出去說兩句話。」

    叫四哥的那人看季雅澤的目光流露著一絲懷疑。

    彭幼龍似乎在解釋:「他是我以前的同學,四哥,沒事的。」

    那人遲疑了一下,轉身走開了。

    剩下的三人兩前一後地出了『菲林』大門,在台階下面一個沒什麼人的陰影裡站住。

    彭幼龍回過頭來,口氣很快:「你想說什麼?」

    季雅澤陰沉著臉,看他一會兒,卻先發問:「你剛才跟那兩個女的在幹什麼?」

    彭幼龍眼裡立時戒備:「……什麼?」

    季雅澤鳳眼瞇起來:「你拿搖頭丸給她們?」

    彭幼龍一驚,飛快地說:「你胡扯什麼?」

    「我說什麼你最明白,聽說你跟著混的那人就幹這個。」

    彭幼龍臉上露出明顯的懼意來,迅速向周圍看,並沒有人,他壓低聲音,口氣緊張起來:「你聽誰說的?」

    季雅澤擰著眉:「這個你用不著問,你只說你想幹什麼吧?」

    「……」

    「小龍……」季雅澤的臉上浮起一層不敢相信的神色:「你不會是想……你想自己混進去去查?」

    彭幼龍抿著嘴,有點心虛,低聲說:「用不著你管!」

    「我能不管嗎?」季雅澤急了,劈頭便罵,「你發神經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萬一被發現怎麼辦?那就毀了!」

    「你閉嘴!一開始就是你管壞的!」彭幼龍跳起來,「接下來要怎麼樣是我自己的事。」

    季雅澤胸口開始劇烈起伏,眼睛裡冒火。

    站在幾步外的忻楠有點憂心地看他。

    季雅澤卻把火壓了下去,聲音很慢很沉:「少廢話,我管定了!」他看著彭幼龍,「我就是要告訴你,你爸的案子要開始重查了,你別再自作主張,趕緊回去上課去,別再跟那些人混!」

    彭幼龍愣住。

    「是真的,」季雅澤皺眉,「信不信由你。」

    「……」

    季雅澤耐心並不多,擺出狠話來:「小龍,你還當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不管,我也懶得求你!我話說到這裡了,你也知道我不說假的,你不願聽就不聽,可是你要還這樣子鬼混,我一定找出法子來治你!」

    彭幼龍沉默一會兒,慢慢說:「我回去想想再說。」

    季雅澤看著他。

    彭幼龍有些煩躁:「我說了回去想想!我都跟人混了,要走也得找個借口啊!」

    「好,」季雅澤口氣很硬,「那你趕緊去找借口吧!」

    彭有龍瞪他一眼,扭頭回『菲林』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忻楠先開口:「是真的嗎?」

    季雅澤看他一眼。

    忻楠解釋:「你說他爸的案子要要重查的事兒?」

    「嗯,」季雅澤悶悶點頭,「我大哥說的,為這還挨他一巴掌。」

    「你大哥打你?」忻楠一臉的不敢相信。

    季雅澤撇撇嘴:「曠課的事讓家裡知道了,我說他們要放著小龍他爸的事不管,我就退學,結果……」

    忻楠咋舌:「你也太胡鬧了。然後呢,他打完你再告訴你的?」

    「不是,我把書架都掀翻了,不小心砸在自己腦門上,嚇他一跳,完了我就跑出來了……後來回家他才偷偷跟我說的。」

    忻楠連連搖頭,半響才說:「你大哥其實很疼你的。」

    沉默一會兒,季雅澤回答:「他跟老頭子學的,越來越壞,原來還很正直的,現在就會打官腔。」

    「總比打人強,我覺得你想事情太簡單,不過我還是保留意見好了。」忻楠轉個話題,「剛才那人是不是就是上次打你的?」

    「嗯。」

    「你這傢伙!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忻楠沒好氣,「你又不會打架,還老是惹事。」

    季雅澤的神情有點不想承認,只說:「哪有什麼事!走了。」

    兩人一轉身,被站在背後的人嚇一跳,季雅澤愣了一下,脫口叫出來:「方燦?」

    可不就是方燦,一臉惱火瞪著季雅澤,那眼神帶著責備,讓季雅澤開始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不自覺地產生抗拒,張嘴便很沖:「你幹嗎?」

