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彩虹 第七章
    帶著可玲的倩影墜入黑暗之中,在恢復意識時又看到她,麥格當然一黠也不驚訝。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天使化為可玲的形象來歡迎他進入天堂。  

    但是,他的目的地不可能是天堂。他皴起眉頭,嘗試理清思緒。他正飄燙在痛楚的汪洋中,所以應該是置身地獄中。 

    可玲輕柔的聲音傳來。「麥格?」

    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真實,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痛楚撼勤了全身,粉碎他的意識。他發出顫抖的喘息。

    她把冰涼的手放在他的額上,觀察著他的臉孔。她的眼下有黑影,往後梳攏的頭髮略顯凌亂,但是,她仍然是他見過的女人之中最美的一個。如果他已經死了,應該會記得她在理奇蒙舞會中的模樣。他震驚地瞭解他必然還活著,只是活不過多久了,他很清楚他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他嘗試說話,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可玲。」

    「你終於醒了」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你能吞下一些牛肉清湯嗎?你需要營養。」

    他微弱地點個頭,餵食垂死的男人似乎只是在浪費時間,但是,或許水分會使說話變得較為容易。

    她坐在床緣上,略微抬高他的肩膀,支撐住他的重量,然後用湯匙將清湯餵入他的雙唇之間。即使是如此輕微的動作,都帶來爆炸性的痛楚。在痛楚的世界裡,她柔軟的身體是唯一的慰藉。柔軟而帶著玫瑰花香,還有縈迴不去的歌聲夢境。

    直到他再也無力吞嚥時,她把他放回枕上,然後換到一個他比較容易看到她的位置。雖然床墊的移勤也帶來痛楚,但非常值得。

    「戰役呢?」他問道。

    「我們贏了。那是三天之前。現在,盟軍的軍隊正將拿破侖殘存的部隊趕回國去,只要他們能夠制止法國軍隊再次聚攏,戟爭可能就捨真正結束。」

    他眨眨眼睛。「三天?」

    她點點頭。「肯尼平安無事——他和你部隊裡的韓湯姆在戟埸上找到你」

    「你丈夫和莫查理呢?」

    「克林毫髮無損。他說這是都必須感謝你堅持他騎你的馬『梭而』,他救了查理和他兩人。查理在這裡,他必須切除左下臂,但是其它情況良好。」她苦笑一下。「比你好多了。」

    他很高興聽到她的丈夫平安無事。如果孟克林死了,奏格一定背負沉重的罪惡感,因為他一直希望那個男人不存在。

    「令人驚訝的是……我還在呼吸。」他的手伸向子彈貫入的腹部部位。

    「你幸逼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她伸手從床頭取來他的萬花筒,已經扭曲不堪的萬花筒。「你有三處重傷和六、七處輕傷,但是這個救了你,阻止子彈射入你的身體」

    他瞪著嵌在銀管上的子彈。「確實是,破碎的彩虹。」

    她疑惑地看著他。「破碎的彩虹?」

    那是萬花筒裡面的東西——一片片的夢想和彩虹,非常美的東西。是朋友送耛我的禮物。」他微微一笑。「我的幸逼符。」

    「顯然是。」

    他想要接下它,但無法抬起手。痛楚再次火熱地襲向他。「還……不夠幸運。」

    「你不會死,麥格,」她加強語氣說道。「除了槍傷、刀傷和被馬焉匹踢傷之外,你也失去大量的鮮血,但是你仍然活著。因為失血的原因,你會感到非常虛弱,而且會持續一陣子,或許幾個月,但是你仍然不會死。」

    她的語氣如此肯定,他也被說服了大半。在色拉麥卡戰役之後,他也感覺這麼糟糕,而且又活回來了。

    她的眉頭皺起。「我的話太多了,你需要休息。」她站起身子。「還有一件事。你交代過,如果你死了,要將一些信寄給你的朋友。你要我寫信給他們告知你目前的情況嗎?他們在傷亡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時,一定會很據擔心。」

    「麻煩你。還有……謝謝你。」他嘗試睜著眼睛,但是,簡短的交談已經累垮他。

    「我會在今天下午寫好信,交給軍隊的信差,讓它們進快抵達偷敦。」可玲按住他的手。「你一定會康復,麥格。」

    可玲知道心理會影警生理,決定常常向奏格說這句話。她疲憊地站起身子。雖然她只失去一點點血,遠遠無法和麥格相比,卻已經感覺虛弱如初生的小貓。

    她從麥格的抽屜裡取出三封信,以便抄寫住址。看著它們時,她的眉毛略微揚起。康多耳公爵、石特摩而伯爵、艾伯岱而伯爵。確實是上流社會。她猜想這些男人就是「墮落天使」的其它成員,也是麥格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他如何稱呼他們來著?瑞夫、洛恩和尼克。她羨慕他們能夠擁有他這麼多年的友誼。

