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妹妹 第六章
    一個沒課的傍晚,我在宿舍裡翻雜誌打發時間,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才剛接起,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筱琪急切的求救聲:「芷翎,快來救我。」

    她的聲音有些不尋常,讓我緊張地追問:「怎麼了?你在哪裡?」

    「快來救我,我被困住了。」她好像很虛弱狠無助,急得快哭出來了。

    我腦中閃過幾個社會版的頭條——某大學女生遭人綁架勒贖等等,難道筱琪也遇上了嗎?我焦急得直問:「到底怎麼了?你在哪兒?」

    「我……我……我在行政大樓前,被這場大雨困了快半小時。」她的語氣突然恢復正常,我可以想像出她正暗自竊笑的模樣。

    「……」我在心中默默問候她媽媽好。

    「好了啦,開個小玩笑咩,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我計較嘛,來啦!等你喔!」說完她就掛掉電話,根本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真想讓她等到死算了,無奈我本性善良,最後還是拿著傘冒著大雨出門。雖然撐著傘,但這場雨實在太大,沒走幾步,我只剩頭髮沒濕而已,這下我連筱琪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到了。

    更氣人的是,當我好不容易到行政大樓時,雨勢漸漸緩了下來,好像老天爺下這場雨,就是為了把我淋濕而已。

    筱琪看著我的狼狽樣,很詫異地說:「啊你是游泳過來的喔!」  我的思緒紛亂,恍惚間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只喃喃一句:「怎麼證明呢?」

    「證明我的超耐久嗎?」他邪惡地一笑,說:「嘿嘿!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的。」

    我呆望著他半晌,會意過來後滿臉通紅,忍不住猛捶他,「你欠打啊!」

    他一邊跑,一邊取笑我:「小姐,是你自己想歪了,我是說,要證明我會愛你很久很久這件事,是只能做,不能說的。」

    從那天起,老胡每天「至少」會打一通電話給我,對我噓寒問暖,問我吃過飯沒,問我今天過得如何,有什麼心情故事可以和他分享等等。一放假就飛奔至我身邊,採取緊迫盯人的戰術。

    剛開始,我還真不習慣,有些受寵若驚。但是,隨著時間經過,我開始習慣電話在固定的時間響起,老胡在固定的時間出現。我還是懷疑老胡這樣的熱情能維持多久,會不會過一陣子後,就和從前一樣,變成我在他的背影守候,苦等他偶然的回眸?過往的酸楚,像根刺藏在心中,不時地扎我一下,讓我無法完全敞開心胸接納老胡。

    至於鍾雋,是我極力想要遺忘的部分,只是越想遺忘,他反而在我心底徘徊不去。

    一個沒課的傍晚,我在宿舍裡翻雜誌打發時間,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才剛接起,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筱琪急切的求救聲:「芷翎,快來救我。」

    她的聲音有些不尋常,讓我緊張地追問:「怎麼了?你在哪裡?」

    「快來救我,我被困住了。」她好像很虛弱狠無助,急得快哭出來了。

    我腦中閃過幾個社會版的頭條——某大學女生遭人綁架勒贖等等,難道筱琪也遇上了嗎?我焦急得直問:「到底怎麼了?你在哪兒?」

    「我……我……我在行政大樓前,被這場大雨困了快半小時。」她的語氣突然恢復正常,我可以想像出她正暗自竊笑的模樣。

    「……」我在心中默默問候她媽媽好。

    「好了啦,開個小玩笑咩,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我計較嘛,來啦!等你喔!」說完她就掛掉電話,根本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真想讓她等到死算了,無奈我本性善良,最後還是拿著傘冒著大雨出門。雖然撐著傘,但這場雨實在太大,沒走幾步,我只剩頭髮沒濕而已,這下我連筱琪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到了。

    更氣人的是,當我好不容易到行政大樓時,雨勢漸漸緩了下來,好像老天爺下這場雨,就是為了把我淋濕而已。

    筱琪看著我的狼狽樣,很詫異地說:「啊你是游泳過來的喔!」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筱琪看氣氛不對,連忙陪著笑臉說:「別生氣啦!生氣有損你的花容月貌說。」

    「你……哈啾!」我還來不及開罵,就打了個大噴嚏。

    這會兒筱琪緊張起來,連忙說:「你先回去換衣服吧!我去買些熱湯給你驅驅寒。」

    這可逮著機會報復,豈可輕易放過,我連忙說:「我還要什錦燴飯。」

    「好!沒問題,一切我請客。」她很阿莎力地答應。眼看著她漸漸步人我的陷阱,於是我乘勝追擊:「還要蚵仔煎、肉圓、熱豆花、飯後水果,然後再來個鹽酥雞加珍珠奶茶當宵夜。」

    筱琪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說:「吃這麼多,不怕撐死,也該怕肥死吧!」

    「你自己說一切你請客。」管他撐死還是肥死,此仇不報非君子。

    「好!沒問題,我連你明天的早餐都包了,給我一把傘,你快回去換衣服吧。」筱琪無餘地搖搖頭。

    「這還差不多。」我把傘給她,這才滿意地離去。

    雨是越下越小了,小到撐傘也不是,不撐傘又不行。

    我正猶豫要不要乾脆把傘收起來,聽到有人和我打招呼:嗨!好久不見了。「還特別強調」好久「這兩個字,我抬起傘迎面看到一臉笑意的鍾雋。

    「你怎麼……掉到水溝裡啦。」他注意到我一身濕淋淋。

    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我白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回答:「沒什麼啦,只是今天犯小人。」

