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西邊升起 第五章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工作人員們又在一起聚餐。  

    蓮達在吃飯當中突然問出一句:「美仁,有沒有拜訪過你的新鄰居。」  

    咬著竹筍,金夕仁沒好氣地說:「誰要拜訪他,冷冰冰的書獃子。」  

    喬奇咦了一聲,「沒拜訪過鄰居怎麼知道是冷冰冰的書獃子。」  

    「他就是。不過,他的咖啡煮的真好,小提琴也拉的好。」  

    莫亦凡握著筷子笑,「笨蛋果然就是笨蛋。」  

    金夕仁這才反應過來,看看眾人,「怎麼了。那他也是書獃子。」  

    袁和也溫和的勸止:「夕仁,不要這樣說屈先生,人家是有學問的人。」  

    「哼,什麼學問,死讀書罷了。還當公務員。」  

    一旁的玫玫問道:「仁的新鄰居是什麼人啊?公司一定是查過才讓仁和他做鄰居的吧。」  

    莫亦凡他們也很好奇金夕仁的新鄰居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齊齊看向袁和也。  

    袁和也只得把知道的說出來,「屈展卷是本市市立圖書館的助理館長,由於館長一直生病,所以他現在幾乎包攬了所有工作。屈本人是香島大學畢業,然後在牛津和巴黎大學學習,是歷史和教育學的雙學士,比較文學與英美文學的雙碩士,畢業後回來,直接考入教育司任公務員,很有學問,人品端方。」  

    玫玫驚訝地說:「他有四個學位。」  

    「是,他用和別人相同的時間,修讀多一個學位。」  

    「他多大了?」  

    「二十八歲左右。」  

    「嘩,」玫玫一聽,眼冒紅心,「真不錯啊。」  

    金夕仁不屑地說道:「學那些沒用的,能幹什麼。我們納稅人的錢就用在這些人身上。」  

    袁和也微微皺眉,「夕仁,不要這樣說。」  

    「我說錯了嗎?」  

    「屈本人在業餘時間專研宋代歷史,曾在大學兼任教席,他在市立圖書館任職期間,多次組織社會性的全民讀書活動;參與公益事業;組織慈善籌款,並舉辦大型書展和書畫展、文學講座,鼓勵青少年讀書,對於本市的文化事業很有推動,作為公務員他是稱職的。」  

    金夕仁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莫亦凡暗自點頭,看來,這個男人真是很不錯,轉眼看看金夕仁,心想,這回你可遇到對手了。

    ***  

    刻意地避開在停車場見面的機會,屈展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金夕仁,也沒有再被他打擾,生活回復平靜。  

    一個下雨天,屈展卷沒有開車上班,到下班時,雨仍下個不停,想享受一下這清涼的雨,屈展卷在寧靜路口就下了公車,打著雨傘,漫步回家。  

    天色因為雨的緣故,灰濛濛的,看著雨中的街景,變幻的霓虹燈在雨中看起來有一種是耶非耶的感覺,屈展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眼看快走到佳和大廈了,身後突然響起汽車的喇叭聲。  

