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野獸 第一章
    蘇埃倫·曼德只有35歲,但她早已是紐約一家很大的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她有錢,單身,不僅事業成功而且容貌出眾,是社交界的紅人,一群單身貴族們追逐捧寵的對象。但是她從來都不接受那些人的邀請,因為她覺得尚沒有人配得上她高貴的出身。

    所以她不明白,她干嘛要接受沃格特先生的雇傭,來到傳說中臭名昭著的「泥沼之底」監獄來受眼前這個放肆的雜碎的侮辱……好吧,她承認,他雖然是個雜碎,但卻是個少見的極其英俊的雜碎。

    「我說了這麼多,林納斯·安吉爾先生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蘇埃倫不耐煩地用筆頭敲了敲桌子。她受夠了林納斯毫不掩飾的淫褻眼神,在他那雙碧綠眼睛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幾乎是脫光了衣服躺在那裡任他淫弄。

    林納斯得意地勾起一側的嘴角,似乎對蘇埃倫這種反應很滿意,調整了個更猥褻的姿勢,他問,「你濕了嗎?」

    蘇埃倫變了臉色。長這麼大,她還從未被男人這樣侮辱過。她從來都是男人們眼中冰冷的高貴的女神,只要她不對他們假以辭色,他們甚至連碰一下她的手指都覺得畏怯。可眼前這個男人,這個一級謀殺而被判處終生監禁的男人,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對她說出如此不潔的話語,難道他不知道她是代表沃格特先生來幫他恢復自由的嗎?

    最讓人惱火的是——林納斯短短幾個字的提問,竟然真的讓蘇埃倫感到小腹部一陣緊縮。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疊起雙腿。「林納斯·安吉爾先生,我希望你弄清楚,本州的州長大人,弗迪南德·沃格特先生,正委托我向你提供一個重獲自由的機會。如果你對此不敢興趣,我們的談話就此打住。要知道,我的收費可是很高的。」

    「一小時350美金?」林納斯輕蔑地笑了一聲,突然將雙手砸在會面室的木桌上。手銬與桌面相碰產生的巨大撞擊聲立刻引來了獄警,他推門進來不由分說便對林納斯的頭部一頓猛砸。蘇埃倫猛地站起身來。這不是她第一次接觸暴力,卻是她第一次因為眼前活生生的虐待而感到惡心和憤怒。

    說不清是出於什麼理由,她厲聲制止了獄警的暴行,並宣布會談將繼續進行。強壯的小個子獄警松開林納斯,對這個奉州長之命前來會見林納斯的漂亮女律師畢竟存有幾分敬畏,警告了林納斯幾句之後便順從地退了出去。

    「你是受虐狂嗎?干嘛讓他進來?」蘇埃倫盯著林納斯流血的頭部,心中猶豫這要不要掏出自己的真絲手絹幫他擦一擦。真是奇怪,她明明對這個殺人狂感到憎惡,但看到他俊美的臉蛋受傷,多少還是會有一些不捨。

    「我只是驗證一下那狗雜種站在外面到底能不能聽到我們談話。要知道,你可是我入獄這些年來頭一個來訪者。」林納斯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血滴,伸出舌頭將手上沾染的血漬慢慢舔舐干淨。他的動作既野性又挑逗,靈活的舌尖在掌心跳動,眼睛卻緊盯著蘇埃倫的胸部,蘇埃倫感覺那手就是自己的乳房,正被某個柔軟又溽熱的東西舔得堅硬起來。她顫抖地轉過身去,端起桌上的紙杯,一飲而盡。

    「好了,現在我可以談我的條件了。」林納斯伸展了一下他那修長健美的身軀,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正經。「出去之後先付我一百萬美金,現鈔,准備好新的身分和護照,事成之後再付一百萬美金,同樣是現鈔,並且請州長大人親自護送我離開美國。」

    「就這些?」蘇埃倫覺得有些不合理。通常來說,當一個罪犯發現自己占有優勢的時候,往往會提出很多讓人難以置信的過分要求。

    「怎麼,你嫌少?」

    「一點也不。」蘇埃倫拿筆將林納斯的要求記錄下來。「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離開美國,並且要沃格特先生親自護送?」

    「因為我不信任你們,誰知道州長大人事後會不會卸磨殺驢?」林納斯動動腳踝,沉重的鐐銬發出金屬與地面摩擦的聲響。「離開沼澤之底的人沒有願意再回來的,我不得不防著點。」

    蘇埃倫抬起頭仔細地看他,仿佛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你知道沃格特先生為什麼要救你出去。」

