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寶石之歌 第九章
    她慢慢的睜開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也不曉得到底昏睡了多久,可能是餓的昏過去了吧。她揉揉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唯一的照明,是遠方的星光透過了舷窗所照射進來的光芒,顯然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她聽到她的上方有些輕微的鼾聲,表示床上的人已熟睡了。在床底下窩那麼久;不只是腰酸背痛,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腸子都快打結了,不是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就能解決的。於是她毅然決定冒個險,摸黑從床底下溜了出來。

    她這時可清醒的很,是給餓醒了。

    無聲無息的,在微弱的月光下,她終於又目睹船長的尊容,這位讓她既愛又恨的人物。他睡姿相當不雅,好幾個枕頭丟在地上不用,把手彎在頭底下當枕頭。更可怕的是,他居然還是裸睡!全身的裸,只蓋了一條薄毯子,而且已經被踢到腳邊了,重要部位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看得她花容失色,尷尬不已。還好他現在酣睡的跟頭豬一樣,否則她想不尖叫也難。先解決民生問題要緊。在月光下,她清楚的看見矮桌上有一盤水果、幾片麵包和起司,顯然是晚餐剩下來的。她眼睛很銳利,還看到了麵包旁邊的一大壺水,彷彿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太棒了,天助我也!

    她難掩心中的欣喜,躡手躡腳走上前去,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些剩菜一掃而光,像個餓死鬼似的。當然,她也沒忘了預留兩片夾了起司的麵包帶到床底下,當做下一餐。

    祭完五臟廟之後,她想到外面去透透氣,舒展一下筋骨。

    輕輕打開鐵門後.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涼風。在寧靜的夜色中,海景彷彿變的更加美麗,更加羅曼蒂克。船外一片萬籟俱寂,大地好像停止運轉一樣,只有間次性的值夜班船員的斥喝聲,才讓的感覺到自己已經遠離陸地。

    沒錯,她已遠離陸地,在往馬來半島的路途上。也很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如果一切都順利,而她又慢慢想起往事的話。

    往事?嗯,眼前這幅景像她好像並不陌生。無論是船身的模樣、高高的船桅,還是海上的波浪,她都有些印象。她可能坐過船。

    沒錯,她的確坐過。連航海的若干術語,以及像是要維持幾節的航速行船才會安全的航海知識,也都逐漸回到她的腦海裡。看來她還真不只是坐過船,好像還做過水手一樣。

    問題是,她就是記不起來曾經跟哪些人坐過船。

    其實她記性不但是不差,而且是奇好無比。但為什麼老是記不起那些人名呢?這是相當耐人尋味的一個問題。

    大海茫茫之中,前程未卜。這真是一趟驚險之旅!

    該回到床底下去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              ※                ※

    一晃眼,已是第四夜了。莎琳就像一隻夜行動物似的,白天休養,夜深人靜時才外出覓食。慢慢的,她對於史恩·辛那席的作息時間已能拿捏的很準。大體上而言,他就跟其他的船長一樣,晚睡早起,每天睡眠時間很短。換句話說,她在深夜的自由活動時間並不會太長,不過也足夠了。

    有趣的是她還跟「冥思號」上所飼養的那隻狗成為了好朋友。通常在船長入睡之後,它都會守候在船長室外面,好像在保護船長一樣。她每天深夜起來活動時。總會碰到它。然而這隻狗非常善體人意,不但沒破壞她的好事,反而還頗能在她最孤寂的時候聽她傾訴,成為她在船上唯一的朋友;陪她一起看海景,一起回憶往事,看她狼吞虎嚥,倒有點像是替她把風。人狗彷彿成了莫逆之交。

    她對於這種日夜顛倒,而且是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生活好像也頗能苦中作樂,這是因為她心中存有希望。在海上漫長的航程中,她可以逐步把記憶中的空白部分給補齊。等到了馬來半島,那裡極可能就是她的故鄉,那她就安全了,不用再擔心有人會追殺她。如果她的身世之謎能因而解開,那她不只是可以高枕無憂,而是徹底解脫,重享自由了。