    屈展捲回頭,映入眼中的是一輛火紅色的跑車,蜘蛛型的車身很是絢目。  

    車內的人探出頭來,「嗨。」  

    是金夕仁,帶著一臉陽光般的笑容。  

    屈展卷只是微微點頭,避讓開,示意車子先通過。  

    「上來啊,我送你。」  

    屈展卷搖頭,「謝謝,不用了。」  

    「你不用客氣。」  

    正想再次拒絕,一個怪怪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金夕仁顯然也聽見了,「是什麼?」  

    屈展卷揚起傘,側耳細聽。  

    「好像是什麼動物的叫聲。」  

    金夕仁打開車門走出來。  

    屈展卷打量一下這位著名的模特,他果然是身高腿長,只是簡簡單單的白T恤配牛仔衫褲,身在金夕仁身上格外好看,時下青年男女看了一定會想自己也去買一身來穿。  

    金夕仁在雨中左顧右盼,「怎麼又沒有聲音了。」  

    雨中的街道行人很少,金夕仁也不怕會有人看見他,只顧著站在路邊東張西望。  

    看著雨點打濕了金夕仁的頭髮衣服,屈展捲走過來,把傘撐到他頭上。  

    金夕仁抬起頭,笑了,「謝謝你。」  

    望著金夕仁睫毛上凝著的一點雨滴,屈展捲心中有說不出的一種感覺。  

    「到底是什麼?天這麼暗,找不出來。」  

    兩個人撐著一把傘,在雨中的街道上尋覓著。  

    終於,找到了,原來是街角一隻小小的貓咪。  

    藉著路燈的燈光,屈展卷發現,小貓受了傷,前爪上有傷口。  

    「啊,這麼小。」金夕仁一手就把貓抱了起來。  

    貓兒咪嗚咪嗚地叫著,縮成一團。  

    金夕仁把牛仔夾克的衣襟拉開,把小貓放進去。  

    「跟我走吧。」  

    「哎,你這……」  

    沒等屈展卷說完,金夕仁打斷他,「我看了,沒有貓牌,是流浪貓。」  

    「但是你……」  

    「先帶回去再說。」  

    等到把貓帶回家,金夕仁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把貓放在地上看了半天,又抱起來,來敲鄰居的房門。  

    見到門外站著的抱著貓的金夕仁,屈展卷無奈地歎氣。  

    「去拿吹風機,我這裡沒有。」屈展卷接過貓,簡單地吩咐道。  

    嘴裡問著為什麼,金夕仁還是乖乖地取來了。  

    把一條乾毛巾遞給金夕仁,屈展卷說道:「你最好還是換換衣服。」  

    用毛巾擦拭著頭髮,金夕仁說道,「不用了,我沒有淋濕。」然後,脫下了自己的牛仔外套。  

    屈展卷準備好熱水,替小貓洗澡,見他手勢頗為熟練,金夕仁不由問:「你養過寵物?」  

    「沒有。」  

    「那你好像很會的樣子。」  

    「嗯。」  

    給貓洗完澡,又用吹風機吹乾,再拿一塊毛巾把貓包起來,屈展捲開始檢查小貓的傷口,發現只是小小的劃傷,放下心來,再取來藥箱,準備動手。  

    「你還能客串獸醫?」  

    「今天晚了,明天再帶它去看,我先處理一下傷口,來,幫我按住它。」  

    金夕仁眨著眼睛,看著屈展卷小心的剪掉傷口附近的毛,然後消毒,上藥,包紮,他的手勢非常非常的輕柔,起初小貓不聽話地掙扎跳躥,但是後來就配合起來,直到傷口包好綁帶。  

    「嘩,你真厲害。」  

    屈展卷放下貓,洗過手整理好客廳,看著坐在沙發上,小貓旁邊的金夕仁,「明天我會帶它去獸醫院。」  

    「謝謝你。」貓是自己撿回來的,結果卻要屈展捲來善後,金夕仁有點汗顏。  

    「貓先放我這兒,你可以回去了嗎?」  

    金夕仁不想走,屈展卷也是一個人住,但是不知為什麼,他的房間總給金夕仁一種溫暖的感覺,這不是因為有空氣調節機提升溫度就能有的溫暖,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  

    「咖啡?」金夕仁靈機一動。  

    屈展卷並未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淡然地走進廚房。  

    金夕仁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伸手把小貓抱進懷裡,摸著貓頭。  

    「喂,你說,這貓多大了?」  

    「大約二個月左右。」  

    「它是不是得喝牛奶?」  

    「是。」  

    金夕仁喝著香濃的咖啡,看著趴在地板上喝牛奶的貓。  

    屈展卷看看貓,又看看金夕仁,露出一絲笑意。  

    金夕仁看到了,像發現新大陸般,「喂,原來你會笑。」  

    「是人都會笑。」  

    「但是你從來不對我笑。」  

    屈展卷閉緊嘴唇,看了金夕仁一眼,心想,我又不是當街賣笑,為什麼要單單對著你。  

    站起來四處走動的金夕仁,注意到陽台上的花盆,「喂,早想問你了,你養的花是什麼?」  

    「茉莉。」  

    「這就是茉莉?」金夕仁走到陽台上去看。藍底白紋的瓷盆中,一株植物看起來生氣勃勃,卵形的翠綠色葉片,因為下雨的緣故,看起來格外的蒼翠,葉片中間有幾朵小小白花,遠看是很不起眼的普通植物,可是人一走近,茉莉特有的清香飄然而至。  