    他立刻很識相地換了話題:「你最近過得好嗎?應該很幸福吧!」語氣中帶著調侃的意味。

    「還不錯啦!」我心裡想著,如果能忘記你就更完美了。

    他突然賊賊地笑著說:「聽說你和某人手牽手逛校園,一副很恩愛的模樣。」

    聽誰說的?怎麼消息這麼靈通?他們是有人受過中情局的特訓嗎?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回答說:「對啊!我故意的。

    「故意?」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

    「對!我就是希望越多人看到越好,讓該死心的早一點死心。」我意有所指地說。

    「你……是說辛克勤嗎?」他有些心虛地問。

    「你說呢?不然還有誰?」我面露微笑反問他。

    不知道他是否被我笑得心裡發毛,連忙改變話題:「你最近很忙吧,都不回阿姨家了。」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真的好想念阿姨,還有她的拿手菜。

    「再找時間吧!」我正盤算著可以蹺掉哪些課。

    「好吧!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記得打個電話給我。」

    「嗯!我知道了!」

    我們互道再見,然後各自離去。一邊走,我一邊覺得懊惱,枉費我這麼努力地想忘記他,不料短短的三言兩語又把我對他的感覺都勾了回來,真是沒用喔!

    回到宿舍,於婷一見我就費力睜大她的瞇瞇眼說:「你是怎麼了?」

    「沒什麼啦!嘗試一下露天洗澡的滋味啦!」我邊拿起盥洗用具,口中還繼續念著:「露天洗澡滋味是不壞,只可惜沒熱水。」

    沖完熱水澡回來,熱騰騰的晚餐加點心已經在桌上,筱琪似乎也已經向於婷報告發生過什麼事,於婷笑問我:「這麼多東西,你真的吃得完嗎?」

    「為了顯示我『肚』量大,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一定會努力吃完的。」我邊說,邊瞪了筱琪一眼。

    「行!行!行!別吃撐了就好。」筱琪做出投降狀。

    平常筱琪豈是這麼省油的燈,沒和我鬥嘴到天亮才不肯輕言罷休呢!還不是最近有求於我,因為要交報告,筱琪這個電腦白癡,要我借她電腦,當然還要教她用電腦。

    用餐完畢,我心滿意足地癱在椅子上,「好飽,好過癮。」邊說,還邊拍拍圓鼓鼓的肚子。

    於婷看了直搖頭說:「何苦虐待自己的腸胃。」

    「對呀!竟然沒留一點兒給於婷,害她口水都流成河了。」筱琪在一旁打趣地說道。

    「你是嫌今天錢花得不夠多,想連我一起請是吧。」於婷不甘示弱地反擊。

    兩個女人的戰爭即將開打,我晾在一旁等著看好戲,這時電話卻響了。

    「熱線時間到了。」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說,還很有默契地一起從我眼前消失。

    我接起電話,果然是老胡。

    「今天過的如何呀?」他總是從這句話開始。

    我們聊些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講些言不及義的話,認真說起來,全是些沒營養兼不衛生的內容,也難怪於婷和筱琪總適時地消失,因為不想吐到天亮。

    話雖如此,可我們還是聊得津津有味,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然後我們才依依不捨道地再見掛上電話。

    談戀愛開始都是這樣,只是能維持多久,端看個人造化。

    「好幸福喔!」筱琪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突然冒出一句,把我嚇了一跳。

    我白她一眼,沒說什麼。坐在書桌前,我反覆想著筱琪羨慕的眼神,在她眼中我是幸福的,我真的幸福嗎?愈往自己內心深處探索,我愈覺得心慌意亂。

    我一直渴望有個人願意在我身邊,分享我的喜怒哀樂,如今我要的幸福似乎已經在我伸手可及之處,可是我心中為何還有著一大片的失落與遺憾?

    唉!人性本賤,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研究所考試陸續放榜,我果然不負眾望地名落孫山,令我驚訝的是,我竟然只以一分之差落榜,於婷和筱琪都為我覺得扼腕不已,我倒是看得開,笑稱自己絕對是「敗部冠軍」。

    校園佈告欄上開始出現「賀、狂賀、猛賀、用力賀」的海報,看在眼裡,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兒失落感,筱琪這時很體貼地問我:「要不要幫你做一張,狂賀章芷翎同學榮獲敗部冠軍。」

    我極盡可能地擠出一個最甜美的笑容回答她:「好啊……有膽子就試試看嘛!」

    我一向告訴筱琪聽話要聽到重點,不然下場會很悲慘,我想她應該聽到重點了,笑笑地回我一句:「我什麼都有,就是沒膽子。」

    我和筱琪剛上完本世紀最累人的一堂課,整堂課都在努力抗拒周公的召喚,不但累而且肚子也餓了,正商量要去哪兒祭五臟廟,這時看見美芸迎面走來。

    美芸是筱琪高中時代的死黨,但是考運不佳,晚了兩年才考上大學,還很巧的,成為我們的學妹,更巧的是就住在我們樓下,三不五時就來找筱琪串串門子、久了也就和我熟起來。

    美芸一看到我們便很熱情地打招呼:「嗨!真巧在這裡遇到你們,我正要找人熱鬧一下。」

    筱琪最愛湊熱鬧,興奮地忙問:「要做什麼?」

    「我男朋友考上研究所,要好好慶祝一下,你們也一起來吧。」

    我一聽就想打退堂鼓,一來是人家考上研究所,我這個落榜的跑去自討沒趣不成,二來我又不認識美芸的男朋友,怎麼熱鬧得起來。

    筱琪可就不這麼想,天性外向好交朋友的她,管他三分熟還是七分熟,三下兩下就變全熟了,只見她當場點頭如棹蒜,口中不斷說著:「好啊!好啊!我們一起去。」

    我看筱琪答應得太快,似乎連我也算進去,忙開口說:「我不去了,你們去就好。」

    「去嘛!人愈多愈熱鬧,你去和我作伴啦!」筱琪搬出撒嬌的那一套。

    「你還需要我和你作伴?我看到時候,你像花蝴蝶滿場飛,我和鬼作伴勒。」我不為所動,馬上虧她一句。

    這時美芸開口幫腔:「去啦!因為我男朋友請班上同學吃飯,可是我和他們班的人不算熟,你們兩個可以和我作伴,多個人聊天,比較不尷尬。」

    「對啊!你不陪我,也可以陪美芸啊!」筱琪一邊說,一邊偷偷拉拉我的衣袖,小聲地在我耳旁說:「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有人請客不去,的確違反我做人的原則。