    方燦瞪大眼睛:「還問我幹嗎?我還要問你咧!沈一一是沒告訴你還是怎樣!叫你等一下聽不懂啊?自己跑過來!」

    季雅澤最不喜歡聽他這種口氣,立即皺眉:「我自己的事為什麼要等你?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

    方燦只瞥了忻楠一眼,很無禮地翹著大拇指比他:「這小鬼頭也算一個人?我還特意叫沈一一跟你說危險危險,你是沒耳朵還是沒腦子?上次你自己挨揍還沒挨夠是吧,還想拖著他再挨一次?」

    忻楠愣然,直眨巴眼,得虧他脾氣好,沒有當場跳起來,可是季雅澤卻火了:「你說誰沒腦子?危不危險我要你多管閒事!」

    方燦真是恨的牙癢癢:「不知好歹的小心眼,你以為我願意管你?是我讓沈一一給你消息的,你要是讓人打死打殘了倒霉的不還是我嗎?」

    季雅澤眼睛裡火光灼灼,逼近到他臉前面去:「少自以為是了!你睜大你那青春眼看看清楚,我現在是死了還是殘了?我早跟你說過,我就算死了也不關你事!」

    方燦真的上下看他兩眼:「你找到彭幼龍了?」

    「對啊!」季雅澤很高傲地斜視他,「找到了,事也說完了,也碰到那天打人的混蛋了,怎麼樣?」

    方燦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瞪著季雅澤,過了一會兒才很平靜地說:「不怎麼樣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你愛幹什麼幹什麼。」

    季雅澤一擊落空,愣了一下,冷冷道:「……哼!不管最好!忻楠,我們走!」

    忻楠還在發怔,聽他招呼,急忙跟上去,走出一段距離,才小聲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青春包』?」

    季雅澤沉著臉,嘴狠狠地噘著,帶著倔強的孩子氣,也不回答,只飛起一腳,把地上的小石頭踢起老高來。

    ***

    方燦真的沒想要凶季雅澤,可是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而且季雅澤脾氣也不好。方燦站在『菲林』前面發怔……季雅澤脾氣不好,不是那種自己怎麼胡言亂語或跳腳發怒都可以笑一笑接受的人,不是……

    一個人從裡面出來,擦著他身邊走過去,又轉回頭來看他好幾眼,想了想,摸出手機來撥號。

    方燦被鈴聲驚醒,手忙腳亂接電話:「喂?喂!哪位?咦?搞什麼……」對方不說話,正納悶,後面有人拍他,方燦回頭。

    身後的人笑嘻嘻的,手機也放在耳邊上。

    方燦「哎呀」一聲,立刻認出來,「原來是你啊!」隨即醒悟,看看手機,「你打過來的?」那人點點頭,笑:「恩人,我看著像是你,所以打個電話試試。」

    方燦有點稀奇地看著他:「這才沒幾天吧?就能出來瞎走了?身上的傷沒問題嗎?不過你怎麼知道我電話?」

    這個人,赫然就是那天被車撞倒,讓方燦送進醫院的倒霉蛋。

    倒霉蛋咧咧嘴:「你那天在醫院不是留了個電話嗎,否則我連找都沒法找了。幸好沒什麼大傷,而且要工作,沒辦法啊!」他順手指指『菲林』。

    「你在這兒幹活?」

    「對啊,我做DJ的。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商華特,請問恩人怎麼稱呼?我單知道您姓方。」他口氣很逗,一本正經裡又有點活潑。

    方燦樂了:「別恩人恩人的,叫我方燦就好了。」

    「那天真的多虧你,」商華特一臉感激,「我還想過兩天打電話道謝呢!」

    「小事一樁,別客氣。」方燦不以為意。

    「哪能不客氣啊!」商華特加重語氣,「一定要謝,正巧碰上,你這是……在等人?要進去玩?」

    「不是,」方燦笑一下,「我過來找人,已經完事了。」

    「那正好,我請你吃飯。」

    「不用不用!」方燦連連搖手,「真的。」

    商華特卻十分堅決,熱情地拽著他走:「一定要的!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可是大事,救命之恩哪!」

    方燦還想推,商華特回過頭來很認真的說:「恩人,你別是看不起我吧?」

    這帽子扣的,方燦直撓頭:「哪會呢!可是也沒嚴重到救命之恩的地步啊,我是真不敢當。」

    商華特笑:「就當交個朋友了,一起喝一杯也不麻煩,就在旁邊。」

    盛情難卻。方燦無可奈何的笑:「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也沒走遠,商華特拉著方燦直接走進『菲林』旁邊的酒店,服務生看來都認識他,熟絡地說:「小華哥來啦,小弛哥在二樓老地方呢!」

