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琳在房間裡,迫不急待的拿著放大鏡在研究那條金項鏈上的紅寶石。那只放大鏡是她昨晚和愛德華打紙牌的戰利品。她好奇的想知道居中的那顆大紅寶石到底是長成什麼模樣,為何會那麼珍貴?
不過船上倒有一個現成的。
史恩·辛那席帶著她去找船上的木匠諾爾,他父親在倫敦的波特街開了一家珠寶店。他從小耳濡目染,也做了一段時間的學徒,但是後來由於店面濱臨港口,經常可見大輪船進出;他非常羨慕這些繞著地球跑的水手,也很渴望有朝一日能夠環游世界,於是毅然決定放棄了珠寶行業的生涯,改行跑船。由於有這段淵源,船長始終把他當成珠寶咨詢顧問看待。
“這叫處女星鑽。”諾爾仔細觀看了那顆紅寶石一陣子。
“什麼星鑽?”史恩·辛那席沒有會意過來,他當然不是行家。
“處女星鑽。你仔細瞧瞧,它的邊都還沒被切割過。”
“何以見得?”
“如果被切割過的,那邊緣就會出現類似一把銳利刀子的鋒利面。”
“哦,是嗎?”
“當然羅,切割過就不值錢了。它之所以價值連城,就是因為還沒人碰過。”
史恩·辛那席對著莎琳露齒而笑。“處女星鑽?”
“對,比切割過的至少貴上一百倍。”諾爾面露微笑。“處女終是比較珍貴的嘛,用過了就身價大跌了。不是嗎?”
“對對對,與我心有戚戚焉。”
“英雄所見略同。對吧?船長。”
兩個男人開懷大笑,絲毫不顧慮身旁女性的感受。她羞紅著臉,伸手把項鏈搶了回來,放在珠寶盒裡,掉頭就走,連說聲謝謝都省了。只是請人鑒賞一下珠寶也會被吃豆腐,實在是讓她始料未及。男人的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一個比一個色。
這倒一點也不假。“處女星鑽?”史恩·辛那席越想越得意。
“嗯,這顆是屬於我的。哈哈哈!”他又開始心癢癢的,開始大作起白日夢了。
※※※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的,“冥思號”越過了馬達加斯加島,穿越了錫蘭,准備要進入孟加拉灣。當船往東挺進時,天氣也似乎越來越炎熱。水手大呼吃不消,紛紛要求下水去涼快一下。船長順乎民意,決定每天下錨兩次,讓會潛水的人去玩個痛快。不過莎琳不敢輕言嘗試,因為她有懼高症。
像火球似的太陽終於緩緩降了下去,消失在海平線底下。熱得滿身大汗的莎琳身上仍然是那襲薄襯衫,靠在船桅上坐著,享受那份“豐盛”的晚餐。其實說穿了也只是一碗燕麥片、一塊脫水牛肉,再配上一塊僵硬無比的面包而已。她刻意選擇了這個位置,因為她可以清楚看到船長室的動靜。
不過說來奇怪,在她用餐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出船長室。沒有人送餐飲進去,沒有水手向他報告勤務,也沒有干部進去跟他下棋打牌,或是聊天喝酒。這是相當異常的現象。
史恩·辛那席無緣無故把自己關在裡面做什麼?為何不出來透透氣?天氣這麼熱,窩在船長室裡多悶呀。
不行,她要去過問一下。
莎琳把碗放在地上,狗看到了立刻不請自來,跟它的好朋友分享這頓美食。她也不在乎,逕自往船長室走過去。
“喂。莎琳,你要去哪裡?”後面傳來了愛德華的洪亮聲音。
“哦,他不在。”
“沒沒看到他出來呀。我去看一下好了。”
“不用了,多此一舉。”漢彌爾敦眼見紙包不住火,干脆實話實說。“船長交代不許任何去打擾他,所以連我們都不敢進去。”
“為什麼?”