    筱琪和美芸一左一右搖著我的手臂,左一句「去啦!」右一句「去啦!」,不知道是被搖昏了,還是被催眠,最後我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跟著她們走,連去哪兒都沒問。

    她們倆像怕我跑了似的,一左一右地架著我走,走著走著到了停車場,原來還要搭車去,不知道為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美芸向我們介紹「車伕」,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光芒:「這是我男朋友,羅正德。」

    隨即轉頭向她的阿那達說:「我多找兩個朋友去,沒關係吧!」

    「沒關係,你高興就好。」她男朋友簡單地和我們打個招呼,便示意我們上車。

    總覺得美芸的男友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又一直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我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天色漸漸暗了,而車也愈開愈偏僻,最後在荒山野嶺停下來,下了車,仔細打量四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幾間零零落落的民宅,看不到任何餐廳,我滿腹疑惑,該不會要自己野炊吧。

    美芸看出我的疑惑,忙向我解釋:「這家餐廳很特別喔,不但開在荒郊野外,而且沒有招牌,全靠吃過的人口耳相傳,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停好車,羅正德領著我們走進其中一間民宅,果不其然,裡頭鬧烘烘的,不大的空間擠滿了慕名而來的食客,餐廳裡外的熱鬧與冷清形成強烈的對比。

    坐在角落的一桌,有人向我們招招手,羅正德便帶著我們走去,一桌差不多快坐滿了,看來我們應該是最後到的。

    「這是我女朋友和她的朋友……這是我們班的同學。」羅正德為我們介紹著。

    放眼望去,在座的人都有幾分眼熟,我正疑惑著,赫然看到鍾雋和辛克勤都在。慢著,剛才羅正德說,在座的都是他們班的同學,也就是說,鍾雋、辛克勤和羅正德是同班同學,美芸一天到晚來我們宿舍聊八卦,然後美芸和羅正德是男女朋友……怪不得鍾雋和辛克勤對我的事瞭如指掌,原來匪諜一直在我身邊。

    我瞪了美芸一眼,她向我吐吐舌頭連忙躲到她男友背後,今晚她應該不是恰好遇到我們的。

    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大夥兒對我的到來似乎也有幾分驚訝,臉上儘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我心中暗暗叫苦,這裡荒山野嶺,不要說公車,恐怕計程車都找不到,想走都走不成。

    這時,羅正德舉杯向大家說:「我們能同窗四年是很難得的緣分,現在即將畢業,將來能不能再聚還是問題,所以今晚一定要好好盡興,不要留下遺憾。」

    他說「不要留下遺憾」時,望著鍾雋、辛克勤和我三人。看來,這場鴻門宴是為我們而設的。

    「乾杯!」大夥兒紛紛舉杯一飲而盡,不會喝酒的,也以果汁或茶代酒。漸漸地,在酒精的作用下,氣氛不再像先前凝重,大家開始談天說笑,品嚐這家餐廳著名的拿手菜,只有我依然很悶,一點兒食慾都沒有。

    筱琪好心地悄悄在我耳邊說:「我知道你不太高興,可是既來之,則安之,別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嘛!」

    我看著她苦笑,要是能像她一樣少根筋就好了。

    餐桌上的氣氛是熱絡的,可是,餐桌下似乎人人各有心事,各懷鬼胎。鍾雋和辛克勤從頭到尾沒有交談過,甚至正眼都沒瞧過對方一眼,連我這麼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事情不大對勁。

    很意外地,這頓讓我食不下嚥的晚餐早早結束,我正暗自高興,竟然可以全身而退,羅正德卻高呼:「走吧!朝下一攤前進。」

    「還……還有下一攤啊?」我驚訝地結巴起來。

    「當然,吃飽喝足才有精神玩樂啊,慶祝活動現在才開始呢!」他很理所當然地回答我。

    才開始?我快要昏倒了。

    大夥兒興高采烈地走出餐廳,美芸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說:「你剛才怎麼一句話都沒說?真是白請你來了。」

    「我要說什麼?」我不解地看著美芸。

    「鍾雋和辛克勤為了你的事鬧翻了,解鈴還需繫鈴人,所以才找你來調解啊。」美芸望著我,眼神中有點兒責備的意味。

    「拜託,找我來能幹嘛?難道要我對他們說:我已經名花有主,你們也別爭了,握手言和組個失戀陣線聯盟好了。」

    「你豬頭啊!哪能這樣說。」她還真的用力敲了我的頭。

    「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啊!」我有些不悅地回答。

    「喔!被打敗了啦!」

    「小姐,我才被你打敗勒,莫名其妙把我騙來,還找了一堆看戲的,你是想怎樣?」想到就一肚子氣,聲調也不禁提高。

    「我……我不想怎樣,只是正德不忍心看鍾雋和辛克勤多年友誼毀於一旦,所以製造機會讓你們三個好好談談,誰知道…

    …「美芸愈說愈委屈,好像快哭出來似的。

    聽到她這麼說,我也不忍心苛責,語氣稍緩和一些:「我當然也不希望他們為了我的事而不愉快,只是這樣的場合怎麼調解?更何況我的出現,搞不好只會愈弄愈糟。」

    「唉!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美芸無奈地說。

    筱琪在我們身旁久久沒說話,好熱鬧的她很想跟著去玩,可是又顧慮到我的感受,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她終於開口說:「芷翎,我看你就跟著去嘛,一來可以找機會和鍾雋或辛克勤談談,二來這裡又沒車可坐,不跟著他們也不行啊。」

