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 21
    我覺得大家如今都清清楚楚了反而比較好。我討厭所謂的曖昧,誰和誰怎麼著都雲裡霧裡的實在讓人費心加鬧心,何必呢。

    衛同還是讓我去他那個公司面試。我當然不會真的在娛樂卷裡混下去,尤其對著那個見了就想打一頓的導演,不過我也知道,如果真要打他也輪不到我,更輪不到葉禾,他自願的事,就甭怨別人,甭怨這個社會,甭怨這個圈子,只要你還有自主權,就誰也甭願。何況,那個導演擺明是要捧他,什麼宣傳場合一定要讓他露臉,看著葉禾越來越應付自如的樣子,我不得不承認,也許,他是適合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

    不過,葉禾心裡多少有點不爽吧。有一天他對著我說

    「你知道嗎小午,也許,我從小就比較寂寞。」

    我當時逆反心理就來了,十分有力地回擊說「你這種從小長得漂亮的傢伙沒資格說這種話!」

    他瞅我一眼樂了。

    我說你笑什麼笑。

    他說:「人啊,要不到想要得東西的時候,就寂寞吧。」

    「你有什麼要不到的?」

    「很多啊。」

    「矯情吧你!」

    「真的,你看到我有的並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也許我一直沒有。」

    「我看你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我白他一眼「那怎麼著,現在呢,排解你的寂寞了?」

    他說:「多少有點。我就喜歡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誰都得把我當回事才行,不能因為我沒爸就欺負我,不能因為我們家窮就跟我這兒擺闊,不能因為我不紅就給我氣受!」

    我有點明白了。

    誰都有出氣的法兒,不然,憋也憋死了。

    片場。我拿著報紙坐在葉禾的仰椅上看著招聘啟事。旁邊某演員的跟班說,瞅你著跟班兒當的,哥們兒羨慕不已。

    我指著葉禾說我們倆是發小兒。

    是啊,都是發小兒,可是,誰又瞭解誰多少?

    既然是發小兒,就說明有多不易了,小時候的朋友到大了還在一起的有幾個,管你走了什麼路,能在一塊兒就得了。葉禾他也寂寞,他也要抒發自己得鬱悶,我不也是為了抒發鬱悶,和楊彼得在一起過了嗎?誰有什麼對,有什麼不對?

    當天晚上,那個導演回家陪老婆去了,據說是他老婆的生日。我沒從葉禾臉上看出什麼不快,可見他和那個導演是按需所求。所以說啊,如果你不在意什麼人,是最自在的了。

    我揪住葉禾說,到我那兒喝酒去!葉禾猶豫了一下,被我抻著走。

    衛同很快回來了,看到葉禾,一副喪目搭眼的樣子。我瞅著就來氣。打開了一堆熟食,開了啤酒,大家開始喝起來,我看著葉禾一直有事沒事地瞄衛同,衛同卻假裝開懷暢飲,我終於忍不住了。叫喚著

    「你們倆別這樣行麼,把話說開了,都痛快點!」我指著衛同「他,喜歡你!」又指著葉禾。葉禾顯然呆了,我開始撒歡兒「別裝著不知道似地,他從小就對你好,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你看看他這麼多年找過女朋友嗎?雖然後來不瞭解狀況地說喜歡你姐,他只搞對了一件事,就是,他喜歡姓葉的,不過喜歡姓葉名禾的,不是那個苗苗!要說衛同你平時不是老擺出一副大老爺們兒的樣子嗎?到這事兒上真他媽的是娘兒們兒一個!我今天幫你了了這個心願!你們也別這麼彆扭了,葉禾跟那個導演那樣了,衛同憋屈,就他媽的會自己半夜裡栽樹,什麼實事兒也幹不了!」

