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魔教(上) 第九章
    通常趕個兩天路,雲傾會找間「乾淨」的客棧歇息,順道處理事情。

    小春在據說是他失憶前所有的包袱裡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一本藥毒經,嘖嘖稱奇地看著。只是一本十分破舊的線裝老冊子,書皮泛黃還有幾處掉頁,然而掉頁部分很仔細地糊了起來,看來以前的自己該是很珍惜這本冊子。

    書裡頭字寫得小,密密麻麻擠成一堆,小春瞇著眼津津有味地看著。

    雲傾進到裡頭看他正認真著,頓了頓便出去,而後外頭小廳傳來議事的聲音,想必是招齊了近身親衛正在謀策著什麼。

    小春也不管那些,只注意著書裡頭的藥方。

    說也奇怪,藥毒經裡的醫毒道理他可說是第一次看,但卻隱隱有些熟悉感,藥名閃過腦際,腦海裡便依稀浮現那些山草藥的模樣,只是每當更用力想,頭便越來越疼。

    越是這樣,小春便越咬了牙去想。

    小廳外頭隱約傳來雲傾的聲音,窗外月光與燭光掩映,落在地面上,斑斑駁駁的影子隨著風搖來晃去,他抬著眼往外望去,看著天上半懸著的月,情境交融,忽然,想起了什麼。

    「月半彎……月半彎……月半彎……」他嘴裡念著,卻弄不清楚月半彎是什麼。

    突然,腦袋裡轟地迴盪起聲音來:「月半彎……月圓始發……我把心竅血融入你身體裡,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離開你。至死不忘。」

    額際汗涔涔,濕了鬢髮。小春氣息驟亂,疼痛如潮水般湧來。

    「至死不忘……」

    他喃念著,這是誰說過的話?

    至死不忘……

    可他全忘了……

    全忘了……

    疼痛爆了開來,他的淚水也被那些鈍擊襲得噴了出來。

    「娘的!」小春吸了吸鼻子擦掉淚水,拉著棉被將自己緊緊裹在裡頭。

    怎麼痛成這樣!他克制不住地發著顫,卻不服輸地硬要回頭去想那些在他腦袋裡飄忽而過的片段。

    然而越用力去回想那些曾經的記憶,越用力去想不能遺忘的東西,便不可自抑地陷入無邊痛楚當中。

    「臭……臭蟲子……」他明白這肯定和那蠱有關。

    小春覺得自己不會無緣無故掉下山崖,也不會無緣無故失憶,這山崖摔得奇,身旁還有個烏衣教人當陪葬的,再者自己體內那些奇奇怪怪的真氣擺明由外而來才會和本身內息格格不入相互衝撞。

    而且這會兒頭痛得像被流星槌狼牙棒猛槌數十一樣暈乎,憑他的直覺,絕非單純撞壞了頭那麼簡單。

    如雲傾所料,鐵定有人在他身上搞了什麼鬼,而那人,定和風靡江湖橫掃各大門派、令人聞風喪膽的混帳魔教教主蘭罄有關。

    小春冷汗直流地笑了一聲,抵不過疼痛的他把被子捲得更結實,抱著在床上滾來滾去。無論如何,他定是要想起來,一隻蟲子打倒一個人,這事絕不可能發生在他趙小春身上。

    小廳外的聲音停了,雲傾的步伐有些快,走到床前坐下。

    小春急忙收回一切思緒從被子裡探出頭來。他看著雲傾一張疑惑又帶著焦急的臉,便趕在雲傾開口前說道:「我沒事,想點事情罷了。」

    「想事滾成這樣?」雲傾皺眉,顯然不信。

    「頭有點疼而已。」小春笑了笑。

    雲傾伸手抹去小春額際汗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會兒才翻出小春包袱拿出藥來,端水餵他喝了。「萬靈丹興許可以止疼,別再想了,快睡。」