    奏格下一次醒來時,可玲並不在那裡。一位漂亮的褐鬟女郎取而代之,她羞怯地把手放在他肩上。過了一會兒,奏格才辨認出她是馬心如,原來是莫家的保母。「嗨。」

    「早安,上校。我有一些為你準備的粥。康醫生說我們必須一有機會就喂袈你吃東西。」

    「粥。」他憎惡地說道,但是,必須溫馴地服從。他根本吃不下真正的食物。

    他吃完之後:心如把他放回枕上,拉直棉被。「我原先根本沒有料到你會活過來,可玲剛帶你回家時,你看起來像具屍體。」

    他皺起眉,不瞭解她的意思。

    「可玲帶我回家」她說是韋肯尼找到我。」

    「沒錯,但是,她跟他在一起。她去滑鐵盧帶莫上尉回家,結果和章上尉一起跑到戟埸。」

    那個女孩顫抖一下。「幸好是她,不是我。」

    麥格震驚莫名。「我欠她的甚至超乎我所知。」

    「你碓實是,心如同意。「你大量失血,就快要死了,所以,她說服康醫生讓她捐一些她的血給你。我在一旁協助。我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可怕的埸面。不遇,很有效,康醫生說如果沒有輸血,你一定會死掉。」

    他困惑地皺起眉頭。「她怎麼可以把她的血捐給我?」

    「用一保管子連接你和她的手臂啊!」心如站起身子。「醫生說過不要讓你累到,所以我得走了。你和莫上尉都受傷,有好多事情要做。」

    房門在她身後關上之後,麥格略微抬起他的手,瞪著在手腕內側跳勤的勤胍。可玲的血真的在他的血管中流勤?他筒直無法接受這種親暱。確實是聖女可玲,不但勇敢而謙虛,更是他認識的女人之中最慷慨的一位。

    她會為任何朋友做相同的事,甚至或許為一個陌生人。但是,在知道她把血捐耛他時,他仍然感勤莫名。在他有生之年,她的一部分都會捨存在他的體內,成為他的一部分。熱淚剌痛了他的眼睛,他合上眼睃。該死的虛弱!

    石特摩而伯爵朝剛剛收到的那封信皺起眉頭時,門房走過來。「艾伯岱而伯爵來到這裡,爵爺。我已經請他在客廳等候。」

    洛恩站起來歡迎朋友,相信尼克會千里迢迢從威而斯起來,一定是因為意識到那個壤消息。握手之後,洛恩立刻說道:「我剛剛收到一封來自布魯塞而的信,告知麥格的情況。你應該知道,他受傷嚴重。」

    「我知道……可芮和我已程看到傷亡名單,」尼克簡潔地說道。「但是,我已經為麥格擔心好幾個星期。因為我緊張得像只站在烤架上的貓,所以可芮要我來偷敦,說這裡消息比較快。」

    洛恩把信遞耛他。「一位孟太太寫來的。今年春天,麥格寄宿在她的屋子裡,現在她正在照顧他。他完全康腹的機率顯然很高。」

    尼克掃視那封信。「他在好幾封信裡都提過這位孟可玲。她的丈夫是騎兵隊的上尉。」在看信時,他低低吹聲聱口哨。「麥格一直帶著你在多年前送給他的那個萬花筒,而且它為他擋住射向腹部的子彈」

    「顯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感謝上帝讓他帶著它。」尼克皴起眉頭。「即使麥格還活著,一定必須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你認識很多人,洛恩。我可以去哪裡找一艘真正舒適的船呢?」

    洛恩拐起眉毛。「你的意思是……」

    「完全正碓。」尼克整齊地折好那封信。「可芮已經頒耛我動員令。我要去比利時帶麥格回家。」

    艾美探頭窺視麥格的房間。「今天的報紙來了,上校,要我念給你聽嗎?」

    「我會非常感激。」

    艾美走進來,優雅地坐下。自從安妮帶著小孩從安特衛普回來之後,屋子裡就熱鬧許多。查理已徑恢復絕大部分的體力,比利時籍的僕人也紛紛返回。

    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恢復正常,只有麥格例外。雖然痛楚已經減緩,他仍然虛弱得令自己我狂。康醫生向他保證他的情況絕對正常,但是,他的耐性並未增加。他尤其痛恨讓可玲看到他這種模樣,即使明知她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護士,也知道她並不愛他。