    金夕仁忍不住湊過去聞了又聞,「好香,真的是茉莉。我第一次看見。」  

    「這是同事送給我的。」  

    伸手觸摸著小小的潔白花朵,金夕仁問道:「這個花好養嗎?」  

    「不,挺嬌嫩的,我請教了不少懂花的同事。」  

    「開的挺好的。」  

    金夕仁走回客廳,又轉頭看看那盆茉莉,「你好像什麼都會,自己一個人,煮飯,拉琴,養花,不錯啊。」  

    屈展卷聽了,表情淡然,開口道:「你該回去了。」  

    金夕仁露出戲謔的表情,「你再笑一下讓我看我就走。」  

    望著金夕仁無賴般的表情,屈展卷雖然生氣,但是面色一貫的平靜,看了金夕仁一會,他輕輕牽動嘴角。  

    「喂,這哪叫笑。」金夕仁不滿,然後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說道:「看見沒有,這才叫笑。」一面說,一面做出微笑、甜笑、大笑等等豐富的表情來,彷彿是在被拍照一般的表演給屈展卷。  

    看著金夕仁英俊的面容,陽光般的笑,屈展卷沒有表情地站起來,打開大門。  

    極有挫敗感的金夕仁只得站起來,「哼,你就是對我凶悍,我做錯什麼了?你比和也還凶。什麼態度。」然後佯佯然地離開。  

    回到自己家,金夕仁突然想起,牛仔外套忘在屈展卷的客廳了,想回去取,一轉念,又坐下了。

    ***  

    屈展卷利用午休的空檔,把小貓送到獸醫處。  

    「小傷,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給它檢查過了,也注射了疫苗,你如果想養,向動物署報備就可以了,貓牌下來那還得再等一星期。」醫生如是說。  

    「不,我不打算養,等它傷好我會送到流浪貓之家去。」  

    「為什麼?」醫生奇怪,「這小貓挺可愛的,雖然血統不明,不過模樣還好,黃白相間,你看它的小面孔多精緻可愛,眼睛圓圓。養吧,別讓它當流浪貓,你的女朋友應該也會喜歡它的。」  

    屈展卷笑笑,「為了我的身心健康,當然是可以養寵物,不過為了小動物們的身心健康,還是不要養的好。我一個人住,工作很忙,很多時候就會只是它一個在家裡,我覺得不好。還是送給能照顧的人吧。」  

    「可以和女友兩人一起照顧啊。」醫生仍在努力勸說。  

    「我沒有女朋友。」  

    晚上,金夕仁又來敲門。  

    屈展卷帶著外套來開門,拉開一道門縫將外套遞出來。  

    接過已經洗過的外套,金夕仁抬手撐住房門,「喂,你什麼意思?」  

    「我要工作,請恕我不招待。」  

    「我是來看貓的又不是來看你的。」金夕仁揚揚手中的貓糧。  

    「那不是你的貓。」  

    金夕仁揚起下巴,「也不是你的。你現在也沒拿到貓牌。」  

    望著門外的人,那樣清秀的容貌卻帶著小惡魔一般的笑容,屈展卷無奈地退讓了。  

    「咪咪,咪咪,」金夕仁叫著,「在哪裡,跑到哪裡去了?」  

    屈展卷取出一個小盤子遞給金夕仁,又把貓引出來。  

    「來來,來吃飯。」金夕仁放好貓糧,看著小貓吃東西。  

    坐在沙發上,金夕仁盯住小貓瞧,「啊,它好小,舌頭都小小的。」  

    屈展卷返回書房,繼續他的工作。  

    給貓又倒上牛奶,金夕仁問道:「喂,你這裡有沒有喝的,我渴了。」  

    「自己去看冰箱。」  

    金夕仁拉開屈展卷的冰箱,發現裡面東西放的很整齊。冷藏室裡有洗淨的蔬菜、水果、雞蛋,另外還有啤酒果汁,心下羨慕,自己的冰箱永遠是亂亂的,或是空空的,並且總是缺少想要的東西。  