    筱琪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眼前也只好跟著,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隊人馬陸續殺到KTV狂歡,我看了看四周,好歹已經回到市區,可以先鬆口氣。

    這是一家自助式KTV,可以自備飲料食物,我看早有人準備好了,提著大包小包的走進去,進到包廂打開一看,幾乎全是啤酒。

    不一會兒,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劃起酒拳,我則躲在一旁無聊地翻著歌本,沒事找事做。

    什麼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我開始能夠體會了。

    有了點醉意後,一些稀奇古怪的言行舉止跟著出現,也許因為酒精的作用,使人卸下平常所戴的面具,把心靈深處那個極力隱瞞壓抑的自我給釋放出來,而我冷眼旁觀一場荒誕的鬧劇開始上演。

    我不愛喝酒,更不愛喝醉酒的人,可是如果他們喝醉了而忘了我的存在,那倒也好。

    可惜,事與願違。

    鍾雋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帶著一身酒氣,悄悄地伸手攬住我的腰,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了一跳,輕輕地把他的手撥掉,不解地望著他。

    他沒說什麼,只是微笑地看著我,又伸手將我攬進他懷中,我連忙掙脫,有些不悅地看著他說:「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喝醉了嗎?」

    他依然沒說什麼。

    我推開他,起身換了個位置。

    由於光線太暗,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不小心坐到辛克勤旁邊去了。

    辛克勤的狀況比鍾雋好不到哪兒去。

    「你要不要唱歌?有沒有點歌來唱啊?」他滿口酒氣地問我。

    我還沒回答,他突然伸手摸摸我的頭。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禁忌或是怪癖,像我,最討厭別人摸我的頭,於婷和筱琪與我同居多年,都不敢犯了這條戒律。我不耐煩地將他的手揮開,敷衍地回答他:「有啦!我剛才有點歌。」

    沒想到他不知好歹,竟然又伸手摸了我的頭,這一次我火冒三丈,用力甩開他的手,氣沖沖地起身離開。

    走出房間,一時也不知要去哪兒,想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好了,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拚命往自己臉上潑水,我覺得十分生氣,喝醉的人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我就活該承受這一切嗎?

    潑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看到鏡中自己狼狽的模樣,也看到美芸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

    「你還好嗎?」她拍拍我的肩膀,關心地問。

    我重重地歎口氣說:「美芸,他們倆都醉了,也不可能和他們談什麼,我想我還是先回去好了。」

    「我知道,只是現在有點兒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再忍耐一下,我讓正德送你回去。」

    「他行嗎?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會開車的都醉得差不多了,醒著的都沒駕照,你覺得酒後開車比較危險,還是無照駕駛比較危險?」

    美芸輕笑了一下,說:「別擔心,喝啤酒嘛,多跑幾次廁所就醒了,我去叫正德準備一下。」

    我無奈地點點頭。

    實在不太想回到那個房間,我隨意亂逛晃到KTV門口,白天一條繁華喧鬧的商業街,在入夜後竟然如此冷清蕭條,看看時間已經沒有公車了,要搭計程車又有點兒怕怕,唉!我歎口氣,也只好等他們酒醒了。

    走回包廂,發現裡頭大部分的人都不知跑哪兒去了,筱琪正一個人唱得高興,我坐到她旁邊,輕聲問:「人都到哪兒去了?」

    她唱到一個段落,回答我說:「去吹吹風,醒醒酒。」

    她突然用手肘碰碰我,小聲地說:「剛才你出去時,裡面好精彩,回去再跟你報告。」

    說完,她又繼續唱她的歌,我拿起歌本亂翻著,不知哪來的興致,我也點了一首歌。

    筱琪唱完,把麥克風交給我,人就跑出去了,這時屏幕上出現一首老歌(愛你一萬年》,我舉著麥克風問:「誰的歌啊?」

    有人舉了手,向我走過來,是鍾雋。

    他在我身旁坐下,輕聲在我耳邊說:「特地唱給你聽的。」

    說完,他就對著我唱了起來,這時,房間裡的其他人紛紛識趣地離開,就只剩我們兩人獨處。

    鍾雋伸手擁著我,輕輕抬起我的下巴,緩緩將唇靠近,我用力推開他,以極為不悅的語氣說:「夠了!別再借酒裝瘋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以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我。

    對於他異於平常的舉止我感到不解,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酒醒後打算怎麼面對這一切?」

    他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大力擁我入懷,在我耳旁輕聲說著:「我沒醉,真的,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我愣了一下,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他卻將我擁得更緊。他將唇湊上來深深地吻著我,我腦中一片混亂,使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倉皇地奪門而出,臨出門前,瞥見屏幕上出現我點的歌,也是一直以來藏在我心中的疑問——{是否真愛我?》一出門,差點兒和美芸撞個滿懷,她一見我就說:「我正要找你,我們要走了,你先到門口等,我去叫筱琪。」

    「喔!我……我知道了。」我仍有些驚魂未定。

    「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她似乎察覺我的神色有異,有些擔心地詢問著。

    「沒……沒什麼,我先去門口等你們。」我怕她追問下去,所以匆忙離開。

    一夥人在KTV門口鬧烘烘的,有的已經醉得不像樣,等著招計程車回去,有的興致仍高,商量著下一攤要去哪兒,我獨自站在一旁等待,午夜時分,涼風襲襲,紛亂的思緒慢慢沉澱下來。

    我不能否認對鍾雋有所期待,不然怎麼會已經有老胡在身邊,卻仍然無法將他忘懷,但是如今的我,能將老胡一腳踢開,毫不留戀地投入鍾雋的懷抱嗎?