    他的情況有一項好處:他太虛弱,無法產生情慾,所以,他的渴望純粹出自心理,而非肉體。一直到現在,他才瞭解他有多麼喜欹可玲,因為激情再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感情。

    艾美把法文翻譯舞成英文念給他聽,麥格當然聽得懂法文,但是,聽英文比較不費力。何況,他喜歡她的陪伴。如果他有女兒,他希望她捨像艾美。

    艾美念完之後,她的母親走進來。「你得去上課了,親愛的。」

    艾美誇張地扮了個鬼臉之後,優雅地行個禮。「真高興再次見到你,湯上校。明天再見?」

    「明天再見,孟小姐。謝謝你的陪伴。「

    她綻開笑容,轉身跑走。

    「請問,『懶骨頭』在你床上做什麼?」可玲故作嚴肅地問道。

    「當然是睡覺嘍。」麥格把手放在那隻狗的背上。「牠還會做其它任何事情嗎?」

    「牠會吃,有時候會抓。」可玲摸摸那隻狗的耳朵。「我可以在這裡刺繡嗎?這裡是全屋子最安靜的地方。」

    「只要妳能忍受我的壞脾氣,這裡隨時歡迎妳。」

    「其實,對一個被因在病床上的男人而言,你的脾氣已經好得驚人了。」可玲坐下,取出她的繡花架。現在她比較不忙祿,常常會安靜地坐在一旁陪伴他,寫寫信或做做女紅。她的陪伴非常有助於他的康復。

    「我沒有力氣真正地發脾氣,」他苦笑地說道。「我的恢復進度緩慢如牛步。」

    「康醫生說你有長足的進步。」她嚴肅地抬起視線望向他。「只要你不要太躁進,就會恢復得更快。」

    「我不能永遠像廢人般躺在這裡。」他合理地說道。「妳非常有耐性,但是,妳一定想要前往巴黎和妳丈夫會合。那裡的人生會比較快活。」

    她垂下視線。「今天收到克林的信,他說他欠你一命,我必須待在布魯塞爾,一直到你痊癒。」

    麥格的嘴抿緊。「我只能接受有限的施捨。」

    「與施捨無關。」她挑選另一條繡線。「布魯塞爾的天氣這麼怡人,我並不急著趕往巴黎。何況,查理即將離開軍隊,帶著家人返回倫敦,天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

    他緩緩歎口氣,既慶幸自己不是她的包袱,又氣惱他在她心目中一點也不重要。

    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在敲門之後,安妮打開房門。「麥格,你可以接見訪客嗎?你的一位朋友剛剛從英格蘭抵達。」她退到一旁,引進尼克,然後離開。

    「老天爺,」麥格說道。「我在作夢。」

    「沒這麼好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尼克握住麥格的手。「可芮致上她的愛。如果沒有小孩,她現在也會在這裡。」

    麥格嘗試思考某些風趣的回答,但失敗了,在費力吞嚥之後,他說道:「可玲,這位是艾伯岱爾伯爵,尼克。」

    伯爵轉過身子,露出親切的笑容。「對不起,我沒有看到妳在那裡,我很高興認識鼎鼎大名的聖女可玲。」

    麥格和他朋友之間深刻的情感使可玲感覺被排斥在外,彷彿是個外人,而且絕對不像聖人。她不喜歡自己的反應,連忙站起身子,綻開響應的笑容。「這是我的榮幸。你怎麼能夠這麼快就趕來布魯塞爾?」

    「好船和好船長。」伯爵再次瞥視麥格。「兩者都是源自瑞夫,他致上他的祝福,而且嚴厲地斥責你竟然愚蠢到讓自己中彈。」

    麥格綻開笑容。「我瞭解瑞夫,他可能會先斥責。」

    「對,不過我太機靈,當然不會承認。」艾伯岱爾伸手探進外套的內側,取出一個閃亮的銀管。「洛恩送上這個,用來取代被弄壞的那個。」

    「包括相同的幸運嗎?」

    「加倍保證。」艾伯岱爾把萬花筒遞給他。

    麥格把它湊向眼前,緩緩轉動筒身。「逗個影像比另一個更大、更美麗。可玲,妳從沒有看過原先那個,對下對?看一看。」

    她接下那根管子,朝向窗戶,裡面是五顏六色的星星。她發出喜悅的歎息。「美極了!」

    它們看起來確實很像彩虹的碎片。她放下萬花筒,轉向那位訪客。「很高興你來探望麥格。你正要前往巴黎嗎?」

    艾伯岱爾搖搖頭。「不,我是來帶麥格回韋爾斯。只要他想要回家,也可以移動。」

    可玲按捺住荒唐的衝動,沒有衝口說出他是她的,她永遠不會讓他離開。「這當然必須由醫生決定,不過,即使是對健康的人面言,這都是一段漫長而疲累的旅程。」

    「我會讓他盡可能舒服,」伯爵說道。「我們的船會繞過英格蘭,在韋爾斯的港口上岸,距離家園只有幾英里。時間會較長,但是,水路較不顛簸,可以減少痛苦。我也帶了一位護士同行,可以隨時照顧麥格。」