    喝完一罐啤酒,金夕仁抱怨著,「喂,你這裡太安靜了,都沒電視看,小貓都覺得無聊啦。」  

    「你還不夠吵嗎?」  

    金夕仁衝著屈展卷的背影做鬼臉,又看看沙發上爬著的小貓,想一想,把空啤酒罐拿過來,遞引著貓。  

    金夕仁開始把空罐子丟來丟去,小貓在後面追逐著,追到了就用爪子撥弄,一人一貓玩起了追逐戰。  

    屈展卷轉頭,看見和貓一起爬在木地板上的金夕仁,搖頭苦笑。  

    金夕仁一臉純真的笑,四肢著地爬在地上,撲到東撲到西,「來,這邊這邊。」然後又把到手的空罐再丟出去,和小貓一起追逐。  

    看到金夕仁用一隻手指按住空罐,不讓小貓撥走,同時還一臉嚴肅地對著貓說話:「是我先拿到的,是我的。」屈展卷終於忍俊不禁,這哪裡是大明星啊,這根本就是一隻貓。  

    金夕仁抬臉,看到了屈展卷的笑容,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屈展卷收起笑意,別轉臉低下頭。  

    金夕仁站起來,慢慢走到書房門外,斜斜靠在門框上,頭抵著門框,「喂,你並不是那麼討厭我?」  

    「我不討厭任何人。」  

    「我明天還能來嗎?我帶玩具來給它。」  

    「我要把它送到流浪貓之家去。」  

    金夕仁一聽,原本溫柔的表情嘩的變了,怒目圓睜,「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它送走。」  

    屈展捲回過頭來,「我這裡不適合養貓。」  

    「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是兩回事。」  

    金夕仁走到屈展捲身旁,「為什麼?總有理由吧。」  

    「我一個人住,我沒有時間照顧動物。」  

    「這算什麼理由。」  

    屈展卷轉過身來,看著金夕仁,「你不要以為,養一個小動物,給它地方住,給它吃,這就足夠了。」  

    金夕仁一挑眉,「算了,你不養我養,有什麼大不了的。」  

    屈展卷反問:「你怎麼養?」  

    「就帶回去養啊。」  

    屈展卷語氣溫和,「是,就是帶回去,放在你那裡,然後你工作,把小貓一個留在家裡,又怕它四處跑弄髒了地方,於是放進籠裡,或是用其它的方式限制它的行動。一天裡百分之七十的時間它都看不見你,只是獨個呆著。有空了就和它玩玩,沒空就不瞅不睬,高興了抱抱它,不高興一腳踢,是這樣嗎。」  

    金夕仁馬上反駁,「不是,不是這樣。」  

    「怎麼不是,你仔細想想吧。」  

    金夕仁低下了頭。  

    「單身人士最好不要養寵物,對自己對寵物都不好。我送它到動物保護署,那裡自然會為它尋找合適的飼主,最好是大家庭,人多地方大,什麼時候家裡都有人的那種,他們一定會對它很好。就算一時找不到,可是在那裡它可以同別的貓在一起。」  

    金夕仁仍想爭取一下,「可是動物保護署的設施不好,一隻貓一個籠子,在裡面走來走去,多難受,你也不願意呆在那裡,像監獄。」  

    「會放它們出來玩耍的。政府也在大力改善設施,但是畢竟經費有限,並且,一時心熱養寵物然後又覺得麻煩丟出來的人很多。每年聖誕節前後都會有機構呼籲,請家長不要送小動物給孩子,請有小動物的家庭不要覺得不好玩了就把小動物丟街上。」  

    金夕仁彎下腰,手撐住膝蓋,平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屈展卷,「能不能晚幾天再送去。請你。」  

    望著金夕仁深褐色的清澈眼眸,屈展卷點點頭,「一個星期。」  

    金夕仁露出大大的笑容,「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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