    船已經越過了直布羅陀,向黃金海岸推進。她離返鄉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而她平常在白天裡,除了看她那本傳記外,就是聽船長和他的手下談公事或是聊天,使得她對於船長這個人有更深刻的體認。她發覺史恩·辛那席看什麼事都有他獨到的一面,而且在處理事情上更有他超乎常人的機智與幽默。他的機智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樣,一針見血,恰到好處。然而在他行事果斷,快刀斬亂麻之際,卻又不難看到他狡訐的一面。陰險的程度,如同一個吉普賽的小偷似的,令人實在不敢恭維。整體而言,他就像個黑白郎君一樣,讓人

    又敬又畏,因此才能將這些來自各行各業的英雄好漢全部群聚於一堂,聽他發號施令,而且還把他們整頓得服服帖帖的。他的確是有他的一套。

    勞斯大夫說得對,她的確是需要長時間的靜養。而現在她正是如此,在床底下靜養,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有這只善良又溫馴的狗知道這個秘密。她白天不是睡覺就是看書,到了晚上才出來吃剩菜剩飯,日子倒也相當逍遙。幾天一來,她的記憶恢復情況大有進展。每天晚上,她都在回想以前練東方武術的情景。慢慢的,這項又重新回到她的身邊,像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好比馬天生就會跑,而海豚天生就會游泳一樣。

    她還記得她在野獸滿佈的深山叢林裡接受體能與耐力的嚴苛訓練,也回想在沙灘上赤著腳做馬拉松似的長跑。無止境的長跑,直到她體力不支,倒地為止。而她印象最深刻的,則是跟著一個矮小的老頭子在練太極拳。她一直站在他後面,學著他的動作。這一幕她記得特別清楚,但就是想不起那個老師父是何方神聖。他一直都是背對她,沒有轉過頭來,讓她看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

    這位老師父到底是誰?好像是她的至親……

    在心靈的深處,她好像經常聽到這個長輩在親切的呼喚她。他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就像是她的家人在叫她。他會不會是她的父親?不可能吧,她是個金髮的英國人,而他卻是個黑髮的東方人。聽起來好像怪怪的。

    她又回憶起許多熟悉的面孔,包括一個年輕的黑人女傭……

    一陣嘈雜聲打斷了她的回想,愛德華和漢彌爾敦進來跟史恩·辛那席下棋。那隻狗也過來看熱鬧。為了增加一點刺激性,他們下了二十鎊的賭注,真不愧是賭性堅強的英國水手。

    開玩笑,二十鎊?這是一個普通英國家庭半年的生活費!當然,對於坐擁金山的史恩·辛那席船長而言,這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今天看樣子他大概是要輸定了,因為他始終心不在焉,滿腦子所裝的都是在過去幾周他和莎琳在床上的親熱鏡頭。他想起了她渾身所散發出來的誘人體香,她那迷人的櫻桃小嘴彷彿在向他招手微笑著,而她最吸引人的胸部以及頂峰上那粉紅色的兩點也好像在跟他拋媚眼,暗示他去出兵攻佔。手如果再不規矩些,蓄意的往下滑,很快就到了那人神秘的部位……

    「船長!」愛德華的聲音把他重新拉回到現實。

    「哦,什麼事?」他故做鎮定狀。

    「該你啦。怎麼思考那麼久?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

    「好,好,該我了。」他勉強把思路拉回到棋盤上。

    「船長,你今天怎麼回事?好像失魂落魄似的,一直在發呆。」

    「想家嘛。」漢彌爾敦一說完,就不禁和愛德華爆笑成一團。

    「幹嘛,何必擺出一副苦瓜臉呢?」愛德華可以看得出史恩·辛那席表情有些不悅,而且似乎心事重重。「說實在的,你沒有必要這樣折磨自己。」愛德華語重心長的說出他的感受。「船長,如果你早點結束你的光棍生涯,日子就不會那麼難捱了。我是說真的。」

    這句話恰好刺到他的痛處。他有財有勢,玩過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就偏偏沒有一個是真心的!