    「回家。」麥格閉一下眼睛。「我很想回家,非常想。」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艾伯岱爾沈思地望著他。「我該走了。我們把你累壞了。」

    麥格再次睜開眼睛。「不是因為你們。我最近都這麼無用。」

    「沒錯,不過,如果我不讓你休息,孟太太一定會砍下我的頭。」艾伯岱爾碰觸一下麥格的手。「稍後再見了。」

    可玲和艾伯岱爾離開房間,關上門後,伯爵立刻粗重地吸口氣,用手按住眼睛。「你不舒服嗎,爵爺?」可玲關懷地問道。

    「請叫我尼克。」他放下手,露出難過的神情。「我們都知道他的傷勢非常嚴重,所以我才會趕來。但是,看到他這副模樣,還是令人震驚。他一向如此強壯。他一定瘦了三十磅,看起來簡直像他自己的鬼魂。我猛然醒悟我們真的只差一點點就失去他了。」

    「他很幸運,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可玲說道,帶領他走下樓梯。「你們為他盡了好大一份心力。」

    「麥格其實是我們的家人,他就住在山谷的另一邊,是我兒子的教父。」尼克用緊張的手指扒過黑髮。「我們從學生時代就是好朋友。我有一半吉普賽血統,在伊頓那種勢利的地方並非最高級的血統。麥格是第一個願意和我交朋友的男孩,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斜瞥可玲一眼。「我保證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孟太太。」

    可玲下安地猜想伯爵已經在她臉上看到多少。「你一定得叫我可玲,」她說道,和他走進客廳裡。「你住在哪裡呢?」

    「沓沒找!!我直接過來這裡。」尼克做個無所謂的手勢。「所有人都去巴黎了,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問旅館。」

    「你可以住在這裡!!麥格對面房間空著,而且有空間可以容納三到四個僕人。」

    「謝謝妳。」他露出疲倦的笑容。「妳實在非常好心。」

    可玲回他一笑,但是,她的心好痛。雖然她一直知道她會失去麥格,卻從來沒有料到會這麼快。

    尼克花費兩天時間就安排好返回韋爾斯的大小事宜。麥格一點也下驚訝。他已經認識尼克二十五年,很清楚在他吊兒郎當的外表下,其實有著敏銳而精明的內在。

    離開的那一天,麥格已經進步到可以坐起身於,不過,當然還是很痛。他們等待馬車抵達時,他焦躁不安地把玩著睡袍的邊緣。「外邊的吵鬧是莫家要離開嗎?」

    尼克瞥窗口外。「那是行李車要離開。馬車被那只精力旺盛的狗耽擱了。安妮看起來很煩惱。啊,查理正在發揮他的權威,命令那隻狗上車。他們好像終於要上路了。」

    「要離開一個地方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麥格猜想可玲是否會過來道別。如果她不來,或許會比較簡單,但是,他痛恨可能無法再見到她的想法。或許,她會在公開場合與他道別,在他被擔架抬出去時,他也痛恨這個想法。「過去幾個月以來,這裡一直是個家。」