    想起老胡這段時日以來的溫柔相待,心中有一股溫暖的感動,如果沒有他在我身邊,這一段彷徨失措的日子恐怕更難捱過。原先以為,時間久了,我終究能將鍾雋忘懷,重新接納老胡,可是,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

    「你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逃避?」鍾雋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悄聲問我。

    我不發一語,轉過身望著他。是我在逃避嗎?我不禁覺得可笑。當我的心中只有你時,你又是如何待我?現在我的心另有所繫,我們又何必開始?更何況,當我向你提起老胡回到我身邊時,你不是已經祝福我了嗎?

    這些話一直在我腦中打轉,可是始終沒能說出口。

    他定定地望著我,似乎從我的眼神讀出我的心思,緩緩地開口說:「你先別想太多,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把畢業考考完,然後你再慢慢體會,看誰會愛你愛的比較久。」

    我有一些驚訝,望著他不知該如何接話。這時,美芸和筱琪走了出來,美芸對我喊著:「芷翎,我們要走了。」

    我轉身要離開,鍾雋卻抓住我的手急忙說:「記住我今晚說的話,我真的沒有喝醉。」

    他醉了也好,沒醉也罷,我已經不在乎,事實上,我反倒希望他是真的醉了,明早醒來一切都記不得,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推開他的手,淡淡地應他一句:「開車小心一點。」

    回到宿舍才剛踏進門,於婷就嚷著:「姑奶奶你終於回來了,你是去哪裡?你們家老胡電話打整晚,你再不回來,他可能就要當逃兵了。」

    話才剛說完電話就響了,於婷瞧了我一眼說:「曹操到。」

    我接起電話,果然是老胡。

    「你回來啦!於婷說不知道你去哪兒,又這麼晚沒回來,我擔心你出事了。」他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盡力保持平常的語氣,緩緩地說:「我和筱琪在路上碰到朋友,一起去吃飯唱KTV,沒想到會弄到這麼晚。」

    「喔!這樣啊,是碰到什麼樣的朋友?」他隱藏著不安,假裝若無其事地問。

    「筱琪的高中同學,就住我們樓下的美芸。」

    「你們三個女生弄到這麼晚啊?太危險了吧!」

    我一陣緊張,看來他不會善罷干休。

    「還有美芸的男朋友一起去啦!」

    「原來如此……」

    「你這麼晚還沒睡啊?沒有人管嗎?」我趕緊轉移話題。

    「誰管啊?我馬上就要退伍了。」他故作輕鬆地說。

    我輕笑一下,沒有回話。

    「你回來就好,這樣我才睡得著,現在已經很晚了,早點兒休息吧!」

    「好!你也快去睡吧!Bye!」

    掛上電話,聽到筱琪正誇張地向於婷描述今晚的情形:「辛克勤那個二楞子居然敢摸芷翎的頭,芷翎一氣之下衝出門,留下二楞子一臉錯愕,真的好好笑。」

    她笑了一陣又接著說:「接下來可精彩了,辛克勤不知道和鍾雋說了什麼,因為太吵我沒聽到,鍾雋大怒對他吼著:我沒有搶過你什麼東西,因為你根本不曾擁有過,你說你痛苦,可是如果你是我,你又是什麼感受?然後,兩個人差一點打起來。」

    筱琪笑著瞧了我一眼,帶著欣羨的語氣說:「芷翎的桃花運真的太旺了。」

    我苦笑歎口氣。

    「別打岔,然後呢?」於婷聽得興味盎然。

    「然後沒有了,因為辛克勤被人拖出去,沒回來過了。」

    筱琪聳聳肩,然後說:「八卦轉播到此結束,我要去休息了。」

    於婷拍拍我的肩膀,語帶玄機地說:「你也早點兒休息吧,明天可有你累的。」

    我又苦笑,真希望今晚喝醉的人是我,明天可以假裝不記得一切。

    我梳洗一番準備就寢,臨睡前突然想起,我匆忙間忘了把包包帶回來,裡面有我的筆記、書、皮夾、現金、證件、金融卡……

    啊!代志大條了。連忙從床上一躍而起,卻只能乾著急,不知如何是好,這麼晚了,也不可能出門去找,天啊!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電話突然響了,我怕吵到於婷和筱琪,連忙接起來,居然是鍾雋打來的。

    「這麼晚了有事嗎?」我疑惑地問他。

    「沒有,只是想告訴你,我安全到家了。」

    就為了這件事打電話來嗎?我真是哭笑不得。

    「你……還是不相信我沒有醉嗎?」

    簡直是……被打敗了,整晚都在強調這件事,我有點兒不耐煩地回他一句:「很晚了快去睡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反正明天你就知道我真的沒有醉。對了!你的包包在我這兒,明天拿給你。」

    「真的?」我喜出望外,忙說:「太好了,我正在擔心……」

    「你要怎麼謝我?」他突然賊賊地問我。

    「啊?我……明天再說。」我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好!明天見羅!」

    掛上電話,我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東西找到了,憂的是……明天,我要如何面對鍾雋呢?

