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滋味(下) 第四章
    再次醒來已是黑夜,維軒翻個身,下意識地叫道:「好暗,阿福,幫我開燈。」

    半響,靜謐的黑暗裡只有空蕩蕩的無聲徘徊,外頭傳來了車子奔馳過的喧囂,忽遠忽近。

    原以為一覺睡醒大概是天亮再不然就是凌晨,未料,維軒只睡了一個鐘頭而已。

    半爬起來,這種時空倒錯的感覺還真令人難受。

    開了燈,晚上八點,用著恍惚的眼神瞟了瞟四周,果然是自己的家沒錯。

    「啊!對喔!我已經回來了。」

    到浴室洗個冷水澡,把散渙的心智沖刷掉。

    好餓!打開廚房的冰箱,有半瓶過期五個月又二十四天的牛奶,一整條只咬了一口的發霉法國麵包,還有顆雞蛋,一敲開臭得要死,維軒放棄搜尋,看樣子得到外頭買吃的。

    麻煩!手裡提了一個御便當,心裡咒了一聲,維軒覺察鄉下也有它方便的地方,那就是自己不用到外頭買吃的。一天三餐,這樣每天就要買吃的買三次,太麻煩了。

    維軒想起今早吃的小米粥,裡頭還加了阿婆自己在後地栽種的芋頭,吃起來很香很甜,而且還有……那個人……明明早上還瞧見他的,怎麼現在感覺好遙遠。

    坐回剛才自己躺在上頭睡著的米白色沙發,打開電視,新聞主播沉穩有條理的聲音立即充斥了整個空間,讓維軒感覺好多了。

    掀開便當,扒了一口飯,雖然蒸著熱騰騰的白煙,可是卻覺得一點暖意也沒有,好冷,好冷清。

    只有自己一個人吃的晚餐,沒有人陪伴的晚餐,沒有人可以和自己聊天……有種慘淡的感覺。

    原本這時候有他的聲音的……

    習慣的人不在身旁了,這種感覺好寂寞。

    自己真的與阿福生活在同一塊大地上?好虛幻不實的感覺。台灣明明那麼小,為什麼自己跟阿福的距離卻如此地遙遠?望不見,也聽不見。

    愈想愈覺得難受,一滴控制不住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在便當裡。

    他會不會也覺得無聊呢?沒有自己在一旁會覺得寂寞嗎?阿福……

    不過才分離了半天感覺就這樣難過,維軒難以想像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希望能漸漸地淡忘掉,把他當成自己人生記憶裡的小插曲就行了。

    『唉,還真有點感傷呢。』維軒自我嘲諷地想著。

    ***

    回到公司上班已經一個星期了,維軒終於待在自己喜歡的部門裡工作,他想,這大概是回來後惟一可以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了。畢竟被公司外放,又被小混混刺傷,這些在心靈造成的損失可都找不到理賠對象。

    加上憑往昔的為人形象,維軒也無法對公司裡的職員訴苦,大家只愛聽些雞毛蒜皮的娛樂八卦。

    這樣也好,維軒反倒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落得輕鬆。

    抬頭望望辦公室裡的時間,還剩五分鐘下班,但,有些職員的時間就是過得比上班時間快,早已把東西都整理好,坐立不安地盯著時鐘瞧,時間一到,宛如逃生似地衝了出去,打完卡,咻地一聲就不見了。

    維軒姍姍地收拾東西,想著要如何消磨晚上的無聊時光。

    避開電梯的擁擠,維軒走著樓梯下樓,一出公司門口,有個女人叫住了他,女人扶著大肚子,穿著臃腫的孕婦裝,一頭及肩的挑染長髮,因懷孕而稍稍水腫的臉蛋上鑲了一雙散發著甜美誘惑的琉璃眼瞳,眸裡更是載滿了笑意,就算對方是個孕婦,但,仍能讓人感受她的魅力與女人味。