    「我假設這都必須歸功於安妮和可玲。我非常喜歡她們兩人。」尼克敏銳地瞥視他的朋友。「尤其是可玲。」

    麥格很慶幸他從嬰兒時期就學習控制他的情感。「她們倆都是最好的女人,我會想念她們和那些小孩。我甚至會想念『懶骨頭』,即使牠是全世界最無用的狗。」

    尼克大笑。「我僱用的馬車很快就會抵達這裡。你準備好了嗎?」

    「我已經盡我所能了。」麥格歎口氣。「我一直希望我可以自己走出這棟屋子,但是,顯然是下可能了。一

    「只需要再花點時間。康醫生在返回倫敦之前說過,你應該會在一、兩個月之內完全康復,只留下一些多彩多姿的新疤痕。「

    「他也說我必須靜躺奸幾個星期,不能做任何事情。「麥格用手指輕敲棉被。」耐心從來下是我的優點。「

    「沒錯,下過,不必擔心你是否能夠靜躺那麼久,「尼克愉快地說道。」如果你想強迫你自己超前,我一定會把你釘在床上。「

    麥格微微一笑,很清楚他的朋友不是在開玩笑,不論他想要與否,都必須靜心休養好一陣子輕柔的敲門聲傳來,可玲出現。「尼克,你的馬車已經抵達。」

    伯爵瞥視她和麥格。「我去監視他們搬運行李。」他迅速地離開。

    可玲的頭髮簡單地梳向後方,強調出她姣好的面容。她的顴骨比他們初遇時高聳一些。她消瘦許多,都是因為他帶來的額外工作和憂慮。

    她不曾迎接他的視線。「我痛恨道別,」她說道。「但這似乎是免下了的。」

    「道別令人清楚地知道某件事已經結束。」他同意。「妳和艾美什麼時候前往巴黎呢?」

    「明天。每一個人都走了,今晚屋子一定會很空洞。」她走向窗前,凝視著一扇窗戶。「好奇怪。你和我變成朋友了,但是,追根究柢,只是因為剛好在同一個時間住在同一個地方。」

    這就是她的想法嗎?「我比較喜歡認為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成為朋友。」

    「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她的頸動脈劇烈跳動。「或許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們的人生就不會有交集。既然你要退役,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面了。」

    他痛苦地注意到這個事實。「如果妳和克林想要到韋爾斯旅遊,非常歡迎你們前往柏恩大宅。妳一定會喜歡尼克的妻子可芮。」

    「尼克人很好,」她說。很快笑一下。「他可以迷倒海中的魚。他的妻子是什麼模樣呢?」  「非常實際。可芮在婚前是襯裡的教師,她說教三十個小孩會讓人變成最實際的人。」他幾乎是隨口說著,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窗邊那個迷人的側影上。即使此刻遠離激情,他知道可玲誘人的曲線還是會在以後縈迴他的夢境並令他失眠。

    他必須在離開之前說出一句話。「簡單的一句謝謝似乎無法表達我對妳的感激,尤其在妳數次營救我的性命之後,我欠妳太多了,可玲。」

    「你救了克林和查理。」

    「借一匹馬和妳所做的一切根本無法相比。」他說道。

    「在有需要時,所有女人都是護士。」她說道,難為情地聳聳肩膀。

    「是嗎?」他伸出手。她不安地走向前,握住他的手,他用另一手推高她的衣袖,露出她手肘內側那個尚未痊癒的小疤痕。這不太可能是一般的護理工作。心如已經告訴我,妳為什麼不說呢?「

    她露出哀傷的笑容。「我對我的魯莽深感羞愧。雖然輸血成功,但是,它有可能輕易地害死你。」

    「事實上,它救了我一命,」他平靜地說道。 「妳給我妳最寶貝的鮮血。我永遠不會收到比這更珍貴的禮物。」

    「我的給予是出於自私的原因。」閃爍的淚珠使她的藍眸顯得更大,她眨回淚水。「我不喜歡我的病人死掉,那會破壞我的聖女頭銜。」

    他握緊她的手。 「可玲,如果妳需要任何協助,一定要來找我。我會盡我的最大能力為妳做任何事情。」

    她栘開視線。「謝謝你,我會牢牢記住。」

    他拿起兩人交握的手,親吻她的指尖,然後放開。「請務必記得。」

    「再見,麥格。我非常高興我們的人生有過交集。」她輕如羽翼地碰觸他的臉頰,然後轉身離開房間。她的身影優雅地晃動,一位性感的聖女。

    他想要喚回她,要牢牢抱住她,讓她永遠不能逃走。他要乞求她離開丈夫,和他住在一起,不必去理會後果。為了制止自己,他緊緊咬住牙關,下顎開始作痛。

    如果他以前不曾催促一個女人離開她的丈夫,現在或許會開口求她。他已經犯過此生都難以彌補的大錯,沒有權利再犯了。

    房門在她身後關上。聆聽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時,他感覺他的肺部縮緊,顯示氣喘即將發作。火圈燃燒他的呼吸,第一絲恐懼滲入他的肌肉。

    他躺回床上,強迫自己非常緩慢地吸氣與呼氣。吸與呼、吸與呼,直到空氣再次順暢地移動。灼熱的壓力和恐懼消失。

    他疲憊地瞪著天花板,他已經多年下曾如此接近氣喘的發作,上一次是在凱玲去世時。

    他閉上眼睛,他做的是正確的決定。有一天,他會引以為榮,但是現在,他只感覺無限的苦惱。

    可玲是他認識的女人當中最了下起的一個,但是,他衷心希望他永遠下會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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