    第二天一覺醒來,一切如故,我伸個懶腰,照常梳洗準備上課,有些分不清昨晚的事到底是夢還是真,只是當我到處找不到包包時,我才相信一切不是夢一場。

    恍恍惚惚上完課準備回宿舍,大老遠就聽到有人高分貝地喊著:「章芷翎,不要跑……叫你不要胞,你還跑。」

    我聽了是又氣又好笑,明明烏龜都走得比我快,哪有在跑,到底是哪個白癡在幫我打知名度?我停下來回頭望去,看見鍾雋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你跑這麼快幹嘛?不要忘了我要拿包包給你。」

    我們四目交接的一瞬間,我看見鍾雋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但隨即又恢復正常,而我也盡量以最平常的態度對他:「我知道啊!」我非常簡短地回答他。

    「那我上完課去找你,不要亂跑喔!」他再度叮嚀我。

    我微笑點點頭,轉身離開。

    心中鬆了一口氣,我很鴕鳥心態地認為,只要不去提起昨晚的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我還是可以照舊過我的生活,輕鬆地面對鍾雋。

    可是,事情會這麼簡單嗎?

    午飯時間,鍾雋來宿舍找我,看他兩手空空,我忙問他:「我的包包呢?」

    他若無其事地笑著回答我:「放在我車上,我總不能沒事提個女用皮包到處晃吧!」

    好像有幾分道理,可是又隱約覺得不太對,「那……現在去拿吧!」

    「走啊!」

    他領著我走到他車旁,開車門將包包給了我,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人也輕鬆起來,「謝謝你,我擔心得整晚睡不好。」

    「你要怎麼謝我?」他望著我,眼神賊賊的。

    我說呢!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我……請你吃午飯好了。」

    「好啊!地點我選。」

    「嗄?」我好像一步步走人他設的陷阱。

    「真是沒誠意,請人吃飯連個地點都不能選。」

    「可是……」

    「不要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不然就別去了。」他耍賤招使出激將法。

    「好啦!你選就你選,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很窮喔!不能選太貴的。」我只好很委屈地答應。

    我看到他極力忍著笑意,開了車門說:「上車吧!」

    車往郊區一直開去,眼看人煙越來越稀少,我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問他:「你到底要去哪兒吃飯啊?」

    「別緊張,不會把你帶去賣掉的。」他調侃地說著。

    一路上我沒開口再問,只是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最後,車開上山,停在偏僻的小徑旁,他示意我下車,帶著我沿著小路走,愈走漸漸有些陡峭難行,好幾次停下來不想再往上爬,他都半拖半拉,威脅利誘雙管齊下,只好繼續前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走到山頂,眼前豁然開朗,山腳下出現一片田園景色,綠油油的稻苗隨風飛舞,猶如波浪一般。

    「好像綠色的海。」我不禁讚歎著眼前的美景。

    「雖然我們一路走得很辛苦,可是現在路上的石頭都搬開我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說剛才那一段路走得很辛苦;還是暗喻我們之間的種種。

    他拉著我走到不遠處一個木造的涼亭,這兒的視野更廣,風景也更美,他望著遠遠的天邊,頗有感觸地說:「每一次來到這裡,看到一片廣闊的天地,就覺得一個人是如此渺小,天大的煩惱也變成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了。」

    從認識他以來,沒見過他感性的一面,我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話,可是,就在這時,我的肚子很煞風景地咕嚕叫了起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你不是要我請客嗎?這裡不像有餐廳啊?  」

    他笑了笑,從背包裡拿出三明治和飲料,說:「吃飯配美景,不錯吧!」

    我恍然大悟,叫道:「原來你早有預謀,你設計我。」

    他輕輕捏了我的鼻子一下,笑說:「我沒有設計你,是你太好騙。」

    「過份,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氣得猛捶他。

    他卻順勢將我擁在懷裡,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我唇上輕吻一下,望著我說:「我說昨晚我沒有醉,你就不相信。」

    我又氣又窘地想要推開他,卻徒勞無功被擁得更緊,我氣呼呼地瞪著他:「快放開我。」

    他望著我,語氣堅定地說:「我再也不會輕易地放開你了。」

    在他溫柔的注視下,我看到他的眼神中蘊含著綿綿情意,漸漸地,我忘了抗拒,任由他緊緊擁著。

    他輕吻我的髮絲,柔聲說:「終於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感情,這種感覺真好。」

    「是嗎?你有壓抑過自己的感情嗎?」

    回想我和他認識至今的日子,總覺得是我的喜怒哀樂隨他起伏盤旋,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絲毫感覺不出他有壓抑自己的情感,想到這裡,我的語氣不禁有些委屈。

    他對我的質疑十分不悅,捏了我的臉頰一把,用半開玩笑半。

    威脅的語氣說:「你怎麼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以後不准羅!」

    我不服氣地嘟著嘴,可是卻不敢再說什麼。

    他輕輕歎口氣,說:「說來我們之間會這麼辛苦,都是因為辛克勤,可是,如果不是他,我想我們也不會認識。」

    「怎麼說?」我不解地問。

    他笑了笑,望著我說:「辛克勤被你煞到後就嚷著要追你,可是這小子有色心沒有色膽,嚷了好一陣子也沒見他有所行動,身邊的哥兒們都著急起來,就派我陪他到你們班上修課,幫他壯膽,替他製造機會,誰知道……」

    「知道什麼?」我追問著。

    「誰知道你這麼迷人,達我也被你煞到。」他裝著一本正經地說。

    我輕輕捶了他一下,嬌嗅道:「你胡說八道。」

    「我哪有?我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對我來說,你就像一件精緻的藝術品,很喜歡卻不敢伸手去碰,害怕一不小心就碰壞了,只好在一旁靜靜地欣賞,你知道嗎?明明喜歡你,可是卻還要製造機會把你往別人懷裡送,我有多難過。」他連忙辯白,還說得很無辜的樣子。