    乍聽之下完全想不起這人是誰?但,一瞧見對方眼角下那顆小小的美人痣,以及笑起來的可人酒窩,維軒立即明瞭來者何人。

    「高玉玲。」這女人就是害維軒被放逐的罪魁禍首,因為她老爸的職位比自己高得太多了。

    「連名帶姓地叫聽起來好陌生呢。」玉玲笑嘻嘻地說著,看不出她的來意是善是惡,「好久不見啦!維軒。」

    「找我做什麼?我們應該已經分手了吧!」知道要是再惹上這女人,可能又會下場淒慘,維軒立即張起警戒小心應對。

    「別這麼快打發人家嘛!好不容易聽到你回來了,人家有點話想跟你說。」用著甜蜜的語調講著,閃爍的眼睛還不時地眨巴眨巴,最後說完一抹艷麗的笑意浮上了唇角,若不是對方是個孕婦,想必四周有看到的男人定撲了過來。

    過去的自己就是領略過這甜美陷阱,才瞭解這女人裹了多麼危險的糖衣。幸好維軒早已看透她的把戲,完全不為所動。

    「我跟你沒啥好說的。」一講完趕緊越過這女人,維軒完全不想理會自己有沒有風度這種芝麻小事。

    「等一下。」難得的正經語氣,玉玲續道:「你收到我的禮物了吧!我特地送過去的呢。」

    「什麼禮物?」

    「你家廚房裡不是有對可愛精緻的情人杯嗎?你母親應該很喜歡吧!那可是我花了錢,依照伯母的喜好買的喔!」

    維軒訝然,雖然交往時有帶她與自己的母親認識,但,萬萬沒想到玉玲竟跟母親那樣熟絡。

    「騙人,你挺個大肚子我媽……」彷彿想到什麼,維軒識相地閉起嘴來。

    玉玲戰勝般笑著,問道:「你今天沒開車嗎?」

    瞪了一眼,冷峻回道:「你在這等著,我去開車過來。」

    ***

    「好了,你想說什麼快講吧!」直接把玉玲載回家裡,維軒奉上一杯茶說道。

    「別這麼凶嘛!還以為你回來後會變成好男人呢,怎麼還是這副樣子,唉。」玉玲長歎,嘖了一聲。

    「真不好意思,本性難移。」維軒一說才發覺自己真的又佈滿了尖刺,在鄉下那個笨拙又悠閒的自己似乎不見了。

    到哪裡去了呢?那個人口中時常說的溫柔去哪裡了呢?如果再見到他是不是就可以變得溫柔了,再也不會被自己長出的利刺給螫傷呢?

    維軒臉色一沉,好像有東西遺落了,掉在那個遙遠的地方了,好遠好遠……

    「你怎麼啦!維軒?」

    反省了一下,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對女士這麼凶。」

    「天呀!我有沒有聽錯?維軒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相當訝異的聲音。

    維軒點點頭,「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喔!等等。」玉玲拍了拍胸口,鎮定自己的驚愕,「維軒,你有點不同羅!這真是個好現象呢。」

    玉玲撫摸著維軒的臉頰,深情地望著,唇上還帶了抹說不出意韻的微笑。

    「不過,還真得太遲了。」玉玲婉惜地笑了一下。

    突地,玉玲輕輕地吻了一下維軒,輕輕地,很快就放開了對方。

    「玉玲?」

    「你以前很討厭親吻,還記得嗎?」稍稍與維軒拉開距離,玉玲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是嗎?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不太喜歡口紅的味道罷了。」

    「不,我記得很清楚,你以前送我回家後我都跟你索個吻,而你只是吻臉頰,再不然就是額頭,你碰觸我的嘴唇次數寥寥可數,就連做愛的時候也是,不過,你剛剛都沒有避開喔!真不錯,是誰改變了你呢?好羨慕她喔!」