“他的偏頭痛又發作了,可能要到明天晚上才會好轉。”
“那我要去看一下。”她迫不及待的轉身就要走。
“且慢。”愛德華連忙拉住她的手。“你這個時候闖進去恐怕船長的臉色會很難看。他脾氣發作起來不得了,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嘗過苦頭。”
“但是我可以幫好醫治。”
“不必麻煩了。吐斯利大夫已經給他上鴉片止痛了。放心,他健壯如牛,不會有事的。讓他好好休養一天吧。”
※※※
已經夜深人靜了。莎琳悄悄一個人從木工室走了出來,遠眺著船長室,好像裡面仍然沒有什麼動靜。偏頭痛發作起來很痛苦,說不定史恩·辛那席已經痛的暈過去了。
她回想起童年在馬來半島跟秋子習醫的那段經過。秋子跟她說過,所有的頭痛症都意味著某些事物已經過量:運動過量、飲茶過量,或是過於放縱情欲。很不幸的,這些毛病史恩·辛那席全部都有。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的治療方式都是采取治標:服用鴉片止痛,然後再像瘋子似的拼命發洩自己的體力來忘卻軀體上的痛楚。
等下次發作的時候,他服用鴉片的劑量就必須加倍。如此下來,形同惡性循環,只是一味糟蹋自己的身體。可笑的是,卻從來沒有人教導他如何去治本,對症下藥,來個一勞永逸。
這個工作就交給她吧,讓船長成為她這位蒙古大夫的試驗品。
大朦朧的月光中,一名夜行俠擺出了忍者的態勢,避開了值夜班船員的注意,無聲無息的潛入船長室。
咦,怎麼裡面沒有人?難道他真的出去了?
忽然間,她感到後面有只大手正准備襲擊她的腰部。她本能地想出拳抗拒,但是太遲了。那雙手就像鉗子似的,把她緊緊箝住,使她動彈不得。
“哼,莎琳,我就知道是你。每次都是這樣無聲無息,偷偷摸摸的溜進來,好像是吉普賽的小偷一樣!”
他把她轉過來。莎琳看了一眼後,整個人嚇呆了。他就像頭受傷的猛獸一樣,臉孔痛苦得都有引起扭曲變形了,目光中還帶著殺氣,跟平常對待女士那種憐香惜玉的翩翩紳士風范有如天壤之別,真可說是判若兩人。也許是因為承受不了陣痛的關系,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老虎逮到一只兔子一樣,打算狠狠痛宰一番。莎琳這個不怕死的不速之客也就理所當然成了他的獵物。
“我……我……”她被嚇的連台詞都忘光了,忘了她是想來治療他的頭痛症。
“莎琳,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麼?說!”他越箝越緊,兩個人的臉相隔不到幾吋看著他那張仿佛是復仇者的魔鬼面孔,她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了,全身手腳發軟。慢慢的,船長留意剄她的那種異樣表情後,才緩緩把手松開,把她往後一推。“我很累,不要惹我!”
“不是,我只是想……”
“出去!”片刻的安寧後,他又像發狂的野獸,毫不客氣的扭著她的手,把她推到門邊。“滾哪!”