    小春見雲傾這模樣,心窩裡暖了起來。其實在遇見雲傾之前,這失憶什麼的對他而言根本就無任何差別,記不記得之前之事,他也還是這麼一個人,吊兒郎當地過,無所謂前塵往事。

    可後來遇見了雲傾,便又不行了。

    這個人在他心裡眼裡腦裡像紮了根似地,他醒著睡著夢著的,都是這個人。

    見雲傾因自己皺眉,他不開心;見雲傾因自己拿劍穿過掌心,他受不了。

    他只想這個人好好的,朝著自己笑。

    他只想這個人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

    「明日,再留一天好不?」小春笑臉盈盈地對雲傾說道。

    雲傾想了一下,似乎權衡了些什麼,而後道:「嗯,想留便留。」

    「雖然我不太記得以前的事,可這書看起來卻不陌生。我瞧這書裡有幾味藥,配起來挺簡單,或許可以試試解我身上毒蠱。」小春說:「你說藥人百毒不侵來著的,一些小毒小藥絕對傷不了我,可這毒蟲子就不是了。我鐵定想出個法子,不把它毒死也把它毒暈,叫它不得再作怪,讓我家雲傾這般擔心我。」

    小春說這話時眉彎彎,嘴帶笑,漆黑如墨的眼裡又似有晨星閃耀,笑得令人如沐春風。雲傾的手撫上這張深愛的容顏,緩緩地點下了頭。

    他喜歡小春這般朝他說話帶笑的模樣,喜歡小春嘴裡那句「我家雲傾」。

    他不知小春有沒有想起來,以前常嘴邊常放著的就是「我家雲傾」四個字,每當小春當著別人的面說這四個字時,雲傾總覺得心裡頭滿滿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一樣。甜的。

    這四個字是代表自己在小春心裡有了位置,小春將他放在心上。

    他有了位置,於是,小春以外的東西,便也失了輕重,不在那麼令他在意。

    ◆◇◆

    隔日睡得渾身大汗起來,小春覺得自己今日身體有恙情況不佳。

    取了聽說吃什麼治什麼、散熱解毒鎮痛萬樣靈的「萬靈丹」服下,赤腳邋遢著衣衫,便往小廳裡走去。

    逕自倒了杯茶喝,鬆了口氣,喘過氣來這才發覺廳裡站了兩排人,坐在案上的雲傾一張臉原本冷得像冰塊,見他出來,臉上那冰霜便淡淡散開。

    「你在忙啊?」小春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了雲傾。他方纔還沒睡醒暈呼暈呼地,這才走出來攪和了他的正事。

    其實小春不曉得雲傾是何身份,也無意過問。只知他絕非尋常人,就像那寒山派裡整日忙得焦頭爛額的韓寒般,排在手下要處理的事情挺多。

    雲傾點了點頭,見小春初醒衣衫大開胸膛裸露渾身是汗的模樣,眉心又是一擰。

    「好熱!」小春以手煽風,咕嚕咕嚕地喝了幾杯茶水,又晃回床邊去。

    他慢條斯理將衣裳穿上,腰帶打了個結,放好防身軟刀。

    跟著拿出昨晚發現的幾張百兩通寶號銀票和一些五彩斑斕的小瓶子往懷裡塞,隨便紮了扎那頭亂髮,精神起來了,便又風風火火地朝外頭跑去。

    「等等!」雲傾才喊,小春便曉得雲傾要說什麼。

    小春拿著當初雲傾在擂台上撕下來的那張人皮面具,揮舞著道:「我戴這人皮面具出門買點藥材,去去便回很快的。你正事要緊,倒也不用理會我。天黑之前我便回來。」

    小春那聲音愉悅得彷彿不像要去採買藥品,而如同是要逛大街一般。

    「別跑太遠,我晚些便去找你。」雲傾頓了頓,瞧小春這高興的模樣,也壓下了要出口的話。這人本就愛熱鬧,關太久不好。

    小春噢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便開門跑了。雲傾心裡感覺有些空,但隨即揮個手,叫那幾個被他安排在小春身邊的侍衛跟去。