    皺起眉頭,維軒越來越搞不懂玉玲的來意,好像把話題都扯遠了。

    「哪有什麼誰呀!我真的變得那麼明顯嗎?」維軒撥了一下頭髮,說道:「我才覺得你變了,以前的你根本就不會說這種話,有時你還挺咄咄逼人的,害我也跟著你吵了起來。」

    玉玲呵呵笑了兩聲,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我想大概是寶寶的力量吧!她讓我覺得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是嗎?」

    「覺得在自己身體裡面醞釀著另一個生命好不可思議,她有心跳有呼吸,有時還會踢踢我的肚皮,彷彿告訴著自己,叫我不要忘了她似的,很奇妙呢。你要不要聽聽看呢?」

    「你是不是感人的日劇看多了?」光把耳朵貼上怎麼可能會有聲音,如果你拿醫生用的聽筒過來還有可能。但,維軒還是照做了,假裝得有模有樣。

    「很有趣吧!」玉玲笑笑地說著。

    「玉玲,你和那傢伙結婚了嗎?」

    看著玉玲搖搖頭,維軒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你有對我媽說些什麼嗎?」

    還是搖搖頭。

    維軒只好說道:「你現在還住在家裡?」

    「早就被我爸趕出來了。我現在寄住在朋友家,住了太久了就換一個,現在剛認識的朋友對我還不錯,不過,孩子快生了,可能得再換個地方住。」

    呼了一口氣,維軒說道:「你來我這裡住吧!反正我只有一個人。」

    「咦?」玉玲詫異地發出疑問,「哇!還以為你會趕我走,沒想到你竟然先提了。」

    「怎麼?不想就算了。」

    「不、不,當然好。」忽地,玉玲用著落寞的口氣說著:「真是對不起,那時候你跟我提分手我真的很生氣,結果就一口賴定孩子是你的,沒想到我爸還真的發怒了。」

    「是呀!我真的被你給害慘了,不過,現在也回來了,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沒錯,一切都過去了。那個遙遠的地方,在那裡的人影好像也都過去了。

    「你真變成好男人了,唉,可惜。」玉玲又是一陣唏噓,彷彿懷孕令她變得多愁善感。

    明瞭玉玲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但,那時對方背叛自己的憤怒感覺已不復存在,加上又瞭解她的處境,維軒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女人,更別說憎恨她了。懷孕的她似乎比自己還堅強,讓她住下來,也許是希望能從她的身上獲得些許的勇氣吧!

    「你現在還恨我嗎?」玉玲帶著探索的眼神問道。

    「不會。」

    「果然,那時的你沒愛過我怎會有恨呢?」自嘲地笑了兩聲,玉玲站起來道:「真好,你長大羅!」說完還朝著維軒的腦袋撥了撥,把他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玉玲,你別鬧了,孩子都還沒生就一副老媽的樣子,小心老得太快。」

    「呵,也不錯呀!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供我差遣,我高興都來不及,老算什麼。」

    「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的月底。」

    「喔,那生完你有什麼打算嗎?總不會就一直待在我這裡?我是不介意,怕我媽誤會而已。」

    「嗯,走一步算一步羅!看是我父親先原諒我,還是這孩子的父親先連絡我,呵,不過好像這兩個都不太行,我爸是沒那麼容易消氣的,就算氣消了,他也很難拉下面子接我回去,至於他呀!應該是不會和他老婆離婚……」

    「你真傻,幹嘛僵持到現在,那時早點把孩子打……」發現自己講了一個殘忍的說法,維軒趕緊住嘴。

    「我那時也想呀!可是就是自己愛負氣,結果就太遲了,不過,我現在一點也不後悔,我挺高興有孩子的,她讓我覺得她需要我,需要我將她生下來,然後好好地扶養她長大。」

    「你這樣想挺好的。」怎麼好像自己認識的人都樂觀到種使人無法理解的境界,維軒又想起在遙遠地方的那個人,他的樂觀跟玉玲不相上下。

    「好了,我等下把客房清一清,歡迎你隨時過來。」

    「嗯,謝啦!」玉玲將最後一口茶飲盡,「那我得先回去告訴我朋友一聲。」

    「要我開車載你回去嗎?」

    「不用了。」走至門口,玉玲又轉頭道:「雖然我現在對你沒有興趣,不過,我倒是對那個改變你的女孩有興趣,她到底長得怎樣?比我美嗎?還是那種嬌柔溫馴型的?」玉玲的語氣帶著讚歎,彷彿說著:『竟然能把你變得這麼多。』