“不行!你痛得這麼厲害,我一定要替你看一下。”
史恩.辛那席舉起手想打她,卻頓時整個人僵硬住了。這一波的疼痛沖上了腦神經,使他像木偶似的呆站在原處,額頭直冒冷汗,狀甚痛苦,想等這一波的疼痛退去,但是不久後就癱瘓了。他勉強走了幾步,然後像隕石墜地般的重重摔倒在床上。這時他已是有氣無力了,剛好也給了莎琳這個按摩師大顯身手的機會。
秋子曾經訓練她在沙子上練習按摩,務必要做到呼吸的吐吶與手部的節奏完全一致時,才有資格去披掛上陣,為村裡的病患按摩。盡管已事隔多年,這套要領她仍牢記在心,而她現在的病患史恩·辛那席最能體會出這種專業按摩手法的奧妙。
頭痛都是一陣一陣的。這一波疼痛消退了後,史恩·辛那席算算時間,又准備要應付下一波的沖擊了。當他咬緊牙關要苦撐時,卻發覺這一波好像沒有剛才那麼激烈。
莎琳靈活的運用她的手掌,在他龐大的身軀上作功。以圓周形的按摩方式,從他的脊椎骨下方慢慢推進到接近頸部,然後再逐漸往下如此周而復活,直到他全身緊繃的肌肉舒坦為止。
她就像個女巫師,在他痛楚不堪的肉體上施法。她不但勁道十足,而且深諳要領,頗有專業水准。到最後,史恩·辛那席發覺他的脈搏和血液循環仿佛已經跟莎琳手部按摩韻律同步了。過了沒多久,他赫然發現他全身各種疼痛都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簡直就像是奇跡一樣。
“莎琳,謝謝你。已經不痛了。”
“緊張什麼,好戲還沒開始呢。”她得意的笑了。“我要讓你飄飄然的,比神仙還快活。”
她開始改變節奏,以手掌靈活的重拍他的背部,配合比較遲緩的韻律,使他不僅是消除疼痛,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慢慢的,她的手部像是在放電一樣,活化了他的每一根神經,使他本內開始迅速燃燒,好像一顆火球在裡面爆炸一樣。天哪,他受不了,身體開始激烈起伏著。
莎琳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指壓原本只是要療傷的,但是現在卻有些變質了。讓她服務的這位男士跟她並非陌生人,既然彼此都可以感到對方的存在,史恩·辛那席覺得他沒有理由去刻意壓制他的欲望。
然而莎琳卻有些害怕,她不曉得她的按摩會如此的煽情,使得她手掌下的男人欲火焚身,蠢蠢欲動。她想臨陣退卻,但卻心有余而力不足起來。
“莎琳……”史恩·辛那席猛然坐了起來,專注地看著眼前的情人。他的手已按捺不住,開始去解開她上衣的鈕扣了。
莎琳的上衣被扔到地上了……
在這之前,他還一直把她當小女孩看待。但是日久生情,他發覺她成熟的很快,像顆肥大又紅嫩的蜜桃的吸引人。布奇的話很有道理,他不能老是把女人當成玩具,必須付出真心才會有結果。他不想再玩女人了,他想要一些承諾。他也擔心一到馬來半島後,莎琳有可能就不回來了。他不能讓她從他手掌心中溜掉,這顆處女星鑽永遠屬於他的!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不過這需要很大的勇氣與膽量。
“莎琳,我要完全擁有你,我要娶你!”
“你說什麼?”她趕緊從半昏迷狀態中驚醒過來。
“聽清楚,我要娶你!我是當真的!”
“可是……”
“別擔心,一到馬來半島我們就結婚。那裡的大主教跟我很熟,我會把整間教堂包下來。其余瑣碎事務布奇會幫我們打點。”
“你給我一點時間思考一下。好不好?”她顯然神智還是很清楚。
“要多久?”
“讓我睡一下,醒來再告訴你答案。可以嗎?”幫他按摩了大半天,莎琳的體力都耗盡了。然後又緊接著跟他玩這個樂此不疲的激情游戲,她真有點吃不消。
“哦,好吧。不過不要睡太久。我們離馬來半島已經不遠了。我預計頂多兩周就可以解決那個鬼公爵的事情,剩下的時間都是我們的了……”
實在很殺風景,她居然已經支撐不住,昏睡的不省人事了。不過史恩·辛那席很高興的發現,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
天花板上傳來數不清的急促腳步聲,打斷了船長的遐思。他警覺到“冥思號”已經靠近某塊陸地了。照海圖所繪,應該就是藍穴島了。有正經事要辦了,兒女私情必須先擱在一旁。希望阿瑪拉克公爵還沒有回來,那事情就比較好辦。等大功告成後,就是他與莎琳的天地了。
他神采奕奕的步上甲板。所有船員都已各就各位,如臨大敵般的准備迎接這場空前未有的硬仗。
“愛德華,把舵穩住!”史恩·辛那席開始發號施令。“把主帆收起來!”