    他接著再回神到公事上,這一整個月都沒理會朝政,剩敬王東方齊雨在朝廷上沒人管著,呼風喚雨好不快活。

    東方羅綺這三年來帝位也坐得越來越穩,開始頻頻動作了。加上最近銷聲匿跡,不曉得又玩什麼花樣的的魔教教主蘭罄,讓他這些天都沒閒過。

    待小春腳步聲遠去,雲傾沉吟道:「葉承還說了什麼?」

    「稟告主人,葉首輔有意將其女許給主人結秦晉之好,並要屬下告知主人他葉家一心只想輔佐主人成就大業……」

    雲傾冷冷地哼了聲,那聲音聽起來有著厭惡。

    ◆◇◆

    眼下是個既熱鬧又繁華的大城,小春才踏出客棧而已,就被街上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的景象給大大震了一下。

    「人真多!」天清氣朗萬里無雲,正是出遊的好時機,小春咧著嘴一直笑,拔起腿來便往街上跑去,這兒瞧瞧那兒看看,見了喜歡的便往懷裡塞,小玩意兒買了一大堆,胸前都給塞鼓了起來。

    發現後頭有幾個人死命跟著,小春用力回頭,眉擰了擰,那些人沒料到會被發現,立即散得無影無蹤,等他買了幾包松子糖津津有味地咬起來時,又瞥見了那幾個白色身影。

    「怎麼就這麼不放心我!」小春念了句。可後來想雲傾要人跟著,也是怕他再出意外,自己三天兩頭地不是失蹤就是跳崖,是人都會不放心!

    想了個透,便也壓下心裡頭的不快,當沒看見那幾個人,又逛起小攤子來。

    晃著晃著,看見了間香火鼎盛的廟。看大傢伙兒都在拜,小春心裡一動,也跑去點了香。

    他嘴理念著:「菩薩保佑我這輩子平平安安,雲傾也平平安安,大混帳永遠殺不了我、也動不了雲傾一根汗毛。若那惡人要下手,菩薩您盡早誅了他,讓天收他,別叫他繼續作惡下去。」

    旁邊的姑娘竊笑著說道:「小妹妹,這裡是求姻緣的月老廟啊!該求月老給你個好姻緣才是,打打殺殺的,月老不管的。」

    「咦?」小春被旁邊跪成一排的大姊們看過來又看過去,臉燙了一下,連忙從蒲團上站起來,跑去抓了個結紅線的「平安符」攢進懷裡,扔幾錠碎銀當香油錢,便連忙走了。

    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香煙不絕煙霧瀰漫的廟上匾額,掛著的正是「月老廟」三個大宇。

    「真夠糗的!」小春抹了把汗,剛睡醒腦袋還沒轉過來,這才和一堆姑娘家一起拜了月老去。

    再摸了摸自己的臉,方才被喚做小妹妹,這才想起貼上的是張女人臉,等等該問問有沒有男人臉皮在賣的,他沒扮姑娘的嗜好,只是抓來充數用,可若不換下,老是被這麼叫小妹妹,也挺不便。

    邊走邊逛,此地也不甚熟悉,問了人後終於買到些可供驅蟲的石灰、雄黃、明礬,還去黑市兜了些官府明令禁止買賣的毒物,直到天都快黑,才在街邊的小攤子旁坐下來,點了碗豆腐腦往肚子裡灌,消消暑氣。

    想著後頭那些近衛跟了他整天也累了,正想招他們一同坐下喝碗涼水解渴,天都快黑了,還這麼飄來飄去活脫遊魂似地挺嚇人,可一抬眼還沒出聲,卻堵了。

    眼前不知何時站個小娃兒,年不過二三,一身黑衣綢褲,挽了兩個垂髻,兩隻小手臂軟軟嫩嫩白呼呼地露在外頭。

    小娃兒奶聲奶氣地朝著小春伸出手來,軟軟地喊了聲:「姊姊,抱!」

    小春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便將那娃娃給抱了。呆了呆,才想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放心讓他自個兒一個出門,莫不是和父母走失的?

