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 30
    這是我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見到葉禾。他仰在床上,隨便地看著電視,手裡地遙控器一下一下亂撥。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也沒有看我。不過,他知道有人進來,他說

    「***不是沒電了麼?還惦記小午?惦記他你找他去,把我扔在這兒得了。」

    果然語氣不正常,我沒說話。

    他繼續說,手還沒有目的地撥著電視節目「我知道,我這人一倒霉,什麼都跟著一起來了,沒戲拍,沒導演罩著,沒人理,沒有朋友陪……」

    「要朋友陪為什麼不回我電話?」我終於說。

    他蹭地把頭轉過來,我看著他,他顯示驚詫,然後有些氣憤地看著我身後的衛同。我不知道衛同什麼表情,可我想像得出來。

    我走上前去,指著電視說:「前兩天,我還看你演得那個連續劇呢,挺好看的。都第幾次重播了?還有啊,我閒著沒事兒上網,用葉禾你的名字搜,也搜出不少東西呢。你怎麼了?事業不是挺順利的麼?」

    他瞅著我有點尷尬。我看著他吊著的腳,打著石膏,像穿了個白靴子。

    「聽說你把腳扭了,怎麼還換來一隻大靴子啊?」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衛同一眼,然後對衛同說:「你不是說不會叫他來麼?」

    衛同還沒說話,我搶著說

    「為什麼不叫我?把我當什麼了?你受傷我來看一眼有什麼問題?我是你的發小兒!哥們兒!」

    「我不是那個意思。」葉禾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在他床邊的椅子坐下。「提到賀正午,你想不到他是你從小長到大的好朋友嗎?你不接我電話我不怪你,你讓你的小跟班打發我我也不怪你,誰讓我當初和衛同一好上就不管不顧的找你來著,估計有顯擺的意思,我不厚道,所以我不怪你。現在,大家都說清楚了,就算你喜歡衛同,你也得跟我公平競爭,你老在後面不出面是幹什麼?」我盯著他,他歪頭,我坐在床上,臉隨著他的腦袋轉「就算你不想跟我競爭。你把所有事兒都拋在一邊,我賀正午,可是你的好朋友?可是?」

    他看著我說:「是。」

    「那不就得了?你有什麼不順心,能和衛同說,為什麼就不能和我說?你不是挺愛和我聊天的嗎?」

    他開始看著我了。

    「再說,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說「當初為了衛同對你好,我私下裡鬧了多久心啊,吃喝不香的,也沒躲著你們麼。而且,我問你,你真的喜歡衛同嗎?」

    葉禾看了一眼衛同,我也歪頭看了一眼衛同。衛同尷尬地張著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唉!」他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啊!貴庚了你!」

    「喂你這是什麼口氣,你教育誰啊?」葉禾彷彿突然醒過神兒一樣,直了身體坐起來「賀正午你別得了志就跟我這兒擺威風!」

    「我得什麼志了?」

    「還用我說嗎,你以為衛同喜歡你了,就美了,高興了,然後跑這兒教育我,你哪顆蔥啊你。你其實最愛損人了,話裡頭都沒好詞兒。這陣子,好朋友好朋友的,你要不是因為和衛同在一塊兒,你會跑這兒來?我看你是看熱鬧來了,以為我落魄了吧,啊?你說的沒錯,你就是想顯擺才拚命找我,我就是不讓你得逞!」

    「那你跑啊?跑一個我看看?」

    葉禾一使勁,顯然牽動了傷腳,疼得呲牙咧嘴的。衛同上來說,你們別吵了。小午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回去這事兒不就更沒完了?

    「葉禾,你剛才那番話,是跟你的情敵賀正午說的。現在我是你的好朋友賀正午。」

    「你得了吧你!」他還在氣頭上。衛同扶正了他的身體。

    「我就問你一句。你真的喜歡衛同?很喜歡很喜歡?」

    衛同盯著我,我盯著葉禾,葉禾盯著衛同。半晌,他也沒有回答。

    「如果你真的確認你喜歡他,那麼你就做你該做的,不見我,找他,引誘,勾引,都可以。如果,你不是,那你別忘了,你同時有兩個最好的朋友!我說完了,走了。」

    我覺得,葉禾眼裡,是寂寞。而不是,想要獨佔的愛情。所以,我坦然走了。所以,衛同追出來的時候,我跟他說,你好好照顧他。

    我也得好好照顧他,因為我身體裡,有一部分是葉禾得好友,雖然,另一部分,比較憎恨那個讓我對衛同放不下心的他。

    我爸在我的要求下,燉了一鍋腔骨,我們吃了一半,然後我拿了另一半去了醫院,給了衛同。我從窗口看見葉禾美滋滋地吃腔骨的時候,我十分不厚道地衝了進去說,這腔骨是我燉的,葉禾的嘴邊還油汪汪的,手裡拿著腔骨,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看我了。

    我說:「你慢慢吃,我就是覺得我不大適合做無名英雄。」

    衛同和我出來的時候說,「賀正午,你可夠缺德的你。」

    「看誰不缺德你找誰去!」

    他找到沒人的地兒,在我嘴上狠狠地啃,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的嘴當腔骨了。

    原來,葉禾的那個導演新戲裡沒有安排葉禾,而是啟用了一個新人,而且在媒體上力捧他。雖然葉禾已經開始片約不斷,但是,他十分地不甘心。所以他很失落。那個時候,他唯一想依靠的就是衛同,因為有什麼事,衛同都會是他的後盾,他已經習慣了這些。他好像,曾經想和衛同上床,但衛同說,他曾經聽葉禾說過,他根本接受不了和男人幹那個!

    葉禾根本不是喜歡男的。衛同說。他只是想盡辦法達成他的心願。

    我說,這也沒錯,狗急了還跳牆呢。

    衛同瞪我。

    我向老天爺保證,我沒有絲毫罵葉禾的意思。

    葉禾始終沒有找我。可我總樂觀地想,他會的,總有一天他會的。

    後來聽說,有個香港的一線導演找他拍片子,這部片子會去參加某某國際電影節。我們為他高興。

    然後,他也不怎麼聯絡衛同了。

    我和衛同正是開始了同居生活,雖然還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但吵架已經不再是那個字面的意思,而是,成了生活裡的油鹽醬醋,沒有,是沒有味兒的。

    我還是會自卑的,而且對我和衛同的未來,是不樂觀的。其實,衛同總說我是個樂觀的人,想得開。誰知道呢,我的表現,和我的內心,總是那麼的矛盾。

    不過,有一點,我想得開,不管我和衛同的將來如何,起碼,他是跟我說了愛的人,雖然,後來他再沒說過。

    我要知足。知足就會常樂。

    未來這個東西,太虛空,不去想,也許才會真的有未來吧。

    站在正午的街頭,太陽曬的人軟綿綿的,坐在綠地旁邊,身後有水噴灑著綠綠的小草,感覺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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