在一旁的布奇看到他的上司在經過偏頭痛殘酷折磨後,竟然還若無其事,中氣十足的指揮大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船長,你看起來氣色好像比發病以前還要好。怎麼回事?”
“天機不可洩漏。”他故意扮一個鬼臉。“我現在有一名御醫。”
船一直開到離海岸線不到一海裡的地方。史恩·辛那席從布奇手中接過了單筒望遠鏡,把這個小島掃描了一下。他跟布奇都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
原本是郁郁蒼蒼,叢林滿布的小島,不知何時被一把大火給燒個精光,現在島上光禿禿的,幾乎連一棵樹都沒了。看到的只是中間一座山和一堆爛泥巴。拜季風所賜,島上有充沛的雨量。不過照目前這種慘不忍睹的情況來看,只要再下兩個月的雨,就可以把島上所有的東西都沖到海裡去。
“船長?怎麼會這樣子?”
“阿瑪拉克這小子向來都是不按牌理出牌。”
“不過,我覺得這場森林大火不像是場意外。”
“嗯,我同意。這小子子八成是挖寶挖瘋了,想把整座島鏟為平地。”
為了節省時間,船長懸賞五十英鎊給第一個發現倉庫的水手。
同時他下令彈藥庫把火藥准備好。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可以在明天黎明前把那座堆滿著鴉片的大倉庫炸成灰燼,然後逃之夭夭。
不過現在看來,局勢似乎沒有那麼樂觀。從望遠鏡裡,他們清楚的看到島上的人已經開始警戒了。如果阿瑪拉克公爵回來了,那就麻煩了。
看到局勢這麼緊張,布奇表情非常沉重。“船長,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覺得這座島就像在黑夜中的一座大墳墓一樣。”
“布奇,你怎麼會這麼悲觀?我們曾經出生入死,難道一個小小的藍穴島會把我們給埋葬?”他拍拍布奇的背。“別擔心,我們會活著回去的。大英帝國還需要靠我們這些人來打天下呢。”
“唉,我不曉得。”布奇優慮的搖搖頭。“島上有兩千名駐軍……”
不出所料,普理斯特拿到了那筆巨額賞金。
“船長,倉庫看到了!”
就如同奴隸運輸船上的人所供稱,那座庫房隱蔽的極好,島上碩果僅存的一小片叢林全部圍繞在庫房四周。不過在海岸不遠處有一顆巨大的黑色鵝卵石,外觀呈心形,看起來好像是那間倉庫的指示牌。
“船長。”愛德華用手指著前方。“有一艘小帆船向我們這邊開過來!”
“哦,別緊張。那可能是公爵派過來跟我碰頭的。”
但是當小帆船開近時,漢彌爾敦發現有一個人不停在跟他們揮手,似乎有什麼急事要告訴他們。
“船長,快看看那個人是誰?”
“我的老天哪!”史恩·辛那席手中的望遠鏡跌落地上。“怎麼會是他?”
“到底是誰?”船長的干部們都急出一身冷汗來。
“凱樂!”
“啊!是他?那他身旁的人呢?”
史恩·辛那席把望遠鏡撿了起來。“完了,是阿瑪拉克跟他的保鏢。”
正當他們百思不得其解,不曉得為何凱樂會意外的出現在這裡時,小船已經開到了。凱樂搶在公爵前面,第一個爬上懸梯,登上了“冥思號”。
“船長,我們比你早到了四天。”凱樂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凱樂,你瘋啦?誰叫你跑來這裡的?你應該留守在倫敦才對。”
“這個我現在沒時間解釋了。我只想知道依莎貝,哦……也就是莎琳,現在是不是在船上?”
“你要找她做什麼?”史恩·辛那席氣得臉紅脖子粗。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阿瑪拉克公爵理直氣壯地走到史恩·辛那席面前。
“什麼?她是你老婆?”史恩·辛那席以為他聽錯了。
“這是千真萬確的!”
“笑話!就憑你這副德行?你作夢!”史恩·辛那席突然揮出一記重拳,把公爵打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他的六名保鏢立刻圍了過來。
※※※
風雲再起,都是女人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