    「那又怎樣?他也可以選擇讓我爛死獄中。小妞兒,這世界復雜著呢,像你這種吃牛排開名車穿上等貨長大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我的確不太明白。」女律師抬起高貴的下巴,「但我明白一點,只要你在這些文件上簽個字,我們就有辦法在幾個月內將你弄出去,程序雖然繁瑣,但對我來說卻一點也不復雜。你明白了嗎?」

    「呵呵,」林納斯咧開了嘴,「我當然明白,『剛正不阿』的沃格特州長就要釋放他最憎惡的殺人犯,這一點真是再清楚不過。現在,把你手中那支漂亮的鋼筆借我用一下吧。」

    *

    蘇埃倫·曼德果然說到做到,不出四個月,林納斯·安吉爾就以「為國家特殊服役」的名義被帶了出去。沃格特作為一州之長,享有某些對罪犯的特赦權,只要他能說服議會這樣做將對國家有益,沒人會對此事提出異議。至於新聞媒體,沃格特自然有辦法將流言蜚語壓制下去。

    當然,無論是沃格特、蘇埃倫還是林納斯,都對這份自由的「代價」心知肚明。他們當然不是真的為了讓林納斯為國家服役,套句沃格特的話來說,「美國政府還沒有衰弱到需要靠雜碎來拯救。」

    「所以你費心費力地把我撈出來,就為了給這個看上去快死了的家伙提供合適的骨髓?」林納斯指著隔離窗後一位金發垂肩、蒼白羸弱的病人驚奇道,「看不出我們的州長大人還有這份善心。」

    「那個看上去快死了的人是你的孿生兄弟。」沃格特壓低了怒火沉聲警告道,「而且我既然把你弄了出來,他就不會死。」

    「我可從沒聽說自己有這樣一個兄弟。」林納斯回過頭來,綠色的眼睛裡寫滿嘲諷。「別說我沒提醒你,沃格特先生,你別是不小心放錯人了。」他抬了抬手腕,精鋼鑄就的手銬依然銀光冷冽。「精神病醫生診斷說我有報復社會傾向,危險性為A級。你就不怕……」

    「我沒什麼好怕的。」沃格特打斷林納斯的挑釁,朝門外走去。「護照和現金明天送到,你最好好好休息,明天就開始做身體檢查。尼秀斯的病拖不了太久。」

    「喂!」林納斯叫住他,比了比腳上的鐵鏈。「你承諾的自由呢?」

    沃格特轉過身來。他今年38歲,畢業於耶魯大學,祖上是從歐洲移民到北美大陸的沒落貴族,南北戰爭時靠軍火發了家。他的家族從一百年前起就開始涉足政治,到了他這一代,在美國政壇可謂樹大根深呼風喚雨,敢當面對他不敬的人幾乎都下了地獄。當然,除了尼秀斯。

    所以他幾乎無法接受像尼秀斯那樣高貴儒雅的人居然會跟眼前這個人渣是一卵同胞。「林納斯·安吉爾先生,」沃格特忍怒開口,「我希望你搞清楚,如果你不是尼秀斯唯一的在世親人,我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多看你一眼。你生存的唯一價值是提供能救治尼秀斯的骨髓,除此之外,沒有人願意用鐐銬多留你一分鍾……手術成功之後我會放你走的,在那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病房,哪裡也不能去。」

    「遵命,長官。」林納斯嘲弄地對沃格特的背影敬了個禮。事實上,他一點也不在意手銬帶來的不便,他只是覺得有趣,政治形象完美無缺的沃格特州長竟然是個不惜為男性情人犧牲司法公正的同性戀,這事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他貼到窗邊仔細看了看那個據說是他兄弟的人,不禁吹了個口哨。這人如果放在「沼澤之底」,恐怕不出幾天就會被那幫畜牲操到脫肛。男人弱到這幅德行,還真是連娘們也不及。

    第二天傍晚,沃格特怒氣沖沖地踢開林納斯的房門,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咆哮得像頭失控的野獸。「林納斯·安吉爾!你竟然強奸了為你做身體檢查的女醫生?!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噓,怎麼用強奸這樣難聽的字眼?」林納斯不贊同地挑挑眉,「我本人更喜歡把那叫做完美的水乳交融。怎麼,她向你抱怨說沒得到高潮嗎?」

    「……你他媽的真是個人渣!」沃格特從齒縫裡嚼出一句髒話,厭惡地松開他的衣領,掏出紙巾擦了擦手。「別怪我沒警告你,這裡到底是我沃格特家族的私屬醫院,惹惱了我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別這麼激動,老兄,」林納斯摔倒在床上,誇張地打了個哈欠。「監獄裡那幫雜種的屁股都膩歪透了,好不容易見到了女人,你說我怎麼能不樂上一番?況且,那女人當時不也舒服得浪叫嗎?……她叫什麼來著?」