    可才這麼想,鼻間竄過一股味兒,小春便猛打了個噴嚏。

    盯著這娃兒看了半晌,娃兒便眨著眼歪著頭看他半晌。

    而後小春笑:「我是哥哥,不是姊姊。」

    「姊姊。」娃兒往小春胸膛依去,發現他懷裡鼓鼓地磕得發疼,好奇地拉開小春衣襟,整顆頭都給埋了進去,嗅嗅聞聞地鑽了老半天。

    「欸,你這娃娃這生好奇,可別給悶死了。」小春連忙把娃兒從他懷裡拉出來。

    餵這娃兒吃了點豆腐腦,看天晚了還沒人來接他,又問:「娃娃,你家裡人呢?沒人跟著你嗎?」

    娃兒搖了搖頭。

    「你家在哪裡?」小春放了些碎銀在桌上,抱著娃兒起身。

    娃兒先是指了南街方向,後來傾頭想了想,又指了北街方向,跟著再想了想,看著小春,又軟軟地喊了聲:「姊姊。」

    「好好好,早料到你不會記得了,我們慢慢找。」小春拉了拉因放了太多東西而下沉的褲腰帶,說道:「你方才從哪裡來的?」

    瞧小娃娃這呆頭呆腦只懂得叫姊姊、要人抱模樣,便明白家在何方絕對忘光光。小春只得一步一步推,總找得到這娃娃家的。再不然,更晚點,肯定也會有人來找他。

    一大一小便這麼繼續晃,肺腑裡熱氣翻騰,小春雖然服了萬靈丹再以內力強加壓制體內亂竄真氣,卻也流了一身汗。然而這奶娃兒卻也奇怪,大男人臭得很,他可偏不怕,還是老往他懷裡鑽。

    小春被弄得癢了,笑了幾聲,連忙把這娃兒再抓出來打了下小屁股,要他乖乖坐好別亂動。娃兒扭了幾下,總算安分坐好。

    兩人走著走著,在娃兒的努力回想下,走進了大街上一戶宅子裡。

    那宅子看起來莊嚴氣派,然而奇的是兩扇紅門無人看顧卻不閉戶,彷彿屋裡主人正等著誰拜訪似,大大敞開著。

    小春抱著奶娃兒便這麼登堂入室,直入大廳裡頭。

    略微幽暗的廳裡傳來淙淙琴音,如急流如狂浪,波濤堆雪暗潮洶湧。

    小春覺得琴聲熟悉,帶著一種特殊的韻味,娟秀中流曳過盡風塵才得隱顯的滄桑與嫵媚,彷彿又像幾度午夜夢迴聽過,誰曾經在他耳邊多年彈悠悠彈奏,伴他入夢。

    他腦海裡浮現一個景象,一張榻子、一張古琴。

    老老舊舊的木頭帶著些許歲月痕跡,磨損得幾乎看不清楚之前工匠的雕工了,可彈出來的樂音卻蕩人心弦。

    或許是那琴實在是好琴,更或許是彈奏之人,讓人魂牽夢縈。

    撫琴的是個貌若天仙冰雕玉琢般的少年,而纏綿病榻的是十來歲的自己。

    小春見著自己望著那少年,伸出去的手抓著少年的衣角不肯放,而後少年把他的手用力扳開放回被子裡,說著:「還睜著眼不睡,想死嗎?」

    那語氣冷呼呼的,卻也不是毫無關切之意。

    「大師兄……等我好了……教我彈琴好不……」小春聽見自己這般問。

    少年忽爾笑了起來,嬌顏如花,三分邪氣七分嫵媚,美得不像個男兒,可卻又貨真價實是個男子。

    少年說道:「你活得下來,我便教你。」

    恍恍惚惚之間,小春又想起了些東西,可腦袋整個疼得厲害。便在這時,左肩上那個地方燒熱了起來,幾乎要融了骨頭的那種熱度令他悶哼了聲。

    站不穩,他整個人跪倒在地,汗水不停地滴落磨得光可監人的黑石子地上。

    「八爺!」他眼前出現了個女子,黑衣羅裙,素雅淡容,高雅脫俗,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