    「看來今天魂不守舍的還不只我一個。」船長低頭瞄了一下。那隻狗一直在低聲哀叫,在床邊東張西望,好像在找尋什麼東西似的。

    「它到底在找什麼?為什麼一直叫個不停?」

    「大概在找史勞伯牌子牛肉湯吧。」漢彌爾敦一說完,又和愛德華爆笑成一團。

    「奇怪,這有什麼好笑?我倒覺得它很有慧眼。」史恩·辛那席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史勞伯牌牛肉湯本來就是給狗吃的。」

    船長今天心情不好,連大廚都罵進去了。他舉起前面的那杯水,一飲而盡,又伸手過去抓一個蘋果。這時忽然開始察覺到幾天來的異樣。為什麼每天早上起來,隔夜的剩菜就會不翼而飛?麵包和起司或有可能是狗吃的,但水果它是不吃的,為何也會離奇失蹤?更令人費解的是,每晚都有人替他把桌上大水壺的水喝得清潔溜溜。難道狗自己也會爬上桌拿杯子喝水?

    莫非,那個偷渡客還在船上?

    眼看著那隻狗舉止反常,一直守在床邊哀嚎,不肯離去,他也覺得很納悶。這幾天來,他不但在睡夢中會看到莎琳的情影,連其他時間也恍恍惚惚的意識到她的存在,覺得她好像就在他的身旁。他甚至還聞得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體香。這種種徵兆,究竟是一種幻覺,一種巧合,還是……

    莎琳會不會真的在船上?

    不可能的!她還留在倫敦,凱樂和泰麗在看著她。除非她長翅膀飛過來,要不然……

    「船長!」又有人在敲門。「船上的一艘救生小艇好像出現了一道裂縫。現在要怎麼辦?」布奇帶著一個水手走了進來。「過了這麼久才出現裂縫!」船長搖搖頭,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棋

    盤。通常在每個暴風雨過後,船身的結構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影響。但可能要在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才會出現裂縫。他這個老手自然是見怪不怪了。

    「好吧,那我帶木匠去修一下。」愛德華站了起來,看著漢彌爾敦。「你幫我接下去吧,可別敗壞我的基業喔。我今天這盤可是勝券在握的。」

    「贏的錢分我一半怎麼樣?哈哈哈……」漢彌爾敦覺得有些趁人之危,勝之不武,因為今天船長下棋時好像都在夢遊一樣,讓他們撿了個便宜。雖然如此,不過看著那二十英鎊的份上,他實在沒有理由因為同情船長的遭遇,而故意放水。

    「好吧,那我也過來湊熱鬧,觀看這場精彩的龍虎鬥吧。」布奇興致大發,找了一張椅子坐在船長的旁邊。

    史恩·辛那席又把視線放在那隻狗的身上,不知道它跟那一連串的食物離奇失蹤事件有沒有關連?他會不會已經看到那個偷渡客了?看它一直在床邊徘徊不去,殷切等待的表情,好像是有話要說,只是不會開口而已。

    可憐的狗一直守候在床邊,原來它要找的人就躲在床底下。它看她被困在底下出不來,感到非常焦急與難過。它不明白為何坐在這裡的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都不肯伸出援手,幫她脫離困境?它抬頭以懇求的眼神望著他們,但是卻沒有人理會它。它只好又失望的低頭,看著它那位被困在床下的好朋友,希望她能趕快爬出來跟它玩,就像每天夜深人靜時一樣。

    不過躲在床下的女孩感受就迥然不同了。她也不明白為何那只可愛的狗會在這種節骨眼上來找她,邀她出去散步,看海景?她急得滿身大汗,很想叫它晚一點再來找她玩。只可借人狗雙方無法溝通,仍舊是大眼瞪小眼.無法化解這場危機。

    史恩·辛那席看著那隻狗一直耐心守候在床邊,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這就怪了。從出航以來,它從來沒有這麼不安分過,一直瞪著我的床底下看。哈,底下又沒放狗食?」他停頓了一下,好像悟出了什麼大道理。「啊,我懂了。床底下一定有人!」

    躲在床底下的那個人剎那間嚇得差點哭了出來。她聽到船長站起來的聲音。完了,穿幫了!他要過來把她給揪出來,好好修理她一頓,怒斥她為何不乖乖待在家裡……

    「出來吧!」

    她趕緊以手掩嘴,免得忍不住尖叫出聲,卻看到狗往門邊走過去。原來船長是在叫它。他打開了門,示意它出去。

    好險!她不禁鬆了一口氣,又逃過了一劫。她還以為船長已經猜到她躲在底下了呢。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沒事,繼續看她的「富蘭克林傳」吧。