    「沒辦法啊!誰教你這麼重兄弟道義呢!」

    他誇張地歎了口氣,有些感歎說:「再怎麼重兄弟道義,最後還不是難過美人關。」

    「是嗎?你昨晚要是別喝酒,就不會胡言亂語,你根本不是難過美人關,你是沒過『酒』這一關。」我逮到機會忙調侃他一番。

    他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連忙辯解:「你怎麼這樣說呢?我不否認酒精的確有催化的作用,但我只是借酒壯膽而已啊!」

    「你少來了,憑你這個大情聖哪還需要借酒壯膽啊?」

    「怎麼不需要?最近我深感威脅,我怕再不把握,你就真的離我而去,投入別人懷抱了。

    我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想起老胡,我的心便隱隱作痛,其實我分不清對老胡究竟是習慣還是愛,但是有一點是我非常肯定的——我不想傷害他。

    「原本……我只想把對你的感情藏在心裡,一方面是顧及辛克勤的感受,另一方面是我馬上要去當兵,沒辦法在你身邊照顧你,所以當你說以前的男朋友回頭時,我想有他陪在你身邊,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只是……喝了酒後,就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似乎不吐不快,一口氣將藏在心中已久的話說出來。

    我推開他轉過身去,我怎能依偎在他懷中,心裡想的卻是別的男人。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輕聲問我:「他對你好嗎?」

    我對他突如其來的一問感到驚訝,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他輕輕將我轉過身來,望著我說:「我不會放棄。」

    老天爺待我真是不薄,我所期望的事一一地實現,我希望老胡回心轉意,老胡就真的回到我身邊,我期待鍾雋的情感,鍾雋就對我表白,只是……都晚了一點。

    現在我該怎麼辦?無論我如何選擇,終究要傷了一個人的他讀出我的困惑,溫柔地對我說:「你不需要煩惱,只要用心去體會,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他比我愛你,如果他比我更能給你幸福,即使你選擇他,我也會衷心祝福你。」

    他的話並沒有讓我比較好過,面對難解的三角習題,我依然不知所措,腦海中響起一首英文老歌的旋律。

    Tom  between  two  lovers.  Feelinglike  afool,LovingbothOfyou  is  

    breakingall  the  rules.  Torn  between  two  loverso  Feelinglike  

    afool,Loving  you  both  is  breaking  all  the  

    ruleso自從那一天以後,我的內心和平靜的生活都起了很大的變化。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用情專一,深情且執著的女子,可是現在我卻同時愛上兩個男人,我的心中充滿矛盾與困惑,我不再是我熟知的那一個我。

    再說到生活上,老胡和鍾雋幾乎瓜分了我所有的時間,平常我沒課的日子,鍾雋會帶我四處走走;到了老胡放假的時候,他會自動消失,換老胡陪在我身邊。曾經有一次,鍾雋送我回宿舍,才剛和他道別,一轉身,遠遠地看到老胡,就著昏暗的街燈,翻著雜誌等我回來,我冒了一身冷汗,有著做錯事的心虛!這兩個男人雖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從來沒有碰過面,我也不敢去猜想他們如果碰面會是什麼場景。

    曾經,我感歎生命中有太多的空白無法填補,現在,老胡和鍾雋這兩個男人同時闖入我的生活,我又覺得過於擁擠無法負荷。

    和鍾雋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采多姿的,他總是知道哪兒有好吃有好玩的,甜言蜜語不斷,懂得如何討女孩子的歡心,可也正因為如此,他說的話,我不知道能信幾分。

    老胡則不是個浪漫的人,笨拙不擅長表達情感,多在日常生活的瑣事中展現對我的關懷,生性粗枝大葉帶脫線,但常有些出奇不意的體貼,讓人感動不已。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該如何抉擇呢?我非常地困惑。

    畢業考在即,於婷到圖書館奮鬥,我和筱琪這兩個懶得佔位置的,則在宿舍裡打拼,兩個人都心不在焉,翻開書本,根本沒有請進幾個字。  

    ,筱琪說她天生和書本相剋,只要一翻開書,瞌睡蟲便源源不絕而來,這會兒果然看她昏昏欲睡,我走到她身邊輕輕搖著她說:「筱琪,我好煩,都念不下書,陪我聊聊好不好?」

    她勉強睜著惺忪睡眼,忙說著:「別搖了,我好不容易念進去的,都被你搖出來了。」

    我笑著停手,搬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她伸個懶腰,打個大哈欠,邊說著:「呵——你要聊什麼?」

    「筱琪,你以前同時愛上那麼多人,有沒有煩惱過?」

    她哈欠打了一半停下來,冷冷地說:「我同時交很多男朋友,但我沒有同時愛上很多人。」

    「啥?」我大惑不解。

    她瞪我一眼,懶懶地解釋說:「我只愛一個,其餘的只是打發寂寞的玩伴。」  .