    女子朝小春福了福身,而後抱起小春懷裡的奶娃兒,奶娃兒喊了聲「姊姊」,乖乖地被那名女子接了過去,兩人退到一旁。

    琴聲一變,纏綿悱惻哀怨淒楚,其間多少繾綣無法言語。

    小春這時腦袋的痛已經不只是被狼牙棒流星錘打到那麼簡單,而如同整個人被抓起來上下這麼摔,摔到七暈八素地頭暈目眩講話也講不出來。

    他只想吼著叫那琴聲別再繼續,自己快給折騰死了。

    幾番努力,最後咬牙一撐,小春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自從聞得這琴聲,心裡頭便像被什麼給牽動了一般,跳得慌亂。

    他踏著凌亂破碎的腳步,顛顛倒倒地往裡頭走去。

    本想看彈琴的究竟是誰,卻沒想到撥動珠簾,便頭重腳輕地往那把琴栽去。

    琴聲立止,他沒如預料般撞得滿頭包,反而落入了一個帶著馨香的懷抱裡。

    酥人骨頭的傭懶聲音緩緩響起,帶了些笑意低聲道:「永遠都是這麼莽撞。」

    小春抬起眼見著著身穿黑綢子衫,樣貌美得驚人的男子。他張嘴,口水便流了下來。

    這人生得一張貌若盛放牡丹的臉龐,目光冷冽帶著點邪氣,笑起來姿容絕代令人銷魂,舉手投足間卻又冷艷到了極點。單望一眼,儘是說不出的風情撩動,奪人神魂。

    臉上輕輕一癢,小春定了定魂,才發覺一隻如璧皓腕在他眼前,而那如蔥五指正輕劃著他的臉頰。酥麻酥麻地,搔到了心坎裡。

    小春眼一直,雙眼瞪得老大,看著這眼前這萬般風華的黑衣男子,心裡起伏個不停。

    左肩那被中蠱留下的硃砂痕跡反覆蒸騰燒熱,越演越烈,幾乎要讓他承受不住。

    再多看此人一眼,他的胸口怦通怦通地跳個不停,臉皮熱氣全上了起來,紅得臉他自己都覺得燙了。

    他額間滿佈細汗,微微地打顫。

    心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像小姑娘第一次會情郎,那又羞又喜,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覺;更像大姑娘頭一遭上花轎,那又憂又怯,又辛酸又甜蜜的模樣。

    男子綻開一抹驚心動魄的動人微笑,勾人似地望著小春,小春被這麼一望,頓時腦袋嗡嗡作響,魂飛到九霄雲外去,拉也拉不回。

    「小春,怎麼這般看著你大師兄?」男子酥磁的嗓音柔柔說著,手指也從臉龐一路滑下脖子,撓了撓小春的領口,撫過他的喉結。

    「大……大師兄?你是我大師兄?」他大師兄不就是魔教教主蘭罄?小春咕嚕一聲吞下大口唾沫,實在口乾舌燥得緊。這人怎麼這麼妖孽啊?讓他這麼一碰,小春站也站不住,腰腳都軟了。

    「聽說你失了記憶?嗯?」蘭罄問道。

    那一聲「嗯」,「嗯」得叫一個風情萬種、纏綿婉轉,叫人為之心迷神惑、輾轉銷魂。此刻,小春除了點頭,竟也說不出隻字片語來。

    「既然都回來了,就隨師兄回燕蕩山吧!」蘭罄說。

    小春先是茫茫然點頭,後來又猛搖頭。

    「怎麼,不想回去?」蘭罄問。

    「還有個人在等我!」小春拉得一絲清明,好不容易才從蘭罄蠱惑人的面容中回過神來。

    「你啊,怎麼還是這麼笨。」蘭罄輕笑,低頭緩緩貼近小春的臉,直至氣息幾乎相接、雙唇幾近相貼之刻才停了下來。

    蘭罄柔聲道:「東方那傢伙對你根本就不懷好意,你聽了他幾句話,寧願跟他走也不和師兄走。死小子沒心肝的,虧師兄對你這麼好,特地放下一切教務尋你而來,你就這麼報答師兄一片心意的?」

    「啥?」小春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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