    維軒一聽,心中一緊,這問題還真難以回答,只好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不是女孩,他也不嬌柔溫馴,雖然個子很大,但他很溫柔,總是天真無邪地笑著,有他在身邊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好想他……想見他……

    「呵呵,看樣子你終於墜入愛河裡了。怎麼,鄉下小姑娘沒給你電話?」玉玲露出促狹的微笑,小巧的梨窩俏皮地嵌在兩頰上。

    「你這是什麼噁心過時的話呀!快點回去了。」

    「好,到時我搬過來再聽你講。」

    「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說。」

    剛剛被挑起的感傷情緒還在心海裡殘留了幾朵碎浪,在門口又跟玉玲胡扯了兩三句,維軒的心情才算好多了。

    真是不可思議,方才與玉玲的相處模式簡直與過去截然不同,像是朋友般地閒話家常,維軒只記得他們兩人分手前的相處到最後總是以吵架結尾,因為他覺得玉玲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任性又驕傲,但,方才與她的聊天根本就察覺不出和以前是同個人,維軒還真不知到底是誰變了?是她呢?還是自己?

    都有可能吧!懂得用心去聽別人講的話,懂得用心去瞭解對方的想法,懂得用心去思考每一件事情……是呀!用心之後,自己的世界也就變得不同了,有時寬闊了許多,又有時狹隘了起來,怎麼改變端看自己怎麼跳脫了。

    走回房裡,玉玲一離去彷彿使房間更空蕩了,維軒突然有點後悔沒把對方留下來陪自己吃晚餐。

    因為現在的維軒又跳進了一個狹窄的世界裡,寂寞的世界裡。

    自從回來後,維軒對於寂寞的感覺愈是敏感,白天就算在人多的辦公室裡工作,他還是覺得寂寞,他說不出來那種陰沉的感受,只是那種苦悶的感覺像是鬼針草的種子,不知不覺地黏在他的身上,等到察覺時,才知道自己身上已沾染了一大堆,拔也拔不乾淨。

    有時那感覺又如手機遊戲裡的吞食蛇一樣,在他的心裡盤旋,找不到出口地纏繞著,越吃越長,越吞越大,他突地好害怕就這樣被那種感覺淹沒。

    啊!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自己變得這麼脆弱。維軒在心裡喃喃念著那人的名字,努力不讓自己屈服於眼眶裡的潮濕。

    沒有你的日子真的好無趣,整個人軟趴趴地毫無力氣,不管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思緒的齒輪似乎停止運轉,總是停在同一格畫面上,那個畫面有張令人懷念的臉龐,臉龐上漾著爽朗的笑容,像太陽般散發了光亮熱度,使人在回想的同時感受到他的溫暖,和煦地照耀著自己。

    好想念對方……想再看看他的臉,再聽聽他的聲音,再和他一起玩煙火,再和他一起玩著過時的電玩遊戲……

    『可惡!什麼時候自己的記憶力變得那麼好?』維軒知道自己真的選了一個最糟糕的結果,而這結果似乎不會太快結束。

    ***

    一組念起來毫無意義的阿拉伯數字。

    阿福一直盯著瞧,就算把紙張丟了,他還是可以從早已深烙的記憶裡,一字不漏地抽背出來。

    因為他已經看了不下萬次,但,阿福仍是缺乏了一個動作指令,一個能讓他拿起話筒撥打的指令。

    『也許真正殘忍的是自己也說不定。』

    阿福憶起維軒離去時的最後表情,仍舊那樣清晰,那樣鮮明,彷彿在闡述自己的罪過般。

    又惹他傷心了,那時候應該好好跟他說聲再見,好好跟他道別的,而不是逼迫他說出那個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還不睡呀!」阿媽輕聲說著,她正要越過客廳去倒杯水喝。