    葉禾居然笑了,說:「怎麼沒幹?往江導臉上揮了一拳,腫了好幾天!」

    衛同一直都沒說話,只是有點愣愣的。

    我煩著呢,他還給我擺那個臉,我大刀闊斧地繼續

    「衛同你差不多得了,有什麼勁兒擰不過來?不管怎麼著,你喜歡他是不是事實?這個事實你讓我說出來丟人不丟人!還有你……」他們倆我一個也不放過「怎麼著也吱個聲!今兒個把話說開了,就見不慣你們這麼膩味!」

    衛同抬眼瞅著我,葉禾歪頭看著他。

    「他媽得煩死了!」我往門口走「你們今天給我把關係搞好,要不我再也不搭理你們了!」我開了門。

    葉禾問:「小午,你幹嗎去?」

    我說「給你們留點時間。」

    然後我關上門,衝下樓,到了樓門口,才發現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我這也算給自己了了一番心事兒,以後不管怎麼樣,起碼沒有什麼是不清不楚得了。

    剛走出小區口,就看到一個大叔,遠遠的慢吞吞地走過來,帶著猶豫。我驚了一下,衝他走過去。

    「爸。你遛彎遛到這兒啦?」

    他嚇了一跳,然後就慣性地唬住臉「你是沒爹還是怎麼著?出去多久你就消失多久啊!」

    這個老爺子!明明是故意過來的,反而先罵我一頓。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有點激動。

    我說:「吃了麼?」

    「沒呢!」他挺有理的說。

    「那就那邊吃點吧!」他拉著他跑到旁邊一個飯館。

    要了涼菜,問他喝不喝啤酒,他說你就叫唄。真是的喝不才一個字兒麼,非喜歡說這麼多。

    我叫了松花蛋和豆腐絲,都是他愛吃的,他看了兩眼,然後動了筷子。

    我說:「新婚生活還幸福吧?」

    他沒吱聲,將啤酒一飲而下。

    我又說:「你別喝那麼急,喝急了你就打噴嚏。」

    「阿嚏∼」老頭兒立刻應和我。

    「怎麼了?有什麼事兒嗎?」

    老頭明顯有事,連和我頂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夾了口菜說:「你什麼時候搬回來?」我看他。他繼續說:「沒事就搬回來吧,省得外面交房租。何黎已經搬走了。」

    「啊?」

    「你就別啊了。我就問你還要不要你這個爹!」

    老頭又要發彪,顯然他是遇到打擊了。這個打擊不小,他自己都承受不了,居然記得我這個兒子了!

    看他那樣兒,我說:「我今兒就跟你回去。」

    老頭眼圈居然紅了。

    不過,他和我一樣,比較堅強。

    還是從樓下大媽口裡才知道,原來,何黎和我爸在一塊兒是和她原來男朋友吵架賭氣。你奶奶的有這麼賭氣的麼?還裝的跟真的似的。

    我沒有在這事兒上安慰我爸,我爸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故作無事。我知道他需要很長時間恢復。他不是個善於表達自己,排解自己的人。這些我都很隨他。

    我跟他下象棋,記得那是我媽還在的時候我們爺倆兒長幹的事兒。我記得夏天的時候,我們坐在床上,鋪著棋盤那麼下,那時候我爸還年輕,特有朝氣。我媽老給我們煮綠豆湯還在旁邊扇扇子。

    如今,我們倆在空調下,估計,各自有各自的心酸。

    「爸,你怎麼老耍賴啊?都悔幾次棋啦?」

    「誰悔棋了?我那子兒還沒放下呢。將!」

    「什麼呀,就將!」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呢。老頭哈哈大笑。得意地說

    「你下象棋誰教的?還不是我?」

    我讓著他我。

    也不知道葉禾和衛同怎麼著了,我短期都不想見他們。也沒打電話。這可不是什麼敬業不敬業的問題,本來他要我去也不是做什麼實際工作的。

    衛同打過電話,我說你們倆搞定了嗎?

    他說,小午,我現在很糊塗。

    我氣急敗壞地說你糊塗個屁!就把電話給掛了。

    後來我突然想,衛同喜歡葉禾,葉禾和導演那個,怎麼我周圍地人都那麼自然的喜歡了同性?這世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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