    她臉上的笑容持續了不到幾秒就消失了,因為她赫然看到一個男人的頭背對著頭,好像是故意的。

    「船長,又在表演特技啦?」布奇迷茫的看著倒立的船長,以為船長又技癢了,想露一手給他們大開眼界。

    船長儘管是倒立的,腦筋卻非常清楚,他一直想破解這個謎。皮箱的書為何會不翼而飛?為什麼每晚的剩菜都有人不請自來,幫他解決?這個偷渡客到底躲在哪裡?為什麼連狗的舉止都那麼反常?甚至連他的梳子在早上起床時,都發現上面濕濕的,好像有人用過了。

    他頓時覺得熱血沸騰。站正了以後,迅速離開桌子,拿起他的梳子,仔細端看了半天。布奇和漢彌爾敦都是一臉迷惑狀,不曉得船長今天的一舉一動為何如此高深莫測,似乎充滿著玄機。

    他越看越入神,好像有什麼重大的發現。

    「船長,該你啦。我看你這回死定了!」眼見二十鎊的賭金就快要落人口袋之中,漢彌爾敦不禁笑逐顏開。「你今天好像失常喔。哈哈哈……」

    史恩·辛那席只是專心的在研究那把梳子,像是個大偵探在辦案似的。他最後終於發現到梳於上有一條長長的金髮,那不是屬於「沒錯,就是她!」他低聲喃喃自語,臉上充滿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然而漢彌爾敦和布奇只希望他趕快回到棋桌上來,那麼他們就可以立刻發筆小財了。

    「真他媽的!」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砰!」的一聲,史恩·辛那席突然出拳猛擊室內的一座木板牆。由於力道過大,當場傳出了木板龜裂的聲響。漢彌爾敦和布奇嚇得立即站了起來,滿頭霧水的瞪著他看,搞不清楚史恩·辛那席為什麼會頓時暴跳如雷。

    不用說。躲在床底下的人早給嚇破了膽。她在想,會不會是船長因為輸了這盤棋而變臉?如果是這樣,那他就太沒風度了。區區二十鎊,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每次玩個女人,不也都是一擲千金?為什麼今天輸了錢會這麼生氣?

    「給我出來!」史恩·辛那席已經面色鐵青了,狀極可怕。在旁邊的兩名幹部都不曉得船長到底在跟誰說話。

    糟了!會不會是在叫她?狗已經跑出去了,那他到底是在吆喝誰出去?

    「船長,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布奇話還沒說完,船長擺手示意他保持沉默。

    「還不出來?莎琳,我警告你,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船長握緊雙拳,擺出一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模樣。「你是要自己爬出來,還是要我把你像拖行李似的給硬拖出來?說!」

    完了!都已經指名道姓了,顯然是衝著她來的。這下子她真的是死定了!

    「船長,莎琳不在這裡呀!」漢彌爾敦一臉疑惑狀。還以為船長精神錯亂了。

    突然間,床底下傳來一陣聲響,三個男人馬上都低下頭去看。

    「我的老天爺!你真的在……」布奇的眼珠子差點飛了出去,漢彌爾敦則像個呆子似的愣在一旁,還以為他在夢遊。

    這個大麻煩蟲終於出現在他面前了。金色的長辮子,蒼白的面孔,沮喪的雙眼,再加上身上那套船長的男裝,構成了一個如假包換的莎琳!

    可憐的莎琳已經嚇得快站不起來了,手腳不停的在發抖,彷彿面臨即將被送上斷頭台處死的噩運。

    她爬出來的那一瞬間,史恩·辛那席就已經明白一切了。出海後的一切怪現象都已經找到答案了。大批圖書的離奇遺失,每晚剩菜的自動失蹤,每天早上都有人用他的梳子,到狗的反常舉止,全都是她在幕後搞的鬼!他一直認為她像個跟屁蟲似的,如影隨形的黏著他,處處給他惹麻煩。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有這個本事瞞天過海,跟他跟到船上來了。他真的是作夢都想不到!