    我驚訝地看著筱琪,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是外星人,和我分屬不同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不會覺得對不起他們嗎?」

    「為什麼對不起他們?」

    「你……玩弄了他們的感情。」

    她不屑地看著我回答:「我又沒有要求他們付出感情。」

    筱琪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我連忙終止這樣的話題,改口說:「我是想問你,如果你是我,同時愛上老胡和鍾雋,你會怎麼辦?」

    一聊到別人的感情八卦,筱琪馬上精神就來了,笑瞇瞇地說:「不怎麼辦啊!盡情享受兩個男人對我的寵愛就好啦!」

    瞧她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樣,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我連忙說:「可是終究只能選擇一個啊!」

    她理所當然,不疾不徐地回答我:「那就讓時間考驗他們,選擇最愛你的那一個嘛!」

    「可……可是,拖得越久,陷得越深,對我們三個人而言,都不是件好事嘛。」

    她討了個沒趣,訕訕地說:「那你就趕快選一個好了。」

    「這我知道啊!問題是我不知道如何選擇,不管怎麼選都會傷到一個人。」我無奈地說。

    「傷到人又如何?你以為他們會為你傷心一輩子嗎?」

    筱琪的話讓我啞口無言,頹然坐在一旁。她看我半晌不說話,拍拍我的肩膀說:「你不可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方法,不傷任何一人,剩下的問題就是要選誰?你到底比較愛誰啊?」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非常無奈地瞧了她一眼,說:「我就是分不出來。」

    她有一些失望,但還是不死心地又問:「那你覺得誰比較愛你?」

    我聳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

    「去!一問三不知,你媽生個頭給你,只是用來長頭髮的咽?」

    她覺得沒趣,一把將我推開。

    我纏著她,假裝撒嬌說:「所以我才需要高人指點嘛!」

    「我可不是高人啊!你這頂高帽我戴不起。」她急忙澄清,似乎很不喜歡情場高手的頭銜。

    就在這時,於婷從圖書館回來,一向溫和冷靜的她竟然一臉怒容,我和筱琪對看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於婷緩緩走進屋內,把跟隨著她的低氣壓也帶了進來,我和筱琪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倒是於婷看了看噤若寒蟬的我們,開口說:「書念完啦!有空在那兒閒嗑牙。」

    「沒……沒有啦!芷翎說她心煩,找我聊聊天。」筱琪小心翼翼地應對著。

    於婷似笑非笑地望著我,語帶嘲諷地說:「你也會煩啊?我還以為你腳踏兩條船,樂在其中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無端被颱風尾掃到令我十分不悅,對于于婷異於往常的態度也讓我大感納悶。

    「什麼意思?我很佩服你的意思,能把好幾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佩服佩服。」

    她語氣中的冷嘲熱諷讓我的心猶如被針扎到般,尤其是這樣的話竟從我的知已好友口中說出,更讓我覺得十分不堪,我緊握雙拳,壓抑著心中的怒氣。

    筱琪看情況不對,連忙打圓場說:「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長得迷人又不是芷翎的錯,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

    於婷冷笑一下,回說:「我這樣講就算難聽的話,那外面傳的可就更難聽了。」她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我,用著不屑的語氣對我說:「我們這位窈窕淑女看似對每位好逑的君子都有意,你將來是打算嫁幾個?」

    我氣得咬牙切齒,可是向來口才笨拙的我,盛怒之下更是詞窮,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反倒是筱琪看不過去,替我打抱不平:「你今天吃錯藥啦!芷翎要愛幾個是她的事,你有什麼立場指責她?更何況那幾個男人也是心甘情願拜倒在芷翎的裙下,趕都趕不走,你怪芷翎幹嘛?」

    「我哪有怪她?我只是提醒她,小心自己的名譽,好自為之。『」別人怎麼說那是別人的事,你是芷翎的好朋友,難道不瞭解她是什麼樣的人嗎?「

    於婷冷靜下來,不再說話,我們三個就這樣靜默地看著彼此,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令人窒息的氣氛。良久之後,於婷終於打破沉默,輕輕歎口氣,看著我說:「我當然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周旋在兩個男人中間,我相信你也不好受,我只是希望你早一點清醒,放了那個你不愛的人,這樣對你們都好。」

    我仔細斟酌於婷的話,只是我依然迷惘,我急切地望著於婷,真希望她能給我一個答案。

    「放了我不愛的人?可是我就是分不清我不愛誰?」

    於婷搖搖頭,又歎了一口氣說:「我不能給你答案,因為你的感情自己最清楚,我只能提醒你,你以為拒絕一個人的感情是很殘忍的事,所以不忍心傷害他們;可是把不愛的人勉強留在身邊,給他一個隨時會破滅的希望,這才是真正的殘忍,還不如早日還他自由,讓他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

    我沉默無語,思考著於婷的話。於婷似乎想點醒我,繼續又說:「我覺得你並不是同時愛上他們兩個人。」  .

    她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急忙問:「為什麼這樣說?」

    她淺笑一下,回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我這個旁觀者看來,你對他們,一個或許是愛,另一個是虧欠。」

    「虧欠?」我覆誦著這兩個字,隱約覺得內心深處一個不敢碰觸的地方正共鳴著。

    是的,我的確覺得歉疚,因為當我感情受到挫折時,我利用了另一段感情來療傷,幫助自己走出痛苦的深淵,卻仍對前一段感情戀戀不捨。但是,究竟該說我利用鍾雋的感情走出對老胡往日情懷的陰影;還是說,我利用老胡的感情來終止鍾雋對我若即若離的折磨?

    也許,兩者都有。

    因為虧欠,我不忍心拒絕,不是因為愛,所以才捨不得傷害,是嗎?  .

    於婷讓我自己在一旁靜靜地思考,她不再說什麼,拿著盥洗用品走出去,筱琪待於婷走後,喃喃自語著:「怎麼搞的?到底吃錯什麼藥,發了一頓莫名其妙的脾氣。」

    她看我在一旁發呆,拍拍我的肩膀說:「畢業考似乎比你的感情問題重要得多,先別胡思亂想,把考試考完再說吧!」

    我笑著點點頭,謝謝她的提醒。

    於婷的話點破了我的迷惘,感覺好像濃霧漸漸散去,萬物出現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想,我快要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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