    「等下就睡了。」

    「老闆沒有打回來嗎?看你每天都坐在電話旁,真是的,不就打個電話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阿媽說完,作勢拿起話筒,「來,讓我這老人家幫你打,電話幾番?」

    「不、不用了,阿媽,你快去睡啦!我也要去睡了。」阿福說完,一溜煙地跑進自己房裡。

    他何嘗不想打,只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罷了,加上維軒早就回去好幾天,可以延續的話題、氣氛都已錯過,阿福真不曉得要跟維軒聊些什麼。

    問說:『你已經到家了嗎?』、『現在過得如何?』,還是『工作得順不順利呢?』,阿福晃了晃腦袋,覺得這些問題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因為他自己明瞭,他最想說的是:『維軒,你回來吧!』然後,對方可以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他回來。』

    不過,阿福當然知道,這簡直是比天方夜譚還要神奇不可能的事。

    「好想念你喔!」阿福仰躺在床上喃喃說著,「你一走都沒人陪我聊天了。」

    打電話給你會不會打擾到你呢?還是你會覺得我很厭煩呢?啊!也許你也是和我的想法一樣吧!所以,也就沒有打給我。

    呼,怎麼可能,維軒怎麼可能打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不喜歡,我根本就不喜歡。』

    月台上的那句話彷彿仍深印在腦海裡,每想一次,心就痛了一次,阿福依稀記得維軒那悲慟的語調,宛如極力地澄清什麼、否定什麼,阿福的僅存一絲希望也在那句話裡被磨滅了。

    這就是阿福幾天來顧忌的事,就像一個解不開的結,他好怕真的打了電話後,接觸到的是維軒冷冰冰不歡迎自己的聲音,好怕。

    「我要送你的禮物快做好羅!你找一天回來瞧瞧吧!」阿福模擬似地說了一次,還是覺得不滿意,又再說了一次,兩次、三次……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翌日清晨,阿福猛然轉醒,一個敏捷起身,看了手錶,原來才清晨五點,外頭的天空還有點灰濛濛的。

    這種經驗還蠻少的,就是睡醒有個錯覺,沒有睡眠這段時間的空白,今早的記憶是緊接著昨晚的記憶,阿福覺得自己還是在呢喃著昨晚想告訴維軒的台詞。

    不知哪來的勇氣,阿福直接跑至客廳,拿起話筒撥著那幾個背得滾瓜爛熟的數字組合。

    ***

    鈴……鈴……客廳響著急促的電話鈴聲,維軒不得已只好從舒適的睡夢中爬起。

    是誰呀?天都還沒亮呢,真煩,為什麼不打手機咧?這樣我還得下床耶!真是可惡,浪費我的睡眠時間。

    半夢半醒地接起電話,竟然是玉玲打來的,背景聲音有點吵雜。

    「玉玲,怎麼這麼早打來呀?」

    有點生硬的聲音,『啊吵醒你了,真不好意思,呵。』

    聽出有點不對勁,維軒收起睡醒的不耐煩脾氣問道:「你怎麼了?」

    『……我剛剛不小心從樓梯上跌倒,現在在醫院裡……』說不到兩句,玉玲那端傳來啜泣的聲音。

    「玉玲?」

    抽泣兩聲,玉玲總算恢復原本的語調續道:『我自己叫了救護車,可是我的朋友好像還沒回家,我聯絡不到,所以,維軒,你可以來陪我一下嗎?』

    「好,我馬上過去。」

    問明是哪家醫院,維軒隨便套了件衣服,拿了車鑰匙就要離去,不料,從自己的臥室裡傳來熟悉的手機旋律。

    有種突然被嚇一跳的錯覺,但,匆忙的維軒來不及理會,打開門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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