    「史恩·辛那席,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莎琳雙腳發軟,都快跪下去了,顯然也沒料到她會有今天。

    「什麼也不必說了。」史恩·辛那席抓起擺在架子上的一瓶酒就開始拚命猛灌,似乎受不了眼前這種刺激。

    「布奇,這個人就交給你處理,看你是要把她吊在船桅上,還是丟下海裡去餵魚都行。反正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個人就對了。」他故意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聽到了沒有?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個人!」

    主子發火了,布奇未敢拂逆,立即把這個掃把星給押了出去,

    ※              ※                ※

    「冥思號」離開直布羅陀已經兩天了。由於這幾天風平浪靜所以行進極為順利,離黃金海岸只有五十海里了。在史恩·辛那席繞著地球跑的漫長歲月中,還從來沒有中途因故返航的先例。不過這回他要破例了。

    一道令下,立即有幾十名水手群集在甲板上,聆聽他們船長的最新指示。

    「仔細聽好,把船掉頭,開回直布羅陀!」

    一時之間,船員們議議論紛紛,不清楚為何船長要集合他們開這種玩笑。

    「我話只說一遍。當我下第二道命令時,就有人要倒大楣了!」

    不到一分鐘,所有的人都各主各位,開始執行船長的最新指示。

    要在空間十分有限的貨輪上張羅一個臥鋪給女性是何其困難之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布奇才好不容易說服了木匠諾爾,把工室暫時騰出來給莎琳。然後再把狗放在那裡,以保護她不被別的水手騷擾。解決了這個燙手山芋,他差不多也是手腳發軟了。  

    當他帶著疲憊的身軀,準備回到臥室時,發覺有人從後面拍他的肩膀。

    「布奇。」愛德華以訝異的眼神看著他。「我簡直不敢相信,船長竟然會為了那個女的,而把船掉頭開回直布羅陀。」

    「為了她,再荒謬的事他都做得出來。」布奇無奈的聳聳肩。

    「為什麼呢?」

    「很簡單,他在逃避現實!」布奇歎了一口氣。「我認識船長這個人已經十幾年了,對他實在大瞭解了。儘管他才三十出頭就擁有這只傲人的船隊王國,但是他的感情世界卻還是一片空白。他跟上百個女人睡過覺,但是往往第二大一起來就忘了她們是張三李四。直到碰上了這個致命的情人,他才顯得手足無措,生活秩序完全被打亂了。」

    「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大的魅力?」

    「因為她跟那些他以前所玩過的女人都不一樣。她太年輕,又清純,像只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而且記憶全無,只知道要不計一切的回馬來半島。」布奇感傷的搖搖頭。「我想船長一定是真的愛上她了,而且是瘋狂的迷戀她,所以反應才會這麼激烈。他以前從沒有真正愛過一個女人,所以他現在非常害怕,根本不敢去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

    ※              ※                ※

    在直布羅陀的外海上,船長令人降下了一艘救生艇。在前甲板的欄杆旁,莎琳就像在面臨宣判,無助的面對數十名船員,包括史恩·辛那席船長。

    「船給你準備好了。」船長面無表情的做了一個手勢。

    「我跟你說過了,我要回馬來半島。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下去的!」

    「你在考驗我的耐心是嗎?」船長露出一個邪惡的表情。「如果你不願自己跳下去,那我只好助你一臂之力,一拳把你打下去!」

    「你不敢的。」

    「要不要試試看?」

    正當他們僵持不下之時,忽然一股大浪吹過來,船身急遽傾斜,莎琳整個人剎那間從欄杆翻了出去,引起水手們的一陣尖叫說時遲那時快,史思·辛那席已經飛騰在半空中,一個箭步衝到欄杆邊,及時將她救了起來。讓她在絕望中感到窩心的是,船長並非真的欲置她於死地。否則剛才他大可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大浪所吞噬。

    「求求你不要用這種眼神來看我好嗎?」她奮力掙脫了他的雙手。「請你放明白點,我只是求你讓我搭個便船到馬來半島,而不是求你收容我做你的情婦!」她噙著淚水,羞愧萬分的跑開了,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史恩·辛那席船長。

    他呆若木雞的看著那一波波的海浪,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矛盾?前一秒才暴跳如雷,非置她於死地不可。後一秒卻又心軟了,捨身相救。莫非人就是這麼矛盾的動物?

    「船長。」愛德華走了過來。「為什麼又不趕她走了呢?留下她恐怕會後患無窮。連法國人都在找她,還懸賞了五十鎊捉拿她。」

    「我知道。」他又了一口氣。「她始終是個麻煩蟲!」

    「船長,只怕好戲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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