    「愛麗絲。」

    「這名字不錯,讓我想起一首歌,愛麗絲的小綿羊,咩,咩咩……你聽過那首歌嗎?」

    沃格特深吸一口氣,確定一個正常思維的人試圖跟瘋子講道理無疑於浪費時間。「一百萬美金我帶來了,你最好祈禱自己日後別有錢拿沒命享。」

    「這點你不用擔心。」林納斯一躍而起,開心地打開沃格特的保鏢遞上的大箱子。「噢他媽的,我喜歡新鈔,你聞聞,還散發著油墨的清香。」他將一沓綠色紙鈔放到鼻子底下,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孩子般滿足的笑容。

    沃格特看著他,心突然漏了一拍。他震驚地搖搖頭,自己雖然是個同性戀,但還沒有餓到饑不擇食的地步。顯然,他是太想念跟尼秀斯在一起的時光了。

    「剩下的一百萬我會在手術成功之後帶給你。至於你的身份、護照以及離開美國的相關安排,將由這位蘭斯洛特·柏林布魯克先生負責。」他側側身,讓出一個杵在門口的高挑身影。

    「博林布魯克?」林納斯疑惑地望望那個修長健壯的男人,直覺地感到危險。「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林納斯突然閉了嘴。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一些。但他似乎已經來不及選擇裝聾作啞了。

    「真難相信尼秀斯會有這樣的兄弟,」蘭斯洛特笑著走近來,輕拍沃格特的肩。「我還以為這是哪只叢林野獸從保護區中跑了出來呢。嗨,林納斯……唔,我似乎應該稱你為阿裡安比較妥當一些?」

    「……隨便你叫我什麼,」林納斯放下鈔票,關緊箱子。「反正奇裡斯已經被我宰了,我可沒有他媽的半點後悔。」

    「這我知道,否則你也不會殺了人之後還興致勃勃地將他肢解成36段扔在紐約的大街小巷。你的解剖技術從哪學的?」蘭斯洛特表現得像個好奇的學生,但誰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出什麼舉動。他實在是太有名了,有名到如果有人把他和州長聯系起來,那無疑將會是震驚美國的一樁絕大丑聞。

    林納斯打了個哆嗦,自十四歲第一次殺人以來,他還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死神將至。「我就知道這事沒那麼簡單。怎麼,柏林布魯克先生要為部下復仇嗎?」他筆直地站在蘭斯洛特面前,眼睛裡卻沒有一點恐懼。

    「如果我想殺你的話,你在『沼澤之底』根本活不過三天。放松點林納斯,我只是沒想到你就是那個讓奇裡斯頭痛了好幾年的阿裡安罷了,奧普爾告訴我時我簡直嚇了一大跳。」

    「奧普爾是誰?」林納斯皺眉。

    「你不知道州長的全名嗎?」蘭斯洛特大笑,「聽說你在因三樁奸殺案被判有罪時還破口大罵他眼瞎心盲?」

    林納斯瞥瞥沃格特,不屑地啐了一口。「因為那不是我干的。」

    「犯罪的人都認為自己是清白的。」沃格特輕蔑地駁斥他,「但我是現場目擊證人,我親眼看到你所做的一切。」

    林納斯不再說話了。州長是正直的人,而正直的人從來不會撒謊。也許他真的干了吧?——畢竟他是個人渣。

    *

    離開醫院之後,奧普爾·沃格特問他的秘密盟友。「怎麼樣,這個合適嗎?」

    蘭斯洛特從加長林肯車的冰箱裡拿出酒瓶、冰塊,為自己調了一杯威士忌。他輕輕地晃動杯體,欣賞了一會兒球形堅冰被金黃液體染色、溶解的美麗過程。笑道,「這個太凶猛了,我准備私藏。」

    「那麼……」

    「放心,有了他,我保證不再動尼秀斯一根汗毛。你心裡本就是這麼打算的,不是嗎?」

    「呵呵,果然不愧是我沃格特的知交。那麼成交?」

    「成交!」

    數月之後,沃格特因為在任期內有力地保障和改善了本州的社會治安,獲得選民的多數支持,高票連任。蘭斯洛特·柏林布魯克名下的某個工程公司在第二年輕松奪標數項市政基建工程,獲得數億美元的工程利潤。沒人懷疑那其中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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