    商華特帶著方燦往上走,說:「我堂哥也在。我堂哥叫商裕弛,『菲林』就是他開的,我跟他說,以後你帶人來玩統統免費。」

    「喲,你哥滿厲害的嘛!」方燦順口說。

    商華特直笑。

    二樓靠裡面比較安靜的半封閉空間坐著三四個男的,正抽煙聊天,菜已經上了幾道卻沒人動筷子,看來是在等商華特。坐在中間的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眉眼跟商華特有點像,不過卻是個圓娃娃臉。

    「哥,這是方燦,我的救命恩人,」商華特隆重介紹,「那天就是他送我去醫院的。」

    商裕弛一聽就彈起來:「啊呀,就是這位?小華回來一說我們都冒了一身冷汗,只是多謝您……」他比商華特更誇張,撲過來緊緊握住方燦的手用力搖,哇啦哇啦說著感謝的話,娃娃臉上滿是激動,笑嘻嘻站在旁邊的商華特比他看起來更成熟。

    方燦有點張口結舌,尷尬地笑著,心裡想:開著這麼大舞廳的傢伙怎麼跟個小孩似的。

    商家兄弟熱情的很,是道地的商人,卻不令人討厭,商裕弛尤其長袖善舞,很快就和方燦親熱起來。但處一陣兒方燦便發現,他那孩子氣的熱情裡也透著世故,不可小覷。總之,這兩兄弟不簡單,單看年紀輕輕就把城裡最大的舞廳之一開的沸沸揚揚、風生水起便曉得,只不知道後台是哪位實力派人物了。

    可是坐得久了方燦總覺得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

    看著商裕弛那娃娃臉很可愛的樣子,趴在自己身邊高談闊論,商華特在另一邊笑嘻嘻看者自己堂哥的興奮樣,時不時插兩句。其他三個人都是商裕弛舞廳裡的人,也很會說,叫酒布菜招呼的無微不至,氣氛很好。

    方燦突然間有些茫然,看到自己坐在陌生人中間,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天晚上他喝到微醺,商裕弛堅持要送他,問地址,方燦坐著想了許久,才有點鈍鈍地喃喃自語:「在動物園……對面是老虎籠子……」

    商裕弛似乎笑起來。

    睡在飄著淡淡塵味的床上,方燦終於想起來那天季雅澤穿在身上的那件外套有點肥大,是自己上學時候穿的。然後他夢到有人用漆黑的瞳仁冷冰冰看著自己,上挑的眼和緊抿的唇,帶著一絲反叛——是季雅澤,不是別人。

    早晨去上班,一進門就被奚東海逮住問:「方燦,昨天你怎麼沒回宿舍?」

    方燦摸著後腦勺說:「喝了點酒,有點迷糊,回家住了。怎麼?找我有事?」

    「對,有事。」奚東海拉著他進辦公室,張口便問,「昨天跟你一塊喝酒的是誰?」

    方燦讓他給問愣了:「啊?」

    「那幾個人是誰?你怎麼認識的?」

    「哦你說他們!」方燦反應過來,「他們是『菲林』舞廳的人,前幾天有個小子出了車禍,我正好在那就送他去了醫院……結果昨天碰上了,推不掉,就一起吃了個飯……」方燦把前情陳述一遍,然後很敏銳地問:「怎麼?有問題?」

    奚東海垂著頭想了一分鐘,說:「你說的陪客裡有個帶眼鏡的姓馮的,是倒賣槍支的嫌疑犯,二隊正在跟他,叢茂林那把槍我們也懷疑是從他弄的。」

    方燦一怔,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奚東海皺眉思索一下,突然問:「你跟他們說你是警察了沒?」

    方燦想了兩秒,很肯定的搖頭:「沒有。」他看看隊長,「我靠過去摸摸?」

    奚東海摸著下巴沉吟:「倒賣槍支那個案子沒什麼大油水,已經打算隨時收網了,可是就這麼收起來……叢茂林的案子,其實有點麻煩,跟個扎手的螃蟹一樣……」

    方燦立刻明白了:「隊長,你是想……」

    奚東海抬起頭來:「方燦,今天開始你先停止一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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